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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悠悠小雲 -【家長里短種田忙】《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1:37 AM     標題: 悠悠小雲 -【家長里短種田忙】《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24 10:29 PM 編輯

【書名】:家長里短種田忙

【作者】:悠悠小雲

【內容簡介】:

  年近三十的雲舒穿越成未知時空的四十天女嬰。

  親戚不友好沒關係,她有善良又疼愛她的爹娘;

  仇家使壞下套沒關係,她有前世的智慧、今生的人緣;

  一窮二白沒關係,她有科學的方法、腳踏實地的種田精神。

  只是這真命天子又該如何選擇了?

  是老實憨厚的鐵匠?還是精明如狐的俊俏公子?

  是陰沉霸道的富家公子?還是有十年之約的遠方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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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1:5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24 10:28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一章 婆媳是冤家

    「你個喪門星,生不出兒子的絕戶頭,生個女兒養不活,要死了要死了……(後省略上萬字)」這是一老婦人聲音洪亮、跌宕起伏的咒駡聲。

    「你個死老太婆,活了幾十歲還這麼可惡,連自己兒子孫女都不放過,小心死了沒人給你收屍……(後同樣省略上萬字)」這…是一年輕婦人聲音清脆、乾淨俐落的回罵聲。

    二人旁邊五米遠處,一間破草棚,沒牆、只有四根柱子,房頂鋪茅草,可以勉強擋個麻麻雨,遮風是不可能了。

    棚子一角放一破爛背簍,下麵墊著厚厚的稻草。一瘦小女嬰躺在裡面呼呼大睡,聽外面越吵越來勁,女嬰小手伸到嘴邊,捂著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睜開眼,房頂還是那些稀疏的稻草、周圍還是沒牆、自己還是不能翻身,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水雲舒哀歎:還在這鬼地方!

    水雲舒極其無奈,本是年近三十的人了,感冒發燒一次居然就穿越到這麼一個小女娃身上。自己前世雖然也很悲催:工作沒了、男友拜拜了、家人不咸不淡……,總之是一窮二白倒楣至極。

    但不管如何倒楣,總比穿越到這破落山村裡來強吧?何況這還是普遍貧窮落後的古代:沒電沒氣沒車沒小說,倒是有房了,卻是四面開天窗、頂棚茅草稀拉拉。說實話每次水雲舒醒來都有「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感覺,誰說這情景浪漫了?誰敢再這麼說我一巴掌劈死他(做夢的時候)。

    外面吵架雙方天天都是沒完沒了,真懷疑吃飯都吃不飽的他們哪兒來那麼多力氣。水雲舒決定大哭一場,跟他們比比氣勢。於是扯開嗓門「哇~~哇~~哇」的大哭起來。

    年輕婦人總算停了下來,那老婦人卻似是抓住了大把柄,咒駡的更起勁:「看嘛看嘛,我說你那女娃子活不了,天天哭哭哭,這種女娃養大也是浪費糧食……」

    水雲舒一頭黑線,自己不過是一個多月的嬰兒,這老婦人就天天這麼咒駡!真不知道那心是什麼顏色的?要問這老婦人是誰,說了你肯定不相信,這老婦人就是水雲舒、不!是水雲舒佔領的這個小女嬰身體的親生奶奶,此婦人每天必做之事就是詛咒這小嬰兒十遍八遍,生怕她活下來浪費糧食。

    要問原因,很簡單,就是老婦人與雲舒這身體的親生娘親——老婦人的親兒媳不和。別用什麼缺德不缺德的道理來糊弄老婦人,她可不吃那一套。管它缺德不缺德,讓我不爽就咒你祖宗十八代。幸好老婦人還沒完全糊塗,每次咒駡只咒駡雲舒一個人,從不咒駡雲舒祖宗十八代;要咒祖宗十八代也是跟雲舒她娘掛鉤地。

    雲舒剛穿到這身體上時,全身還有些發燒,腦袋燒得迷迷糊糊,這身體的娘抱著小女嬰嗡嗡的哭,那老婦人卻在草棚外跳來跳去的咒駡:「阿彌陀佛,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雲舒在咒駡聲中神智漸漸清醒,感覺那老婦人是在咒駡自己,便想跳起來臭駡那老婦人一頓。這時才發覺自己身子根本動不了,一出聲卻是哇哇的哭聲,雲舒呆住,慢慢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卻是一古裝打扮的年輕婦人正含著淚看著自己;再轉向四周,模模糊糊中看到的就是那座只有頂沒有牆的茅草棚了。

    聽到哭聲的年輕婦人看雲舒清醒過來,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東張西望,高興得抱起雲舒就往外跑,邊跑邊喊:「他爹、他爹、舒舒醒過來了、舒舒醒過來了!」。挑著柴禾回家的雲舒他爹趕緊放下柴禾,跑過來看小女兒。

    雲舒他爹欣喜的看了女兒一會兒,道:「她娘,咱們女兒怎麼傻愣愣的?不會是燒傻了吧?。」

    雲舒他娘嚇一跳,一拍她爹,「瞎說什麼了,剛剛舒舒還哭著了!」而此時的雲舒還在呆愣當中,她娘見雲舒這傻愣樣兒,心裡沒底,便伸手掐掐雲舒臉頰。嬰兒皮薄,哪經得住掐?雲舒痛的不行,只好哇哇大哭。

    「嘿!哭了哭了!她娘,女兒哭了!」雲舒他爹搓著手高興道。

    「死相,我的舒舒怎麼可能傻,以後別亂說話!」雲舒她娘掐他爹一把。

    後經水雲舒瞭解,這小身體的原主人也叫水雲舒,她娘李如書(後稱李氏)跟她奶奶湯氏天生死對頭,天天吵架,偶爾來一次全武行,他爹水志誠是個老實至極的莊稼漢子,夾在中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有左右都不相幫,由著她們鬧騰。

    在李氏懷著雲舒八個月的時候,她奶奶湯氏做主分家將雲舒他爹他娘趕了出來,只給了一畝薄地,連水田都沒有,房子傢俱什麼的想都別想,就那畝薄地還是村長多次調節勸解的成果。

    於是水志誠就在附近搭了個簡易草棚,就是雲舒常待的那間只有稀疏茅草頂加四根柱子的草棚了。

    小雲舒是在外婆家出生的,李氏在娘家坐滿月子就回了家,一到家湯氏就罵上門來,剛開始李氏還記著小雲舒她外婆、姨們的勸,不搭理她。

    湯氏見沒人理她覺得沒趣,便轉向咒駡小雲舒,李氏也是個不服軟的性子,別的都可以忍了,可自己女兒才剛滿月,這老虐婆就來咒駡,實在氣不過便回了幾句,漸漸的婆媳大戰又開始了。

    婆媳倆鬥了十天,晚上,嬰兒小雲舒開始發燒,李氏以為只是受了寒,於是用燒酒給她擦了擦身子,可第二天小女嬰身上臉上開始冒痘痘、全身發燙,這下可把李氏嚇壞了,跟水志誠二人連夜趕路趕到城裡看大夫。

    醫館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天花,天花本就是傳染性極強的病,在這古代是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夥計趕緊把人趕出去,關了店門。夫妻倆千求萬求總算找到一位好心的老大夫,給小雲舒探脈後抓了幾幅藥,道:「這女嬰這麼小就出天花,這幾幅藥你們拿回去煎了給她喂下,能不能好老夫不知道,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李氏抱著女兒大哭一場,無法,只好帶著女兒回那草窩。當天晚上小雲舒燒得厲害,不停的哭,夫妻倆給她灌了不少藥,直到後半夜小雲舒的哭聲才越來越小,李氏以為小女娃只是哭累了睡著了,沒多心。

    第二天一大早,湯氏就跑到草棚外咒駡小雲舒,李氏氣得狠了便回罵,於是婆媳倆又開始了她們的每天必吵,李氏記掛擔心著女兒又要對付老虐婆,一邊吵一邊哭,水雲舒就是在她們的吵架聲中醒來的。李氏又哪裡知道那時醒來的根本就不是原來那個小雲舒,而是從幾千年後穿越而至的年近三十的現代版水雲舒。

    接下來的日子雲舒天天只有吃了睡、睡了吃。儘管根本吃不飽、這麼小就要喝米湯,但又什麼辦法了?現在的雲舒只是個才出生四十多天的小嬰兒,何況那米還是李氏從娘家帶回來的,就幾斤。李氏每天只煮一小把,熬了又熬,將米飯全都熬成了米湯才喂小雲舒,夫妻倆卻都是吃糠咽菜。

    雲舒每天大半的時間都是睡,一則這身體太小,要多睡覺是自然的;二則雲舒其實希望這只是一個夢,說不定下一次醒來時就回去了了?於是雲舒每天堅持著她的睡覺大業,對婆媳倆的每日必吵漸漸也習慣了,甚至可以當她們在唱催眠曲。

    唯一討厭的就是這草棚太簡陋了些,現在已經是秋天了,白天有太陽還好。一到晚上,四面八方的風似乎瞄準了雲舒的草窩,都直直的往裡鑽,雲舒經常半夜被凍醒。

    雲舒自己是很不想哭的,三十歲的人了哭太多不好看,可是她更不想早早去見閻王,她還等著下次睡醒穿回去了,冷得不行也只得扯開嗓門哭。李氏只好爬起來將雲舒夾到夫妻倆中間再入睡。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雲舒滿百日,他爹這邊的親戚是一個都沒來,她娘那邊的親戚倒是來得整齊:外婆、舅舅、舅娘、大姨、大姨父、二姨、二姨父、小姨、小姨父,還有四個表哥。

    李氏娘家:雲舒外公已去世三年、雲舒外婆鄭氏健在,下有五兄妹——一男四女:老大是舅舅李富貴,然後依次是大姨李如琴、二姨李如棋、老三是水雲舒她娘李如書、小姨李如畫。這幾兄妹各有特色,後篇自有詳述。

    今天他們一來見李氏這種情況,氣的跳腳,一群人提起傢伙浩浩蕩蕩的沖進湯氏家中。

    雲舒爺爺在小姑還沒滿月時就過世了,奶奶湯氏有三兒三女:大兒子水志華(妻周氏)、二兒子水志誠(水雲舒他爹)、三兒子水志奇(妻劉氏),大女兒水志珍(嫁予鄰村顧家)、二女兒水志英(嫁予鄰村李家)、小女兒今年剛好十歲,未出嫁。

    湯氏現跟著小兒子住一起,李家一群人沖進去的時候只有湯氏和小姑水志瓊在家,見這麼大一群人,嚇得直往床底下鑽。

    舅舅沖上去將湯氏拎了出來,還沒說話,湯氏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哭又鬧又是打滾的,一群人被她這幅模樣唬得目瞪口呆。湯氏表演了半個時辰,把周圍一圈人祖宗十八代早就罵了個遍。李家人對這潑辣又無理的老太太實在沒什麼辦法,還沒碰著她,她就撒潑耍奈要藥費,要真碰著她了那還了得。

    李家一行人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回到破草棚。大家大眼瞪小眼一番,最後還是外婆鄭氏拍了板:這種無理之人跟她說話都浪費口水,算了,吃虧就吃虧吧,過去的都不說了,你們夫妻倆好好過日子,幾個男人都留下來幫幾天忙,把房子蓋起來,差點兒就差點兒,總得有片瓦遮頭、有牆擋風才行啊,何況這女娃還這麼小。

    說著抱起小雲舒,慈愛的拍著雲舒後背,「唉!可憐的娃兒哦!這是造的什麼孽哦!」

    李氏在一旁直抹眼淚,心中對湯氏的恨無以復加、深入骨髓,水志誠則紅著臉低頭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1:59 AM

第二章 地基風波

    外婆鄭氏拍板讓幾個男人留下來幫雲舒家蓋房,中午大家勉強湊合一頓,便開始商量蓋房的問題。

    眼看冬天就要到了,目前最要緊的是將房子蓋起來,其他不論,總得有個能讓人待的地方吧。

    首先確定要蓋多大的房子,這個問題外婆鄭氏問雲舒他爹水志誠,他爹臉一紅,囁嚅著道:「娘,您說怎麼蓋就怎麼蓋,我們都聽您的,只是…現在我們家連鍋都接不開了…家裡一共就十文錢,這……」

    鄭氏皺著眉頭考慮了一陣,道:「請人是不用了,有幾位老表幫忙足夠了;石頭、磚瓦都要錢買,不能用。

    這樣吧,先蓋兩間:一間人住,一間當廚房並堆雜物;牆用黃泥蹋實了也能用個十來年,屋頂就用稻草,對了,稻草家裡還有嗎?

    李氏紅著臉道:「分家的時候沒分稻草,沒說哪些是誰的,不知道能不能用!」

    鄭氏瞪李氏一眼:「你成天跟那老婆子吵吵,怎麼就沒爭點實用的回來?有時間去吵架,還不如多出去幹點活兒!」

    李氏低頭不語。

    鄭氏憤憤道:「罷了,現在也沒辦法,先把牆立起來再去搬稻草,大不了再吵一次,找村長來處理也行,她再狠總不能真讓自己親兒子、親孫女凍死吧?。」

    沒人敢說話,等鄭氏消了氣兒,繼續道:「牲畜暫時不要養個頭大的,就養幾隻雞鴨給如書和小雲舒補補身子;志誠有空自己搭個小棚子、編幾個雞窩先湊合著用,待過兩年你們日子好過些了再蓋大點兒的。」

    雲舒他爹趕緊點頭,直道好。

    商量好後,鄭氏和幾個姨都要忙著回家,他們各自家裡都還有一大攤子事兒,離這裡又遠,要走二十來裡路,緊趕慢趕都得大半個時辰。

    鄭氏本想將小雲舒也帶去,可一則雲舒還小,要喝奶;二則舅娘的二兒子就比小雲舒大一個月,也需要人照顧,何況外婆家的地本來就多,現在又少了個壯勞力,家裡實在照顧不過來,只好作罷。

    鄭氏走時,想起來,問道:「如書,家裡還有糧食嗎?。」

    李氏紅著臉低著頭不說話。

    鄭氏歎一口氣,道:「我明天叫隔壁小三子給你們送些糧食過來,再給你送兩隻老母雞、幾十個種蛋過來,都是粗糧,你可別埋怨娘,娘那裡也不是很寬裕。」

    李氏感動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道:「娘,您別這麼說,什麼粗糧不粗糧的,咱們家一粒糧食也沒有,您能這樣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那糧食就當我跟志誠借大哥的,以後收了糧食一定還上。那老母雞您還是留著吧,您天天割草捉蟲辛苦養大的母雞,怎麼能送給我們了……」說到後面更是哽咽了起來。

    鄭氏等人離開後,幾個男人開始準備挖地基,雲舒他爹出去借挖地基的傢伙,娘和舅舅跟幾位姨夫在附近看地形,看來看去,就茅草棚邊的那塊空地最合適。那塊地正好是屬於湯氏這一大家子的,因這地上碎石挺多,沒種糧食,一直當雞鴨等家畜的放養地,分家的時候沒有分,這也算是公共用地了。

    李氏很是猶豫,可實在沒其他合適的地方,更沒錢去買地基,只好如此了,幾人將地形看了一遍,商量好了大小、朝向,便將房屋牆壁所占位置畫出了框框來。

    雲舒爹借回來傢伙,幾個男人便開始動手挖地基,開始一切都很順利,半下午時,兩間房子的地基已經挖了半米深,李氏在旁邊撿小石子兒,雲舒半躺在被窩裡。

    雲舒看著爹和舅舅幾人挖地基心裡挺高興,過幾天就可以不用住四面漏風的草棚了,看了一會兒開始犯困,眼睛轉轉想清醒一下,轉到右邊看見旁邊大伯家的院門附近,一個掛著鼻涕的男孩兒躲在牆角偷偷摸摸往這邊張望,看樣子這娃已經張望了好一會兒了。雲舒總覺得這娃不是個好東西,於是便哇哇哭兩聲,給爹娘報個信兒。

    李氏起身來抱雲舒,那男娃轉身就跑,看樣子是去了湯氏院子。

    傍晚,地基快挖好的時候,湯氏帶著大兒子水志華、大兒媳周氏、小兒子水志奇、小兒媳劉氏氣勢洶洶的過來,手裡拿著鋤頭、鏟子等,下午那鬼鬼祟祟的小男孩也跟在這群人身後。

    湯氏還沒到地方,洪亮的聲音便已傳來:「誰讓你們在這兒挖的?誰准你們挖的?這是我老婆子的地,誰敢亂挖?」

    李氏趕緊拉過水志誠上前,攔住那群人,道:「這塊地本就是公用的,分家的時候沒有分,分家不給我們傢俱就算了,房子也不給,難道我們就不能蓋房子?」

    湯氏道:「哪個短命鬼說這地是公用的?你這個喪門星,老娘的地什麼時候成了你公用的地?你個不要臉的……(後省略若干字)」湯氏上躥下跳、罵得口沫橫飛,身後幾個兒子、兒媳提著傢伙更是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撲上來把人撕碎了!

    舅舅和幾個姨夫雖不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湯老婆子的厲害,可看到自己妹妹、妹夫被這樣欺負,以前還不知道怎麼樣了,於是提著傢伙便從地基溝裡跳出來,站到了水志誠和李氏身後。幾人幹了一下午的活兒,個個挽著袖子,紮起褲腿兒,健壯的肌肉若隱若現,很有一番聚眾打架鬥毆的氣勢。

    眼看一場群架一觸即發。

    「唉!等等,等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片刻後跑出來一五大三粗、個子特高的婦女,這婦女三十歲左右,看她的衣著打扮,家裡條件應該算是不錯的,她身後還跟著一位比她矮半頭的男人和兩個分別十歲和五歲左右的男孩。

    湯氏一看,見是自己大女兒,道:「阿珍,來得正好,這群人居然欺負到老娘頭上來了,快操傢伙,今天非得把那坑給我填平囉!」

    李氏拿起鏟子攔在前,道:「你敢,你不給我們房子,還想撬我們地基,就算到官府你也沒道理。」

    兩群人拿著傢伙對峙,互相咒駡吵鬧,依然沒有結果,沒有哪方敢上前,也沒有哪方甘心撤退。天漸漸黑了下來,村民大都收了工具回家,有村民聽說這裡又在吵架,就要開打了,有空的便三五成群的往這邊聚集,比趕集還熱鬧,就差敲鑼打鼓通告這裡有好戲看了。

    不一會兒,兩方人馬周圍就圍了一大圈村民,裡三層外三層的。天黑下來,居然有幾個村民主動去點了火把,把那地基周圍照的通亮通亮。

    湯氏越罵越起勁,罵了一個多時辰,重複的句子極少,周圍的人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插上一兩句。

    湯氏罵李氏不是個好東西,好吃懶做,把她家的雞都吃完了,旁邊一小夥子道:「湯大娘,你家以前不是只有五隻雞嗎,下午我收工回來還看見你家那五隻雞了,那雞莫非都是些妖精變的?」

    周圍一陣哄笑,湯氏瞪那小夥子一眼,又罵:你們李家沒一個好東西,生出來的也都不是好東西。

    又有人道:「湯大娘,跟你小女兒定親的親家不也姓李嗎?。」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湯氏把那出聲之人臭駡一通,如此種種,實在是好不熱鬧。

    雙方對峙兩個時辰後,圍觀者之一看沒打起來,覺得還不夠熱鬧,扇風道:「湯大娘,你不是說那房基是你的?你兒子已經挖了坑,你吵吵有什麼用啊?那坑自己也不會填進去啊!」

    湯氏被這麼一提醒,一把推開李氏,提起鏟子沖到那地基溝邊,將堆在溝邊的泥土往溝裡推,李氏沖過去,想動手推湯氏,幸好水志誠一把拉住了李氏,要真推下去麻煩就大了。

    沒辦法,水志誠只好跳進溝裡,娘在溝上往裡填土,兒子在溝裡往上鏟土,李氏和舅舅姨父們見母子倆鬥,外人也不好插手,只好在旁邊焦急的看著;水家的兒子兒媳本想上去幫忙,見對方還有四個大男人,自己這方不是對手,也只好站在旁邊乾著急。

    周圍的村民看這母子倆忙活,很是來勁,嚷道:「湯大娘加油啊,你兒子比你鏟的快!」

    有人喊:「志誠,你老娘比你狠,這種娘還給她什麼面子,一鏟子打到坑裡埋了算了!」

    一聽這話,湯氏停下來,提起鏟子就朝剛才說話的人去,一鏟子敲到那小夥子頭上,罵道:「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狗東西,剛才你說什麼?再敢胡說八道老娘把你房上的瓦給拔個光信不信?」

    剛才那小夥子其實是個挺正直的小夥兒,實在看不慣這老虐婆,趁著人多吼一嗓子出出氣而已,沒想到被逮個正著,被敲了一鏟子也不敢吱聲,要知道湯氏的潑辣彪悍臨近幾個村沒人不知道,跟她吵架的有幾家的房頂真被這湯氏拔過。

    湯氏本想回去繼續鏟土,這時村長總算來了,好話壞話說盡了,最後說定雲舒他爹一年之內給湯氏兩百個大錢,這塊地基就是雲舒家的了!

    村民們逐漸散去,直到未時末雲舒一家才吃上晚上,就著這四面漏風的破草棚將就一夜。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0 AM

第三章 吃糠咽菜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吃了幾個米糠餅,便開始幹活兒了。

    男人們到後山挖黃泥,那黃泥並不是到處都有,只有一個地方有,且需掘地三尺,挖出的黃泥才是最好的。幸好那地方不是湯氏的,而是附近作坊院子水志昆家的,水志昆跟雲舒爹關係還不錯,去打聲招呼就行了。

    雲舒娘李氏在家做飯,看著空空的米缸直發愁,雖還有兩斤精米,可那是給女兒熬粥的啊,就剩半缸米糠了,李氏長歎一口氣:只能將就了,希望大哥他們別嫌棄!

    家裡菜也沒有了,雲舒家分家時倒是有一分菜地,不過分完家當天晚上,湯氏就帶著小女兒偷偷摸摸連夜把分給雲舒家的菜地拔個精光,連根草都不剩。

    李氏當時懷雲舒八個多月,氣得差點早產,後來拎了兩件衣服回了娘家,直到做完月子才回來。那菜地無人打理,卻莫名其妙長出許多山上才有的茅草來。李氏罵了幾句,無奈!還是得拔草。重新開墾一遍,又厚著臉皮去鄰居家要了些瘦弱菜秧子來種上,現在菜還沒長好,不能吃。

    李氏無法,只好去挖野菜了。李氏找件破衣服,將雲舒兜在胸前,背後背一背簍,拿上小鋤頭出門挖野菜,路過雲舒大伯院子門前時,一塊石頭飛過來,李氏見躲閃不過,趕緊用手臂護住懷中的小雲舒,那石頭正好砸在李氏胳膊上。

    李氏哎呦一聲,撈起衣袖一看,被石頭砸過的地方立馬紅腫了一大塊!雲舒被嚇壞了:我的媽呀,要不是李氏護得快,那石頭正好砸自己頭頂上,那自己不是就要一命嗚呼了?雲舒為表示對這悲慘過頭的狗血劇情極度不滿,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李氏抱起雲舒一邊輕拍著一邊哄,狠狠瞪了一眼剛才扔石頭的男孩,那男孩正是昨天在附近探頭探腦鬼鬼祟祟那廝。李氏道:「水雲波,你爹娘就是這麼教你的?我這懷裡的可是你堂妹,那麼大的石頭要真砸到了她可是要出人命的,你還有點兒良心嗎你?」

    那男孩水雲波是雲舒大伯水志華的大兒子,六七歲了,什麼都不幹,成天掛著鼻涕到處亂竄。誰家有好吃的,他一聞就知道,抱個飯碗坐到人家門口不走,非得人家給他裝上一碗才肯離開,村裡人雖不待見他,卻也不敢趕他走,倒不是怕他,而是怕湯氏。

    這水雲波見李氏瞪他,轉身跑進院子,將院門留條縫兒,伸個腦袋出來,沖著李氏嚷道:「喪門星、絕戶頭、養不活!」

    李氏氣得作勢要衝過去揍他,那男孩啪一聲關上院門,李氏無奈,走開,才走兩步,後面那男孩又伸出頭來罵,身後還跟著一小女孩兒的聲音。李氏不理他們,背著背簍走了老遠,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後面的男孩女孩一邊拍手一邊唱和:「喪門星、絕戶頭……」

    雲舒一頭黑線,對水志華的那對兒女實在無語,雲舒非常懷疑他爹水志誠是不是雲舒爺爺撿回來的,要不湯氏六個兒女怎麼偏偏就不待見雲舒爹了?幾個兒女個個老奸巨猾,怎麼就雲舒爹老實透頂了?

    雲舒不禁抬頭望著她娘,李氏其實長得挺不錯的,鵝蛋臉、柳葉眉、杏仁眼,櫻桃小嘴,就是皮膚不夠白,總體來說也算個清秀小佳人吧,怎麼就會看上水志誠這麼個老實木訥的農家漢子了?

    李氏感覺到雲舒的視線,低頭看看雲舒,坐下來,抱起雲舒讓她坐到自己腿上,額頭對著雲舒額頭拱拱,然後將頭埋在雲舒脖子裡,喃喃道:「我們舒舒真乖,真是娘的好女兒,為了你,娘吃再多苦也甘願,舒舒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快快長大!」

    雲舒感覺自己脖子間濕濕的,別看李氏平時那麼堅強,其實她也很脆弱,只是不願意讓看她笑話的人看到而已。

    雲舒很是感動,前世跟母親感情不怎麼好,記憶中的母親小時候是不停的催她念書、工作後便是不停嘮叨誰家女兒賺了大錢,再然後就是嘮叨誰家女兒找了個多有錢的老公等等,雲舒雖然對母親的行為可以理解,但天天被這麼嘮叨實在是不厭其煩,難道自己就只是她賺取榮譽、金錢的工具嗎?而在李氏這兒雲舒能明顯感受到強烈的母愛,雲舒無聲的流出淚來:也許…留在這裡…也不錯吧!

    李氏整理好情緒,抬起頭來,見雲舒眼淚汪汪卻無哭聲,嚇了一跳,一邊給雲舒抹淚,一邊道:「舒舒,怎麼了?舒舒!」,李氏手忙腳亂,眼淚跟著流了出來:「舒舒,我的舒舒,你不要嚇娘啊,這是怎麼了?」

    雲舒見李氏驚慌失措的樣子,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實在不適合嬰兒,於是哇哇大哭起來。李氏抱起雲舒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哦哦的哄著,心裡松了一口氣:剛才可能是什麼髒東西掉舒舒眼睛裡了吧?

    李氏挖完野菜回到茅草棚,正好遇到挑了一擔黃泥回來的雲舒爹水志誠,雲舒爹見李氏前掛雲舒後背野菜,很是愧疚,趕緊過去解下李氏的背簍,道:「她娘,辛苦你了,都怪我沒用!」

    李氏勉強笑笑,道:「他爹,別這麼說,我自己也有錯,不管怎樣,就算是為了舒舒,我們也得好好過日子!」

    雲舒爹抱過雲舒,在她臉上親了兩口,那大鬍子把雲舒紮得挺不舒服,見他爹還要來親,趕緊哇哇幹嚎幾聲,李氏拍他爹一掌,道:「去去,別逗女兒,你那鬍子把她紮痛了!」

    李氏提著野菜到附近水溝洗,雲舒爹道:「地裡的菜還不能吃嗎?。」

    「倒是勉強可以吃了,可那萵筍葉子前兩天才扒過一次,萵筍杆就拇指大小,現在吃了太可惜,再讓它長長。我去挖了些野菜回來,幸好現在挖野菜的人不多,好好整整也能湊合,只是…咱們家沒糧食了,就剩半缸米糠,我們倒沒什麼,可大哥姐夫他們是來幫忙的,頓頓吃米糠我心裡總過意不去啊!」李氏一邊淘菜一邊念叨。

    雲舒爹沉默半晌,道:「要不我再去找娘或大哥借點兒?」

    李氏白雲舒爹一眼,「他們要是願意借,還會不給我們房子住?你別去自討沒趣了!」

    雲舒爹沉默一陣,又道「要不我去找大姐…」

    「行了!」李氏把野菜一扔,站了起來,「我說你怎麼老是這樣,你那大姐算是附近幾個村的富戶了,家裡幾十畝地,還請得起傭人僕從,可她明知道咱們家這麼困難,分家以來,你見過她送過一粒米一個銅子沒?你自己也去借過幾次糧,可哪次真的拿回來過一粒糧食?她每次說的好聽,說什麼不是她當家,周圍幾個村的人誰不知道那顧家全都是你大姐一個人說了算?

    這些都算了,別人的東西她愛借不借我們管不著,可每次跟你娘吵架,她總是跑的最快,表面上說好話勸架,卻句句帶刺、煽風點火,哪次來勸架、結果不是越吵越厲害?分家前那次打架不就是你大姐煽風煽起來的?她那個子比男人還高壯,把我推到地上,差點兒連舒舒都沒了!……」李氏越說越激動,後面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雲舒爹手足無措,不停的認錯:「她娘,別哭,她娘,都是我的錯,咱不借了,再也不借了,餓死也不借了,你別哭啊!」

    躺在她爹懷裡的雲舒聽了李氏這些控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那都是群什麼鬼親戚啊?這老爹太不爭氣了!於是便要伸手去抓他爹的下巴替娘出氣,抓不著就哇哇大哭。

    雲舒爹見母女倆都哭了起來,更是不知所措,只能這個陪不是,那個陪小心,忙的不亦樂乎。李氏哭得差不多了,一把搶過雲舒,把他爹推開:「你要去找你那娘、找你那大姐你就去,別管咱們娘倆,咱們這就跟大哥回娘家去!」

    這時雲舒舅舅李富貴正好挑了一擔黃泥回來,見李氏眼淚還沒擦乾,雲舒也哇哇大叫,李氏還說要回娘家,立馬拋下黃泥提起扁擔就沖過:「好啊,你個水志誠,我是看你老實才把妹子嫁給你,你老娘大哥大姐欺負我妹子就算了,連你也敢來欺負我妹子,我今天跟你拼了!」說著舉起扁擔就要砍下來。

    李氏趕緊上前攔住雲舒舅舅,連忙解釋:「大哥別生氣,跟志誠沒關係,是我說沒糧食了,志誠要去他娘、大姐那裡借,我急了才說了些氣話,大哥消消氣!」

    李氏勸了好一陣,才把李富貴攔下。李氏不好意思的說:「大哥,真是對不住,我們家就剩半缸米糠了,請你們來幫忙,幹的全都是重活兒,卻只能讓你們吃米糠拌野菜,我心裡過意不去啊!」李氏又要掉下淚來。

    李富貴拍拍李氏肩膀道:「妹子,你說啥了?誰家沒有個難過的時候,別說那麼多,有什麼就吃什麼,吃糠咽菜就吃糠咽菜,我們不介意!」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1 AM

第四章 茅草棚升級稻草屋

    午飯過後,幾個大男人繼續幹活兒,李氏收拾好餐具後,依然出門挖野菜。剛走出草棚不遠,見前面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精瘦男人正左右張望。李氏覺得眼熟,走近一看,正是住外婆鄭氏家隔壁的小三子。這小三子名李如壽,名字取得好,從小到大都是精瘦精瘦的,像只瘦猴兒,跟李富貴是關係極好的發小。

    小三子一見李氏,道:「三妹啊,總算找到你了,方才去敲旁邊那院子門,剛說出你名字,就被打罵了出來,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氏原本挺高興的臉瞬間陰了下來,道:「小三哥,你別理他們,就當遇到瘋狗了!」

    李氏說完覺得自己語氣不太好,趕緊調整好表情,微笑道:「小三哥,你怎麼來了?快來坐!」李氏放下背簍,一邊招呼小三子一邊進茅草棚放下小雲舒,拿了根三塊木板加兩顆釘子湊成的的小板凳出來。

    小三子見這茅草棚,奇怪道:「三妹,你家的房子了?」

    李氏很是尷尬,敷衍道:「不是還在蓋嗎,大哥和志誠他們都去後山挖黃泥去了,家裡也沒什麼招待您的,小三哥別見怪!」

    小三子環視一圈,看李氏的表情,想想剛才的遭遇,再加上村民們的閒言閒語,便把李氏的狀況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見李氏不願多說,也不好多問。道:「三妹這麼客氣幹嘛?你可是我跟你哥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娘讓我來給你們家送點糧食。這不,糧食就在前面大道上,你們這兒牛車進不來,我讓我兒子在那兒守著,先進來認個門兒。」

    李氏趕緊站起來,「真是麻煩三哥了,我這就去叫志誠回來,跟你去搬。」

    小三子道:「不急不急,咱們就坐著等一會兒好了,現在時辰還早!」

    李氏想雲舒爹他們每過一刻鐘就有人挑黃泥回來,便坐了下來,二人隨便聊聊了幾句。等雲舒爹回來後,便跟小三子一起去將糧食搬了回來,大約有三四百斤糧食:穀子、麥子都有,另外還有兩隻老母雞和五十個雞蛋,分兩個籃子裝:一籃子三十個的是種蛋,一籃子二十個的是普通雞蛋。另外還有些舊衣服、舊棉被什麼的,兩個大男人硬是搬了好幾趟才搬完。李氏看這些東西看得眼淚汪汪的,雲舒爹也不好受,幾人默默無語的幹活兒。

    搬完後,李氏要留小三子吃飯,小三子硬是不肯,臨走前還塞了十文錢給李氏,什麼也不說,轉身就跑了。李氏捏著那銅錢在草棚前呆站良久。

    糧食問題得以暫時解決,李氏和水志誠都松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一家人忙著加緊蓋房子,幸好幾人都是壯勞力,兩間房的土牆在第五天就立了起來。然後就該上樑、上瓦了,房梁雲舒家沒有,雲舒大伯家院子裡倒是堆著一大堆又粗又長的木料,可是他願意給你嗎?做夢!

    找來找去,最後只有將現住的茅草棚柱子拔去兩根。現在好了,原來沒有牆還有頂的茅草棚現在連頂都沒了,這才是真正的「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啊!雲舒心裡長歎:唉!這世間吶,沒有最悲慘、只有更悲慘吶~~~!

    主樑用了兩根粗的木材,其餘的次梁都是用硬直的竹子代替,一群人忙活一天把房頂全鋪好後,雲舒爹便帶著眾人去稻草樹邊搬稻草。

    才搬幾把,湯氏又來了!這次依然是挖地基當天的戲碼,村民們照例三五成群來圍觀,添油加醋者不在少數。雲舒爹這次也氣得急了,大吼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兒子?你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湯氏聽雲舒爹這麼一吼,愣住了,這兒子自自己生下來到現在近二十年了,從來沒敢頂撞過自己,自己叫他往東、他從不往西,家裡家外、下地幹活處處一把好手,家裡十幾口人吃飯,地裡的活兒卻有三分之一是他在幹。人就有這麼一種慣性,你能幹就得多幹,時間長了大家就認為那些活兒本來就是你的了,稍微少幹一點點兒,便會有人開始抱怨。

    這兒子什麼都好,什麼問題都沒有,唯一一次不聽話就是娶李氏那次,她請人給這兒子說的媒,不管條件多好他死活不同意,偏偏就要娶這李氏。湯氏當時就把李氏恨上了,但兒子這麼一天一天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心想先把那李氏娶回來,我是婆婆,我想怎麼修理她就怎麼修理她,於是便真的順了水志誠的意。

    李氏進了水家門後,湯氏便想方設法折磨她,李氏不知原因,開始時還盡力做好,極力討好湯氏,可不管你做什麼,湯氏都能把你批得一文不值。李氏本身也是個極要強的個性,一忍再忍,直到懷孕後湯氏更是變本加厲,恨不得折磨死李氏,李氏忍無可忍,奮起反抗,於是,婆媳大戰便這樣開始了,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不死不休。

    湯氏被水志誠吼得一怔,呆愣半晌後一屁股坐到地上:「你個不孝子,想當初老娘為了生下你差點兒命都沒了,你就是這樣回報老娘的?就為了這個女人?你連老娘都不要了,我的命好苦啊~~~!……(後省略若干字)」湯氏坐在地上一邊幹嚎一邊雙手拍著大腿,那聲音婉轉回蕩,比那唱戲的都唱的好聽!

    周圍沒人說話,都笑呵呵的專心聽湯氏的唱詞兒,這次沒唱多久,村長就來了,周圍人玩笑道:「村長,您老人家也不休息休息,這麼早來幹啥?我們還沒看夠了!」

    村長無奈的走到湯氏身邊,問:「湯大姐,你這是怎麼了?地上涼,快起來!」

    湯氏依然唱罵著水志誠是多麼多麼的不孝,無奈村長只好問旁邊的人。村長算是聽明白了,就為了幾把稻草,村長道:「嗨!不就是幾把稻草嗎?這樣吧,我家有剩的,志誠去我那裡搬吧,要是再不夠,大夥兒誰家有剩的都伸把手,讓志誠兩口子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算是咱們的功德啊!」

    圍觀者不少附和稱是,紛紛稱村長有道理,有熱情一些的小夥子喊道:「志誠,我這就回家給你搬去,你等著啊!」說完轉身就跑。

    眾人漸漸散去,湯氏總覺得自己被村長變相奚落了,對村長這麼做很是不滿,但村長畢竟輩分跟她相當,且在村裡威望極高,可不像李氏那樣可以隨便罵,只好嘀咕幾句回家去了,不過在她心裡這筆賬當然是要記到李氏頭上的。

    當天晚上真有不少村民給送稻草來,還有留下來幫忙的,眾人只用了一個時辰就把房頂鋪的厚厚實實、平平整整的,而眾人送來的稻草還有剩。水志誠用了幾根竹竿綁在一起做立柱,將那破草棚又支起來,將剩餘稻草鋪了上去。李氏心裡一陣感動,把這些送稻草的人家一一牢記在心,心下決定:若自己有出頭之日,必重重回報這些雪中送炭的好心人。

    眾人幫完忙就各自回家,水雲舒也再來到這個貧窮落後小山村的第六十天后住進了真正的房子,簡陋是簡陋,總比做‘山頂洞人’強吧!雲舒很是想得開,當晚美美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起床,發現外面居然下雨了,雲舒歎息:老天爺還真是會算時間啊,幸好昨晚趕工趕到半夜,把糧食啊、能用的東西啊全都搬進了新屋子!

    舅舅和幾個姨父吃完早飯就頂著小雨各自回家去了,李氏高興的在屋裡收拾東西。半上午的時候,有人來敲門,開門一看,是附近作坊院子的水志昆她娘周氏,李氏叫她周伯娘,將她讓進來。

    這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她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李氏,道:「知道你們今天搬新家,給你們送點兒東西過來,也沒什麼好東西,就兩斤麥子,侄媳可不要嫌棄!」

    李氏想退回去,昨晚水志昆送來了稻草還幫忙幫到半夜,好說歹說那張伯娘就是不肯收回去,推急了道:「你是不是嫌我東西送少了?」

    李氏只好收下,張伯娘過來抱著雲舒逗了一會兒便回家了。

    人剛走水志飛的爹來了,這位老人家兄弟排行最末,名字裡有一‘順’字,李氏稱他順叔。這順叔本來膝下無子,水志飛是他兄弟過繼給他的兒子,那水志飛白淨瘦小,小時候常被欺負,雲舒爹卻常幫他,於是水志飛便成了雲舒爹的小跟班,關係很是不錯,這次老人家送來的是兩斤穀子,再加十個雞蛋。老人家說了幾句客氣話,放下東西就走。

    如此這般,到接近中午時居然有十來戶人家來送東西,東西雖薄,多半是幾斤穀子或麥子,可這心意卻很是讓人感動。這些人大多送完東西就走,沒一個願意留下來吃飯的。

    中午午飯後小三子來了一趟,是外婆鄭氏看舅舅回家了,叫小三子專程又送了些糧食、雞蛋、衣物、種子之類的過來。

    李氏找了幾張草紙,撿了根未燒盡的木棒,把今天收到的禮一五一十的記了下來。對了,忘了說,李氏的爹曾中過秀才,李氏是識字的。

    直到晚上天黑,雲舒爹這邊的親兄弟姐妹加老娘沒一個來的,雲舒對此嗤之以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2 AM

第五章 百家奶

    稻草房蓋好後,李氏與湯氏照常口角,只是頻率明顯比以前少了一些。以前老是大清早就跑到茅草棚外報導的湯氏,發現現在李氏有了房子,她在外面轉來轉去都看不清屋裡的人,也不好直接開罵,要知道吵架是雙方一唱一和才有勁頭,老是一個人在那裡跳來跳去的罵,別人還以為你發羊癲瘋了!

    其實在雲舒看來,這對婆媳口角多半都是李氏吃虧,那湯氏畢竟活了那麼大歲數,駡街罵了那麼多年,人家元老級人物豈是李氏這種剛入門的菜鳥級可比的?可李氏又受不了湯氏的挑釁,湯氏抓住李氏的痛腳,想起來就撩撥一下,李氏一個忍不住又會吵起來,但李氏畢竟是媳婦,能把那婆婆怎麼樣了?

    雲舒想起小時候家裡養的貓,只要你拿跟茅草逗逗它,那貓便會立刻跳來跳去的追著那茅草球球跑,而李氏就極像那容易炸毛的貓!雖然這樣形容很不厚道,雲舒實在是想提醒李氏最好裝聾做啞,可雲舒不能啊!算了算了,別想那麼些煩心事兒,反正自己還小,就好好當自己的嬰兒吧!

    三個多月的嬰兒能幹什麼?應該是牙牙學語的時候吧?雲舒現在能做的就是每次在李氏被湯氏欺負得偷偷抹淚時依依呀呀逗李氏開心,多幾次李氏似乎發現了女兒的‘乖巧’!更是把雲舒寶貝的不得了,天天有空就抱著,一遍一遍的教雲舒叫娘。

    一天,李氏出門,一回來就抱起正在被窩睡覺的雲舒,摸摸胳膊、摸摸小腿、摸摸後背,然後再摸摸自己胸口,李氏歎息一聲,把雲舒緊緊抱在懷裡。

    雲舒在李氏進門前就醒了,見李氏如此行為,多半是出去又受了什麼刺激,雲舒依依呀呀舉起小手去摸李氏的臉,李氏捏著她的小手,在她臉上使勁親了兩口,喃喃道:

    「舒舒,我的乖女兒,都怪娘不好,沒奶給你喝,老是讓你挨餓,把我的乖舒舒餓得只剩骨頭,我可憐的舒舒!……」李氏有點兒哽咽。

    雲舒家裡天天吃糠咽菜,李氏哪有什麼奶給雲舒喝,她要真是個正常的小嬰兒,肯定天天餓的哇哇大哭,但現在的雲舒很是體諒李氏,就算再餓也不哭不鬧,每次喝米湯都安安靜靜的抱著瓦勺子喝個肚兒圓。

    李氏抱著她靜默一陣,突然站起來,快步出門,直直往對面山腳的大院子走去。雲舒看李氏的表情,嚇了一跳,李氏的表情一臉堅定,就像是英勇赴死的壯士。

    雲舒家對面山腳下有一片平地,那裡住戶的房屋依山而建,拉成一長排,集中住著將近二十戶人家,這院子裡姓趙的人家最多,所以稱為趙家院子。

    李氏要去的是位於趙家院子最邊角的路發財家,這路發財母親生他時就死了,他爹沒有再娶,家裡一直就他們父子倆,而路發財父子有一門挺不錯的釀酒手藝,所以他家條件算是附近人家裡很不錯的。

    路發財娶了媳婦後,家裡全由他媳婦做主,大家都說路發財媳婦不知積了幾輩子德才嫁了這麼好的人家:有田有地有房有手藝,還上無公婆、下無兄弟姐妹妯娌。

    路發財媳婦姓趙,正是趙家院子其中一戶人家的女兒,趙氏的第一個女兒比雲舒小兩天。但趙氏家條件好,從生前到生後天天大魚大肉的吃,什麼活兒也不用幹,生孩子時還差點兒因為嬰兒太大難產,趙氏生後胖了好幾圈,生下來的女兒更是白白嫩嫩胖乎乎。

    李氏今天就是去了趙家院子一趟,看到了李氏那胖乎乎白嫩嫩的女兒,明明比自家舒舒還小兩天,看起來個子卻至少大了一半,抱起來沉沉的,真比得上兩個小雲舒,李氏心裡很不是滋味,才有了先前跑回家抱著雲舒長籲短歎的一幕。

    李氏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抱著小雲舒跑到路發財家,又不好意思說明來意,只是悶悶的坐在路家門口。雲舒心裡奇怪,李氏這是幹什麼?看自己瘦覺得過意不去莫非想把自己送給路發財媳婦養?不會吧!雲舒心裡直打鼓,以前電視裡看到不少家裡養不活把女兒送給人家當童養媳的,這路發財家沒兒子,莫非要讓自己給路家女兒當丫頭?雲舒越想越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住了幾天真正的房子(雖然是稻草屋),但總比給人家做丫頭強吧,要真這麼悲慘,還不如餓死說不定還能穿回去了!

    正在雲舒糾結萬分的時候,趙氏抱著女兒出來了,看見李氏,臉上有些不高興,陰陽怪氣的說:「志誠媳婦,來了怎麼不進屋裡坐?」

    李氏支支吾吾,趙氏聽不清她說什麼,極不耐煩,道:「那你坐會兒吧,我帶我家妞妞出去遛遛!」說著便抱著她那圓滾滾的女兒搖搖擺擺的出了院子。

    李氏很沮喪,可又捨不得走,抱著雲舒仍坐在路家門口,這一坐就是半個時辰,趙氏總算回來了,見李氏還在,撇撇嘴道:「哎喲,志誠媳婦,還在了!」

    說完也不理李氏,去屋裡拿根凳子坐到李氏對面,撈起衣服開始給那圓滾滾的小丫頭餵奶,雲舒肚子已經很餓了,看著那小丫頭吸奶吸得正歡,好不羨慕,可不能給李氏惹麻煩,於是硬是忍住一聲不出,直盯著那小丫頭流口水。

    而那趙氏跟雲舒的嬸嬸(雲舒爹水志誠的弟弟水志奇的媳婦)有點兒沾親帶故的關係,奶奶湯氏又是跟水志奇住一起,於是趙氏便開始似是勸解、實則暗罵的數落起李氏的不是來,直到她那胖乎乎的女兒吃撐再也吃不下了才停下。

    李氏一句話也沒說,一直低頭看著自己女兒瘦小的身子,見趙氏總算喂完了,趕緊站起來,道:「趙家妹子,你看我這女兒……」

    雲舒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生怕李氏說出要將雲舒送給她的話來,於是哇哇大哭!趙氏撇撇嘴,見雲舒確實哭得厲害了,道:「算了算了,抱過來吧,我這胸部還有點兒漲!」

    李氏欣喜的將雲舒遞過去,雲舒吃一驚:原來…原來李氏只是想讓自己吃趙氏一口奶!居然能低聲下氣到如此地步!雲舒難過,更是大哭。趙氏不耐煩道:「怎麼這麼吵人,真煩,到底要不要吃?不吃我睡覺去了!」

    「要要,趙家妹子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我家舒舒很乖的,我再哄哄她!」李氏抱起雲舒又是拍又是哄。雲舒好不容易控制情緒停了下來,李氏又跟她溝通了一會兒:「舒舒,你吃點趙嬸嬸的奶就不餓了,舒舒要聽話啊,乖乖吃奶,才能快快長大!」

    李氏見雲舒平靜下來,才將她遞給趙氏。雲舒自己是很想不吃的,何況是吃別人家小孩吃剩的口水,可為了不讓李氏為難,不讓她的苦心白費,只好忍了,閉緊眼睛,使勁的吸奶,心裡不停給自己安慰:我只是不想讓娘為難、不想挨餓!

    趙氏實在是養的好,喂完自己女兒,再喂雲舒,把雲舒也喂得飽飽的,居然還覺得胸部漲,於是又擠出半碗奶給李氏端回去,李氏千恩萬謝後才抱著雲舒回家。

    這樣的李氏讓雲舒很不好受,李氏識文斷字,家裡家外幹活也是一把好手,李氏是驕傲的,不會輕易低頭求人的,可就為了雲舒能多喝一口奶,能做到如此地步,這一刻的雲舒實心實意的將李氏當成了自己最親近的人,最敬愛的娘親,她向李氏懷裡拱拱,閉眼安心的睡去。李氏低頭看著嬌憨可愛的女兒,心痛的摸摸她的頭,心想今天的氣總算沒白受,女兒難得吃飽一次,連睡覺都睡得這麼香。

    於是從那天以後,李氏出門總帶著雲舒,見到還在奶孩子的婦女,就去打聽有沒有剩奶?可不可以給自家孩子吃兩口?雲舒起初對此還很抗拒,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病,可看著李氏每次求人時低聲下氣的樣子,雲舒還能怎樣,只能一閉眼,一張嘴,使勁的吸。

    因為這吃奶的事兒雲舒倒是認識幾個小姐妹,一個是路發財家的大女兒陸紅梅,比自己小兩天;一個是村長的孫女水雲蓮,比自己大半歲;一個是未來的村花水雲香,比自己小一個月。

    雲舒斷奶前吃過多少人的奶,她自己也不知道,有的連李氏都不認識,她自己更不可能認識,於是村人常說,這湯氏家一家都是怪胎,那老大水志華的兒子最喜歡端著碗守人家門口,算是吃盡百家飯;那老二家的更絕,見到有奶的婦人經過就要去吃幾口奶,這算不算是吃盡百家奶了?

    李氏看著自己的女兒越長越好、越長越有肉,心下高興,對這些流言蜚語便是充耳不聞。雲舒自己也想得開,百家奶就百家奶吧,總比餓死的強!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3 AM

第六章 秋耕奇遇

    雲舒四個月大,正是該播種小麥的時候。先前剛蓋完房子,外婆鄭氏就托小三子送來了麥種。雲舒家分到的一畝地在對面小山(趙家大院子背後)的山頂上,似是近幾年才開墾出來的地,那座小山相對其他地來說算是最高的了,難怪湯氏要把那裡的地分給雲舒家!

    這時節已是深秋,天有些冷,早上辰時天亮,但這裡的地形極容易起霧,一般卯時霧起,辰時正是霧氣最濃的時候,山下要接近午時霧氣才能完全散去,山頂上好些,辰時末就能曬到太陽。

    李氏夫妻倆卯時中起,辰時出門,到山頂上勞作大半個時辰,太陽才透過霧氣曬進來。這對成年人來說沒太大問題,多穿點衣服就好了,可對才四個月的嬰兒雲舒卻是極其痛苦的!

    儘管每天早上李氏都將雲舒裹得厚厚的就留兩個鼻孔在外,她還是覺得自己快被凍成冰棍了,那呼進來的空氣似是刀子一樣紮得自己極其難受。這樣難過的時間每天都要忍耐一個多時辰=兩三個小時了,她多麼懷念前世的大棉被、真絲被+空調啊!

    每次李氏見小雲舒凍得嘴唇發紫、哭都哭不出來的樣子,很不忍心,雲舒爹水志誠也勸過李氏好幾次,李氏就是不聽,非要帶雲舒出來,有兩個原因:

    一是家裡沒人照顧,不放心將雲舒一個人留在家裡。他們在山頂上幹活一般辰時出門至少午時末才回去,要出來四五個小時,雲舒這年紀再自製,一兩個小時總要拉屎拉尿一次,沒人換尿片,就只能忍著呆在屎尿堆裡,老這樣肯定會生病。

    說這個問題時雲舒見他爹有想說將雲舒給湯氏照料的徵兆,立刻哇哇大哭,要真說出來肯定又要讓李氏好一陣不痛快,李氏瞪雲舒爹一眼,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麼,雲舒爹見狀立即閉嘴再也不提。

    何況李氏第一天去山頂翻地就聽到一個傳聞:據說隔壁村一對夫妻將幾個月大的孩子留在家裡出門幹活,回來見孩子哇哇大哭,檢查後發現孩子的腳趾頭被老鼠咬掉兩根,晚上又發高燒,送去看醫生,吃了不少藥,孩子總算救回來了,卻變得呆呆傻傻!李氏一聽這傳聞毛都豎起來了,立馬丟下鋤頭沖回家,再也不願將雲舒單獨丟在家裡。

    二則這農忙時節,山村裡的婦人沒大戶人家那些講究,一般出了月子、最晚過了百天就得下地幹活。別人家的孩子家裡一般有老人幫忙照顧,再說這麼冷的天也捨不得帶上山來,這就是小雲舒的機會了,沒人跟她搶奶喝。

    婦人們一邊幹活一邊聊天,那些還在奶孩子的婦人要是覺得奶脹了就把雲舒抱過去喂一頓,這樣她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了。李氏見她臉色越來越好,更是覺得這麼做是對的,早上那受凍的一個多時辰也值得了。

    這裡種小麥的流程:先是翻地,翻好後再松一遍,其次打窩、丟麥種進窩,然後是蓋窩、澆水施肥,這裡沒有化肥,都是丟些混了牲畜糞便的草木灰進去。

    為了不耽誤幹活,李氏每天早上背一個大背簍放到自家地邊,下面用厚厚的稻草墊成可以讓雲舒半坐起來的形狀,將雲舒放在裡面,這樣夫妻倆一抬頭便能看到孩子,然後各自忙活,時而去看看、把屎把尿一番。

    四個月的雲舒已經能很熟練的翻身了,只要太陽一出來,原本縮在厚衣堆裡的雲舒就會自己慢慢伸出頭來,左滾右滾,把身上搭著的一層又一層厚衣服滾到一邊,好好的曬個日光浴。這曬太陽的日子可真舒服啊!上輩子一直忙啊忙啊忙的,休息的時間那麼少,也沒忙出什麼名堂來,好多年沒這麼美美的曬過日光浴了,雲舒愜意的歎息。

    她這模樣被李氏和幾位給她餵奶的婦人見了,開玩笑道:小雲舒才四個月就這麼會享受了,以後長大了必定是個富貴命,定能做個官家少奶奶,瞧她那舒服樣兒!所見之人俱是嘖嘖稱奇。

    趁著曬日光浴的空檔,雲舒也順便把自己這個新家鄉觀察了一遍。正東面一條又高又長的山脈,山峰直插雲霄,她抬頭望望山頂,即使有太陽,那山頂依然處於雲霧繚繞中,看不真切,村人稱那山為雲霧山。

    與雲霧山主峰平行的有幾座次峰,呈梯狀,一梯一梯下來,離主峰越遠的就越矮,離雲舒最近的次峰只有一兩百米高,並且與雲舒爹娘幹活的小山相連,不知裡面是否有野獸?

    這座小山再往下就是些小山丘了,有的甚至是只有幾十米高的小土包,據雲舒觀察瞭解,雲霧山主峰、次峰上都沒人種地、更無人開發,山裡住的人家都是以打獵、采藥為生。次峰以下的小山多有開墾,卻只是開墾小山下半部分,方便取水;小山山頂大多仍處於山林狀態,不知那些山林有沒有主?而住戶們的房屋都是在山腳靠水的位置依山而建。

    雲霧山裡各處常有泉水流出,起源處也就拳頭那麼大一小股,留向山下,因此這裡的小山與小山之間交接的最低處往往都有山泉形成的小水溝,它們慢慢彙集,到雲舒家附近已形成一條有一定寬度深度的小河,據說那小河往下幾裡處還有一個不小的湖泊。總的來說,這裡是一個山清水秀空氣絕好的地方,如果這裡的人不這麼窮就更好了!

    雲舒爹娘種地的進度很順利,已經到了最後的施肥階段,雲舒爹回家挑草木灰,這上山的路很不好走,每去一趟至少要兩刻鐘,李氏幹完活只能在山上乾等。閑著乾巴巴的等最是難熬,何況丈夫正揮汗如雨的幹活自己卻閑著,李氏越來越坐不住了。

    李氏看看背簍窩裡的雲舒,正舒服的眯著眼曬太陽,四周還有其他人家常在附近走動,背簍窩放在這兒好幾天都沒事兒,那自己回家去挑草木灰,跟丈夫錯開來,也就離開個一刻鐘,應該沒事兒吧?今天要是兩個人一起加把勁兒挑,下午就能把這山上的活兒幹完,明天早上雲舒就不用受凍了!

    李氏這樣盤算著,丈夫正好挑著灰過來,二人商量一下,覺得可行。李氏跟附近幹活的村人打個招呼,就匆匆回家去了,雲舒爹將灰丟完,過來看看她,也挑著擔子回去了。

    雲舒望望四周,剛才附近還有還幾個人,現在都不見了,這些人還真是的,莫非玩集體失蹤?心裡有點害怕:這對夫妻還真放心,把自己一個三四月大的嬰兒就這麼丟在荒山野嶺裡,她們就不怕自己被拐子抱走了或是被大狗、野狼什麼的叼走了?

    一想到狼,雲舒忍不住打個冷戰,而這時老天似在回應她的想法似的,背簍邊突然出現一個有自己半個身子大的頭,頭?狼頭?!!!

    雲舒瞳孔放大,張大嘴,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面前碩大的頭!天啊!老天一定在跟我開玩笑!這…這傢伙不是應該在動物園嗎?!她趕緊閉上眼想裝死,那狼頭呼哧呼哧的呼吸聲離自己臉越來越近!雲舒想大叫,又怕激怒這碩狼,只好心裡默念:我在做夢、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可惜她的自我建設純粹就是碎玻璃拼湊起來的,一碰就碎得稀裡嘩啦!那狼伸出舌頭一下一下的掃過雲舒的臉頰,似是小孩吃糖要先舔舔、嘗嘗味道。

    雲舒簡直要崩潰了,這比受極刑還難受,就像儈子手在死刑犯頭頂舉著刀,要砍不砍,每次刀落下、輕輕一挨脖子就提起來,再落下一挨脖子又提起來,如此反復,還沒被砍就會被嚇死!她恨不得大喊:要死就給個痛快吧!

    她心裡一發狠,一巴掌拍出去拍在狼頭臉上,那狼頭似是愣住了,雲舒也愣住了,睜開眼望著狼頭,一嬰一狼就這麼大眼瞪小眼。那狼嗚嗚兩聲、還咧咧嘴,雲舒想這死狼肯定是在嘲笑我,怎麼辦?鬥不過它,難道天要絕我?!!

    正在她絕望時,山下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李氏,雲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心裡狂喊:娘啊,快來救你女兒啊,再不快點兒,小雲舒真的要變成狼的午餐了!快快快!

    大狼抬頭,豎起耳朵聽了片刻,似乎確認有人過來,於是它做出決定:張開大嘴向她靠近!雲舒看著大狼那白森森的牙齒離自己越來越近,腦袋裡不停的閃過到這個世界幾十天的經歷,認命的閉上眼睛:唉!我可憐的穿越生涯啊,就這麼結束了!死老天!鬼老天!你不公平、不公平!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3 AM

第七章 狼奶娘

    雲舒認命的閉上眼睛,等待著、等待著……,等了一陣身上沒覺得疼,卻發覺自己似乎被懸在了半空中,有在飛的感覺。

    她悄悄的睜開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嚇死了!是的,被大家猜到了,大狼正叼著雲舒在山林中疾跑,而她睜眼的一瞬間,那大狼正飛躍跳過一條三米來寬的山澗,下面是深深的溝壑,雲霧繚繞、看不見底!見這場景,她徹底的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雲舒是被餓醒的,憑著嬰兒的本能左拱右拱找不到奶喝,不滿的哇哇叫幾聲,聽到自己聲音的雲舒突然驚醒,睜開眼,看看四周,到處都是石頭,沒有回到自己那香軟溫馨的房間?伸出手看看,還是這麼小,自己沒掉進山澗?大狼還沒吃自己?

    她翻了個身,仔細觀察自己的處境,確認,這是一個山洞,而且是位置很高的山洞,因為從這裡往山洞外望去正好能看到滿天的紅霞、紅彤彤的夕陽,周圍沒有任何遮擋物。

    據她先前對此處地形的瞭解,只有一個可能,她現在所在的山洞必定是在雲霧山主峰或其中一座次峰上,如果是次峰,必定是接近峰頂的位置,因為那梯形排列的多座次峰下半部分都是重合的,只有峰頂才不會被前面的山峰擋住,能如此清晰的看到夕陽。看夕陽的位置現在應該是傍晚。

    這邊沒有看到大狼的蹤跡,雲舒往裡翻,剛翻過身就碰到毛絨絨的東西,嚇得她汗毛都豎了起來,緊張的閉上眼。靜待一陣發覺沒事兒,睜開眼,見眼前居然有兩隻小動物!

    一隻跟自己這嬰兒身體差不多大,像只小狼狗;而另一隻不太像狼啊?它體型比自己還小,看它那尖尖的嘴巴、長長的鼻子、大大的尾巴,全身毛髮雪白雪白。雲舒一驚,這…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明明是只白狐啊!這到底是狼窩還是狐狸窩?

    正在雲舒滿頭疑問時,頭頂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撫摸自己,雲舒想伸手去摸,夠不著,這時她的身體卻突然騰空起來,片刻後被放到一團柔軟面前,她這才得以轉過臉抬頭看。天啊!剛才挪動自己的還是上午見到的那頭大狼!真的在狼窩裡!

    那大狼見雲舒抬頭看它,伸出大舌頭舔舔她,又把她叼道自己肚子前放好,看它意思是要讓雲舒吃它的奶?

    雲舒很糾結啊,吃吧?可這是狼啊!自己真的要做回狼娃?不吃?餓啊,看大狼這麼熱情,老是拒絕也不好意思啦!最終她想開了,老天不讓我穿回去,還讓我當回狼娃,反正百家奶都吃了,就把這大狼當陌生奶娘吧!於是一閉眼,一張嘴,開始吸奶!

    她才吸幾口,旁邊的小狼不樂意了,嗚嗚的拱過來跟她搶,明明還有幾個奶頭,偏偏要搶她吸的那個,雲舒非常不滿,她也伸出爪子將小狼推開,小狼又嗚嗚爬過來,幸好小狼還沒牙齒,要不她怎麼搶得過?旁邊的小狐狸見這兩隻搶得厲害,也跳過來湊熱鬧,這頓晚餐吃的還真不容易啊!

    吃完奶,雲舒睡了一覺,醒來時想拉尿,可沒人幫忙,怎麼辦?哇哇的哭了兩聲,那大狼竟然走過來,將她叼到洞外拐角處,放在那裡,在一旁等著。它是要我自己解決?

    雲舒沒辦法,幸好穿的開襠褲,拉完後,那大狼果然又把她叼了回去,放到自己肚子邊,跟小狼和小白狐擠在一起。雖然味道不好聞,卻很暖和,她漸漸入睡,睡前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大狼洞裡還會有小狐狸了?莫非這大狼母愛氾濫?專收‘孤兒’?不分種族?!

    第二天早上醒來,大狼不在洞內,小狼還在睡覺,小白狐倒是醒來了,雲舒瞪著小白狐,依依呀呀的問道:「小狐狸,你怎麼在這裡?」她只是隨便問問,而且說出來的絕對不是正常人的語言。那小狐狸原本趴著的腦袋豎起來望著她。雲舒驚奇:「莫非小狐狸能聽懂我的話?」

    於是試探著問:「小狐狸,你知道怎麼出去麼?」

    小狐狸望著她不說話,雲舒又道:「我想去洞口看看,你能不能幫我?」

    小狐狸雖然看起來體型小,但成年的狐狸體型也沒多大,肯定不能以大狼為標準來比較,這小狐狸看樣子應該算是半成年了,它至少可以自己跑自己跳。

    小狐狸聽雲舒說完,跑過來用爪子推她,推不動。雲舒想了個辦法,自己不能坐不能爬,倒是可以翻身,於是讓小狐狸推著她滾了幾圈,總算到了洞口,在小狐狸的幫助下靠到一塊石頭上,至少現在可以看到山下的情景了。

    她休息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問:「小狐狸,莫非你也是穿越的?」

    小狐狸望著雲舒,不知它到底聽懂沒有,就是沒反應。

    「你是穿越的?」雲舒依依呀呀的再問一遍。小狐狸給她一記白眼,蹲在旁邊看風景。

    雲舒無奈,人家不理他,只好看山下。這次雲舒看清楚了,這裡果然是雲霧山的次峰之一,離雲舒爹娘耕種的小山只隔了一座山峰,現在正是霧氣最濃的時候,下面的小山全在晨霧當中,只能隱約看到那座小山的形狀。

    四個多月的雲舒視力還未發育完整,但已接近大人的視力,比前世不戴眼鏡的視力還好。一人一狐坐在洞口看著雲霧漸漸散去,首先看清的是近處山上的草木。深秋的季節,山上的樹木大都掛滿了果實,各種顏色的果實滿山都是,看得她一陣嘴饞。

    突然,雲舒發現一片極其熟悉的果子,她緊盯了那片果子和樹木看了半晌,能夠確認那就是自己看過幾十年的橘子和柳丁。

    紅澄澄的嬰兒拳頭大的是橘子;黃橙橙大人拳頭大的是柳丁,哇!這地方居然有這種好東西!要知道前世的雲舒可是最喜歡吃柳丁,她家就種有不少果樹,各種品種的橘子、柳丁都有。

    雲舒看的好一陣興奮,仔細觀察那果樹周圍的地形和環境,沒有一絲人類種植管理過的痕跡,那麼那些果樹就是野生的囉!雲舒很是興奮,自穿越到這鬼地方,沒一件讓自己順心的事兒,沒想到還能看到自己最愛的果子,雖然暫時吃不到,可以後可以讓爹來挖幾顆回去種啊!

    雲舒正在一臉憧憬的對著山下那片果子流口水,狼奶娘回來了!嘴裡叼著兩隻肥大的灰色野兔。她仔細看去,那野兔已經死了,幸好…幸好大狼沒好心到什麼動物都撿回來養!雲舒歎一口氣!

    大狼見這兩隻自己跑到洞口來,先將野兔丟洞裡,再出來將雲舒叼到昨天拉尿的地方解決一番才叼會洞。小狐狸自己蹦蹦跳跳的跟在後面。

    大狼照例喂過雲舒,這次她睡不著了,想著爹娘肯定正滿山找自己,很是不安,可她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根本不可能離開這地方,怎麼辦?她越想越難過,最後哇哇大哭起來!越哭越厲害,大狼不明所以,伸出舌頭舔雲舒的眼淚,見她仍大哭不止,對旁邊的小狐狸嗚嗚了幾聲。

    小狐狸跑過來用大尾巴掃掃她的脖子,雲舒癢癢,又哭又笑,半晌後,用嬰兒語言依依呀呀的跟小狐狸說:「小狐狸,我想家了,你能不能告訴大狼奶娘,讓它送我回去?」

    小狐狸眨眨眼望了雲舒一會兒,回頭對大狼吱吱幾聲,不時的看看她,還用一隻前腳指指山下,雲舒又驚又喜:小狐狸真的能聽懂我的話!我有希望回去了!

    大狼聽完小狐狸的吱吱聲,走到雲舒面前,伸出舌頭舔舔她的臉,對著她嗚嗚幾聲。雲舒不知道它什麼意思,猜想是不是問自己為什麼想回去?或者是真的想回去?

    她伸出小手摸摸大狼的臉,用嬰兒語言依依呀呀道:「大狼奶娘,我在山下有自己的爹娘,我不回家我的爹娘會非常傷心非常難過的,我真的很想回去,求你送我回去吧!」

    小狐狸又對著大狼吱吱吱吱半晌。大狼似是在猶豫又似在考慮,在山洞裡走來走去,那小狐狸偶爾在旁邊對著它吱吱幾聲。最後大狼坐到雲舒面前,嗚嗚幾聲,這次雲舒明白了,看大狼那不舍的表情,大狼肯定是說捨不得自己!

    雲舒有些感動,伸出小胳膊抱抱大狼,依依呀呀道:「大狼奶娘,你送我回去我也會想你的,以後我長大了也會孝敬你的!」

    小狐狸對著大狼吱吱幾聲,大狼居然點點頭。

    小狐狸跳到雲舒面前,正對著她的眼睛,吱吱幾聲,雲舒很奇怪,這幾聲她聽得很清楚,小狐狸說:「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雲舒知道自己可以回去了,伸手摸摸小狐狸,道:「謝謝你!」

    那小狼似乎也知道雲舒要走,雖然搶了它一天的奶喝,還是挺捨不得,跑過來扯著她的衣服不放,她摸摸小狼,跟它道別,小狐狸對著小狼吱吱了幾聲,小狼才放開她。然後大狼將雲舒叼起往洞口走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4 AM

第八章 團年飯

    一個月後。

    雲舒是七月出生的,現在接近年關,雲舒已五個多月大了。

    現在雲舒抬頭一看到對面那幾座山,就感慨不已,當天狼奶娘將雲舒叼到雲舒爹娘耕種的小山附近,在那裡等著,確定有人靠近了,才舔舔雲舒的臉一步三回頭的走開。雲舒哭了幾聲,一會兒就有幾個人過來,這些人中有一個是水志飛,顯然是來幫忙找雲舒的。

    雲舒被他們抱走時臉朝著後方,正好看到那狼奶娘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直到他們下了小山,還能看到狼奶娘站在小山懸崖邊望著自己的方向。雲舒很是感動,自己雖然只跟狼奶娘相處了一天,有時候動物的感情確實比很多人類都要來得純粹得多,難怪常有人罵誰誰畜牲不如,在雲舒看來他們是在侮辱畜牲!

    快過年這段時間大部分人家都比較清閒,一般都是走走親戚啊、打掃屋子啊、辦辦年貨什麼的,可李氏夫妻倆卻依然很忙,雲舒記得這房子的地基還欠著湯氏二百文錢了,一想到這錢雲舒就直撇嘴,也不知那湯氏收了這錢會不會睡不著覺?

    李氏為了攢錢,從附近大戶人家接了些繡活兒來做,沒繡活兒就接些衣服回來洗,還要做家務、照顧雲舒以及剛孵出來的幾十隻小雞。

    雲舒爹水志誠則進城去打些短工,沒活兒做的時候就砍些竹子回來編背簍、籃子、簸箕、撮箕、筲箕、掃帚等去賣,竹子不用錢,雲舒爹也編得很好,可這些東西一般人家都會編,買的人少,所以只有每次趕集日拿去賣還能賣幾個錢,多了就不行了。雲舒奇怪那些穿越小說裡賣竹製品發財的都是賣給誰的?至少這條路在雲舒家這邊是行不通的!

    臘月二十開始各家各戶相互走親戚,白天有太陽的話李氏便會把雲舒的背簍窩兒放在剛穿來時那座茅草棚內,雲舒全身裹得像只球,坐在窩裡望著門前大路上人來人往,大人小孩一串一串的路過,人人悠閒,時而夾雜著歡聲笑語,看那些小孩兒能跑能跳的調皮搗蛋,雲舒還是很羨慕的。

    臘月二十五這天,是湯氏家團年的日子。這次來的人挺齊全:湯氏的大女兒水志珍和她相公顧姑爺並兩個兒子顧家麒(十歲)、顧家麟(五歲);湯氏的二女兒水志英和她相公張姑爺並兩兒一女張旺(十歲)、張安(七歲)、張秀(四歲);還有湯氏的娘家人:湯氏的弟弟、弟媳加兒子湯閑(七歲);湯氏的大姐、姐夫加孫女蔣霜(四歲);當然還有水志華一家(水雲波七歲、水雲秋四歲)和水志其一家。

    雲舒一家是被排除在外的,雲舒爹想去,李氏堅決反對。後來李氏終歸拗不過雲舒爹,也是為了不落人口實,讓雲舒爹提著兩斤麥子和二十個雞蛋去了,雲舒畢竟姓水,既然雲舒爹都去了,李氏自然不好攔著不讓雲舒去。

    於是雲舒爹一手提著東西一手抱著雲舒,來到湯氏院門前,見院門大開,裡面坐著的都是至親之人,這院子雲舒爹畢竟住了近二十年,儘管已分家,還是自然的把它當自己家,便沒有敲門,自顧自的進到院子裡。

    剛跨進院門幾步,雲舒嬸嬸劉氏(水志奇媳婦)便在一旁不陰不陽的對水志奇說:「志其,你怎麼老是不關院門?竟放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真要什麼時候家裡遭了賊,你才能長記性啊?」一邊說一邊還作勢要去揪水志奇耳朵。

    水志奇嘟囔:「又不是我最後進來的,明明是你自己接了舅舅沒關門!」

    劉氏眼一瞪,水志奇就不敢說話了。

    雲舒在他爹懷裡冷冷的看著這對夫妻,劉氏十六七歲,中等個頭、體型偏胖,照現代的計算方法,劉氏大約1.62米,體重至少150斤;而雲舒的小叔水志其今年十八歲,卻很瘦,大約1.72米,體重估計110斤左右,兩人單獨看倒沒什麼,可站在一起差別就大了。這對夫妻看氣勢肯定是妻強夫弱了,雲舒感歎,看來妻管嚴不僅現代盛行,這古代也不在少數啊!

    雲舒爹沒理她,提著籃子就往正屋走,劉氏趕緊過來,臉上掛起笑臉,伸手一邊拿走雲舒爹的籃子一邊道:「喲!二哥啊,剛才跟志奇說話,都沒注意到你,抱歉啊!還送什麼禮啊,直接來吃飯就是了,看你客氣的!」劉氏接過籃子,直往自己房間去,邊走邊低頭數雞蛋,口裡嘀咕道:「切!這麼點兒東西還好意思拿來當年禮!」

    雲舒爹有些尷尬,看著劉氏走遠,歎口氣,抱著雲舒進了正屋。

    雲舒從進這院子開始就在觀察房子,這小院在本地來說應算是很不錯的,白牆黑瓦,正屋、東西廂房、廚房、雜物房一應俱全,旁邊是大伯水志華家的院子,與這個院子相鄰部分的屋牆、院牆都是公用的,能看得出來湯氏這院子有些年生了,但大而齊全;水志華的院子顯然是新蓋沒幾年的,雖小一點卻很新,也不知水志華家蓋房子的錢誰出的?

    雲舒正心猿意馬,雲舒爹已來到正屋湯氏面前,恭恭敬敬道:「娘,我來看您了!」

    湯氏正與其大姐蔣湯氏和弟媳湯陳氏聊天,雲舒爹這麼一個大男人抱著孩子彎著腰站在她面前,她硬是裝作沒看見,跟另外兩人聊得甚是起勁。雲舒鬱悶,以前只知道媳婦見公婆時會被故意忽視罰跪罰站什麼的,還沒聽說過兒子見老娘也來這套。

    雲舒爹彎著腰站了一刻鐘湯氏仍沒有甘休的打算,雲舒實在看不過去了,扯開嗓門幹嚎起來,雲舒都佩服自己是不是也遺傳了湯氏的嗓音?居然可以這麼響亮!湯氏不耐煩的瞥一眼這對父女沒有說話,旁邊湯氏的大姐蔣湯氏看不下去了,道:「哎呀,是二侄子啊,這麼多年沒見,二侄子都這麼大了,連孩子都有了,快,抱過來給我看看!」

    雲舒爹看看湯氏,見湯氏將頭偏向一邊,沒有說話,便將雲舒遞給了蔣湯氏。雲舒對湯氏沒什麼好印象,這蔣湯氏也未必是好東西,繼續幹嚎,蔣湯氏抱了一會兒實在抱不住只好還給雲舒爹,雲舒爹訕訕的接過來,雲舒一到他爹懷裡就安靜了下來。

    湯氏弟媳湯陳氏在一旁道:「唉!這孩子這麼小脾氣就這麼大,連至親都不讓抱,定是她娘沒教好!我說,二姐啊,你乾脆把孩子帶到自己身邊養好了,免得這孩子長大了被她娘教的不認你!」

    湯氏被這麼一說,第一次正視雲舒,見雲舒小小的乖巧摸樣,臉色居然有些鬆動!雲舒恨不得沖過去把湯陳氏那個多嘴婆抓個滿臉花,要真讓湯氏把自己搶過去養,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了!雲舒見湯氏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些軟化,大感不妙,趕緊繼續幹嚎!

    湯氏見著小女嬰說哭就哭,剛有的好感立刻沒有,揮手道:「算了算了,一個女娃子,誰稀罕!她愛認不認,反正都要嫁出去的,我老婆子懶得操那份兒閒心!」

    雲舒松了一口氣,剛才沒注意,現在發現雲舒爹原來也很緊張,把自己都勒痛了,聽湯氏發話才松下來。

    湯氏又看看雲舒爹,見她手裡只抱著雲舒,連年禮都沒有,老臉更是拉的老長,雲舒爹不明所以,愣是站著沒說話。

    湯氏道:「你就是這麼來看我的?」

    雲舒爹愣了一會兒,才想起籃子來,道:「娘,雲舒她娘給我準備了兩斤麥子和二十個雞蛋提來看您,我們家確實也沒什麼好東西,娘不要嫌棄!」

    湯氏臉色好了一點兒,道:「東西了?」

    雲舒爹一陣臉紅,道:「進門時弟媳婦劉氏接過去了!」

    湯氏氣鼓鼓的一拍桌子:「我是你老娘還是她是你老娘?不爭氣的東西!」

    雲舒爹低頭不敢說話,雲舒樂了,原來湯氏跟小兒子住一起,看來也不是那麼和睦嗎?哼哼!總算找到湯氏的弱點了,以後要把我惹毛了,哼!也讓他們婆媳難過難過!

    蔣湯氏和湯陳氏勸了湯氏幾句,湯氏才消了點兒氣,對雲舒爹揮揮手,道:「去陪陪你舅舅他們吧,這女娃子別老是抱著往男人堆裡鑽,把她給你小妹帶著吧!」說完,大嗓門一吼:「志瓊,出來,把這…把你二哥家女娃抱去照看著!」雲舒出生都五個月了,湯氏卻不知雲舒名字!

    湯氏小女兒水志瓊應聲而出,咚咚咚跑過來,抱起雲舒就往自己屋裡跑。雲舒看她走路橫衝直撞的樣子,生怕她摔一跤拿自己墊背,緊緊的摟住她脖子,直到這小姑將自己安全的放到床上才鬆開。

    難怪小姑跑這麼快,原來她屋裡正圍了一堆小孩兒:水雲秋、張秀、蔣霜都在,連顧家麟和張安也在。

    眾小孩見水志瓊抱一小孩進來,都圍了過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5 AM

第九章 團年飯(二)

    眾小孩見水志瓊抱一小孩進來,都圍了過來。

    水雲秋明明一眼就認出了雲舒,卻故意裝作不知道,斜著眼站在一旁,張秀將水雲秋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雖從未見過雲舒,看樣子也是知道的;顧家麟和張安兩個小男孩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只有蔣霜新奇的沖到雲舒身邊,摸摸她的小臉,問:「小姑姑,你們家怎麼又多了個小孩兒?不是都到齊了嗎?。」

    小姑水志瓊有些尷尬,道:「這是我二哥的女兒!」

    「啊!你還有二哥啊!」蔣霜驚訝道,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不太對勁,趕緊改口:「哦不,不是!我是說原來你二哥也有孩子了啊!」

    小姑道:「是啊,這孩子才五個月了,她娘很討厭,所以不怎麼來我們院子!」

    蔣霜點點頭:「哦!那他們家在哪兒了?」

    小姑有些臉紅,趕緊轉移話題,道:「別說他了,我們想想玩什麼吧?。」

    幾個小姑娘畢竟年紀還小,一聽說要找好玩的,都圍了過去七嘴八舌討論開來。雲舒冷冷的看著這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心中感慨: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這幾個丫頭不就是他們父母的翻版?看來這小姑也是很不待見自己的,連那大伯女兒、二姑女兒也被教導得跟自己這麼個小嬰兒過不去,看來以後的日子還有的受啊!

    一群小孩商量後,女孩兒們決定出去跳繩,兩個男孩也跟著起哄,片刻功夫,一屋的小孩子呼啦啦跑的精光,就剩小雲舒一個人躺在床上。

    雲舒看那小姑跑的最快,這算什麼照顧啊?感情是要自己自生自滅了,雲舒心裡恨恨道:「哼,要是久了不回來,我拉你一床,讓你晚上沒法睡覺!」暗爽一陣的雲舒突然自己才來這裡幾個月,怎麼想法跟真的小孩一樣了?莫非被這身體同化了?

    雲舒搖搖頭,算了,他們走了自己也樂得清靜,正好可以看看這小姑的房間。湯氏家雖然算是條件不錯的,但畢竟還是小門小戶的農家,看這房裡的佈置也不怎麼好:房內光線很暗,只有一扇窗,是那種由很多小方格組成的大方格窗,窗上糊了厚厚一層窗紙,房頂很高,留了兩塊亮瓦。

    屋內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衣櫃,桌上放著一把梳子、幾朵絹花和一個竹篩子,篩子裡一堆碎布,還有幾塊沒有繡完的手絹。看來這桌子就是小姑的梳粧檯了;衣櫃是關著的,看不到裡面的東西,這床嘛,睡著還算軟和,被子是半新的,也還不錯。

    這屋子背陰,小姑走時沒給雲舒搭上被子,多呆一會兒便覺冷,雲舒滾過去扯那疊起來的被子,費了老大勁兒總算扯開了被子一角,見被面上繡的卻是幾對鴛鴦,雲舒奇怪:姑娘家怎麼用這種被面?是這裡民風開放?還是十歲的小姑開始思春了?

    雲舒滾進被子,拉起被子往身上裹,裹好後小手伸出來摸摸被面,挺軟挺舒服,摸到被角處感覺那裡有些凹凸不平,這個地方不應該繡東西才對啊?扯過來看看,仔細辨認一陣才認出是繁體的個「書」字!

    「書?」李氏名字裡不就有個書字?雲舒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這被子原來是自己娘親的陪嫁啊!難怪自家用的被子全都是外婆家送來的舊被子,硬的像塊板,還潮潮的!這湯氏夠狠,連陪嫁的被子都給克扣了!

    雲舒嘟起小嘴憤憤不平,正好覺得想撒尿了,雲舒心裡竊笑,不哭不鬧,全拉在那被子裡,然後趕緊滾出來。沒待多久,小姑回來了,看被子散開,也沒懷疑,見雲舒乖乖的不哭不鬧,有些驚奇,過來抱起雲舒就往外走,原來是到吃飯的時間了!

    今天外面天氣不錯,雖沒出太陽,卻也無風無雨,來人算下來也要坐個三四桌兒,於是把桌子全擺院子裡。

    湯氏幾位長輩一桌,雲舒爹跟兄弟、姑爺們一桌,媳婦、姑姑們一桌,剩下的小孩們一桌。其中雲舒太小,小姑一抱出來就被雲舒爹接了過去,可湯氏說女孩子不能跟大男人們一桌,便抱到自己那桌去了;湯氏弟弟的兒子湯閑因小孩那桌人太多且輩分比其他孩都高,也跟湯氏一桌。

    眾人坐好後自然是先由一番儀式般的祝詞,六個兄弟姐妹一一給湯氏說吉祥話,雲舒算看出來了:這六兄妹中最能說的是大伯水志華,打扮最是光鮮體面,究其原因,原來水志華在城裡做帳房先生。嘴最笨的自然是雲舒爹,穿得最是窮酸,也是幾兄妹中最老實、最有力氣、最會種地的。

    其他幾兄妹大姑水志珍最是高大,雖是女人、個頭絕對不比幾個兄弟小,愛說場面話卻話中帶刺、笑裡藏刀;二姑水志英瘦瘦小小,體型跟大姑簡直是反義詞,身高不足一米五,模樣卻極似湯氏,面相賊精,眼睛最是靈活,咕嚕咕嚕轉個不停,雲舒懷疑多看她一會兒,自己會被她轉暈去;小叔水志其嘛,瘦高個子,性格軟弱,標準的妻管嚴;最後的小姑卻是個莽撞的性格,幹什麼都跑步前進、風風火火的,雲舒期望她別是個傻大姐兒。

    看這六兄妹參差不齊的表現,雲舒再次感歎古人的智慧: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看這六兄妹不就是最好的代表?其實啊,據說湯氏一生確實是生了九個孩子,只是夭折了三個,且夭折的都是男孩,這是從湯氏與蔣湯氏和湯陳氏的對話裡聽出來的。雲舒慶倖:幸好只有六個,要九個都齊了,不知道會熱鬧成什麼樣子了!

    正式開飯後,上菜的是大伯母周氏和嬸嬸劉氏,這大伯母雲舒是第一次見,表面上看起來慈眉善目,目前也跟她沒什麼衝突,因此只是認了個臉熟就沒再關注她。

    菜一上來,看的雲舒直流口水,桌上有魚有肉、每桌還都有一整只雞,雲舒多麼懷念前世的雞腿啊!湯氏把雲舒抱在懷裡,卻沒看雲舒一眼,只管自己吃,一邊跟另外兩婆子聊天,蔣湯氏坐側面,見雲舒口水流得把胸前的小衣服都打濕了,才好心舀了一勺雞湯給雲舒喝,可那勺子太大,雲舒嘴哪裡裝的下,自然是吃一半漏一半,喂了幾勺就把雲舒胸前的衣服弄濕一半。

    湯氏道:「算了,吃完了再喂吧,現在喂大人吃不好,小孩又吃又漏的!」

    湯氏找了個背簍,將雲舒往裡一放,擺在桌子邊,便自顧自的邊吃飯邊聊天。雲舒雖饞卻沒哭,只是在一邊巴巴的望著。雲舒爹被一群人圍著敬酒,脫不了身,等喝到醉醺醺,早就把雲舒忘一邊了!

    雲舒無奈,只好一個人發呆。

    半個時辰後,那群喝酒的男人繼續劃拳喝酒,湯氏回了正屋,似是完全記不得還有雲舒這個人,那群小孩吃完了三五一堆的玩。

    那水雲波看四周沒大人注意,跑過來扯雲舒的頭髮,又揪雲舒的臉,小聲罵道:「小賤人,讓你娘罵我!」

    雲舒怒目而視,那水雲波更是得意,「哼!還瞪我,看我不揪你滿臉花」於是又要上來抓雲舒臉蛋,雲舒等他湊近,將醞釀已久的口水撲一聲全吐他臉上、身上!

    水雲波大叫著退開,看自己新衣服上滿是唾沫星子,還有些油印子,頓時哇哇大叫,沖過來一巴掌拍在雲舒臉上,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

    雲舒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痛,連頭都有些暈呼呼,自己臉上應該腫起來了吧?大伯母周氏聞聲沖了出來,跑到水雲波身邊,一邊拉過水雲波上下左右的瞧個清楚,一邊心痛道:「哎喲,我的兒,我的寶貝,這是怎麼了?哪個短命的欺負我兒子了?快跟娘說說!」

    雲舒見狀知道這周氏定要找自己麻煩,也扯開嗓門大哭,這下屋裡屋外的人全都圍了過來。水雲波邊哭邊喊:「就是那個小賤人,她吐我一身口水,把我新衣服都弄髒了!」

    周氏恨恨的瞪雲舒一眼,道:「不知哪來的小雜種,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才幾個月大就吐人口水,長大了不知什麼樣兒!」

    周氏見湯氏出來,更是覺得自己有理,道:「娘,您看看我們家小波,昨天才做好的新衣服,就被這小賤…小女娃給吐成這樣,您給咱評評理!」

    雲舒爹被眾人灌得醉醺醺,聽到女兒的哭聲,搖搖晃晃的過來,見女兒在背簍裡大哭,緊趕幾步過來要抱小雲舒,踩到一塊小石頭差點兒摔在地上。

    湯氏道:「到底怎麼回事?」

    周氏道:「還能怎麼回事?不是明擺的嗎?這麼小的女娃就學會欺負人了,娘!這樣的女娃咱們留不得,您就應該把她們娘倆趕出去!」

    雲舒爹借著酒勁大吼一聲:「誰敢,誰敢動我女兒,我跟她拼了!」

    周氏有些嚇到,倒退幾步,蹲在水雲波身邊嗡嗡哭起來,還一邊念叨:「娘,小波可是您嫡親的長孫啊,怎麼能被這麼個小賤人欺負!」

    「住嘴!你說誰是賤人?」湯氏臉色鐵青的瞪著周氏。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6 AM

第十章 團年飯(三)

    「住嘴!你說誰是賤人?」湯氏臉色鐵青的瞪著周氏。

    雲舒愣住了,周圍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湯氏會訓斥周氏。

    周氏見勢不對,這麼多人看著,自己畢竟是長嫂,拉不下臉來認錯,囁嚅著嘀咕了幾句,誰也沒聽清楚她說什麼。

    湯氏兩手叉腰,狠狠的瞪著周氏道:「我水家的子孫,不管是誰,都沒有你罵了的,下次要再敢讓我聽到這些話,讓你好看!哼!」

    雲舒受寵若驚,連哭都忘了,張著嘴望著湯氏發呆,這還是那個撒潑滾地的湯氏嗎?這還是那個成天咒駡自己的惡毒奶奶嗎?雲舒驚疑不定。

    湯氏感覺到大家的目光有異,咳嗽兩聲,看看縮在背簍裡的小雲舒,一臉狼狽,臉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似是想過來抱雲舒,這時,李氏的聲音響起了:「舒舒,舒舒,我的乖女兒怎麼了?」

    雲舒一聽到李氏的聲音,想起在這裡受的冷遇,還有那該死的水雲波,原來不覺得疼的地方現在卻疼得厲害,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那哭聲悲慘壯烈,似是受了幾輩子委屈似的,繼承自湯氏的大嗓門更是將這效果擴大無數倍,把在場所有的人都鎮住了,眾人都心虛別過臉不敢正視。

    李氏一聽這哭聲,那還得了,一把推開眾人,沖了進來。只見小雲舒半坐在背簍裡,下面什麼也沒墊,身上衣服淩亂,前半身的衣裳骯髒的,頭髮亂糟糟,臉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已經冒了出來,而此時的雲舒正哭得悲慘淒厲,真是說多慘就又多慘!

    李氏眼淚立馬就出來了,看到這樣的雲舒,似是把自己心都挖出來一樣痛,一把撲過去抱起雲舒大哭:「天啊!我的乖女兒,你才五個月大,那個狠心的王八蛋把你打成這樣!」

    湯氏見這場景,臉紅的別開頭不說話。周氏聽李氏罵自己兒子,雖有些心虛,還是不滿的嘟囔:「五個月大的小女娃就知道吐人口水,是該教訓教訓!」

    李氏抬起頭,狠狠的瞪著周氏,似是周氏再敢說一句,必定沖上去跟她拼命,周氏被李氏的目光鎮住,不敢說話,退到一邊。

    李氏環視一周,所有人都偏著頭不敢與她對視。李氏從人群中找到醉醺醺的雲舒爹水志誠,怒了!沖過去,狠狠給了水志誠一巴掌,聲嘶力竭的吼道:「說了不要帶雲舒來你偏要帶來,你說你會照顧雲舒,你就是這樣照顧的?我好生生的女兒乾乾淨淨的抱出來,你自己看看她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你還喝酒!等女兒被人打死了你還在喝酒!」李氏說完抱著雲舒大哭。

    雲舒爹暈暈的腦袋被李氏這麼一巴掌給徹底打醒了,看著哭得如此淒慘的母女兩,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湯氏不滿意了,罵道:「你在誰家撒潑了你?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打我兒子?」

    周氏趕緊添油加醋,「就是就是,哪有妻子打相公的?我看是什麼樣的娘教出什麼樣的女兒!有錯也是娘沒教好,跟二弟有什麼關係?」

    大姑水志珍道:「弟媳怎麼說話的?志誠是有錯,但咱們女人啊,就該以夫為天,怎麼能隨便動手了?就算有錯也該好好說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排擠李氏,水志誠被打醒後呆愣了片刻,走過去抱起雲舒,摸摸她的小臉蛋,看以前一直那麼小小乖巧的女兒哭得這麼淒慘,眼睛裡也閃起了淚花兒,輕輕拍著雲舒的後背,安慰道:「乖女兒別哭,都是爹爹不好,都怪爹爹沒照顧好舒舒!女兒不哭,來,女兒也打爹爹,都怪爹爹沒用」水志誠邊說邊拉起雲舒的小手往自己臉上拍。

    湯氏就是心腸再硬,看著自己兒子掉淚自然心軟,這兒子自懂事開始極少哭,上次為水志華蓋房子,水志誠幫忙抬石頭差點兒砸斷腿都沒見他落過淚!湯氏突然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個二兒子,決定為他出口氣,掃視眾人一周道:「剛才誰看到了?到底怎麼回事?」

    水雲波見勢不妙,怕被追究,趕緊嚷道:「奶奶,我剛才看那小賤…妹妹一個人坐在背簍裡,想去找她玩,她就吐我一臉一身的口水!」

    周氏補充:「對對,就是那樣的,我也看見了!」

    湯氏轉向其他人,沒人說話,湯氏一個一個的問,大多說沒注意或沒看見,而水雲秋和張秀剛才明明就在幾步開外,全過程他們看得一清二楚,湯氏問他們時水雲秋臉不紅心不跳的道:「奶奶,我們沒看清楚,不過哥哥不會說謊的!」,張秀見狀低下頭不說話。

    問到蔣霜時,蔣霜支支吾吾往蔣湯氏身後縮,蔣湯氏把她哄出來,叫她照實說。

    蔣霜支支吾吾道:「我…我看見,小波哥哥去扯小妹妹頭髮,還揪她,小妹妹才吐他口水的!然後小波哥哥沖過去打了小妹妹一巴掌…」水雲波惡狠狠的沖著蔣霜揮揮拳頭,蔣霜立刻閉口縮進蔣湯氏懷裡再也不敢說話。

    湯氏陰沉著臉瞪著周氏母子,罵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老大,過來!」

    這時,水雲秋站了出來,道:「奶奶,大哥肯定是想跟小妹妹玩兒了,所以才輕了輕拉拉她頭髮、摸了摸她的臉,小時候大哥跟我玩也是這樣的。誰知妹妹不配合,又吐大哥口水,大哥身上的衣服可是我們求了娘好久娘才答應做的,昨天才上身,今天就被小妹妹弄髒了,一生氣就打了小妹妹,奶奶別生氣,大哥不是故意的,大哥,你說是不是?」水雲秋一邊說一邊沖周氏和水雲波直眨眼睛。

    水雲波梗著脖子不吭聲,周氏趕緊陪笑臉道:「可不是啊,我們小波平時不打人的,您看他天天出門玩兒,村裡哪家哪戶不認識我們小波,誰又來說過小波打過誰家孩子了?娘,您別生氣,小波今天是有錯,可也是被惹惱了才這樣,我們一定會好好教導他的!」

    原本怒氣衝天的湯氏聽了母女二人的軟話,想想覺得也有道理,而雲舒自己不會說話,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歪曲事實,蒙混過關,對那年僅四歲的水雲秋更是恨的牙癢癢!

    湯氏淡淡的對大伯水志華道:「老大,你這兒子好好管管,別見著孩子就去扯人家頭髮、揪臉什麼的,你道是想跟人家玩,人家還以為你要害他了!」說話時瞟瞟李氏。

    大伯笑著道:「娘說的是,我一定好好管教,娘別生氣,今天本是喜慶的日子,哭哭鬧鬧的不吉利,娘還是多陪陪姑姑、舅母拉拉家常、散散心的好!」

    大姑水志珍走出來,「對啊對啊,娘,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咱們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一起吃個團圓飯,熱鬧熱鬧,這又是哭又是叫又是生氣的多不吉利啊,您還是快去陪姑姑舅母吧!」一邊說一邊挽起蔣湯氏和湯陳氏往堂屋去,周圍的人各自散去,就剩雲舒一家三口慘兮兮的站在院子中央!

    周氏站起來,拉過水雲波,一邊拍他身上的灰,一邊佯罵:「你個死小子,聽清楚了,不要什麼人都去跟她玩,人家精貴的很,碰不得的,以後看到人家都給我躲遠點兒,那就是個害人精!」斜眼瞟瞟雲舒一家後,拉著水雲波走開。

    雲舒覺得自己太沒眼水兒了,先前怎麼會認為大伯母這種人是慈眉善目那一類了?自己前輩子那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李氏面無表情的掃了一圈眾人,擦乾眼淚,抱過雲舒,一邊給雲舒擦眼淚一邊道:「舒舒乖,不哭,人活一口氣,咱們不能讓別人看笑話,乖啊!我們回家去!」,李氏不管雲舒爹,獨自抱著雲舒出了小院,往自家那兩間冷清的茅草屋去。

    雲舒爹喝了太多酒,搖搖晃晃的跟在後面,出湯氏院門時被門檻絆了一下,摔倒在地。李氏聽到聲音,站了幾秒,沒有回身,抱起雲舒繼續往前走。院子裡的眾人見雲舒爹摔倒在地,沒一個人過來攙扶,都只是看著,甚至有些期待接下來有更大的糗事發生。

    雲舒爹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等清醒了一些,甩甩頭後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往自家走去,沒走出幾步,身後的院門‘啪’一聲關上,接著傳來嬸嬸劉氏的聲音:「真是的,叫你關門關門,你偏偏記不住,又跑進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哭哭啼啼的把院子搞得烏煙瘴氣,真是晦氣!呸……」

    雲舒爹水志誠站在院牆外呆立良久,不知該走向何方?前面是自己的妻子、女兒,卻受盡侮辱;身後是自己住了近二十年的家,都是自己的至親:老娘、姑舅、兄弟姐妹,而欺負妻女的恰恰卻是這群至親。

    水志誠自問有生之年行得正坐得直,從未做過一件虧心事兒,吃再多苦受再多累也從不吭一聲,為什麼卻落到這步田地?自己一直希望妻子能與娘、兄弟姐妹和睦相處,一家人歡歡喜喜的過日子,每次吵架打架都兩不相幫,結果卻與自己期望的背道而馳!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水志誠兩眼的淚像泉水一樣湧出來,模糊了眼睛,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自己是男人,此刻卻無論如何堅強不起來!水志誠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我?」

    水志誠沒有回家,腦袋迷迷糊糊,走到那破草棚處,「嘭」一聲倒在了地上。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08 AM

第十一章 夫妻

    李氏抱著雲舒匆匆回家,進門就嘭一聲關上家門,坐到床頭摟著雲舒抽泣,那眼淚如泉水般嘩嘩的流,李氏卻忍著不肯出聲,似是生怕被旁人聽見。

    看著這樣的李氏,雲舒也很難過,但她知道李氏需要發洩,哭出來對她更好,於是靜靜的趴在床上看著李氏。

    李氏哭了良久,總算把心裡堵著的那口氣給發洩了出來,心情輕鬆了許多,這時才想起雲舒來。抬頭一看,見小雲舒正趴在她身邊,睜著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她。

    李氏心裡一暖,抱起雲舒,又是親又是啃的「舒舒啊,我的舒舒真乖,真是的娘的乖女兒,娘一定不會讓你再受那樣的罪!」李氏一臉堅定。

    抱著雲舒的手突覺手下的小衣服一片濕潤,李氏趕緊站起來,翻箱倒櫃的找小衣服,雲舒的衣服大多都有點兒大,因為這些都是舅母小兒子的衣服,舅母小兒子比雲舒大一個月,卻長得圓圓胖胖,體型比雲舒大了兩號。

    現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這裡氣候偏向南方,冬天隔十年才會下一場雪,今天還算暖和,雖沒出太陽,卻也是無風無雲的陰天,氣溫最多兩三度。

    李氏焦急的將雲舒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剝下來,生怕晚了一秒她就會生病。幸好今天她穿得多,因為要去做客,李氏把她最好的衣服全給穿上了,至少裹了五六件,還有一件厚厚的小棉襖。李氏剝到最裡層,小棉襖外層全濕了,還好沒浸透,裡面還有件貼身的小肚兜。

    李氏用熱水給雲舒擦擦身子,發現她身上有好幾處又紅又紫的指甲印,心裡一痛眼淚又嘩嘩的流出來。那水雲波夠狠,不過才七歲,雲舒穿這麼厚,他居然能掐的留下指甲印,這傢伙絕對是狠命在掐,水不知志華家是怎麼教的?

    雲舒見剛才還好好的李氏又眼淚汪汪,便依依呀呀的伸出小手去摸李氏的眼睛,李氏卻哭得更厲害了,雲舒無法,只好不動了,任憑李氏擺弄自己。

    等穿好衣服好,李氏將她放在床上,用被子把她圍一圈坐好,又開始翻箱倒櫃,不一會兒一個大包袱收拾了出來,李氏將包袱放到床邊,過來抱起她,道:「舒舒,我們回外婆家好不好?這裡容不下咱們,你爹也不幫咱們,咱們就不要這個家、不要爹爹了,咱們娘倆過好不好?」

    雲舒有些愣住,李氏對水志誠顯然是有感情的,且感情不淺,否則以前受那麼多氣,水志誠一無所有,照李氏的脾氣,早就該打包走人了,可她卻堅持了下來。即使住沒牆的茅草棚,即使天天跟湯氏吵架甚至打架,都沒放棄,現在的李氏卻動搖了。

    雲舒來這裡四個月,水志誠照顧她的時間雖小,但雲舒知道水志誠是個實在人,他也很疼愛她,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雲舒覺得這個爹除了面對奶奶、兄弟姐妹時太懦弱外其他還算不錯。可看看現在一臉堅定的李氏,雲舒不知道該贊成還是反對?

    如果李氏真的離開了這個家,在這古代,女人要獨自生活本就不易,就算是和離,以後難免要過那種天天過被人戳脊樑骨的日子,何況還帶著自己這麼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如果李氏改嫁,自己又該怎麼辦?先不說後娘難為,就自己這尷尬的身份,莫非真要一輩子寄人籬下,那可不比做丫頭好到哪兒去。

    可如果不走,看這情形,水家一大家子人個個對李氏充滿敵意,連帶對自己也是敵意滿滿,以後的日子必定也不好過,自己更是要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真的很不好選,就算雲舒本身是個二十多歲的現代靈魂,也不知如何是好!

    雲舒心裡鬥爭半天,最後決定: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是李氏給了自己溫暖、給了自己關愛,自己在這裡的一切都是李氏給的,所以雲舒尊重李氏的選擇,不管李氏怎麼選,只要她不拋棄自己,自己都會跟著她一輩子。雲舒堅信自己有著現代人的知識智慧,一定不會讓李氏一直這麼受苦,長大!等長大一些一定能想到好辦法讓李氏過上好日子。

    雲舒做出決定,靜下心來,趴在李氏懷裡,緊緊的拉著李氏的衣襟,母女二人靜靜的坐著,等待雲舒爹回來。

    李氏是未時中離開湯氏的院子的,出來時明明聽見水志誠就跟在身後,還摔了一跤,李氏雖沒回身去扶他,但從湯氏院子回家不過幾百米的距離,早就該到了啊?

    眼看都快申時末了,水志誠卻還沒回來,到底怎麼回事?開始李氏還能耐著性子等,可看著日頭慢慢的移動,她心裡越來越慌,甚至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時不時的望望窗外。

    雲舒見李氏這焦急的樣子,心道:看吧,李氏心裡還是舍不下水志誠的。

    李氏終於坐不住了,她沖向門口去開門,剛碰到門閂,又跑回來抱起雲舒,急匆匆的出門,直直的向湯氏家走去,直到湯氏院門前,也沒看到水志誠的身影。

    李氏在湯氏院門前徘徊一陣,一直沒等到人出來,院門雖開了條小縫兒,李氏是堅決不願意進去的,趴在門縫上偷看更不好看,她只好抱著雲舒繼續在湯氏院門前走來走去,時而伸長脖子往裡張望。

    院子裡的情形看不清楚,那群男人還在喝酒,沒人注意這邊,小孩們各自玩耍。等了一刻鐘後,李氏更焦急,想去敲門,舉起手猶豫著一直沒落下,這時有腳步聲靠近院門,雲舒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是劉氏!

    門開了,一女孩伸出腦袋來,幸好不是劉氏,是小姑水志瓊。小姑見是李氏,冷著臉道:「幹什麼?」

    李氏猶豫一下問:「我家志誠在這兒嗎?。」

    小姑瞥一眼劉氏:「你不是先前還扇我二哥巴掌嗎?現在還好意思來找,不在!」啪一聲關上院門。

    李氏不知這小姑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卻沒有繼續敲門的勇氣,望著院門楞了一會兒,抱著雲舒慢慢的向自家走去。

    李氏兩眼無神,直愣愣的往前走,雲舒很是擔心,抱著李氏脖子依依呀呀。李氏才回過神來,親親她的小臉,艱難的扯扯嘴角,「舒舒,你爹上哪兒去了呢?咱們要走了,他還不回來!你爹他……」

    李氏突然覺得腳底什麼東西軟軟的,低頭一看,竟是趴在地上的水志誠。只見他滿臉通紅,被踩到也未醒來,只是皺著眉喃喃囈語幾句。

    李氏大驚,趕緊蹲下身拍拍水志誠,喊道:「他爹、他爹,起來,快起來!」

    水志誠毫無反應,李氏伸手摸摸他額頭,燙得嚇人!水志誠平時身強力壯,穿得本就比普通人少,從他出湯氏院門到現在,至少有兩三個小時了,而在段時間他就這麼趴在這冰冷的地上!這樣的天氣再健壯的人也受不住,多半會大病一場!

    李氏嚇得手忙腳亂,想將雲舒放下,卻不敢直接放地上。而躺在地上的水志誠突然喊道:「如書,別走,如書!別走……」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人卻依然昏迷不醒!

    李氏看著昏迷發燒說胡話的水志誠,剛才還堅定要離開的心不知不覺中軟了一些,她含著淚伸手摸摸他的臉頰:「為什麼你不早點兒想明白了?」

    水志誠似乎感覺到李氏溫柔的手,他迷糊中緊緊抓住李氏的手貼在臉上,嘴裡依然嘀咕著:「如書,別走,如書,我錯了,別走……」

    李氏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一滴一滴的滴到水志誠臉上,雲舒也很感動,她摟住李氏脖子去摸她的眼睛。

    李氏反應過來,看看女兒,又看看水志誠:「舒舒真乖,你爹爹現在生病了,咱們不能把他丟在這裡,我們先帶他回家,等他病好了再走好不好?」

    雲舒咯咯笑幾聲,讓李氏知道她同意。

    這裡離雲舒家的茅草房只有一兩百步的距離,李氏冷靜下來,抱起雲舒往家跑去。她將雲舒放到床上,找了條毛巾浸濕後,拿著毛巾又跑了出去。

    李氏給水志誠擦了擦臉,然後試著扛起水志誠,可對方畢竟是個大男人,至少也有一百二三十斤,實在扛不動,想找人幫助又不放心將他繼續留在這冰冷的地上。李氏只好將水志誠一條胳膊搭自己肩上,半拖半拉的慢慢將水志誠挪向茅草屋。

    進屋後,李氏將雲舒放進背簍窩裡,再將水志誠搬到床邊,脫去衣服,將他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做好這些,李氏已是滿頭大汗,她顧不得休息,又急衝衝的出了門。

    雲舒坐在背簍裡靜靜的望著自己這身體的親爹,說實話水志誠長得不錯,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身強體壯、皮膚黝黑,做事勤快、人又老實,如果沒有他那群兄弟姐妹加老娘的話,是個過日子的人。

    現在水志誠的臉燒得通紅通紅,迷迷糊糊的說著胡話,雲舒離他兩三米遠,似乎也能感覺到那灼人的熱氣!

    一刻鐘後,李氏端著一大盆熱水進來,擰了帕子給水志誠擦拭。水志誠依然閉著眼睛,卻伸手四處亂抓,嘴裡不停的喃喃道:「如書,別走,如書,我錯了!……」那聲音時而急切時而哀求,眼角還掛著淚。

    李氏見狀,本就通紅的眼睛又蓄起了淚,她一邊給他擦拭一邊安撫道:「誠哥,我是如書,我在這兒,我沒走,我在這兒!」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2:27 AM

第十二章 和好如初

    李氏一邊給他擦拭一邊安撫:「誠哥,我是如書,我在這兒,我沒走,我在這兒!」

    水志誠似是聽到了李氏的話,漸漸平靜下來,通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意,抓著李氏的手握得緊緊的,李氏要給他換毛巾,剛一離開,水志誠又四處亂抓,嘴裡喊著「如書、別走!」,直到李氏回到他身邊,又是一陣安撫,他才平靜下來!

    雲舒坐在背簍窩裡看著這對苦命的夫妻,「唉!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自古是為佳話,且多以有情人走到一起作為圓滿結局,而事實上那只是剛剛開始,那之後,有的人痛苦、有的人幸福、有的人平淡、有的人形同陌路,這對夫妻又會是哪一種了?」雲舒自然是希望他們幸福一生的,這畢竟是今世的父母啊!

    李氏用烈酒給水志誠擦拭身子,再用涼水浸濕的毛巾搭在他額上,然後坐到床邊望著他發呆。她時不時摸摸他的額頭,再換下熱毛巾,一直這麼折騰到半夜,水志誠額頭總算沒那麼燙了,李氏才洗漱了入睡。

    第二天,李氏早早起床,做飯、喂完牲畜,便端著一碗米粥坐到床邊,叫醒水志誠,把碗遞給他。水志誠昨天本就沒吃多少東西,全在喝酒,那本就不多的存貨早已吐了出來,看到這熱粥他其實很想一口吞進去,可看看李氏不鹹不淡的臉色,他心理惴惴不安。

    李氏見他半天不接碗,便將碗放到床邊桌子上,淡淡道:「既然你已經好了,我就走了,雲舒我帶走,其他的都留給你,以後咱們就當不認識!」

    李氏說完就要去提旁邊的大包袱,而雲舒昨晚睡得晚,現在仍在呼呼大睡,對現在的狀況全不知情。

    水志誠一見那包袱就慌了,急喊道:「你要上哪兒去?」

    李氏提起包袱,背對著他站著:「你娘、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個個不待見我,連雲舒這麼幾個月大的嬰兒都不放過,我受罪沒關係,我不能讓我女兒一輩子被你家人作踐。」

    說完她就要去抱起雲舒。

    「不行,不准走!」水志誠突然從床上跳起,宿醉、高燒一夜又空著肚子的水志誠腳一沾地便撲倒在地上。

    李氏回頭看他,卻沒有上前攙扶,她想水志誠向來身強力壯,肯定摔不著他。等了好一陣,水志誠依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李氏慌了,扔下包袱撲上去,使勁扶起水志誠「誠哥、誠哥,你怎麼了?誠哥,你醒醒,別嚇我啊!……」李氏急得流出淚來。

    這時,水志誠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抱住李氏:「如書,別走,如書,對不起,別走,好不好!」

    李氏瞬間清醒,轉為惱怒,用力推開水志誠。

    水志誠卻抱的牢牢的,不管李氏怎麼推他、抓他、咬他就是不放,等李氏掙扎累了,停下來,水志誠道:

    「如書,對不起,如書你,聽我說!聽我說幾句好不好?」

    李氏不說話,水志誠繼續道:「如書,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希望能跟你過一輩子,可是我娘死活不同意,我便告訴他如果不是娶你,我寧願打一輩子光混,娘逼了我很久,見我鐵了心,才鬆口答應去提親。

    我以為娘是認同了你,沒想到她卻把氣全撒到你頭上!對不起,如書!如果要不是我非要娶你,娘也不會這樣對你,對不起……」水志誠一遍一遍的重複,眼角流出淚來。

    李氏冷靜下來,「那你娘欺負我們時你為何不說話,明明是你娘不對,你就任我和舒舒被糟踐?!」

    「對不起,如書,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改,你不要走好不好?雲舒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心疼,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如書,不要走!」

    李氏靜默,水志誠則緊緊的抱著她,一點兒也不敢放鬆。半刻鐘後,李氏道:「還不快鬆手,雲舒就要醒了!」

    「不,我不放,不讓你走!」

    「你再不放我就真走了!」

    水志誠一聽,立刻鬆開,欣喜道「如書,你說你不走了?」

    李氏沒說話,站起來,將水志誠扶到床上,念叨:「這麼大的人還往地上趴,讓女兒見了笑話你!」

    水志誠摸摸臉,拉住李氏手腕不放:「真的不走了?」

    李氏嗔他一眼,將米粥端過來,遞給水志誠,水志誠嘿嘿傻笑著接過。

    雲舒日上三竿才醒來,睜眼看看四周,茅草屋內收拾的整整齊齊,李氏的那個大包袱早已不見,雲舒心下暗喜:總算不用寄人籬下了!

    雲舒依依呀呀叫幾聲,想試著坐起來,現在雲舒的身體已經五個月零二十二天,雖然腰上感覺有力多了,但坐起來還是挺費勁,而且最多只能坐一兩分鐘。

    雲舒好不容易將身上的厚厚的小被子加厚衣服滾開,借著背簍坐了起來,這一幕正好被進房來的李氏看到,李氏一陣驚喜,她不急著過來抱雲舒,反而沖了出去,嘴裡喊著:「他爹,快來,快來看哪!」

    雲舒莫名其妙,至於這麼激動嗎?

    李氏夫妻風風火火的沖起來,雲舒爹不明所以,進房後沒發現異狀,問:「她娘,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李氏一拍水志誠,「你看看我們舒舒,沒發現她有變化嗎?。」

    水志誠圍著雲舒轉了一圈,見她臉上那個巴掌印雖消了腫,痕跡卻比昨天還清晰,心裡堵得慌,聳拉著腦袋道:「對不起,如書,都怪我沒照顧好女兒!你…你別生氣,我以後一定改!」水志誠一把拉住李氏就要往懷裡摟。

    李氏一陣臉紅,推開水志誠:「幹什麼了,女兒還在旁邊看著了!」水志誠訕訕的縮回手。

    李氏道:「你沒見女兒自己坐起來了嗎?。」

    雲舒見這對夫妻大清早就開始親親我我的,心道:還真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啊!

    坐了兩分鐘後,雲舒覺得極累,腰上一軟,突然倒向背簍窩。

    雲舒爹嚇一跳,一個箭步沖上來,抱起她,上下摸摸:「女兒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李氏笑著拍拍雲舒爹的手「女兒還不到六個月了,腰上沒力,坐一會兒自然累了,別大驚小怪的!」雲舒爹這才放下心來,嘿嘿傻笑兩聲。

    雲舒見這二人和好如初,甚至更加親近,這可是自己親爹親娘啊,她心裡自然高興。

    今天是臘月二十六,是大姑水志珍家團年的日子,直到近午時,水志誠也沒提過一句要去大姑家的事兒,這倒讓李氏不自在了。李氏雖然希望丈夫多向著自己,卻並不希望他真的與至親們完全決裂,更不希望他為了遷就自己心裡難過、被人戳脊樑骨。

    午飯時,水志誠抱著雲舒,坐在兩根板凳搭一塊木板湊成的飯桌前,李氏一邊擺碗筷一邊問:「他爹,今天是你大姐家團年的日子,你要不要去一趟,我去給你準備東西?」

    水志誠道:「算了,我不去,別忙活了,昨天他們把舒舒欺負成那樣,連個道歉都沒有,我就這麼去了,不是打你們的臉嗎?他們不待見就不待見吧,咱們自己好好過日子!」

    李氏仔細觀察著水志誠的表情,生怕他說的是違心的話。看水志誠一臉坦然的望著自己,李氏心裡一陣甜蜜、一陣感動,水志誠這話意味著以後他都會向著自己了,李氏一直在等待這一天,昨晚在決定留下來的時候就做好長期等待的準備,沒想到老天爺似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今天就讓她心想事成了,李氏眼框裡的淚花兒直打轉。

    水志誠見狀,伸出粗糙生滿老繭的手,輕輕的給李氏擦去眼淚,「如書,對不起,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不去管那些閒言碎語!」

    李氏用手蓋住水志誠貼在自己臉上的手,臉頰親昵的蹭蹭,「好!」。雲舒覺得現在的李氏是最美的,她臉上的笑容是甜蜜的,連帶著呼吸的空氣都有甜絲絲的味道,雲舒心裡樂顛顛的,在水志誠懷裡直蹦躂,依依呀呀手舞足蹈,夫妻二人對視而笑,一家人抱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幾天夫妻倆依然忙碌,趁著這年關人人休息的時候多賺點錢,臘月二十七是二姑水志英家團年的日子,臘月二十八是大伯水志華家團年的日子。本來臘月二十九是雲舒家團年的日子,因雲舒爹只去了湯氏家,其他幾家都沒去,這一大家子團年的事兒在雲舒家自然跳過,再說雲舒家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招待他們。

    二十九這天,水志誠一大早就挑著這幾天編出來的各種竹製品進城去了,打算賣了那些東西置辦年貨,李氏則在家漿洗床單、被單、衣服。中午李氏將蒸的雞蛋喂了雲舒,正準備自己吃飯,聽見外面有人喊。

    李氏放下碗出去,見院子裡站著兩個人,正是李氏的大哥李富貴和他大兒子李賢健,李氏趕緊將手在圍腰上擦擦,迎過去:「大哥、大侄子,你們怎麼來了?」

    李富貴嗔道:「看你說的,我是你大哥,就不能來了!」

    李氏尷尬的笑笑,道:「明天就過年了!大哥先坐下再說」李氏端出兩根小板凳。

    李賢健跑上前來,拉著李氏的袖子喊:「三姑姑好!」

    李氏疼愛的摸摸李賢健的腦袋,道:「小健真乖,來,姑姑給你吃雞蛋羹!」

    李賢健一陣歡呼,欲跟著李氏進廚房,李富貴趕緊拉住,道:「三妹,別忙,先把這些東西收起來!」

    李富貴將放在地上的一個大麻袋拎過來,李氏道:「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沒什麼,娘擔心你們沒時間置辦年貨,叫我多置辦一些,趕在今天給你們送來,都是以前家裡那些東西,三妹可別嫌少!」

    李氏心裡酸酸的,自己出嫁都兩年了,老娘還天天為自己操心。特別是分家後,先是在娘家生孩子、坐月子,回來後娘家又幫忙蓋房子,送糧食、送東西,現在家裡這些東西一半都是娘家送來的,李氏很過意不去,嘴張張卻又不知道說什麼,這些恩情不是一兩句感謝就能表達的。

    李富貴看李氏那模樣就知道她心裡想什麼,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妹妹。李富貴拍拍李氏肩膀道:「別傻站著,快把東西收拾好了,我們還沒吃飯了,去弄些東西給我們吃吧!」

    李氏應諾,將麻袋拎回臥室,便出來重新做飯,李富貴二人吃過飯後坐了一會兒就匆匆回家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37 PM

第十三章 地基錢

    下午李氏繼續忙活,以前進城申時初就能回來的雲舒爹今天申時末才回來。雲舒爹還沒到家,就大喊著:「她娘,如書,快出來!」

    李氏原在廚房收拾,聞聲出門,見水志誠挑出去的東西全賣光了,籮筐裡全是綠油油的小樹苗,沒有年貨的影子,手裡卻提著一隻肥大的野兔。李氏趕緊上前接過野兔,將之扣在廚房裡,問:「東西都賣完了,怎麼也不買點東西回來?」

    雲舒爹喜滋滋的放下擔子,將李氏拉進房裡,雲舒原在睡覺,聽到雲舒爹的聲音時就醒了,見他們進屋,繼續裝睡,想聽聽到底有什麼好消息?

    李氏道:「到底什麼事兒?像做賊似的!」

    雲舒爹看看屋外,沒人,將李氏拉到床邊坐下,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的打開,道:「你看,這是我今天賣得的錢,一共六十文,你好好收著!」

    李氏有些驚訝,問:「怎麼這麼多錢?以前每次最多賣個二十文。」

    雲舒爹道:「今天買東西的人多,我們的竹籃子賣得好,價錢也比以前翻了倍,那些籃子就賣了四十文。」

    「那這多出的二十文又是怎麼回事?」

    「你還記得上次說咱們家麥地裡老有畜牲翻地啃麥種嗎?我前幾天去地邊挖了兩個陷阱,今天出門早,想先去看看裡面能不能撿到野物,沒想到那陷阱不深,裡面卻真的有東西:兩隻山雞、還有兩隻野兔了!」

    李氏驚喜道:「真的?那野兔、山雞可不是那麼好獵的,山裡那些獵戶也未必一次能抓四隻啊!」聽到這裡,雲舒腦袋裡閃過狼奶娘和小狐狸的身影:莫非真的是它們?

    「是啊,我也奇怪了!」水志誠想了想,「算了,別想那麼多,也許是老天爺可憐咱們了,野兔我賣了一隻,二十文,剩下這只我特地留著給咱們過年,也省得去買豬肉了!野雞被我換了些果樹苗!」

    李氏對水志誠的處理方式沒有異議,道:「什麼果樹苗?你可別被騙了!」

    「不會,這樹苗是從一老農那兒買的,據說這果樹珍貴著了,果子也值錢。我看他大過年的出來賣樹苗,半天沒賣出一根,咱們沒水田,山頂那點兒地肯定不夠,我打算來年去開荒,正好種這些樹苗,便把那兩隻山雞跟他換了那堆樹苗。」

    李氏一聽就知道這水志誠多半是可憐那賣樹苗的老人家!李氏笑笑,低頭數錢,清點完後道:「唉!咱們辛苦這麼久,總算攢夠了地基錢,現在家裡共有二百五十文錢。原以為你今天賣東西的錢都會拿去置辦年貨,沒辦年貨也好,正好我大哥送了不少東西來,過年夠了,這些錢付清了地基錢,還能剩五十文。唉!總算可以鬆口氣了!」李氏長長的歎口氣。

    一提那地基錢,雲舒爹便臉紅了,說話也結結巴巴:「那個…那個,如書,要不…要不我…我再去跟娘說說,讓她…免了這地基錢?」

    李氏瞪雲舒爹一眼,從枕頭裡摸出一個布包,將裡面的銅錢全部倒在床上,一個一個的數,數出二百文後,又數了兩遍,才專門找個布包包好,遞給雲舒爹。

    雲舒爹臉紅的接過布包,道:「那我…我現在就去給娘!」李氏沒說話,雲舒爹匆匆的出門,樣子有些狼狽,李氏望著雲舒爹的背影,笑著喃喃自語:「算你還算知道誰是誰非,這二百文花的也值了!」

    雲舒爹水志誠來到湯氏院門口,兩扇院門一開一閉,水志誠正準備直接進去,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退回來,站到院門前,在關著的半扇院門上敲敲,喊道:「有人嗎?有人在嗎?。」

    「來了,等一下!」然後是兵兵乓乓的聲音,似是有什麼東西掉地上了,水志誠一聽就知道是小妹水志瓊,水志誠笑著搖搖頭:「這丫頭老是毛毛躁躁的!」

    片刻後水志瓊從屋裡風風火火的沖出來,見門前站的是水志誠,大聲道:「哎呀!二哥啊!回自己家敲什麼門啊?害的我差點摔一跤!」

    水志誠笑笑,道:「娘在家嗎?。」

    「在啊在啊,二哥快進來!」水志瓊跑過去拉著水志誠直往屋裡跑,一邊喊道:「娘,娘,快出來,二哥來了!娘,娘!」

    「嚎什麼嚎?」湯氏底氣十足的聲音傳出來,水志誠只好規規矩矩的站在堂屋外。

    湯氏慢悠悠的從堂屋旁的廂房出來,看到水志誠,沒有說話,又慢悠悠的走向堂屋正中的桌子邊坐定,那派頭十足的樣子好似真把自己當成什麼大家大戶的老祖宗。

    湯氏坐定後端起桌上缺口的粗瓷水碗喝了一口,那水卻是涼的,湯氏只好放下水碗,上下打量水志誠一遍,道:「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娘?」

    水志誠賠笑道:「娘,我這不是來看您了嗎!」

    「哼,是你媳婦叫你來的吧?說吧,什麼事兒?」

    「娘,就要過年了,您也知道我家沒什麼東西孝敬您的,那地基錢……」水志誠停頓一下,伸手往懷裡摸布包。

    湯氏以為水志誠交不起那地基錢,憤憤道:「哼!你那房子的地基本就是我老婆子的地,那麼大塊兒地就收你二百文你還嫌多了不成?有本事你自己去買地,看人家不收你幾兩銀子才怪。」

    水志誠訕訕的笑笑,湯氏看水志誠那樣子,停頓一下,又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是你媳婦叫你來說交不齊的?哼,你那媳婦從進門第一天起,就沒把我這老婆子放在眼裡!偏偏就你稀罕她,她有什麼好,不孝敬你娘還背後嚼舌根……

    你要真不想交那地基錢也可以,你是我兒子,我怎麼忍心讓你沒地方住?只要你把那李氏給我休了,回家來,這地這房子都有你一半,前幾天你舅母還說他有個侄女年方十八……」

    湯氏一陣劈裡啪啦自顧自的說著,水志誠根本沒有插話的機會,伸進懷裡的手摸到那一包銅錢,卻因為湯氏的話,不知該不該拿出來,拿出來又怎麼說?可越聽湯氏的話,那拽著布包的手越是縮緊成拳,恨不得把那包銅錢捏個粉碎,直到湯氏說要休掉李氏,水志誠猛然抬頭,目光兇狠,直直的盯著湯氏。

    湯氏嚇一跳,往椅子後退退,囁嚅道:「你…你幹什麼?我可是你老娘,你個不孝的東西…」

    水志誠上前,將那布包掏出來重重的拍在桌上,道:「這是二百文地基錢,剛才那些話請娘不要再說了,我這輩子只要如書一個!」說完轉身大步流星的出了湯氏的院子。

    湯氏望著兒子的背影,呆坐良久「剛才那麼強硬的水志誠還是她那老實聽話的兒子嗎?自己養了二十年的兒子、最貼心最懂事的兒子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待自己?」湯氏覺得這兒子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裡一陣悲涼,表情悲傷。

    「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想要兒子還像以前那樣聽話、貼心、懂事,我難道做錯了嗎?。」湯氏有些迷茫、無措。

    片刻後,「不,我沒錯,我做的一切都是為兒子好。全怪那個壞女人,沒有她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自從她一出現,兒子就越來越不聽話、越來越向著她,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壞女人,我一定不會放過她。」湯氏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憤怒起來,甚至有些猙獰。

    小姑水志瓊站在一邊,將剛才的情景看得清楚,不禁在心裡埋怨水志誠。見湯氏表情時悲時憂時喜、變幻莫測,很是擔心,她輕輕的喚湯氏:「娘?…娘!娘!!」聲音從開始的試探到後面的焦急,嗓門越來越大。

    湯氏回過神來,見水志瓊的臉快要貼到自己臉上,嚇了一跳,一巴掌拍在水志瓊後腦勺上,道:「死丫頭,湊這麼近幹什麼?」

    水志瓊委屈的摸摸腦袋,道:「娘,二哥他們真的把地基錢送來了?你真的要收二哥地基錢?」

    湯氏狠狠的瞪水志瓊一眼,道:「收,當然要收,一文也不能少,把錢全都倒出來,好好給我數清楚了,要敢差我一文,我非要那李如書好看!」,湯氏順手將桌上的錢袋提著袋角一翻,那銅錢稀裡嘩啦全倒了出來,不少滾到地上。

    水志瓊慌忙蹲下身去撿,嘴裡喊著:「娘,你幹什麼啊,這可是錢,你怎麼能隨便亂倒啊!」,其中一塊銅板滾啊滾啊滾,一直滾到門檻前遇到阻礙才停下,卻依然沒倒,生生立在那裡,湯氏對水志瓊的話充耳不聞,卻望著那不倒的銅錢發呆。

    水志誠出了湯氏院子,站定,回頭望向這座自己住了近二十年的院子,深深吸口氣,然後毅然轉身,調整好表情,掛起笑容,大步往自家那簡陋的茅草屋去,再也沒回頭。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38 PM

第十四章 過年

    水志誠回家後,對湯氏的話絕口不提,只說湯氏收下了那二百文錢,以後好好過日子之類的話。

    夫妻二人一起收拾完後回到屋清點李富貴送來的年貨,李氏將麻袋內的東西倒在桌上,裡面有一塊豬肉、一條豬尾巴,這裡的習俗是除夕晚的團年飯必須要有豬尾巴,大年初一必須要有豬頭,表示有頭有尾。

    李氏笑稱:「正好那野兔沒尾巴,大哥送來的尾巴就派上用場了,明晚再將那兔子打理好燉上,明年初一就有頭了。」

    麻袋裡還有香燭紙、爆竹、湯圓麵團、雜貨炒貨等等零零散散一大堆,每樣的量都不多,僅有兩三人份兒的,卻很齊全。李氏一邊收拾整理,一邊歎道:「唉!娘老是想著咱們,連年貨都準備齊了送來,我這不孝女兒離她那麼遠,連跟她吃頓團年飯的功夫都擠不出來……」說到後面眼眶裡又閃起了淚花兒。

    雲舒發現李氏在家人面前特別脆弱,一提不開心的事就淚花兒連連的,水志誠安撫的拍拍李氏道:「如書,別難過,咱們好好過日子,以後日子好過了,就能孝敬娘了!」

    李氏趕緊擦擦眼睛,道:「你看我,大過年的,真是不中用!」

    「別這麼說,咱們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今晚早點兒睡,明天好好團個年!」

    第二天就是臘月三十了,這天天氣晴好,太陽難得透過雲層照下來,曬的地上一切都暖洋洋的,水志誠夫妻倆難得清閒一天。

    李氏將雲舒放在屋外空地上曬太陽,拿了張手帕出來,坐在雲舒旁邊繡花,水志誠則拖出幾根山上搬回來的枯死樹幹,在廚房外劈材,夫妻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氣氛甚是溫馨。

    雲舒更是愜意的曬著日光浴,眯著眼睛昏昏欲睡,唉!真舒服啊!這應當算是穿越以來最輕鬆的一天吧!但願一年的最後這一天能平靜度過吧!

    這個平靜當然不會這麼容易持續下去,下午剛吃過午飯,小姑水志瓊便來了,見一家人茅草屋前,理也不理李氏,直接走向水志誠道:「二哥,娘讓我來叫你晚上回家吃團年飯!你可要記得時辰啊,吃完飯還要去上墳了!」

    水志誠尷尬的笑笑,望向李氏,李氏不動聲色,自顧自的繡花,就像完全沒聽見剛才的話,雲舒在一旁直撅嘴:這小姑娘真是的,一點兒禮貌都沒有,沒見咱們一家人正溫馨著嗎?你跑來當什麼電燈泡?連最後一天都不讓清淨!

    水志誠見李氏不說話,摸摸鼻子,對水志瓊道:「哦,知道了,我看看晚上有沒有時間吧!」

    水志瓊沒得到滿意的答案,撅著嘴道:「二哥,你…」,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水志誠立刻打斷:「小妹,你快回去吧,就要過年了,家裡一定很忙,出來時間長了小心挨駡!」

    水志瓊見這情勢,多說也沒用,瞪李氏一眼,哼一聲轉身走了。

    水志誠見水志瓊已回到湯氏院子,才對李氏道:「她娘,小妹她還小,不懂事,你別往心裡去,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吃個團年飯,其他的都不管了!」李氏沒回答,拿起小手帕回了屋裡。

    傍晚時水志誠便把那野兔殺了,打理乾淨,晚上飯桌上總算有了久違的肉,那只豬尾巴更是被細心的料理成了一盤涼菜放在正中央,飯也是白米飯。雲舒自己雖不能吃,看著心理也舒服啊!這對爹娘天天吃糠咽菜,她看得都心痛;看到這些肉,興奮得依依呀呀手舞足蹈。

    雲舒爹高興,見雲舒盯著桌子直流口水,便舀了些湯喂她,時而還用筷子沾點兒酒給她舔舔,李氏見狀嗔道:「孩子那麼小,別什麼都給她吃」,

    「沒事兒,聽老人說小孩子就是要嘗盡百味,長大了才有口福!」

    一家人說說笑笑熱熱鬧鬧的吃了頓團年飯,幸好那不識趣的小姑沒有再來。

    晚飯後水志誠獨自一人去給祖宗上墳,半個時辰後才回來,雲舒雖沒去過,卻知道水家的祖墳就在他家附近的小山丘上,走過去幾分鐘就能到。

    看水志誠的表情,雖然他極力掩飾,但那極其難看的笑臉還是讓雲舒覺得揪心,李氏更是看在眼裡,不用說,上墳的時候肯定遇到了水志華、水志奇他們了,不知那群人又罵了他多少難聽的話!

    雲舒心裡長長一歎:唉!這群人怎麼過年前最後兩個時辰都不消停啊!

    雲舒沒辦法,只好極力扮演自己的嬰兒角色,不停的咯咯直笑、又依依呀呀、左滾右滾,把自己折騰了老半天,直到水志誠過來跟著她一起鬧騰才放下心來。鬧騰完的雲舒累得夠嗆,本來還想守歲的,這身體卻是困了,只好早早睡去。

    第二天,雲舒是被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震醒的。她揉揉眼睛,伸出兩隻小手打了個哈欠,李氏過來一看,笑著抱起她給她穿衣服,這套衣服從沒穿過,卻很合身,布料是半新的,看來是用舅母小兒子的衣服改過來的,李氏給她穿好衣服後,從她小枕頭下摸出一個精緻的小荷包,裡面叮叮噹當的響聲像是銅錢互相撞擊的聲音!

    壓歲錢?!雲舒心裡大樂,好多年沒收到過壓歲錢了。李氏本想將荷包收起來,雲舒依依呀呀的撲過去,抱住荷包不鬆手,這一幕正好被雲舒爹看到,他大笑著走進來,「哎呀!我們女兒原來是個小財迷啊!」

    李氏拍雲舒爹一掌「瞎說什麼,大過年的,咱們女兒是會守財,會賺錢守不住有什麼用?咱們女兒啊,肯定是個富貴命!」李氏在雲舒臉上啪啪親了兩口,雲舒爹也來湊熱鬧,那鬍子紮得她極難受,左躲右躲,一家人好不熱鬧。

    雲舒見房門大開,門上不知何時貼上了門神,門框外貼上了春聯,原本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屋前空地上散落著一些炮仗紙屑,遠處時而傳來炮仗劈裡啪啦的響聲,連空氣中都夾雜著放過炮仗過後那淡淡的糊味兒。恩!很有過年的味道。

    這裡的習俗大年初一是必須要去男方至親家拜年,大年初二必須去女方娘家拜年,至於旁親、朋友什麼的,不管關係多近,都得初三以後才能去;那麼今天是必須去湯氏家拜年的了,雲舒一想到這,就有些掃興。

    一家個人吃過早飯,便去了湯氏家,看得出來李氏很不願意去的,可這是慣例,不去就是不敬不孝,要被世人戳脊樑骨的。何況大年初一誰也不想不吉利,誰也不想尋晦氣,相信湯氏再不滿也不會在這種日子找麻煩。

    一家人到湯氏院門口敲敲門,小姑立馬就跑了出來,直沖向水志誠,道:「二哥,才來啊,快進來!」拉著水志誠就進門,水志誠則伸手抱過雲舒,一手牽著李氏後才進了院子。

    湯氏院子裡也打掃的很乾淨,她發現院裡所有人都穿換了新衣服,卻也是有區別的:比如說水志華一家的衣服布料、樣式等明顯要比水奇一家好很多,湯氏的衣服布料跟水志華一家所穿相同,應該是一起做的,小姑水志瓊的衣服布料雖比不上湯氏,樣式卻很新穎,自然也比嬸嬸劉氏的好。

    今天的劉氏雖換上了新衣,臉上的表情卻很不好,拉長著臉直往水志華一家的服飾上瞄,這時見小姑跑回來,身上那漂亮的花衣服更是讓她眼饞,不陰不陽道:「唉,我說小妹,你也老大不小了,走路別橫衝直撞的,這大過年的磕著碰著可不好!」

    小姑翻了個白眼,不理她。劉氏見狀氣得牙癢癢,還想說什麼,見湯氏正狠狠瞪著她才收了聲。轉頭看水志誠一家過來,這家人身上衣裳雖乾淨也沒補丁,卻一看就知道是舊衣服,心裡立刻平衡了,笑嘻嘻的過來挽起李氏的手臂道:

    「哎呀!二嫂,怎麼現在才來啊,咱們妯娌有段時間沒好好聊聊了,快來坐,快來坐」劉氏一邊熱情的招呼一邊瞟瞟大伯母周氏,似是炫耀、似是示威。

    李氏受寵若驚,這劉氏自嫁入水家就沒給過她好顏色,今天這麼熱情還是第一次。李氏不明所以,只好跟劉氏走,大伯母周氏雖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那副慈眉善目笑嘻嘻的樣子,雲舒卻分明看到她眼裡的憤然和不屑。

    水志誠抱著雲舒進堂屋恭敬的湯氏跪拜,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次湯氏倒沒有為難,只是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難得的是湯氏居然還給了雲舒兩個銅板,雲舒當然不會跟錢過不去,緊緊拽住銅板不鬆手。

    這次李氏在這裡,嘴裡時不時應付劉氏兩句,眼睛卻時時的跟著雲舒,那水雲波見她手裡拽著的銅板,兩眼直冒光,雲舒見她幾次想趁人不注意過來搶,便留了個心眼,見他一準備偷偷摸摸往自己身邊靠,就依依呀呀的吵鬧,再加上李氏時刻的留意,這一天總算平安的渡過了。

    傍晚一家人一起出了湯氏院門,雲舒才算鬆口氣,這大年初一就要跟那小魔王鬥智鬥勇,真不容易啊,看來今年一年都不會安生了。高度緊張了大半天的雲舒一放鬆下來就覺得很累很困,還未進家門便睡著了,夫妻倆見狀笑笑攜手進了家門。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39 PM

第十五章 回娘家

    初二一大早,李氏就起床了,將屋子裡裡外外收拾一遍,牲畜喂好關起來,一切打理妥當後便來喚醒雲舒。

    雲舒迷迷糊糊醒來,往外一看,天才微微亮了!再看李氏,衣服已經換好,雖不是新衣,但這件衣服顯然比其他衣服更好看、做工更精細,衣襟和袖子上繡著幾枝梔子花,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髮髻上還插了一根銀簪子!

    看李氏如此精神又笑容滿面的樣子,是人都知道李氏今天心情極好,原因自然是今天要回娘家了!

    水志誠看著如此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李氏樂的呵呵傻笑,李氏見狀拍他一下嗔道:「還不快去換衣服,你不去我可帶著舒舒先走了!」

    水志誠慌忙將李氏早準備好的衣服換上,一分鐘不到就跑過來,道:「她娘,我好了!」,李氏上前將水志誠的衣服整理的服服帖帖,站遠點端詳一遍,又上前調整調整,如此重複幾次後才滿意的點頭。

    一家人辰時初便出了家門,天色還沒全亮。他們走了十來分鐘的小路便上了大道,大道上時而會遇到三五成群走親戚的人家,認識的便互相打聲招呼,同方向的便自動走成一串,互相攀談閒聊,很是熱鬧。

    雲舒被水志誠抱在懷裡,用一件大衣裹住,只露出個小腦袋;雲舒對這些人攀談的內容很感興趣,儘管只是什麼誰家媳婦漂亮、誰家婆婆厲害、誰家賺了大錢之類的話題,可這就是生活啊,生活不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嗎?從他們的話裡也可以瞭解瞭解這個世界的歷史、物價、生產水準、民風習俗等。

    如雲舒所期望的,這是一個架空的時代,不屬於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當然雲舒並沒有指望抄襲唐詩宋詞來揚名立萬,因為除了架空外,這裡的文化、風俗基本與中國古代相同,使用的文字也是繁體的漢字,因此這裡依然崇尚孔孟、依然提倡忠孝仁義、依然以男人為主,有錢有地位的男人依然可以三妻四妾。

    但這裡的民風也算開放,對女人並沒那麼多限制,雖達不到男女平等,但至少女人還是有些地位的:這裡的女人可以招婿、可以繼承家產、可以和離再嫁、甚至可以出門做生意,有些類似於唐朝。對於這點雲舒非常慶倖,幸好不是那種女人從小必須裹腳、離了男人活不了的時代。

    物價方面,這裡的錢很值錢,對於普通平民來說,銀錢得來十分不易。這裡一個銅板可以買兩個大大的饅頭,與現代的貨幣價值相比,一個銅板相當於一元錢,也許更值錢。比如這裡最好的豬肉一斤才八文錢,現代卻是十六七元;雞蛋一文錢兩個,還是標準的土雞蛋,現代的土雞蛋先不說買不買得到,就算買到了至少也是十二三元十個。

    金銀銅兌換比例是:1兩金=10兩銀,1兩銀=1000個銅錢,像雲舒家這樣的普通農家起早貪黑、辛勤勞作,一年全部收入、好的時候也不過才三五兩銀子。

    至於生產水準,看雲舒爹娘勞作的工具,與現代農家的工具除形狀上有些區別,用處卻也類似,其他的只有以後慢慢瞭解了!

    雲舒一家去外婆家的路正好從二姑家的大院前經過,還沒到二姑大院,遠遠便看見二姑三女兒張秀跑過來,她先給李氏夫妻拜年,李氏將早準備好的銅板摸出來給她,張秀笑嘻嘻的接過後道:「二舅舅,我娘讓我來請你幫忙給我小姑傳個話,叫她今天不要回來了,我們一家都要去外婆家,只有奶奶一個人在家,沒人給他們做飯,讓他們明天再來。」

    水志誠應諾「好的,知道了!」張秀行禮後跑開。

    雲舒覺得奇怪,張秀剛才那段話真是繞的厲害,什麼姑姑奶奶外婆的?後來聽夫妻二人的交談再加上自己的推測理解才理清關係:二姑丈夫的親妹妹張惠蘭嫁給了雲舒外婆家大院子裡的一個小輩李賢賓,那李賢賓按輩分比雲舒娘李氏還要低一輩,但正是通過這個張惠蘭,雲舒爹認識了李氏,可以說張惠蘭正是雲舒爹娘的媒人。

    難怪每次湯氏跟李氏吵架打架,二姑臉色很不好,顯然對李氏極其不滿,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李氏,原來是因為這層關係。

    雲舒一家在離外婆家兩裡地處遇到張惠蘭一家,他們一家也是三口,除相公李賢賓外,還有一個一歲多的小女兒名李淑梅。那小女孩皮膚白皙、瓜子臉、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有些瘦小,被李賢賓背著,正好奇的盯著水志誠懷裡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的雲舒,雲舒想這小女孩長大了定是個小美人兒!

    水志誠將張秀的原話轉告給他們一家,張惠蘭原本還滿臉笑容熱情的跟雲舒一家打招呼,聽水志誠這麼一說,臉立刻拉得老長,道:「他們一家都走了,那我娘了?誰做飯給她吃?」

    水志誠很是尷尬,自己只是傳話的,雖然對自己二姐家的情況略有所知,但自己也管不著啊,這張惠蘭沖著自己擺臉色算是怎麼回事?

    張惠蘭相公李賢賓一臉老實相,見妻子這麼說話有些不妥,趕緊扯扯張惠蘭,給雲舒一家賠不是:「姑姑,姑爺,真是對不起啊,我家惠蘭就是心直口快,不會說話,你們別往心裡去,大伯正等著你們了,快去吧!」

    水志誠總算找到臺階下,匆匆與張惠蘭一家告辭走開。

    雲舒從水志誠懷裡往上爬,摟著水志誠的脖子,伸長腦袋往後張望,只見那張惠蘭氣極,站在大道中央直數落二姑水志英如何如何不是、如何如何霸道、如何如何虐待她娘......

    李賢賓則急得團團轉,一邊給張惠蘭擦眼淚一邊小聲道:「哎喲,我的娘子,你小聲點兒,這是大道上,這大過年的,你發什麼脾氣啊?……」而那李淑梅卻是站在一旁望著她的父母,不哭不鬧,很是安靜。

    雲舒奇怪,這種情況下正常的小孩不都應該會大哭大鬧嗎?那李淑梅莫非也是穿越的?還是只是單純的早熟?

    在雲舒一家走得快看不見那一家人時,雲舒看見張惠蘭一家還是往二姑家的方向去了。李氏轉頭看看不吭聲的水志誠道:「張家就惠蘭、二姐夫兩兄妹,大過年的二姐這樣對惠蘭她娘,會不會……」

    水志誠道:「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孰是孰非誰也說不清楚,咱們是外人,還是不要去管那些閒事了!」

    「外人?」李氏笑著看向水志誠,水志誠尷尬的摸摸鼻子:「我是說…我是說……」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快到了,把雲舒給我吧,東西你提著」李氏先將手中的雞蛋放地上,再來接雲舒。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41 PM

第十六章 李富貴父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快到了,把雲舒給我吧,東西你提著」李氏先將手中的雞蛋放地上,再來接雲舒。

    這次李氏回娘家把外婆送去的兩隻老母雞給送了回來,外加十隻小雞、五十個雞蛋,這些東西可是李氏夫妻二人省吃儉用、日夜勞作兩個多月省出來的。

    外婆家附近的地形跟雲舒家附近類似,只是沒有了雲霧山的阻擋,所見範圍內都是些小山、土坡,小山之間是小水溝或小溪小河,河邊長滿竹子。外婆家所在的大院子就在一座大土坡腳下,雲舒他們必須翻過那座大土坡才能到達終點站——外婆家。一家子剛到土坡的這邊,便有幾聲童音響起:「三姑姑,三姑爺,我們來接你們來了。」

    李氏抬頭一看,那山坡頂上站著三個小男孩,一字排開,正熱情的沖著李氏直揮手。仔細一看,那不正是自己的侄子們嗎?領頭的是大哥李富貴的大兒子李賢健,今年二月就滿五歲了,矮矮胖胖;一個是二姐李如棋的兒子錢興,比李賢健小一歲,高高瘦瘦,與李賢健形成鮮明對比;還有一個是大姐李如琴的兒子趙強,比李賢健小半歲,比起另外兩個來趙強就普通平常得很了。

    李賢健喊道:「三姑姑,你們等著,我們馬上下來接你們!」

    說完不等回話,三個小孩一窩蜂的往下沖,把李氏嚇得心肝都要跳出來了,直喊:「慢點兒,慢點兒,不要跑,摔著了怎麼辦?」

    似是為了應驗李氏的話,跑在前面的李賢健突然一拌,便蜷起身子像皮球一樣咕嚕咕嚕往下滾,另外兩小子見大哥滾著下去,也興高采烈的趴到地上縮成一團兒咕嚕咕嚕往下滾,三個皮球一會兒就滾到了李氏一家面前,雲舒看的目瞪口呆;李氏則嚇得面如白紙,全身直發抖,只有水志誠哈哈大笑,沖著幾個小子喊:

    「渾小子們,還不快起來,你們三姑姑要被你們嚇暈了!」

    李賢健聞聲爬起來,除了衣服上沾了些灰,一點兒傷都沒有,站起來就活蹦亂跳,另外兩個小子見大哥起來了,也跟著爬起來,這兩個明明是自己往地上滾的,看起來卻比李賢健狼狽多了!

    水志誠見李氏還傻站了,輕輕拍拍李氏肩膀道:「她娘,回神了,這路全是土路,坡也不陡,不就地上滾兩圈嗎?沒事兒的!」

    雲舒一頭黑線,哪兒有這樣教孩子?!

    李氏一回過神,就作勢要去拉李賢健過來打屁股。李賢健見勢不妙,躲到水志誠身後大喊:「三姑姑,我們可是專門來接你們的,剛才是給你拜年了,你要給銅板,不是給板子!」李氏聽這狡辯撲哧一聲笑了,從懷裡掏出銅板,一人兩個。

    三小孩得了銅錢拜謝過李氏,道:「三姑姑快點,我們還要去接小姑姑了,就不等你們了!」然後李賢健帶著兩個跟屁蟲四肢並用的往坡上爬,別看那姿勢難看,效率卻是挺高,沒多久便爬遠了。

    李氏嘀咕道:「這幾個小子太調皮了,待會兒得去跟大哥大姐二姐說說,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雲舒卻對這幾個小表哥則是新奇不已:啊!沒想到這裡的小孩這麼調皮!真是太無法無天了,不過卻很好玩,以後自己一定要跟著他們混,肯定很有趣。

    一家人爬上山坡,便能看到山腳下一大片竹林。李氏見雲舒嘴角口水直流的樣子,以為雲舒餓了,一邊給她擦拭一邊道:「舒舒乖,再忍忍啊,看!外婆家的大院子就在那片竹林裡,馬上就有吃的了!」。

    雲舒一家還沒到竹林,便聽見林中土狗汪汪汪的叫囂聲此起彼伏,雲舒嚇得直往李氏懷裡縮。這時李富貴從竹林走出迎了上來,熱情道:「三妹,路上辛苦吧?妹夫也辛苦了!哎喲,雲舒乖乖也來拉,快讓舅舅抱抱!」

    李富貴還是老樣子,矮矮壯壯,敦實得很,剛才見到的表哥李賢健簡直就是這舅舅李富貴的縮小版。

    李富貴抱起雲舒在前帶路,他們剛進入竹林,幾條土狗突然竄出來沖著李氏和水志誠汪汪汪叫喚得歡,那姿勢似是一有機會就要撲上來撕咬一番,很是嚇人。

    李富貴喝罵幾聲,幾條土狗嗚嗚兩聲走開幾步,李富貴一走過,那土狗又兇神惡煞的要撲向李氏夫妻。李富貴怒了,沖上去對著兩隻大狗狠狠踹了幾腳,大狗痛的嗷嗷直叫,夾著尾巴跑開,幾隻小的也只好汪汪兩聲後嗚嗚著跑開。

    李氏道:「大哥,這是誰家的狗啊?以前咱們院子裡可沒有這麼多狗啊?!」

    李富貴道:「哼,還能有誰,不就是癩子李如連家的,他天天咒駡說誰偷了他的雞,罵了一個月沒人理他,他就跑她妹妹那裡抓了一窩狗回來,天天叫個不停,煩死了。要不是娘不讓,我早把那幾條惡狗打死了!」

    李氏默然,沒有再說話。

    竹林下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一共二十來戶人家,全都姓李,且相互沾親帶故,可能百年前就是一家,因此這院子就叫李家大院。

    這大院子依山而建,卻是建成兩長排,前排地勢較低,大多是雲舒家那樣的土牆草房,前排房屋後牆三米外全用青條石整整齊齊的壘高後,鋪成平地,上鋪青石板用於晾曬糧食,稱為曬壩;曬壩往後又用青條石壘高後,鋪成平地作為後排房屋的地基,後排房屋卻多是木牆高頂大瓦房。

    李家大院裡所有房屋都是連在一起的,相鄰人家的牆壁是共用的,連曬壩也是共用的。每戶人家正門前均有是用青條石鋪成的石階,前排與後排每戶人家之間也用靑條石連接,

    雲舒他們經過四五戶人家才到外婆家的房子,原來外婆家的房子是整個李家大院最好的一家,位於後排正中位置:平整的青石板地面,雙人合抱的樑柱、半米的門檻、三米的大門,高大敞亮的堂屋,四間廂房、兩間閣樓、一間廚房,而牲畜房和雜物房卻是在下排房屋邊上重新蓋的三間屋子裡。

    外婆家只有一個男丁李富貴,看他那樣子不像是飽學之士,按理說這李家大院最好的房子不該他住才對,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雲舒的外公。

    據說雲舒外公是李家百年來第一個秀才,在城裡或許沒什麼,可在這窮鄉僻壤卻是件了不得的事兒。且外公能言善辯,是個極會交際的人,雖只有秀才功名,卻極受重視,還做過縣令大人的門客,地位自然就高了。

    當時外公的幾個妹妹都托外公之福嫁進城裡,不是縣城而是省府哦!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條件卻也是不錯的,這在當時可是被十裡八鄉傳為美談,這李家大院的各家各戶自然也受過外公的不少恩惠。

    現在外公去世已有幾年了,舅舅是個不會持家的直腸子,卻占著讓人眼紅的大房子和大片土地,表面上的平靜不代表會一直平靜,雲舒看著憨直的舅舅,不禁隱隱為他擔心。

    雲舒一家還未到舅舅家的曬壩,便聽到二姨響亮的大嗓門:「哎呀!三妹,你怎麼才來呀!」

    「什麼才來,她家那麼遠,以為都像你,兩刻鐘就到啊?他們現在能到多半是天剛亮就要出門!哎喲!舒舒也來了,快來快來,讓大姨抱抱!」這是大姨略微沙啞的聲音。

    「別讓大姨抱,她粗手粗腳的,還是二姨好,讓二姨抱!」二姨見大姨迎上來,立刻不甘示弱的沖上來擠開大姨。

    二人爭得不可開交。「你們都給我回去幹活,你三妹走了一個時辰還沒進門,你們就把她賭在門口,像什麼話!」這最有威嚴的聲音自然是外婆的。

    年近五十的外婆頭髮花白,高高瘦瘦,臉上滿是皺紋,拉長臉瞪著大姨二姨兩人,她們只好悻悻的回屋幹活,外婆待她們進屋,轉向雲舒時,已變成歡喜慈愛的笑臉,上前接過雲舒,啪啪親兩口,道:「哎呀,好久沒見舒舒了,還認得外婆不?」

    雲舒自然要好好表現,依依呀呀的手舞足蹈一番,然後咯咯直笑,外婆更是高興了,一口一個乖孫、寶貝兒的叫,聽得雲舒直冒雞皮疙瘩。

    嬉鬧片刻,外婆轉向李氏夫妻,道:「快進屋吧,別在這兒傻站著!」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42 PM

第十七章 外婆鄭氏

    嬉鬧片刻後,外婆轉向李氏夫妻,道:「快進屋吧,別在這兒傻站著!」

    李氏給水志誠使個眼色,水志誠立刻反應過來,趕緊將雞蛋和母雞提溜到外婆鄭氏面前,討好的笑道:「娘,女婿給您拜年了,家裡沒什麼東西,就這些雞蛋,還請娘不要嫌棄!」

    鄭氏一看,立馬認出那兩隻母雞正是她自己養了兩年的老母雞,立刻拉下臉來:「怎麼,我給你們的東西還嫌少,一樣一樣的數清了給我送回來?」

    水志誠呆了,囁嚅著不知說什麼好「我…我…我們……」

    李氏見勢不妙,趕緊上前挽起李氏胳膊,道:「娘,不是這樣的,我們年底這段日子掙了點錢,地基錢已經交清了,還有些結餘。志誠說想要孝敬孝敬您老人家,我們才專門去鄰里買了這些雞蛋回來。娘,您看……」

    鄭氏臉色稍微好轉了一些,卻還有些不高興,雲舒見狀自然是要幫幫自己老爹的,於是依依呀呀叫起來,從鄭氏懷裡掙了掙、踢踢小腳,小手直指外婆家的大門,嘴角配合的流出一串口水。

    外婆見狀,板著的臉上立馬堆起笑,「哎喲,我們舒舒也知道外婆家在哪兒了啊!不愧是我的乖孫,真聰明,知道外婆家有好吃的,看這口水流的,走走,咱們回家吃好吃的!」說著抱起雲舒往大門走去。

    水志誠見鄭氏高興的抱著雲舒走開,松了一口氣,李氏拉拉他,使個眼色,二人趕緊提起東西跟了上去,隨著鄭氏進門。

    外婆家的堂屋真的好大,至少有一百多平米,房頂老高老高,估計十米左右,那橫樑根根粗大,長直均勻,看樑柱顏色,應該有些年份了,卻絲毫沒有殘損被蛀的跡象。雲舒驚歎,現代那鋼筋水泥時代哪兒去找這種樑柱?還是古代好啊,什麼東西都超級綠色!

    李氏將所有東西都交給了舅母王氏。王氏是個矮矮胖胖的小婦人,相貌普通,一隻眼睛有些殘疾,視力不怎麼好,除此之外相貌體型跟舅舅都是絕配。

    王氏的父母只有她一個女兒,且是在王氏母親四十歲時才生下的,她父親在王氏五歲時便去世了,這種狀況在這古代必定是會被人冷嘲熱諷暗罵絕戶頭的。

    可王氏母女居然獨自平安的生活了十幾年,不僅保住了家產,周圍鄰里大都幫襯著她們,沒一個跟他們臉紅吵架的!更驚奇的是王氏嫁給李富貴時,王氏她娘王姜氏居然也跟著過來了,由李富貴給她養老送終。

    雲舒不知道是該佩服外婆鄭氏的寬容大度,還是該佩服王氏母女的人緣!後來聽說舅母王氏居然是由大姨李如琴牽線做的媒!雲舒鬱悶,這裡都習慣至親做媒人嗎?

    王氏一邊接過東西一邊客氣道:「三妹真是的,又不是外人,回家還帶這麼多東西,你們那大老遠的,唉!」經雲舒仔細觀察,王氏的表情確實是情真意切,沒一點兒虛與委蛇或暗喜、不滿之情。

    王氏長歎一口氣,拉著李氏的手往右邊外間廂房去:「快來看看,娘年前給小康縫製衣服時,給舒舒也做了一套,你來看看喜歡不喜歡!」

    李氏說著感激客氣的話跟著王氏進了廂房。鄭氏則抱著雲舒直往左邊外間廂房去,這房間裡有一張雕花床、一張普通床,兩個衣櫃、兩張桌子、兩把椅子。那張雕花床看起來很上檔次,床底座木料粗實,床柱分兩進,可掛兩層帳子,外層兩頂端做成斗拱狀,上雕一龍一鳳,很是精細,床前一張一尺高、一尺半寬的腳踏。雲舒從未見過這種床,這東西放現代肯定是古董!

    看這屋裡的陳設,不像是年輕人的房間,那麼這只可能是外婆的房間了。而房裡傢俱均為兩套,那另一套多半是王氏之母王薑氏的東西。

    鄭氏將雲舒抱到一張桌前,見桌上放著一個小碗,碗中是乳白乳白的汁液,聞起來有點兒腥味兒,可能是什麼動物的奶吧。外婆將雲舒放在膝蓋上,拿個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那奶汁一到嘴裡,便是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雲舒不知道自己是真餓了,還是味覺有誤,動物奶汁怎麼會這麼香了?也不知道鄭氏用了什麼法子處理?

    外婆喂完雲舒,給她擦擦嘴,雲舒吃的肚子圓圓,忍不住打了個飽嗝,剛擦過的嘴角又流出奶來,外婆笑著捏捏雲舒的小鼻子:「小饞貓,誰讓你吃那麼多!」。

    然後她抱起雲舒出了廂房,正好遇到從舅母房裡出來的李氏,李氏趕緊上前欲接過雲舒:「娘,您別只顧著給咱們小輩做衣服,您的衣服穿了好幾年了也沒換件新的,您這樣我們怎麼安心啊?!」

    鄭氏轉過身不讓李氏抱走雲舒,笑道:「我一個老婆子,大半截兒都入土了,還穿什麼漂亮衣服?倒是你自己、有點兒錢就該攢起來,逢年過節的給家人作身兒衣服,出門也體面不是?你爹可是秀才老爺,你們可別給他丟臉?」

    「娘,大過年的,您說什麼了?反正您以後不給自己做,給我們做了我們也不會要的!」李氏堅決道。

    舅母王氏趕集補充:「是啊,娘,您要多顧著自己,咱們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別太操心了!」雲舒很是意外,難怪王氏人緣好,這種明明只有女兒才會說的話她居然能信手拈來,希望她真的是個好心人才好!

    鄭氏不理她們,抱著雲舒走進王氏的廂房,道:「把衣服拿過來,我來給咱們小舒舒試試!」

    王氏趕緊上前將衣服送上,鄭氏接過衣服直接往雲舒身上套。這衣服用的是大紅色的棉布,上面點綴著白色的小花兒,雲舒身上原本穿著裡三層外三層的厚衣服,套上那新衣服大小居然正好合適,卻長出不少。

    鄭氏道:「恩,還不錯,舒舒太小了,又瘦,這衣服本是夏天穿的,奶娃長得快,過半年等咱們舒舒長大了長壯了,就能穿這花花衣服了,你是是不是啊?小舒舒!」外婆笑著用額頭拱拱雲舒的額頭。

    雲舒自然又要以嬰兒身份表演一番。鄭氏滿意的抱起雲舒,對李氏道:「三兒,你到我房裡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李氏跟著鄭氏回到左邊前面的廂房,鄭氏坐到一張桌前,叫李氏也坐下。然後將雲舒放到自己腿上,從身上掏出一串鑰匙,打開抽屜,從最裡邊角落裡摸出一個盒子,再用鑰匙打開,裡面居然還是盒子!

    雲舒兩眼放光直盯著那盒子,心想:不知是什麼寶貝,外婆藏的這麼仔細,裡三層外三層的。鄭氏打開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塊用手帕包裹的東西,手帕果然也包了三層,打開後裡面是一隻金簪、一隻銀簪,還有兩隻玉鐲,那玉鐲看成色很是不錯,應該值不少銀子吧?

    李氏也很驚訝,道:「娘,這金簪、銀簪可是您的陪嫁,玉鐲是爹送您的,您這是做什麼?」

    鄭氏揮揮手,道:「你不要說話,聽我說!」

    「你們姐妹四人,如琴脾氣最大、最愛發號施令;如棋有些小聰明、愛占小便宜;如畫從小嬌慣,不愛做事卻最愛指手畫腳。

    你了,脾氣最倔,心眼也直,卻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也是姐妹中最能幹的。從小到大四姐妹的活兒一半是你在做,你又不會討好人,你爹平時也不怎麼喜歡你,重活、累活都讓你做。說實話,你可怨過爹娘?」

    李氏越聽越是眼淚汪汪,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雲舒想,如果真是外婆說的那樣,李氏肯定埋怨過,不過現在的李氏應該是毫無怨言的。

    鄭氏給李氏擦擦眼淚道:「多大的人了,比咱們舒舒還愛掉豆子,小心舒舒笑話你!」

    鄭氏將那些東西推到李氏面前,道:「娘心裡明白你的委屈,你爹臨走前那幾天還在念叨,虧待三兒了,讓我把這對玉鐲傳給你。當初你爹送我這對玉鐲時說過是要當成傳家寶的,可你大哥你應該知道他不是……」

    「娘,別說,我知道,您別說了!我都知道,可是大哥畢竟是咱們家名正言順的男丁,你怎麼能……?」

    「這個你別管,這是我和你爹共同的決定,你就不要推三阻四的了,也別告訴你大哥、姐妹們,現在我還在他們不說什麼,以後我去了他們難免會念叨你。」鄭氏將那些東西包好,拉過李氏的手,鄭重的放在她手心上「一定要好好保存,把它一代一代傳下去!」

    李氏雙手顫抖著接過,將其放進貼身的小衣裡。

    鄭氏抱著雲舒站起身來,道:「志誠是個好孩子,是你自己選的,現在又有了舒舒。凡事不要置氣,多忍讓些,好好過日子!你先在屋裡休息一下,等眼淚幹了再出來吧,你小妹快到了,我出去看看!」

    然後一邊逗著雲舒一邊向大門外走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43 PM

第十八章 小姨夫妻

    鄭氏站在曬壩的臺階上往竹林左下方張望,雲舒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那裡是一條平整寬闊的青石板大路,路上人來人往,歡聲笑語,很是喜氣!

    鄭氏站了一會兒沒等到小姨,嘀咕道:「明明就她最近,卻總是到得最晚,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睡懶覺?唉!」

    鄭氏嘴裡雖埋怨,看她那表情卻明明是滿滿的寵溺縱容。鄭氏抱著雲舒慢慢的走下臺階,順著竹林小道,走向那條青石板路。路上遇到不少行人,他們都熱情的跟鄭氏打招呼,從稱呼上看,鄭氏的輩份應該是相當高的,至少還沒遇到比她輩份更高的。

    走上青石板路幾十米,路旁一個小院子,院中坐著一位跟鄭氏同齡的老人家,她一看到鄭氏,就熱情的迎上來,非要把鄭氏拉進院裡坐坐不可,二人坐下閒聊,鄭氏稱她張嬸。張嬸道:「哎喲,大嫂啊,你家寶貝孫女來了啊?看你寶貝的,就你們家把女娃當寶、男娃當草!」

    雲舒對這也有疑問,為什麼了?

    鄭氏道:「沒辦法,我那幾個兒女前面生了四個都是男娃,個個調皮搗蛋,我可是早就盼著孫女了。你看,咱們舒舒這麼乖巧聽話,誰見了不心疼啊?」

    張嬸附和幾句,便上前對雲舒上下其手。雲舒很是鬱悶,要自己真是個奶娃,早就大哭大叫了,這老媽子手上老繭摸得她發疼不說,那手髒兮兮,不知是不是剛去掏過灶孔?黑黢黢的,很是嚇人。雲舒一直忍耐著,張嬸卻想逗她笑,可她怎麼也笑不出來!

    鄭氏聊了會兒,便坐不住了,她站起來:「大妹子,我還要去看看我家如畫閨女,先走了,你有空就多去我家坐坐,陪陪我這老姐姐啊!」

    張嬸勸道:「唉,就老姐姐你愛操心,如畫都嫁人了,你還天天去看她,你還能守她一輩子不成?我說老姐姐啊,兒孫自有兒孫福」

    鄭氏不置可否,張嬸知道多說也是討人嫌,便道:「那我就不留你了,老姐姐有空也多來咱們院子走動走動啊!」

    鄭氏抱著雲舒轉過一個小土坡,順著大道走個四五百米,上一段臺階後,面前是一大片青石板鋪成的平地,估計有近七八百平米,看樣子應該是個大型的晾曬場,場地另一邊有一座小房子,在大片平地映襯下顯得有些矮小。

    外婆抱著雲舒慢慢走過晾曬場,直到站到那房子門前,才發現這房子一點兒都不小,至少比雲舒家大兩倍。房頂四五米高、蓋著細密勻稱的青瓦,牆壁一米以下全是青條石壘成,上部則是厚厚的黃泥蹋實而成,這幢房子雖無院牆,看其構造也應算是中上水準了吧?

    鄭氏一手抱著雲舒,一手拍門,拍了半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鄭氏卻不放棄,更是加重力道拍門,還大喊著:「如畫,開門,如畫!」

    又等了半刻鐘,屋裡總算有動靜了,幾分鐘後,裡面響起門閂的聲音,然後門被開了一條縫,一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女子伸出頭來,見是鄭氏,不滿道:「娘啊!大清早的,你拍什麼門啊,煩死了,連個覺都睡不安穩!哎呀!冷死了冷死了!」

    那女子一邊說一邊抱緊胳膊往屋裡跑,不關門也不管抱著雲舒站在門口的鄭氏。雲舒嚇了一跳,這…這是小姨?!上次見過小姨,印象雖不深,卻也記得小姨是個很愛打扮的女子,跟現在這幅模樣可是有天壤之別啊!

    鄭氏見她這樣,卻絲毫不生氣,似是習以為常。她抱著雲舒進了大門,將門關緊,開始念叨:「現在都快巳時末了還大清早!衣衫不整的像什麼樣子?!幸好是我來,要是個大男人來敲門,你也這樣子來開門?真是的,多大的人了,還要我這老婆子來提醒。」

    「這個時間除了你還會有誰來敲門吶!」小姨嘀咕。

    鄭氏又要開念,小姨趕緊道:「好了好了,每次一來就念,煩死了,我這就換衣服行了吧,別念了別念了!」

    這屋裡進門便是直通堂屋兩米寬的過道,左邊是廚房,右邊是牲畜房,堂屋後面是兩間廂房,小姨夫妻住的顯然是右間廂房。外婆將雲舒放到左間廂房的床上,用被子圍成一圈讓雲舒坐在裡面,便到堂屋開始收拾。

    這堂屋雖大,卻亂得不成樣,小東西這兒一個那兒一個,鞋子東一隻西一隻,沒有配對兒的!幾根凳子倒在地上,連桌子都歪歪斜斜,桌上的碗堆得老高。雲舒看得頭痛,要讓自己去收拾,半天也未必能收拾規整。

    鄭氏手腳麻利的收拾打掃,居然半個小時就搞定了。她對著右間喊:「如畫,好了沒有?」

    過一會兒,小姨出來了,打扮得光鮮亮麗、花枝招展的,要不是雲舒親眼見到,絕不會相信先前那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的女子會是面前這漂亮洋氣的小姨!

    雲舒仔細觀察小姨:瓜子臉、丹鳳眼、個子高挑、皮膚白皙、十指纖纖、白嫩細膩,確有幾分姿色,這樣貌實在不像是農家女。再看她的衣著打扮,那布料雖只是普通的棉布,其樣式做工卻是新穎精緻,將她修長的線條映襯得更加玲瓏有致,發飾雖簡卻恰到好處,這樣的小姨、就算放到滿街美人兒的現代也絕對是個極其出挑的。

    鄭氏看看小姨的打扮,道:「如畫,你都嫁人了,別成天只顧著打扮……」

    「行了行了,娘,我知道了,大過年的,你就不能讓我清靜清靜?」小姨不滿的嘟著嘴抗議。

    鄭氏無奈的歎口氣,「唉!我都是為你好!孫武了?怎麼沒見他?」

    「他~~~」小姨聲音陡然拔高,「他死了,別提他,娘,咱們走吧!哎呀,肚子好餓啊,有段時間沒見姐姐們了!」小姨誇張的說著就要往門外沖。

    鄭氏一把將她拉回來「你們小倆口又怎麼了?你才出嫁半年不到,別跟孫武置氣,以後你還得指望著他過日子了!」

    小姨不屑的撇撇嘴,「切!就他那慫樣兒!娘,一說這個我就生氣,要不是當初你說他好、靠得住,我現在至於這麼窩囊嗎?。」

    「什麼窩囊不窩囊的,到底怎麼回事?」

    「哼!你看他、日上三竿了還死在床上,打都打不醒,就他那樣兒,我還有什麼指望?地不會種,生意不會做,說是有兩個鋪子,可結婚半年也沒見他拿過幾兩銀子回來,連脂粉錢都不夠!還不如像三姐那樣嫁個老實巴交種地的,還有些盼頭!」

    鄭氏拉長臉,「你怎麼說話的?那是你三姐夫。當初是你自己死活不要嫁種地的,現在還來怪你娘,你個死妮子!」鄭氏舉起巴掌作勢就要打下去!

    「停、停!娘,好女子動口不動手,你要是把我妝容打花了,我可不敢保證再花兩刻鐘就能補好啊,到時候你還不是要給我送飯來!」小姨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鄭氏對這樣無賴的小姨最是沒辦法,只好放下手,道:「孫武怎麼了?大清早的你就這麼罵他?」

    「哼!還能怎樣,他昨天一去他老娘那裡就喝得酩酊大醉,我勸他幾句,他娘和妹妹不勸他,反而來數落我,氣死我了!」

    原來小姨的丈夫孫武家本在縣城,他爹早早就去世了,留給他一座小院子、兩個鋪面。她娘在他爹去世一年後就改了嫁,生下一同母異父的妹妹。孫武是由他奶奶帶大的,奶奶畢竟年紀大了,管束不了他,上學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學無所成;幸好還有兩間鋪面,讓他折騰了幾年,生意將就還算過得去。

    小姨會嫁給她源于外公與孫武爹曾同為縣令大人做過事,有幾分交情,當時孫武爹開玩笑道:咱們定個娃娃親吧,外公隨口應諾,卻並沒當回事兒。沒想到等外公去世後,孫武奶奶卻突然托人上門提親,說是外公定下的。

    那時外婆鄭氏正為小姨的婚事發愁,小姨從十歲起就不斷有人上門提親,可小姨不是嫌人家窮、就嫌醜、或者嫌兄弟太多、或者嫌婆婆不好相處等等等等。幾年下來挑了無數卻依然沒有合意的,眼看小姨就快十五了,鄭氏突然聽說這事兒,便打算先看看人再說。

    等孫武打扮周正了上門來,鄭氏見孫武長相周正、一表人才、很會說話、家在縣城、略有薄產、又無兄弟姐妹、連婆婆都不用伺候,唯有一年近七十的老奶奶。這樣的條件十裡八鄉難得找到,心下便有些願意。

    孫武上門時,小姨自然是偷偷看過的,鄭氏問她意見時,她只是低頭不語,並未像以前那樣挑東挑西,鄭氏便認為她是願意的,就這樣定下了這門親事。

    對方下定時,因孫武家基本沒人了,鄭氏又不放心小姨,雙方便商定鄭氏將晾曬場邊的房子給小姨做陪嫁,小姨夫妻每年至少要有小半年住在這裡。

    那陪嫁的房子就是雲舒現在所在的房子,雲舒一陣羨慕,原以為外婆對李氏很不錯,可跟小姨比起來,別的不說,就說這陪嫁的房子,唉!真是沒法比啊!

    鄭氏煮了些醒酒湯給孫武喂下,到午時中才讓他完全清醒,直到李氏過來叫眾人回去吃飯,幾人才磨磨蹭蹭嘰嘰喳喳的出了門。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45 PM

第十九章 家宴

    幾人出門往李家大院走去,李氏抱著雲舒走在最前面,小姨其次,再是姨父孫武,走在最後的卻是外婆鄭氏。

    這樣的順序很不應該,有心之人也許會說李氏和小姨不孝,可外婆自己堅持,說是孫武才醒來不久,怕他摔著了,走後面好看著他,當然這事兒本該是小姨來做。看小姨那嘴嘟得能掛個油瓶的樣子,要讓她去扶著孫武,根本不可能!李氏抱著雲舒,且男女有別,更不方便。

    雲舒抱著李氏的脖子,下巴放在李氏肩膀上,正好把後面幾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小姨時而嘀咕、時而嘟嘴、時而逗逗雲舒、時而摸摸自己的頭髮;孫武個子瘦高,明明是個大小夥子,走路卻虛浮搖晃,看他眼神迷離,精神恍惚的樣子,的確讓人喜歡不起來,何況是挑剔愛美的小姨!

    外婆鄭氏走在最後,不停的念叨:「阿武啊,小心點兒,哎呀,前面有個坑……小心,那塊石板有點松……」雲舒一頭黑線,不知道的人多半以為孫武才是她兒子,李氏、小姨只是媳婦了!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鄭氏這樣對孫武絕對是因為小姨,可小姨卻一點兒不領情!

    就這麼幾百米的路,卻走得熱鬧非常。剛到竹林,大姨、二姨便迎了出來,見幾人這種狀況。大姨臉一拉:「小妹,給我過去把你男人扶好了;二妹,你扶著娘先走!」然後又瞪一眼李氏,那意思是你看他們這樣也不管管?李氏尷尬的笑笑沒說話。

    二姨趕緊上前說是扶,實是拉,扶著鄭氏幾步竄到前頭,鄭氏不滿道:「幹什麼幹什麼,死妮子,翅膀硬了,連老娘都敢指使了!」

    二姨小聲道:「娘,小聲點兒,那麼多人看著了,大過年的,你一個老輩這樣子像話嗎?你就不怕別人戳我們脊樑骨?!」

    鄭氏立馬不語了,雲舒環視四周,果然,附近好幾個人正向這邊探頭探腦,雲舒感歎:看來這李家大院確實不清淨啊!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小姨見狀也不敢反對,她掛起笑臉過去扶住孫武:「哎呀!相公,叫你不要喝酒你偏要喝,都怪城裡那些親戚太熱情了,下次可不要這樣了,啊~~」那一聲‘啊’說的魅惑誘人,手卻狠狠在孫武腰上掐了一把!

    孫武被這麼一掐,徹底清醒過來,想叫疼,卻見小姨正挽著他胳膊嫵媚的看著他,嚇得立即閉嘴,諾諾稱是。於是小姨挽著孫武搖搖擺擺的走進竹林、上臺階、直至進外婆家大門,那模樣似是明星走星光大道,自信過頭!

    等幾人走後,大姨雙手叉腰,狠狠的掃視周圍一眼,待那些窺探之人心虛的散開,大姨才哼一聲,昂首挺胸、像戰勝的公雞一樣大步往外婆家的屋子去。

    李氏則笑著搖搖頭,抱著雲舒慢慢跟上。

    一進屋,桌上的飯菜已經擺好,卻見四方桌只擺了三方,最下方放的卻是插著三炷香的半個蘿蔔。外婆按規矩走到桌子下方作揖三下,然後燒紙、嘴裡念念有詞,再作揖三下,完畢後站到一旁。

    接著是李富貴一家:舅舅拉著小健,舅母抱著小康,一家四口跪地磕頭三下、燒紙、念祈求詞,再磕頭三下,完畢後退到一旁;接著依次是大姨一家、二姨一家,輪到雲舒家時,李氏照例跪拜,念的祈求詞雲舒總算聽清了:願祖先保佑我們全家平平安安、保佑母親身體康健、保佑雲舒無病無災。

    祭拜完後,舅母和大姨將桌上的飯菜收回鍋裡熱上,又將一直蒸著的熱菜熱湯端上了桌,外婆道:「都是自家人,沒那麼多講究,都上桌坐好吧!」

    這裡的桌子通用的是正方形的四方桌,一方兩人,輩分高的坐正上方。屋裡擺了兩桌,男的正好八人:舅舅、四位姨父,三個小子;女方這邊鄭氏、王姜氏、王氏再加四姐妹共七人,還有雲舒和舅舅小兒子李賢康,舅母要忙著上菜,外婆照顧小康,雲舒當然跟著自己娘了。

    眾人按輩分坐好,先是象徵性的喝了杯酒,便可以開席了。小姨吃了兩口,似想起了什麼,停下筷子,對隔壁桌的孫武喊道:「孫武,不准喝酒,你要敢再喝今晚大門都別想進!」

    舅舅李富貴才喝第二杯,正在興頭上,道:「哎呀!小妹,大過年的,喝點兒小酒有什麼關係嘛?咱們這裡都是親兄弟,不會故意灌他的!」

    小姨筷子一放,「大哥,別現在說得好聽,醜話說在前頭,他要喝醉了今晚就跟你睡!哼!」小姨憤憤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裡。

    舅舅摸摸鼻子,嘀咕道:「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大姨一聽,臉一拉,沖著自己相公趙姨父道:「不准喝酒,要喝醉了就給我去睡一個月狗窩!」酒杯快到嘴邊的趙姨父一聽,只好訕訕的放下,道:「大哥,我不太會喝,咱們不用每杯都幹,隨意、隨意啊!」

    舅舅無法,只好轉向二姨相公錢姨父和雲舒爹,舉著酒杯不停的勸二人。二姨拿著筷子直望著隔壁桌,見舅舅勸多了,道:「哎呀,大哥,您是不知道啊,我們家書民最不會喝酒了,他一喝酒全身就長紅疹子,上次就是跟您喝了酒,回去躺了半個月,還吃了幾十個錢的湯藥了!」

    鄭氏一聽,立刻道:「富貴,書民不會喝,你就別勸了,這又生病又花錢的,太浪費了!你想喝就自己喝!」

    李富貴無法,只好轉向最後的雲舒爹了,雲舒爹是個老實人,舅舅一敬他就喝,也不知道推!李氏總算忍不住了,道:「大哥,您也知道我回家要走一個時辰了,路上還得抱著雲舒,您要把志誠灌醉了,我們怎麼回家啊?要是不回去,您也知道我那婆婆……」

    鄭氏一聽,也急了,道:「富貴啊,不是叫你自己喝嗎?不要勸志誠,喝醉了回去如書婆婆又要找茬兒!」

    李富貴鬱悶了,好不容易等到幾個兄弟來,以為能好好喝上一頓,為此他還專門去打了五斤十文一斤的好酒,這下怎麼辦?李富貴鬱悶的喝了幾杯,一圈人吃飯他一個人喝酒,沒意思,轉了一圈,發現還有幾個小子,便笑嘻嘻的去誘惑幾個小子跟他一起喝,可話才剛出口,立刻引來所有女同胞的抗議。

    鄭氏道:「富貴,幾個小子才四五歲,你這麼大人了,好的不教、教什麼喝酒?」

    大姨道:「大哥,你嫌酒多是不是?喝不完全給我啊,我提回去泡藥酒、蛇酒什麼的也好啊!」

    二姨道:「大哥,你真是的,我家小興也過敏,他那麼小,到時候長了疹子怎麼辦?小孩子可不比大人,生病可沒那麼容易好!」

    李氏道:「大哥,你別教壞小孩,自己喝就行了吧!」

    小姨道:「大哥真是的,幾十歲的人了,像個小孩似的,大嫂你也不管管?!」

    王氏正好過來換熱湯,聽到這話只是笑笑沒有說話。李富貴見狀,哪敢說聲不,只好悶悶的喝了幾杯後好好吃飯。

    這裡的飯桌上似乎完全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矩,反而是越吃越開心,越吃越熱鬧,氣氛自然越來越好,不愧是家宴。

    散席後幾姊妹一起收拾碗筷、打掃屋子,然後圍坐到一起說閒話拉家常。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6 04:49 PM

第二十章 惡狗

    散席後幾姊妹一起收拾碗筷、打掃屋子,然後圍坐到一起說閒話拉家常。

    小姨先提起話題,她問舅母:「大嫂,院子裡什麼時候多了幾條惡狗啊?那狗忒討厭,隔得老遠還沒見人就汪汪汪的叫個不停,一走過它們就從背後撲上來,要真咬到人可怎麼辦,那狗可比舒舒個子還大了。要咬到小孩,人家還不找那主人家拼命?」

    舅母歎道:「誰說不是了,那狗是下院李如連家的,為那狗院裡各家各戶都找他說了好多回了,可每次一提,他就罵人家偷了他的雞。唉!遇到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辦法了!?」

    大姨道「又是那該死的癩子李,咱們還在家時就跟他不對付,那死老頭忒可惡,活該絕子絕孫!」

    二姨道:「唉,光罵有什麼用,對付這種人就不能用老辦法。什麼時候去街上買半隻燒雞、再買包老鼠藥,和好了偷偷放到惡狗常去的地方,藥死它去。只要我們不說,院子裡這麼多人,誰知道是我們放的?」雲舒暗暗佩服,二姨確實有些小聰明。

    李氏道:「那樣不好吧,藥死了狗他不是更有理了,萬一弄些更大的惡狗回來怎麼辦?我說今天咱們姊妹都在,把那癩子李罵得狗血淋頭,讓全村的人都知道那傢伙可惡。」

    二姨道:「吵吵吵,你天天跟你那婆婆吵,結果得了一點兒好嗎?越吵越理虧,就我那辦法最好!」

    小姨吹吹她的長指甲,道:「恩,還是二姐的辦法省事兒,吵架浪費精神浪費口水,那惡狗不照樣還在?直接弄死它,一了百了。癩子李要敢再弄惡狗來,他弄多少來咱們藥死他多少,就他家那破爛樣兒,還買得起多少狗不成?」

    舅母王氏坐在旁邊做針線,對幾姊妹商量的辦法不置可否,只是靜靜的聽著,小姨見了,不滿道:「大嫂,我們是在給你出主意了,你說二姐的辦法怎麼樣?」

    王氏笑笑,「這個…我做不了主啊,娘她可憐癩子李的啞巴兒子,囑咐我們對癩子一家讓著點兒,不讓我們惹事兒,你們這辦法雖好,可娘肯定不會同意的!」

    眾人停頓片刻,李氏歎道:「癩子李那兒子挺不錯的,唉!生在那種家裡,可惜了!」

    原來這癩子李名李如連,他家就在舅舅家斜下方,現年四十多歲,年輕時常跟一群狐朋狗友到處廝混,一次在縣城大街上調戲一富家小姐,被丫鬟記住了名字,沒兩天便被抓去一頓好打,還生生將他頭皮扯去一塊,自那以後他頭髮便越來越少,成了個癩子,腿也有點兒瘸,所以大家叫他癩子李。

    他回家過日子後,雖改了些壞毛病,卻忍不住偶爾還是會去偷雞摸狗,李如鐘家的小兒子李賢常就是跟他學壞的。

    李如鐘家就在外婆家右邊,中間的牆是共用的。共用牆靠外婆家這邊是專門用來收藏糧食的閣樓,像雞蛋、臘肉、好酒什麼的都放在那閣樓上。李如鐘家靠共用牆這邊本是堂屋,那李賢常居然往自家牆上搭個梯子,算計好外婆家閣樓的高度,從他家牆上挖個小洞,便伸手過來偷東西。

    外婆家這邊一直沒發覺,只是奇怪:李如鐘家條件並不好,怎麼連著半個月天天有肉香了?那天舅舅李富貴去李如鐘家借梯子,見梯子就放在堂屋,舅舅拿走梯子,發現不太對勁,那牆上怎麼有個半尺寬的洞?

    舅舅趕緊跑回家去,叫外婆和舅母點起油燈上閣樓仔細清點,發現他們存在上面一整頭肥豬的臘肉,居然被那李賢常偷去了一半!

    舅舅一家立馬跑去隔壁找李如鐘理論,李如鐘開始並不承認,外婆便請來了族長、村長,將李賢常綁了,跪到大院中央,李如鐘才承認:最近半個月李賢常天天提著臘肉回家,說是跟人家賭錢贏來的。那時李賢常年僅七歲。

    在板子的威逼下,李賢常招供說是李如連教他幹的,偷的肉也分了一半給李如連。他們不僅偷了外婆家的臘肉,這半個月附近人家丟的雞鴨也是李如連帶著他幹的。

    這下李氏兄妹跟那癩子李的怨便結下了,兩家是老死不相往來,可房子卻在一個院子裡,這些都是祖產,不是說搬就能搬、說趕就能趕的,於是兩家時常吵吵架、鬥鬥氣什麼的,倒沒大動干戈。

    癩子李父母雙亡、妹妹早早出嫁,娶個媳婦生兒子時死了,就他那條件再娶絕無可能。癩子李不會照看孩子,常把孩子放在門口,自己出去逍遙,路過的大叔大嬸見孩子哭的可憐,有空的便好心的去喂喂或換換尿布。

    孩子四五個月大時,一天夜裡突發高燒,癩子李卻在外賭錢,還是隔壁大嬸聽小孩哭得嗓子都啞了才找人去撞開門,將小孩送去就醫,那大夫還算不錯,二話沒說便將孩子救了回來,看這孩子可憐,也沒收診金。

    不過自那以後,那孩子的嗓子就有點兒問題,到四五歲還不會講話,腦筋比普通人也要笨些,大家都說多半是那次發燒燒壞了腦袋,雲舒也認為這種解釋很合理。

    現在那孩子已經十五歲了,依然不會說話,不過卻很能幹,在家種地、養豬養雞。幾個月前癩子李家被偷的雞就是這啞巴兒子養的,這癩子李一輩子只有偷人家的,這次居然被偷了,便暴跳如雷,錢也不賭了、酒也不喝了,天天晚上在家蹲守、白天四處駡街,比那些潑辣村婦還能罵。

    如此這般過了一個月,賊沒抓到,又丟了兩隻雞,癩子李徹底怒了,跑去自己妹妹家要了兩條大惡狗回來。那惡狗一來,院子裡原本有狗的人家都把狗關了起來,因為那惡狗特能打架,才來幾天便打遍李家大院無敵手,眾狗見之立馬嗚嗚的跑開。

    癩子李很是洋洋自得:哼,我看哪個毛賊還敢來?!

    自那以後不只癩子李家,整個大院都沒再丟過雞,不過那惡狗沒了打架對象,便愛咬人。就算是院子裡的住戶惹它不高興了,它也要汪汪汪狂叫一聲,不認識的更是毫不留口。這李家大院本是個非常熱鬧的院子,附近人家最愛到這裡竄門。有了這惡狗,便沒人敢來了。

    時間長了,有意見的人家自然就多了,有人去提讓癩子李將狗栓在家裡,就沒人敢去偷他家了,大家也方便。癩子李一輩子偷雞摸狗,好不容易可以人仗狗勢、四處威風一番,怎可能聽得進去,於是就成了現今這種狀況。

    二姨道:「唉!這癩子李可惡了一輩子,居然能生出那麼個老實的兒子!」

    大姨道:「說來也是,那小啞巴卻是可憐!多好的孩子啊!唉!」

    李氏道:「要不,咱們就別管那惡狗了,惡人自有惡人磨,總會有人對付他的!」

    小姨道:「難怪男人們總愛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不過是對付只惡狗而已,幹嘛猶猶豫豫、擔心這擔心那的?要我說少了惡狗吃飯,小啞巴還沒那麼辛苦了!」

    幾姊妹各自有理,爭論半天也沒結果。這時忽聽外面有吵鬧聲。小姨率先站起:「哎呀,有熱鬧看了,咱們也去看看熱鬧!」

    幾姐妹剛出大門,便聽見癩子李的叫駡聲:「哪個缺德鬼放的老鼠藥,哎喲,我的大妞哦!要讓我知道是誰藥死了你,定要宰了他全家!……」

    舅母道:「大妞就是癩子李那條大惡狗!」

    二姨道:「啊!真的被藥死了?!呵呵,還是三妹說得對,惡人自有惡人磨,看來不耐煩他的人多著了!」

    小姨道:「可惜啊,只死了一隻!剩下那只二妞好像還是母的了!」

    幾人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沒人搭理他,便回屋繼續聊天去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06 AM

第二十一章 骨牌

    四姊妹回到屋裡,東拉西扯閒聊,聊的最多的自然是婆媳關係問題。雲舒發現,婆媳還真是天生的冤家,外人看來很好相處的兩個女人一旦成為婆媳便互相指責數落甚至吵架打架!能像外婆與舅母這樣和平共處的百中有一就算不錯了!

    四姊妹爭論的起勁,旁邊的幾位男同胞也不甘落後,圍在一起東拉西扯,雲舒仔細聽了聽,他們的話題倒沒多少家長里短,多半是些吹牛皮的內容.

    比如舅舅說他一次能喝掉兩斤白酒走路不搖晃,小姨父則吹牛說他能一次喝五斤還能找到東南西北,這話正好被小姨聽見了,轉過頭拉長臉道:「哧~~五斤?昨天才喝五兩就爬都爬不動了,還好意思吹!」

    小姨父訕訕的摸摸鼻子,心裡有氣卻不敢發作,這裡畢竟是小姨娘家。其實這小姨父其他毛病沒有,就是愛喝酒、愛吹牛。喝酒喝不了幾兩,就吐得全身亂糟糟,而這兩個缺點正是小姨最厭惡的,所以夫妻倆總是吵吵鬧鬧、磕磕絆絆!

    舅舅見狀趕緊打住,轉移話題。大姨父道:「年前我子時走夜路回家看到路邊有團鬼火,鬼火旁邊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那女子一邊往火堆裡填紙錢,一邊嘀咕著什麼!時而還掏出手帕來擦擦眼睛!」

    眾人都靜了下來,聽他繼續說:「我當時覺得奇怪,深剛半夜哪個女子這樣大膽?便舉起火把想過去看看,眼看離那女子就剩十步了,一邁步眨眼間卻轉回了原處。

    走了幾次都這樣!當時把我嚇到了!心想不會遇到鬼了吧!?可是那路不管怎麼走都走不出去,我只好壯著膽子去問那女子,我喊了她幾聲「姑娘、姑娘!」

    那女子慢慢轉過頭」

    「喂,你們幹嘛了!」突然一陣聲音傳來。

    屋裡眾人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不正是隔壁的李如鐘和他妹婿唐多智?

    小姨道:「真是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嚇死人了!」

    舅舅趕緊迎上去,「哎呀,鐘大哥,唐妹夫,稀客啊!你們怎麼有空來了?」

    唐多智道:「嘿,富貴哥說什麼了,咱們也算是兄弟,看你們家熱鬧,便拉大哥過來竄竄門,你們幹什麼了?」

    舅舅傻笑,「沒幹嘛!吃了飯休息休息,坐在一起吹吹牛!」

    「那多沒意思,大過年的怎麼不想點兒好玩的?」

    「唐妹夫有什麼主意?」

    唐多智嘴角一翹「我前段時間進城,見城裡人現在流行玩一種骨牌,我去學了學,順便買了副木質骨牌回來,咱們玩幾圈啊?」

    舅舅一聽,立馬來了興趣,「好啊好啊,快拿出來,早就聽說這玩藝兒了,就是沒見過,今天咱也見見這有錢人的玩藝兒到底什麼樣子?」

    唐多智指指手裡木盒道:「喏,這不拿來了嗎!富貴哥,你清理張桌子出來。」

    唐多智將骨牌放到桌上,將骨牌一張一張拿出來,教眾人認牌。舅舅一見這骨牌便興味十足,教一遍他居然全都記住了,雲舒看得糊裡糊塗,這古人玩的東西真不好懂。

    唐多智將規則講了一遍,便叫人上桌,舅舅自然是不用叫就坐好了,剩下幾個男人卻沒人上前,唐多智便一個一個過來拉。

    大姨夫被大姨一瞪立馬退了回去;二姨夫跟二姨簡直是天生一對,小心眼多得很,從唐多智進大門起他表情就淡淡的,唐多智叫他,他也委婉的推拒了。

    然後,唐多智自然轉向了雲舒爹,李氏自唐多智一進門就有些緊張,現在見他要去拉水志誠,嘩一聲站起來,抱著雲舒幾個箭步沖上去攔在了水志誠身前,她冷冷的看著唐多智道:

    「唐姐夫,你這骨牌不是白玩的吧?我怎麼聽說城裡人玩這個都是要下賭注的?咱們家窮得很,可沒錢給你下賭注!」

    眾人一聽,都目光灼灼的望向唐多智。這唐多智被李氏落了面子,顯然不高興,臉拉得老長:

    「三妹怎麼說話的?這骨牌可是我買來的。我好心給大家找個樂子,還負責教會大家,又沒說非要下賭注,你說得好像我要來騙你們錢似的!哼!我看三妹是看我不順眼得很啊。算了算了,不玩拉倒,我還懶得教了,大哥,咱們走!」

    唐多智和李如連劈裡啪啦的收起骨牌,氣衝衝的出了外婆家大門。

    李富貴追了兩步:「唉!唐妹夫、唐妹夫!你別生氣啊,三妹不是那個意思,唐妹夫!」

    唐多智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李富貴站在門口惋惜的看著二人手中的木盒子,直到二人過了轉角看不到了,才轉回到,首先便數落李氏:

    「三妹,不是大哥說你,你這脾氣啊,真是的,那唐妹夫是那樣的人嗎?不就是玩玩牌嗎?唉!」

    李氏漲紅了臉,生氣道:「大哥,你是說你寧願相信你那唐妹夫,也不相信我這個三妹?既然我這麼礙你眼,那我回去好了,以後再也不來了!」李氏抱著雲舒作勢就要拉水志誠走。

    李富貴見狀嚇到了,趕緊拉住李氏道歉:「哎呀,三妹三妹,不是的,大哥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那脾氣見不得外人的……」

    本已停下的李氏一聽更是要走,眾姐妹趕緊圍上來,一邊數落李富貴,一邊勸李氏。李富貴被說得滿臉通紅,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這時原在午睡的鄭氏被吵醒了,出來一見這陣仗,臉一拉,一聲大吼:「都給我靜下,大過年的,搞得像吵架一樣,你們非要讓別人看咱們家笑話不成?」

    眾人靜了下來,低頭站成兩排,不再吭聲。雲舒趴在李氏懷裡,看到如此威嚴十足的外婆很是佩服,再看眾人乖順的模樣,心裡一陣竊笑。

    鄭氏將前因後果問了個清楚,轉向李富貴道:「富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唐多智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吃了他多少虧還不漲點兒記性!他怎麼可能平白無故來教你玩什麼骨牌?你三妹哪裡說錯了?以後不准跟隔壁那一家子混,要讓我發現你敢跑去玩骨牌,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李富貴紅著臉維維是諾。雲舒忍不住咯咯咯笑起來,外婆見狀抱過雲舒,笑道:「看吧,我們雲舒都知道舅舅不對,正笑話舅舅了!」李富貴更是臉紅到脖子根。

    鄭氏又轉向李氏道:「三兒,你那脾氣確實該改改,你雖然知道好歹,那唐多智畢竟還是跟咱們的近親,又是鄰居,你這樣說他,不是給你大哥找麻煩嗎?。」李氏也紅了臉,低頭嘀咕道:「我是怕他教壞大哥和志誠!」

    鄭氏聲音緩和了許多「你心是好的,得換個方法,多跟你二姐學學!」

    二姨高興了,挽起鄭氏胳膊晃了晃:「哎呀,娘,您難得誇我一次,今天誇了我,是不是也該給點兒賞錢啊?」

    鄭氏笑著戳戳二姨額頭:「你啊,孩子都幾歲了,還好意思撒嬌,也不怕你兒子笑話你!」

    幾人笑鬧幾句,氣氛便緩和了下來。

    申時二刻,李氏一家便啟程回家了。鄭氏和眾姐妹都來送他們,直到翻過小山,上了大道,還能看見一群人站在山頂上望著他們。

    李氏偷偷擦擦眼角,歎息:「唉!當初真該聽娘的話,嫁個近點兒的人家多好!」

    水志誠安慰道:「如書,別難過,咱們好好過日子,好好賺錢,以後蓋大瓦房,就接娘來住;要不買輛牛車,不,買輛大馬車,兩三刻鐘就能到了!」

    李氏破涕而笑:「還大馬車了,家裡連頭豬都沒有,你把那幾隻老母雞綁上拿去拉馬車好了」雲舒聽了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水志誠一把抱過雲舒:「哎呀,你這不孝女,居然敢嘲笑你老爹,看我不把你扔出去!」說完就將雲舒往上舉舉。

    「小心點兒,放下放下,別傷著她了!」李氏在一旁著急。

    水志誠放下雲舒:

    「對了,那唐多智是怎麼回事兒?我看你剛才很不待見他,你跟他有仇?」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07 AM

第二十二章 李家過往

    「對了,那唐多智是怎麼回事兒?我看你剛才很不待見他,你跟他有仇?」

    李氏歎口氣,「不只是唐多智,他們一家都…,唉!這個說來話長,我們邊走邊說吧!」

    五十年前,李家老祖是本縣有名的地主,這附近十來個村都是李家的地,當時的家主是李氏爺爺的父親(後稱老人家)。老人家有四個兒子:老大就是右邊鄰居李如鐘的爺爺,老二是李氏爺爺,老三是左邊鄰居小三子的爺爺,這三子均為正妻所生;老四就是張嬸的相公李鴻科的父親,為小妾所生。

    李家到老人家這代已傳近百年,他那小妾本是個戲子,極得老人家寵愛,對老四更是寵得無法無天。老四從小到大只會鬥雞耍錢,後又與城裡的潑皮週三混到一起。週三本是個浪蕩子,靠拐賣良家女子、收保護費為生。跟老四混熟後,便將老四拉進了賭坊,老四開始時、沒錢了只是偷偷家裡的東西,被老人家發現,痛打了一頓。

    老四安分沒幾天,身上的傷還沒全好,又被週三騙出去賭。老四記恨老人家為幾個錢就下如此重手打他,便將家裡的地契房契偷去一大半,沒多久就輸得精光,他不敢回家只好四處躲藏、乞討為生,直到要債的上門收地收房,大家才知道事情嚴重了!

    幸好老人家將李家大院這片祖宅和村裡上好良田的地契隨身攜帶,以備不測。那要債的週三來時將官差也帶了來,看情形這事兒背後必定有人指使。李家雖是大地主,卻無權無勢,哪敢跟官府對抗?老人家只好將李家近百年的家業交了出去。

    等老四被找到帶回來,他全身破破爛爛、腐臭難當,腿也瘸了一支,比叫花子還不如。

    老四一見老人家便痛哭流涕,悔不當初。他稱身上的地契房契都是被週三搶去的,週三又逼著他立下欠條字據,一個月內不許回家。

    他只好沿街乞討,後來找了個機會跟蹤週三,發現他常進出於一家大宅院,經多方打聽才知那是胡縣令弟弟家的宅子。老四氣不過跑去衙門告狀,卻被官差一頓好打,他的腿就是那時被打瘸的!

    老人家思慮良久,又派人去打聽那些地契房契的去向,結果一半落到胡縣令夫人名下,一半落到胡縣令弟弟名下。這胡縣令本就是個昏官,最是愛財,縣裡被他奪了家產的大有人在;胡縣令夫人娘家又是省城的大戶,很有些勢力。小小一個李家,就算傾家蕩產,也動不了他們分毫。老人家痛心疾首:真是我不犯人人卻要欺我!

    對那不爭氣的老四,本想打死他了事,最後老人家還是心軟了,只是將他趕出了李家大院,分了兩畝薄田給他,讓他自生自滅。老四便在他娘的幫助下在李家大院附近蓋了間小院子,就是張嬸那間小院子。

    老人家痛定思痛,這次家難一是他教子不嚴、寵溺小妾;二是樹大招風、被惡人惦記;三是無權無勢、無力反抗。於是老人家立下家訓:

    一、李家子孫今後不論貧富不得納妾;

    二、李家子孫誰能博得功名,誰就是李家家主,良田、房屋均歸他所有。

    三、凡是李家子孫必須謹記家仇,若有機會,定要讓罪魁禍首傾家蕩產!

    老大一子兩女,老二一子三女,老三一子一女,三兄弟都只有一子,但看其資質只有李鴻睿最聰明最通世事。果然他不負眾望,十五歲時考中秀才。老人家得知喜訊,立馬將李家房契、地契都改成了李鴻睿的名字,並交給李氏爺爺保管,待李鴻睿成家後便轉交給他。

    可老人家剛剛病故,老大便自稱家主,要求查看地契房契,並要求將大部分田產房產轉到他的名下。當老二(李氏爺爺)拿出地契房契時,上面名字早已是李鴻睿了,老大便指責老二矇騙老人家,擅自更改地契房契,老三信以為真,也跟著大鬧,幾兄弟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就要動武!

    這時,李鴻睿及時請來了村長、族長,才將戰火暫時撲滅。村長、族長都是李家後人,自然也知道老人家留下的遺訓,且地契房契更名之事就是由他們經手。

    有了二人的擔保,老大無法,只好鬧著要分家,並要求家產平分成三分。這事又鬧了許久,李鴻睿很有些手段,又有村長族長的幫忙,最後將後排主屋分成三份,老二自然是住中間最大最好那部分,右邊給老大,左邊給老三。田產自然大部分歸李鴻睿所有,老大、老三隻分到一小部分。

    對於這樣的結果最不滿的是老大,他自小便認為自己是下一任家主,可父親偏心老四,先是放任他將家產敗得不足百分之一,後又暗自將這本就稀薄的田產房產轉給李鴻睿!原本過慣富足生活的他怎麼能忍受這麼一無所有的日子?於是老大一家便記恨上了老二一家,據說老大臨終前交代子女:一有機會就須奪回家產,將老二一家從族譜中除名。

    老三自從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族長、村長的作證,先前的不快盡數散去,反正他從沒想過能分得多少東西,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安安分分的過日子,跟老二一家的關係也恢復如初。

    自分家事件以後,老大一家便隔三差五的找茬占小便宜,這些自然不在話下,李鴻睿對他們也是多番忍讓、不予計較。

    後來,李鴻睿去考舉人,老大一家得知消息,居然連夜進城給胡縣令報信,並將老人家的遺訓一併告知,有頂頭上司阻攔,李鴻睿自然落榜,連考幾次均是如此,李鴻睿很是心灰意懶,對老大一家所為卻完全不知。

    胡縣令在此連任三屆後才調走,新來的武縣令為官清明,是個好官,李鴻睿便決定去找武縣令謀個差事。本抱著去試試的想法,與武縣令一見,卻似多年老友般相談甚歡,李鴻睿因此留在了縣衙任文書,後任師爺,直到武縣令調走。

    李鴻睿任職期間,對自己多次參考落榜一事耿耿於懷,便借職務之便查證一番,才知這全是胡縣令所為,縣令夫人娘家也出了不少力。後來李鴻睿家裡與老大一家因小事吵架,老大女兒無意中咒駡李鴻睿一輩子別想中舉,李鴻睿覺得奇怪,又是一番查證,才得知自己仕途如此不順,最初阻攔使壞的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大伯!

    得知此事後,李鴻睿大受打擊,再也無心仕途,對老人家留下家訓中的家仇之事更是無心再尋,他歎道:「自家不清,何以怨人?!這家仇還是留給子孫們吧!」那時正值武縣令升職省府,武縣令本欲帶李鴻睿同往,李鴻睿婉拒,卻托武縣令在省城為幾位妹妹找幾戶小康之家嫁了過去。

    自那以後李鴻睿便歸家安心種地,教養子女,對大伯一家阻他仕途一事決口不提。這事兒直到一次李鴻睿醉酒無意中念叨出來,才被鄭氏所知,一家人得知此事又驚又怒,對隔壁一家更是不鹹不淡。

    可兩家畢竟是鄰居,就算有天大的仇怨,這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又是血脈至親,時間長了,兩家關係也不再那麼緊張,偶爾也會互相竄竄門、來往來往。

    這種平靜沒持續多久,又被前來走親戚的唐多智母子打亂。唐多智母親李鴻歡是大伯的小女兒,當年在家很是受寵,她聽說李鴻睿想辦法將幾個妹妹都嫁進了省城,便哭鬧著也要嫁進省城,大伯無奈只好放低身段來求老二。

    老二知老大向來好強,又是自己的親哥哥,哪兒有不答應的道理,便給李鴻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給鴻歡找個省城人家。李鴻睿又是托關係又是求人的給李鴻歡尋了幾戶人家,李鴻歡卻嫌那些人家不夠富足,偏要找個有點兒家底的人家。李鴻睿無法,親自跑了幾趟省城,又讓妹妹們幫忙,拿回幾戶人家給她選。

    按李鴻歡的條件和要求,最多只能給人家做填房,或是做小妾。李鴻歡雖不高興,卻也沒辦法,最後她自己選擇去一個商戶人家唐家做妾,李鴻歡出嫁的嫁妝多半還是李鴻睿出的。

    幾年沒回家的李鴻歡帶著兒子回來,一進家門就撲地大哭,控訴唐家婆婆多麼惡毒、唐家祖母多麼狠辣!又怪李鴻睿不盡心,給她找戶惡毒人家讓她受苦。那唐多智小小年紀,居然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兩家關係又冷了下來。

    那唐多智母子回唐家後,過了幾年,唐多智母子再次回來,笑容滿面、衣著光鮮,似乎還帶了些錢財回來。李鴻歡告訴父親她已脫離唐家,以後便常住娘家。老大心疼女兒,便將房子分了一半給她,還做主將孫女李如香嫁給了唐多智,那唐多智從此便在李家大院落了戶,還入了李家族譜。

    不久後省城傳來消息:據說唐家被賊人洗劫,死了大半,家產也不知所蹤。李鴻睿得知此事,心有懷疑,卻未多問,只是叮囑家人少與隔壁一家來往。

    唐多智心眼靈活,很是聰明,腦袋裡稀奇玩意兒多得很,院子裡的孩子對他佩服不已。他總能在不經意間把你整得暈頭轉向,結果被整治的人還要給他道謝,舅舅李富貴就是最好的代表。

    最具代表性的事件:某天,唐多智告訴李富貴,後山有個蜂窩,那裡有蜂蜜,如果他能弄來給鄭氏吃鄭氏一定高興,他又補充:這事兒我可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可別告訴它人,要不那蜂蜜早就沒了。

    李富貴真拿根竹竿去捅蜂窩,蜂蜜確實找到了,等他滿頭滿臉滿身都腫脹不堪的提著蜂蜜回來,還沒到家門口,便嘭一聲便倒在了地上。睡了五天五夜後清醒過來,他說的第一句卻是:「唐表弟好厲害,真的有蜂蜜!」

    如此種種,不再詳述。李氏總結:李如鐘一家與我們家素有恩怨,那唐多智不僅聰明,還心狠手辣,這種人要對付大哥簡直是輕而易舉,我真有些擔心啊!唉!

    水志誠拍拍李氏肩膀,安慰道:「畢竟是鄰里至親,周圍還有那麼多李家族人看著了,他就算想使壞,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別太擔心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08 AM

第二十三章 同村拜年

    雲舒一家邊走邊說,雲舒驚歎:李家一小小農家,居然也有這麼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雲舒對外公的懷才不遇很是惋惜,如果沒有李家老大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李氏現在應該是個富家少奶奶吧?話又說回來,外公若真的仕途順利,李氏怎麼可能嫁到水家?又怎麼會生下小雲舒這個身體了?更不會有穿越而來的雲舒。

    雲舒一家酉時回到家中,一家人喂過牲畜、打掃整理一番便洗洗入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按慣例也該是拜年,如若是往年,水志誠定是要先去大伯、大姑、二姑家的,今年卻是不好再去。李氏想起蓋房時幫忙的鄰里,跟水志誠商量是否也去拜拜年?可家裡沒錢沒東西,空手去實在不好看。

    最後二人商定由李氏抱著雲舒去給幾位老人家拜拜年,雲舒爹去城裡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短工的?過年這幾天工錢往往會翻倍,能掙點也好啊!

    第二天天剛亮,水志誠就出發進城去了,李氏吃過早飯整理一番,便抱著雲舒往臨近的作坊院子去。

    這作坊院子以前曾是個釀酒的大作坊,後來主家生意做砸了,連工錢都付不出,只好將這作坊院子連賣帶抵押的放了出去,輾轉幾次便形成如今這等十幾家住戶的大院子,這院中所住之人大多姓水,雲舒懷疑這十幾戶人家數年前多半也是同一家?就像外婆家的李家大院一樣。唉!人類的繁殖能力太強悍了!

    李氏先去水志昆家給周伯娘拜年,周伯娘還是那副慈眉善目笑嘻嘻的樣子,李氏將雲舒抱在懷裡,捉著雲舒的雙手做出打拱狀,嘴裡念到:「小雲舒給周奶奶拜年了,祝周奶奶身體健康、子孫平安、萬事如意!」

    雲舒自然要好好配合,一打完拱,便主動向周伯娘張開雙手,嘴裡依依呀呀!周伯娘樂得呵呵直笑,抱過雲舒:「哎呀,雲舒也認得周奶奶了!來來,周奶奶給你兩個銅板,也祝小雲舒身體健壯、越長越漂亮!」

    李氏坐下來跟周伯娘閒聊幾句,才說沒幾句,周伯娘大兒子水志明的媳婦就來了。李氏見志明媳婦肚子微凸,便趕緊道賀,志明媳婦自然高興,相互說了一頓吉祥語,然後便坐下來拉家常。

    志明媳婦道:「哎,志誠媳婦,你聽說了嗎?昨天夜裡趙家院子被偷了,靠院子邊上幾戶人家的雞鴨被偷了一大半。那麼大個院子,連狗都沒叫一聲,那些雞鴨就那麼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見了!你說這事兒古怪不古怪?」

    李氏一驚,昨天回來清點了大雞小雞,一共二十二隻,不多不少,幸好沒丟。李氏歎道:「不知是哪個缺德鬼,大過年的也出來偷,活該一輩子見不得人!」

    志明媳婦神秘兮兮道:「唉!若真是人偷的也就罷了,以後多多防範就是,可是我聽趙家院子的媳婦們說偷雞的可能不是人!」

    雲舒嚇了一跳,不會是狼奶娘和小狐狸幹的吧?!想想又搖搖頭,不可能,雲霧山那麼大,狼奶娘哪兒不能抓幾隻小動物?幹嘛要非跑到山下來?就算要偷雞,山裡不還住著些獵戶嗎?他們也是養雞的!

    雲舒這樣安慰自己,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李氏聽了也嚇一跳:「不會吧!志明媳婦,大白天的,你可別嚇我啊!」

    周伯娘瞪志明媳婦一眼道:「剛剛過年,過往神明多著了,哪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你別胡說,小心得罪神明!」

    志明媳婦訕訕的笑笑:「娘,你發什麼火嘛?我也是聽別人這麼傳的,很多人都知道,真的!我保證!」

    李氏見狀趕緊轉移話題,道:「周伯娘,你看附近那些小山山頂都是山林,不知道那些山林有主麼?」

    志明媳婦眼珠一轉,「志誠媳婦,你問這個幹什麼?」

    李氏笑笑:「沒什麼,隨便問問。志誠年前就說想上山砍些柴去賣,可雲霧山又高又遠的,裡面又有野獸,我就想讓他去附近無主的山頭看看,所以先問問,免得以後吵架!」

    志明媳婦半信半疑的掃視李氏,周伯娘想了想道:「這個……好像有的山頭有主,有的無主,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們可以去村長那兒問問看。」

    李氏謝過,又閒聊了幾句,便去了給順叔拜年。

    李氏站在順叔家門口給他打了聲招呼,順叔出來,李氏便抱著雲舒恭賀一番,順叔挺高興,也給了兩個銅板。順叔家只有他和水志飛兩個大男人,李氏不便多留,站在門口說了幾句吉祥話便走開了。

    臨走時,李氏瞥見順叔家的桌子放著幾匹紅布,心想:莫非水志飛要成親了?

    走到隔壁水志民家,便聽說水志飛確實說定了姑娘,不過還沒定下婚期。

    水志民家有位老奶奶,已經八十五歲了,還能穿針引線、養雞養鴨,看起來比某些五十歲的人精神還好,這位奶奶比湯氏還高出一輩,是水家輩分最高的長輩。她目前跟著水志民一家過日子。

    李氏自然也要抱著雲舒去給這位老祖宗拜拜年,沾沾她的福氣。老人家的臉和手都已皺巴巴,還長了不少老年斑,表情很嚴肅。雲舒笑了半天她一點兒表情都沒有,這是雲舒穿越以來裝傻賣乖最失敗的一次。

    氣氛很尷尬,李氏也沒堅持多久,說了幾句吉祥話就落荒而逃。出來時志民媳婦拉著李氏說笑了幾句後道「志誠媳婦啊,老奶奶見誰都那樣子,連她親孫子都不例外,你可別心裡不自在啊!」

    李氏尷尬的笑笑:「怎麼會了,我們敬著老奶奶都還來不及了!」

    接下來李氏將作坊院子裡相熟的人家都去走了一圈,雲舒更是笑到臉抽筋,直到午時李氏才匆匆回家。母女二人都累得夠嗆,一回家李氏便將雲舒放到床上,自己也倒在了床上。她深深吸口氣,歎道:「唉!串門也這麼累」。

    李氏回頭看看雲舒,見她居然也跟自己一個姿勢,仰躺在床上,累得直打呵欠!

    中午水志誠沒有回來,母女二人吃過午飯,李氏休息平片刻,便抱著雲舒去村長家拜年,村長家稍有點兒遠,約有一裡半的路,李氏走了一刻鐘才到。雲舒發現這裡的人愛湊熱鬧,大多是十幾戶甚至幾十戶湊在一起組成大院子,散居的人家極少,而雲舒家便是那極少之一!

    村長所在的院子稱為銅鑼院子,不知道裡面是不是有個大銅鑼?李氏一進院子,便響起土狗此起彼伏的汪汪聲。狗聲一起,便有人從屋裡伸出半個腦袋、探探又縮回去,有的只是在窗子邊偷偷張望,出來打招呼的卻不多。雲舒感覺怪怪的,莫非這些人都是地下黨?!

    村長家在銅鑼院子最裡面最高的位置,李氏要去就必須縱穿整個大院,接受眾人偷偷摸摸的注目禮,雲舒能感覺到李氏很緊張,身體蹦得緊緊的!

    雲舒四下張望,發現上次蓋房時煽風點火的幾個人居然都在,心裡對這院子的評價立馬低到極點。

    李氏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了院子,直奔村長家而去。

    村長家很大,比外婆家還大,只是沒那麼高,看樑柱地板用的材料也沒那麼好,總體來說還是很不錯的,算是村裡最好的房子了吧?

    村長聽說李氏來了,便將母女兩請進去,李氏照例抱著雲舒給村長拜年說些吉祥話和感謝的話,便坐了下來。

    「村長,今天除了給您老人家拜個年,還想請教您一點兒事兒!」

    「哦,志誠媳婦有事儘管說。」

    李氏想了想,道「村長,咱們村那些小山上的樹林有主麼?」

    村長似是有些驚訝李氏怎麼會問這個?想想李氏家的狀況,便瞭解了幾分,道:「這個…有些有、有些沒有,具體的我得查查看。志誠媳婦問這個幹什麼?」

    李氏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村長,您也知道我家情況,咱們家田地太少,志誠想找些無主的山林開荒,所以來問問,村長,您看您方便幫忙看看嗎?。」

    村長猶豫片刻,「你等等,我去查查看!「

    李氏千恩萬謝一番,便坐在客廳陪村長夫人說閒話。村長夫人是個精明的老太太,等村長一走,村長夫人道:

    「志誠媳婦,開荒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山上那些雜草雜樹什麼的爛賤得很,有一條根須就能長出一大片,不忙活個兩三年可是下不了種子的,你們打算種什麼啊?」

    李氏道:「嬸嬸,咱們能不能找到荒地還不知道了,哪兒想過種什麼啊?」

    村長夫人自然不信,又旁敲側擊問了不少問題,都被李氏打太極般推諉了回去。

    兩刻鐘後,村長回來了「志誠媳婦,咱們村無主的山頭倒是有幾個,一個是你們家後山山頂,約有五十畝;一個是作坊院子後山山頂,也有五十來畝;還有就是趙家院子背後靠雲霧山次峰那一大片,約有五百來畝,都是屬於咱們村的,你家的地不就在那附近嗎?你應該有印象。」

    李氏沉默一會兒,問:「村長,這開荒地需要交錢上稅嗎?。」

    「恩,開荒需到官府備案,再辦地契,每畝地官府會收一百個銅錢,可能還要收些手續費什麼的。不過新開的地種糧食可免稅五年,種其他只免稅三年。」

    李氏又問了一些開荒的相關事宜,直到申時中才拜謝村長,抱著雲舒往家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11 AM

第二十四章 銅鑼院子

    李氏從村長家出來,自然還要縱穿過銅鑼院子。

    雲舒發現出來時跟進去時很不一樣,現在這院子裡多了不少人,有的幾人圍成一圈閒聊,有的端個小篩子坐在自家門口縫縫補補,這情景看起來與別處毫無異處,說有多和諧就有多和諧。

    雲舒心裡一陣嘀咕:剛才進來時莫非是自己眼花了?還是見鬼了!這院子真是古怪得很!

    李氏抱著雲舒偶爾跟相熟的人微笑著點點頭,便匆匆的往前走,才走一小半。「志誠媳婦啊,難得看到你到咱們院子來,過來坐坐啊!」橫空裡突然插入一陣尖細的聲音。

    雲舒扭頭一看,是個瘦瘦小小的婦人,三十歲左右,眼睛靈活精明,雲舒記得上次蓋房跟湯氏吵架時,這婦人可沒少煽風點火,而且竟是慫恿湯氏下狠手的!李氏稱這婦人為范大嫂,婦人相公也姓水,在城裡大戶人家當夥計,家裡就她和兩個孩子。

    「不了,時辰不早了,該回家去做飯了。」

    「著什麼急嘛,你看這天兒,還早著了,就算天黑了做也來得及啊!聊聊吧,聊聊吧!」范大嫂拉住李氏胳膊不放,李氏只好抱著雲舒到她家門前的小凳子坐下。

    李氏一坐下,周圍那些原本說說笑笑的婦人們便安靜了下來。

    范大嫂道:「志誠媳婦,大過年的忙什麼了?」

    李氏扯扯嘴角:「哪兒有忙啊?我是趁著這幾天無事,便帶著雲舒來給村長拜個年,多謝他老人家的照顧。」

    范大嫂嘿嘿一笑:「是啊,你確實得謝謝村長,要不還不知道被你那婆婆欺負成什麼樣兒了!」李氏尷尬的笑笑,不說話。

    范大嫂又道:「哎!你那婆婆這幾天怎麼樣了?有沒有欺負你們啊?」

    李氏尷尬的笑笑,沒有說話。

    范大嫂繼續道:「哎,對了對了!我昨天見志誠大姐、二姐都回來了,帶著大包小包的;特別是志誠那大姐啊,帶的東西老多了,還是讓兩個高壯家丁挑著來的了!怎麼樣?你婆婆有沒有分你們點什麼?」范大嫂神秘兮兮的笑著撞撞李氏胳膊。

    雲舒一頭黑線,這婦人真夠三八的,雲舒家離這銅鑼院子那麼老遠,再說大姑要去湯氏家也不需要路過這銅鑼院子吧?她怎麼就能看到人家大包小包的?

    雲舒看看周圍,那些婦人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尖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有的甚至扭著身子、腦袋直往這邊湊!雲舒覺得好笑,要聽就聽唄,跟做賊似的!唉!這就是我們未來的地下黨員集中營啊!

    李氏顯然也注意到了周圍的動靜,見范大嫂問的如此露骨,就算自己與湯氏一家不和,那畢竟是自己的家事,李氏心裡有些不高興,卻又不好直接駁人家面子,只是抿著嘴搖搖頭。

    范大嫂看李氏的表情,以為她正為大姑不送自家東西心裡不舒服了,便道:「哎呀,我說你那婆婆真是的,都幾十歲的人了,還爭什麼爭?何況志誠還是她親兒子了,你看看你那大伯家的院子蓋得又結實又漂亮的;而你們了,連茅草棚都不給住!唉!我活了幾十歲,還沒見過這麼惡毒的婆婆了!」

    「哧~那是你自己惡毒,把婆婆趕出去,草棚都不給住!」那群圍成一圈的婦人中有人小聲嘀咕一句,周圍眾人均是吃吃的竊笑。

    范大嫂臉一拉,轉向那群人,大聲罵道「老娘的家事,管你屁事!」眾人又是一陣低笑。

    范大嫂找不到是誰說她壞話,但眾怒難犯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沖著那群人嘀咕了幾句,又轉向了李氏。她把李氏打量了幾遍,道:「志誠媳婦,你嫁入水家快兩年了吧?到咱們院子來一共也不過三四回。嘿嘿,你找村長是有事兒吧?跟大嫂也說說,大嫂幫你參謀參謀!」

    周圍竊笑之人靜了下來,尖著耳朵聽。

    李氏笑笑:「真沒事兒,大過年的,有事兒也不好這時候提啊?我真的只是帶雲舒來拜年順便道謝的!」

    范大嫂有些失望,眾人也有些失望,院子裡又熱鬧了起來,各自聊開了。

    范大嫂自己把李氏拉來閒聊,自然不能問幾句話就趕人家走,只好繼續東拉西扯,說著說著又提起了趙家院子半夜丟雞狗不叫的事兒。

    范大嫂將此事神乎其神的講了一遍。雲舒發現這范大嫂極有講故事的天分,原本只是有人懷疑,在她嘴裡就成了有人親眼看到一個什麼白乎乎的髒東西,如何制服兇悍的群狗、如何降服群雞群鴨,到最後雲舒覺得那些雞鴨幾乎都是樂顛顛的排著隊跟著那髒東西跑掉的!

    「唉!志誠媳婦啊,你是不知道啊,昨晚我們這院子也不清淨,我昨天半夜還聽見雞鴨嘎嘎的叫了,狗卻沒叫。我喊了兩嗓子,又守了一個時辰,後來就沒動靜了,要不咱們這銅鑼院子不知丟了多少雞鴨了!」說這句話時范大嫂故意提高嗓音,似乎就是說給整個院子聽的。

    「哧~吹牛也不打草稿!」又有人小聲駁她一句。

    如此這般,李氏在范大嫂這裡坐了近兩刻鐘才得以脫身。李氏抱著雲舒經過那圍成一圈的婦人時,「志誠媳婦,別忙著走啊,好不容易來一趟,把雲舒抱過來認認人啊!」一年輕婦人叫住李氏。

    雲舒一看,那婦人抱著個一歲左右的小女孩,母女倆眼睛都不太正常,大得有些病態。雲舒認得她們,那婦人是村長小兒子水志剛的媳婦肖氏,女孩正是大雲舒半歲的水雲蓮,上次去趙家院子吃奶時見過她們,那肖氏的娘家就在趙家院子附近。

    李氏感激村長,對方是村長的小兒媳,李氏自然不好駁她的面子,便走了過去,教雲舒給肖氏和水雲蓮打招呼,又給周圍的一群婦人打一圈招呼。

    肖氏順口誇道:「哎喲,小雲舒真是乖巧懂事,不哭不鬧的,長得又乾淨又漂亮的,比我這女兒強多了,志誠媳婦,咱們換個孩子帶帶怎麼樣?」

    李氏笑笑:「哪兒有啊?志剛嫂子別這麼誇她,雲舒也有不聽話的時候!」

    水雲蓮不滿意了,她顯然聽懂了她娘的話,鼓著大眼睛憤憤的瞪著雲舒,舉起小手,沖著雲舒的方向直拍,嘴裡喊著:「討厭、討厭!」

    雲舒鬱悶的看著那小孩,上次一見面她就往自己臉上抓了一把,還沒找她算帳了,哼!討厭我?!你以為我還喜歡你不成?!

    肖氏哄了好一會兒才讓他安靜下來,回頭跟李氏說話。雲舒趁眾人不注意時,沖水雲蓮做了個鬼臉,捏著臉蛋對著她直吐舌頭。可惜雲舒低估了小孩的接收能力,水雲蓮看得稀奇,一點兒也不害怕,居然學著雲舒的樣子也沖著雲舒做鬼臉吐舌頭。

    雲舒鬱悶了,乾脆不理她,專心聽李氏說話。

    肖氏道:「志誠媳婦,你找咱爹有事兒啊?」

    「沒有沒有,拜年而已!」

    「你可別哄我,我回去一問婆婆就知道!」

    李氏笑笑,「是得多謝村長平時的照顧!志剛嫂也幫我向嬸嬸道個謝吧!」

    肖氏見問不出什麼來,只好轉移話題,聊些教養孩子方面的事兒。肖氏聽說雲舒從來不亂哭亂叫,晚上很安靜,喂什麼吃什麼、拉屎拉尿都會提前出個響聲,越聽越是羨慕。

    周圍的婦人聽了也很驚奇:「還從沒見過這麼好養活的孩子了!志誠媳婦,你可真有福氣啊!我家那小子,一歲前就沒讓我睡過安穩覺!」

    「是啊是啊!我家女兒也是……」

    眾婦人似是找到了共同話題,熱鬧的聊起來,李氏松了口氣,幸好沒被繼續逼問湯氏家的事兒、找村長的事兒。

    從眾婦人的說話態度、表情、物件、內容來看,就這麼二十來個婦人居然分成了四五派,相互不待見。這院子看來也熱鬧得緊啊!原本還有些羨慕住大院子的小孩的雲舒,現在覺得獨門獨戶挺好!一個湯氏就夠他們頭疼的了,再來這麼一大群,天啊!那是人過的日子嗎?

    直到酉時,婦人們要回家做飯,李氏才得以脫身,母女倆明明是未時出的門,居然在這裡滯留了兩三個小時,真夠累人的。

    李氏一出銅鑼院子就狠狠的松了口氣,原本僵硬的手也軟了許多!雲舒趴在李氏肩膀上望著那一大片房子組成的銅鑼院子在夕陽中閃閃發光,心裡一陣感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12 AM

第二十五章 老爹打工

    李氏抱著雲舒匆匆回家,家裡沒有異狀,水志誠還沒回來,李氏喂了牲畜,開始做晚飯。她心裡有些擔心,便時不時跑到屋外空地上往大道那邊張望一番。

    雲舒坐在屋前的背簍窩裡,望著對面山頂滿天的彩霞發呆,那兩隻吃飽的老母雞帶著十幾個小雞仔咕咕咕的圍著雲舒的背簍打轉。看著這些雞,雲舒想起今天在作坊院子和銅鑼院子聽到的傳言:那些雞鴨會是誰偷的了?但願不要是狼奶娘他們。

    雲舒又將得到的資訊總結分析一遍,覺得還是人為的可能性最大:半夜狗見人不叫,可能是賊人給他們吃了或聞了什麼迷藥,雞鴨被抓而不叫也可能是迷藥的緣故,這類東西前世聽說過很多,並不稀奇。

    可是人為什麼沒發覺?那麼大的院子,二十來戶人家,不可能個個都睡得死死的吧?莫非連人也被下了迷藥?一想到這個可能,雲舒打了個寒顫,要真這樣,那村人們不是任人宰割嗎?不,不!賊人要是真給村民們也下了迷藥的話,那他何必麻煩去偷雞偷鴨?直接將院子搜刮一遍,那錢財不是來的更快?!

    那賊人時如何避過村民的了?莫非真的有髒東西!一想到這裡,雲舒緊張的東張西望一番,似是那東西就在身邊一樣,雲舒有些害怕了,便哇哇叫了兩聲!

    「哎呀!我的寶貝女兒,見爹爹回來幹嘛還哭啊?是不是不歡迎爹爹,那爹爹可走了!」水志誠抱著雲舒,作勢要往大道上走的模樣。雲舒撇撇嘴:切,老爹真傻,你以為小孩都那麼好騙啊?你要走幹嘛抱著我走啊?

    李氏聽到聲音出來,見是水志誠,松了口氣,接過雲舒:

    「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看看,天都快黑了,盡讓我擔心!」

    水志誠嘿嘿傻笑,似是很享受李氏的念叨,跟著李氏進了主屋。

    李氏將雲舒放到床上,問:「今天怎麼樣?找到活兒幹了嗎?。」

    嘿嘿,水志誠只是傻笑不說話,李氏看他那樣兒,道:「說吧,有什麼好事兒?」

    水志誠從懷裡掏出一包銅板,遞給李氏道:「她娘,你看,我今天賺了一百個銅板!」

    「啊!」李氏嚇一跳「你…你不會幹了什麼壞事兒吧?怎麼會有一百個銅板?」

    「嘿嘿,她娘,你看我像壞蛋嗎?。」

    李氏故意圍著水志誠轉兩圈,上下品評一番:「恩,不像!倒像個大傻蛋!」

    「啊,娘子敢笑話為夫,看為夫的厲害!」水志誠說著就要向李氏撲去!

    李氏咯咯笑著後退幾步,推開水志誠道:「幹什麼?沒個正經,還沒吃晚飯了,雲舒還看著咱們了!別鬧了,快說正事兒!」

    「嘿嘿」水志誠坐下還在傻笑,李氏嗔他一眼,水志誠便將這一百文銅錢的來歷一五一十的說一遍:

    早上水志誠辰時中就進了城門,城裡大部分店鋪都關門休息;少數開門的店家,也只是留一兩個夥計守店,路上大多是走親訪友的人家,實在沒什麼活兒幹。

    他到處轉悠直到巳時末,轉到西街一小巷子,一個阿婆叫住他:「小夥子,過來,過來!」

    水志誠過去一問,那阿婆說她想去東街女兒家走親戚,平時去都是雇小轎,這幾天抬轎的人也回家過年了,所以想讓水志誠背她過去。

    水志誠有些猶豫,他進城是來賺錢的,這阿婆也挺可憐,要不要幫忙了?阿婆見狀,道:「小夥子,你把我送過去,我叫我閨女給你十個銅板怎麼樣?」

    水志誠愣住,說話結結巴巴:「啊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年紀青青的,婆婆媽媽像什麼話,就這麼說定了,快蹲下!」老實巴交的水志誠自然聽話的蹲下,那阿婆自己爬上背,直催:「往左邊走,快點快點,我女兒等我吃飯了!」

    水志誠年輕力壯,走路又穩又快,只用了兩刻鐘就到了阿婆女兒家。阿婆女兒是家小布莊的老闆娘,見老娘來了自然高興。又見背著老娘的水志誠,有些狐疑,待阿婆解釋清楚,老闆娘立馬掏出十個銅板,還叮囑水志誠:下午申時三刻再來送阿婆回家,工錢照舊!

    水志誠欣然答應,接下來他再四處轉悠,找短工的雇主就寬泛多了。見到有老阿婆四處張望的,便上前詢問一番,不過能像布莊阿婆那麼大方的卻不多,她們有的只是道謝,有的就給一兩個銅板,水志誠不好說什麼,只是嘿嘿一笑算了。

    下午水志誠遇到一對母子,見那母子倆身邊丟著幾個包袱,旁邊兩個小混混攔著母子二人正說些難聽話,水志誠最見不得那些欺負人的,提著扁擔沖上去就把兩小混混打跑了。

    水志誠見母子二人東西挺多,又沒男人同行,便想幫他們,可那婦人很有戒心,卻以為水志誠有什麼目的。水志誠乾脆直說:大姐,你就把我當短工吧,我幫你挑東西,還護你們母子安全到家,你給我十文錢怎麼樣?

    那婦人有些猶豫,水志誠以為她嫌價錢高,便道:十文是多了點兒,要不你給五文就好了。婦人打量水志誠幾遍,看他確實只是個粗壯憨直的農家漢子,便同意了。

    那婦人夫家姓唐,娘家姓方,有些姿色,卻是個寡婦,幸好丈夫去世時留下了一間鋪子、一座院子,家裡也算略有薄產,於是方寡婦便帶著四歲的兒子獨自過活,她家就在南街上,今天出來是去娘家走親訪友的。回來時每家送點兒東西,湊一起就裝了這麼幾個大包袱。

    方寡婦娘家條件比她家還略差,有個兄弟在外做生意,過年都沒回來。她回家找不到人送,本打算到街上叫個小轎的,站了一會兒,轎子沒等到卻等來兩個小潑皮。

    那幾個大包袱加起來也不過六七十斤,帶著孩子的方寡婦自然是拎不動的,而對挑個兩百斤上山下坡還健步如飛的水志誠來說自然是小CASE,他將幾個包袱往扁擔上一掛輕輕鬆松就弄走了,因為路途有點兒遠,方寡婦走得慢,那孩子走一會兒就累,水志誠乾脆讓那小男孩也騎到他肩上,把那孩子樂的直叫喚。

    直到把母子二人送到街口,方寡婦怕鄰里說閒話,便讓水志誠將東西放下,給了水志誠二十文錢。水志誠想退她十文,方寡婦道:「兄弟,我家不方便招待你,不過我家開了個雜貨鋪,常要進貨送貨什麼的,你要是不嫌棄,每隔五天來幫我進貨送貨,工錢每次給你二十文,今天這多出的十文就當是定錢,你看如何?」

    水志誠自然高興,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剩下的時間他便專門找東西多的人家,工錢看遠近,城內一趟二到五文,城外一趟五到十文錢,這個價錢算是挺高的了,不過過年這幾天,人手本就難找,除非遇到特別難纏的人,一般人是沒意見的。

    除挑東西外,有些鋪子急需人手送貨的,跑一次也能得五到十文,這挑東西的活兒顯然比送老阿婆強得多,水志誠一下午不停的挑來挑去,忙個不停,直到將近酉時才匆匆趕回家。雲舒家離縣城不是很遠,翻過幾座山就是,照水志誠的速度最多三刻鐘就能到。

    李氏看著手中沉沉的一包銅錢,臉上表情卻並不怎麼高興,李氏道:「那你中午吃飯了嗎?。」

    「當然吃了!」

    「吃的什麼?」

    「嘿嘿,我身體壯,飯量大,吃了足足八個大饅頭了!」

    水志誠一拍腦袋「哎呀!她娘,我就忙著賺錢,忘了給你和女兒買東西了!」

    李氏眼睛濕濕的,「你就只吃饅頭?」

    水志誠嘿嘿傻笑:「是啊,那饅頭個兒大,本來一文錢兩個,老闆看我買的多,八個只收了三文錢了!」

    水志誠說完才發現李氏眼淚汪汪的,便手忙腳亂的哄到:「她娘,別哭,明天進城給你買花兒戴,別哭啊!」

    李氏破涕而笑,拍他一掌:「誰稀罕什麼花兒不花兒的?我是心疼你!你個榆木腦袋!」

    水志誠摸摸腦袋,道:「她娘,咱們秋耕時天天吃糠咽菜,不還要挑肥上山?有饅頭吃我已經很滿足了,就是苦了你和雲舒,唉!」

    李氏嗔他一眼,道「別給我東拉西扯,明天割幾斤豬肉回來,你那活兒全是下苦力,中午得吃好點兒。我記得上次西街那個混沌鋪子不錯,皮薄餡兒多,吃兩大碗才七文錢,比那饅頭好多了!記得啊!不准再幹吃饅頭,明天去吃混沌!」

    「好好,遵命,娘子!」水志誠嬉皮笑臉的應諾。

    李氏將銅錢清點一遍,拿出十枚,裝進香囊,遞給水志誠道:「收好了,可別弄丟了,路上餓了隨時買點兒東西吃,別餓著肚子幹活,你可是咱們家頂樑柱,錢多掙少掙沒關係,身體要緊!」

    水志誠樂呵呵的將香囊收進懷裡。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14 AM

第二十六章 商量開荒

    一家人到廚房吃飯,李氏將今天去村長家打聽來的消息跟水志誠說了一遍。

    李氏道:「村長說的那三片無主的樹林,咱們後山這片、作坊院子後山那片、靠雲霧山那邊,你看咱們選哪片合適?」

    水志誠想了想道:「要不就選咱們後山這片?我從小就在那林子裡鑽,裡面哪兒有老鼠洞都知道,熟悉的很;山上有幾股小泉水、不是大旱不會幹;離咱們家也近,開起來方便,你看怎麼樣?」

    李氏道:「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娘那裡…,我怕又像蓋房子時那樣…!」

    水志誠道:「後山那山林不是娘的地,村長不都說了無主的嗎?!娘…她…不會吧?。」說這話時水志誠也很猶疑!

    「唉!就是因為無主她才更要爭啊!我怕到時候咱們一動工她就來鬧來圈地,她要圈一整片還好,萬一她東一片西一片專挑好的圈,那咱們怎麼辦?你去跟你娘搶?」

    水志誠無語了,這確實是湯氏才會幹的事兒!

    「那要不,就選作坊院子後面那片吧?。」

    「那片地開得出來嗎?我看那山上好多大石頭!連野樹野草都是從石頭縫兒裡長出來的!」

    「是啊,那山頭石頭確實多、不好打理啊!村長說有五十畝左右吧,我看即便種樹苗,能開出來的也不過十來畝!那山頭又沒水源,種糧食更不可能了!」

    李氏歎口氣:「雲霧山那片我以前就注意過,那片地倒是不錯,又大又有水源、石頭不是太多,只要我們計算好了,開起來倒也不難!只是那邊太遠了,又挨著雲霧山,偶爾還有野獸出沒,上次咱們雲舒就在那兒丟了一天一夜,我一想起那地方就後怕啊!唉!」

    雲舒一聽雲霧山就高興,恨不得大喊:「那裡好,就那裡,別想了,就那里拉!」當然這只是雲舒的幻想拉,她現在還不會話,依依呀呀叫幾聲,李氏以為她餓了,端來雞蛋羹一邊喂一邊繼續與水志誠商量。

    水志誠道:「要不咱們還是先在後山開?咱們偷偷去把地選好了,略微整理整理,然後到村長那裡備個案,等把地契辦下來再正式動工?」

    「可荒地要備案,得先請村長他們來看看,估計個大小啊!村長他們一來,你娘能不知道?她知道了那地多半是開不成了!」

    水志誠一聽是那麼回事兒,怎麼辦?二人想了一會兒,對視一眼,笑笑,水志誠道:「她娘,你想到好主意了?」

    李氏笑笑:「你不也想到了嗎?。」雲舒不明所以,這對夫妻還要打啞謎?!

    「那開荒地的事兒就這麼說好了,後山五十畝,咱們能開出多少畝來?」

    水志誠想了想,「後山大部分是斜坡,真正的平地不多,我打算找些石頭壘起來,弄成梯田一樣的地。咱們也別貪多,就將山泉流過那一路兩邊能開的地方開出來,弄個十來畝就夠了。」

    「恩,那股泉水我也見過,在咱們屋子左側面,幸好不在你娘屋子那邊,否則不知道又會鬧成什麼樣子!對了,我們屋子正後方不也有股泉水,似乎比側面那股還大點兒了!這邊咱們要不要……」

    「不行,不行,這個心思動不得,屋後的樹要是都砍了,一下雨那後山就往下塌,這房子必定保不住!」

    李氏嚇一跳:「還有這種事兒!天啊!那以後得多注意點兒!」

    二人閒扯了幾句塌山埋屋的事兒,李氏轉回正題:「對了,這片地咱們種什麼好了?」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咱們家的地實在太少了,連口糧都不夠,這片地還是種糧食吧!」

    「恩,只是以前我聽老人們說:新開出來的荒地得先種些肥地的草,養上一兩年再種莊稼,據說那樣才能有好收成!」

    「是啊,這個我也聽說過,據說河邊那些水花生就行!那東西還能喂牲畜,咱們就先用那個肥地吧!」

    「啊!那個也行?那東西爛賤得很,丟一根藤子上去就能長出一大片!你可打聽好了,別到時候地沒肥,倒全長成了水花生,清都清不掉!」

    「嘿嘿,好!」水志誠應諾。

    「恩,那你那些樹苗怎麼辦?」

    「嘿嘿」水志誠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她娘,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樹苗長大後能不能結出果子,我只是想試試,咱們先等小樹苗長大些,再從後山另外開出一兩畝地專門用來種樹,過幾年看看效果如何,要真能結出好果子咱們再想辦法多弄些,你看怎麼樣?」

    李氏瞥他一眼,「對了,那些樹苗你放哪兒了?久了不種會死掉吧?。」

    「呵呵,你放心,樹苗我年三十那天就把它們種到後山了,就在我說的那股泉水邊上。」

    「後山?你什麼時候去種的?我怎麼不知道?」

    「嘿嘿,我怕被娘他們發現,一大早就去種了!」

    李氏嗔道:「真是的,要種也不告訴我一聲,我跟你一起去啊!」

    「不用不用,就幾顆小樹苗,不費事兒。對了,我還在那附近挖了個小坑,這兩天應該蓄上水了,你有空的時候去鋤鋤草、澆澆水就行,等咱們荒地開出來,那樹苗也長大了些,移栽正好。」

    開荒事宜討論完畢,二人才開始收拾碗筷,這頓飯吃得夠久的,現在已經是戌時了!

    李氏一邊洗碗一邊道:

    「他爹,咱們開荒這事兒暫時還不能急,村長說要辦地契的話,一畝荒地得交一百文錢,還得交些手續費什麼的。

    這事兒要想辦成,咱們又得麻煩村長他老人家!今天去拜年我也沒送什麼東西,心裡挺過意不去的,下次要再去請村長辦事兒,定得備份兒像樣的禮啊!這七七八八的算下來,至少得二三兩銀子。

    唉!要不是你今天拿回來那一百文,咱們家就剩十幾文錢了,這二三兩銀子要存到什麼時候啊?」李氏突然想起鄭氏給的金簪、銀簪,要不先拿去當了應應急?

    水志誠道:「她娘,你別急,我明天早點兒進城,這幾天掙錢的活兒多著了,忙都不忙不過來,我今天只幹了大半天就掙了一百文,明天加把勁兒,掙個兩百文回來。明天才初四,一直到十五這短工都能幹,這樣下來也能攢個一二銀子,差的咱們再想辦法!」

    李氏心裡稍定,心想也好,到時候不夠再當簪子,不過她也心疼水志誠,念叨著:「要掙錢也得慢慢掙,你別老想著掙錢幹活不休息,能掙多少算多少,實在不夠了我這裡還有兩根簪子,能值幾兩銀子,去當了就夠了!」

    水志誠到道:「他娘,我是男人,幹活養家天經地義,你那簪子好好留著,什麼當不當的!

    我身體好的很,累不著!你看,膀子結實著了!」說著他就要脫衣服露膀子!

    李氏一陣臉紅,趕緊拉住他,「幹什麼,大冷的天兒!」

    李氏幫水志誠拉好衣服,道:「明天不許早出門,跟今天一樣,辰時出門,酉時前必須回來,要敢回來晚了就別想進家門!」

    「好好,都聽娘子的!」水志誠樂呵呵道。

    李氏洗好碗、收拾好廚房,洗漱一番,便抱著雲舒進了主屋,水志誠將雲舒的背簍跟著拿進來,李氏給雲舒把完屎尿,便將她放進床邊的背簍窩、壓好被子:

    「對了,今天去作坊院子和銅鑼院子,大家都在傳趙家院子昨晚丟了不少雞鴨,據說還是……」說到這裡,李氏緊張兮兮的望望窗外。

    雲舒也跟著望過去,外面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不過正是因為看不見,更是讓人害怕,窗戶上時而有影子一樣的東西閃過,要平時肯定知道那不過是風吹樹枝晃動的影子而已,不過今天的母女二人聽了那些傳聞,心裡有鬼,都嚇得臉色慘白!

    水志誠見李氏不對勁,拍著李氏臉頰直喊:「她娘,她娘,怎麼了?」

    李氏回過神來,再仔細看窗外,什麼也沒有!雲舒也回過神來,乾脆閉緊眼睛睡覺,反正看不見就沒問題了。

    李氏將大家傳得那神乎其神的趙家院子丟雞狗不叫人不醒的事兒說了一遍,水志誠哈哈大笑,道:「她娘,這大過年的,哪兒有什麼髒東西?別疑神疑鬼的!」

    李氏還是不放心,非要水志誠去把隔壁的那兩隻老母雞並一窩小雞捉了過來,順便將廚房裡稍微值點兒錢的東西(如糧食、雞蛋、豬油之類)都搬了過來,才上床睡覺。

    雲舒閉緊眼睛睡了會兒,心裡害怕,實在睡不著,便哇哇大叫,李氏夫妻以為雲舒要撒尿,把了半天沒反應,可一放回背簍她又叫,李氏沒辦法,只好把雲舒抱上床,放到夫妻二人之間,這下雲舒老實了,不吵不鬧,一會兒就睡著了!

    夫妻二人覺得奇怪,這孩子還是第一次要吵鬧著要跟父母睡,不過李氏夫妻還是很高興的,偶爾撒撒嬌的女兒更可愛。

    一家人漸漸進入夢鄉。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15 AM

第二十七章 借雞鬧事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李氏就起床給水志誠做飯,早飯後水志誠扛著一根扁擔外加幾條粗麻繩出發。李氏拉住他,塞給他兩個煮熟的雞蛋,又叮囑一遍:「她爹,下午早點兒回來,記得割幾斤豬肉回來啊!」。

    水志誠嘿嘿笑著應諾,便踏著晨露往縣城去,李氏抱著雲舒站在屋前空地上送他,直到他走得不見了,李氏才歎口氣回屋。

    雲舒看老爹扛著的扁擔的樣子,突然想起山城棒棒軍!原來老爹還是棒棒軍團的開山祖師啊!只是這活兒沒什麼技術含量,全靠力氣,又這麼賺錢,恐怕過幾天就會多出不少效仿者吧!到時候就掙不了錢了,唉!希望這幾天老爹運氣好能多掙些!

    李氏吃過早飯,喂過牲畜,便將雲舒放進一個小背簍裡。這是水志誠專門給雲舒編的娃娃背簍,其內下方窄小、用於放腿腳,上方加寬一梯,給孩子坐;背簍是用半幹的楠竹編成,每片竹條都削得平平整整,周圍的毛邊也已細細刮去,就差用砂紙磨光了!可見水志誠編得多麼用心!背簍整體精緻漂亮,雲舒很喜歡。

    可惜這種背簍沒滿半歲的孩子是不能用的,因為小孩腰上身上都沒力氣,坐不穩,容易滑到下方窄處被卡主。今天正是雲舒滿半歲的日子,李氏叫水志誠買些肉回來,一是想給水志誠好好補補,二則是想給小雲舒慶祝一番。雲舒經過幾天的鍛煉,她現在已經可以連續坐上半個小時了。

    李氏找了些舊衣服、破棉襖,把背簍下面面塞得滿滿的,上方也是塞了又塞,生怕背簍竹片傷到她。雲舒被放進去後,那感覺跟睡在被窩裡沒什麼區別,自己根本不需用力,估計背簍裡塞的東西比她自身還要重一兩倍!

    雲舒對李氏如此細心自然感動,李氏打算背著她去後山看看水志誠種的樹苗,再鋤鋤草澆澆水什麼的,李氏才走出家門沒幾步,便聽見一百多米外湯氏院子裡傳來一陣洪亮的吼聲:

    「哎呀!我的雞了,我的雞了!我的雞上哪兒去了?阿瓊、志奇,快給我出來找雞,咕咕咕~~~咕咕咕~~~,大花、二花,快出來,有好吃的囉,咕咕咕~~咕咕咕~~~」湯氏那悠長的咕咕聲讓雲舒心感不妙。

    李氏自然也聽到了那邊的聲音,心裡一驚:湯氏家真的丟了雞?李氏趕緊放下雲舒,跑去查看自家那群雞。她轉到屋後,見那兩隻老母雞正咯咯咯的帶著一群小雞四處刨地找蟲子,她不放心,又將小雞數了兩遍,確實一個沒少,李氏松了口氣,心想:幸好昨晚讓志誠把雞都捉到主屋裡了!

    李氏回到屋前,聽湯氏的喚雞聲已經變成了咒駡聲一陣一陣的傳來:「哪個殺千刀的偷了老娘的雞?哎喲!我的雞喲!我可憐的雞喲,你才下幾個月蛋囉,哪個龜兒子偷了老娘的雞,老娘咒你全家不得好死、生兒子沒屁眼兒、一輩子當奴隸、生女兒個個做野雞、……(後省略若干字)」

    其中偶爾還夾雜了嬸嬸劉氏的聲音,似乎還有大伯母周氏的聲音?李氏雖然很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卻也明白這時候過去肯定是自找麻煩。今天水志誠不在家,她還是少露面的好,李氏背起雲舒打算繼續往後山去,這次她剛站起來,便見小姑水志瓊往這邊來了。

    小姑急匆匆的跑過來,見屋門緊鎖,空地上只站著背著雲舒的李氏,她往屋裡張望一番,沒找到水志誠的身影,撇撇嘴,想問李氏什麼,卻張了幾次嘴也沒說出話來,雲舒想她多半是在為怎麼稱呼李氏發愁吧!

    李氏見狀,主動問:「小妹,你找志誠嗎?。」

    小姑聲音僵硬的回答:「是啊,二哥上哪兒去了!」

    「志誠進城了!」

    「進城?大過年的進城幹什麼?」這語氣有些咄咄逼人,雲舒很不喜歡,李氏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李氏停頓片刻後,道:「自然是找短工掙錢!」

    小姑一聽,嘴巴翹得老高,很是不滿道:「大過年的,你也不讓二哥休息休息,你怎麼能這樣?」

    李氏來氣了,板著臉道:「我們可沒小姑那麼清閒,我們一沒地、二沒錢,蓋個房子連稻草都得東拼西湊。你二哥是男人,他不養家誰養家?小妹沒事兒的話我可要出門幹活了!」

    小姑被李氏說得一陣臉紅,雲舒心裡直樂呵,臉上自然也不用忍著,咯咯咯的邊笑邊拍巴掌,小姑有些惱怒,狠狠瞪雲舒一眼!

    李氏見小姑不說話,轉身便要走。小姑叫道:「站住!」

    李氏站定,「小姑有事兒快說!我還忙著了!」

    「你…你們家雞丟沒有?」

    「沒有!」

    「啊?真的沒丟?」

    「小妹,我們家就兩隻下不了蛋的老母雞、十幾隻一個月不到的小雞仔,一不能吃二不能下蛋的,誰會看得上?」

    小姑對李氏這麼說話顯然很不滿意,她撇撇嘴道「我娘叫我來叫二哥過去看看,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至少要下午申時後吧!」

    「那麼晚啊!」小姑有些失望、有些為難的慢慢回去了!

    李氏不敢停留,萬一待會兒湯氏過來了,說不好又得大吵一架!李氏快步往後山去。李氏是第一次將雲舒背在身後,不能時時看到,心裡總不踏實,擔心雲舒坐得不舒服了、被卡住了?想尿尿了?

    於是,李氏一邊走一邊時不時的跟雲舒說話,內容大多是:「舒舒啊,累不累啊?舒舒啊,坐得舒服嗎?舒舒啊,餓不餓啊?舒舒啊!想不想尿尿啊?」每次李氏一問話,雲舒便立刻依依呀呀的回答,母女倆對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似乎樂此不彼!

    走了十分鐘,雲舒母女便到了水志誠說的那股泉水邊。雲舒環視一遍,這小山上的樹木並不密集,且多是些小樹,跟雲舒想像中的原始森林模樣相差甚遠。

    其實這裡的村民有個習俗,每年春耕和秋耕後半個月,村民便會上山伐木、砍柴,大樹多被砍去蓋房造屋,小樹砍回去晾乾當柴禾,且多選樹木密集處砍,這座小山自然也不例外。

    而水志誠說的那股泉水,李氏翻找片刻才找到。那泉眼是從一面兩丈高的懸崖下方浸出來的,確實很小,只有小指頭那麼大一股,且隱於草叢之中,除周圍草木更茂盛一些,地面濕潤一些,並無異狀,不熟悉的人是找不到的。

    泉水下方幾米及兩邊有一大片平地,估計有個四五畝的樣子,很適合開墾成田地,其下便是些斜坡了,坡度不陡,好好整理應該也不錯。不過雲舒覺得那斜坡最好還是種樹,一是方便打理,二是防止泥土流失、田地坍塌。

    再看水志誠挖的那個小水坑有八九平方大,一米深,才幾天居然就蓄了一大半水!李氏滿意的點點頭。將雲舒的娃娃背簍放下固定好,正準備去看看樹苗,這時山下傳來一陣嘈雜吵鬧聲。

    雲舒母女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自家的房子,垂直高度也不過五六十米。二人往下一看,只見湯氏正怒氣衝衝的往自家房子這邊來,後面跟著大伯一家、叔叔一家,而小姑則低著頭怯生生的走在最後。

    李氏見狀趕緊躲到樹後,露出半個頭偷偷往下張望。湯氏一路小跑沖到雲舒家屋前平地上,還沒到就沖著屋裡直嚷嚷:「你個喪門星,大過年的就逼我兒子出去丟人現眼,自己生不出兒子憑什麼要我兒子養你?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後省略若干字)」

    湯氏在雲舒家門口跳來跳去的罵,伯母周氏和嬸嬸劉氏則站在湯氏身後時不時的添油加醋,大伯父水志華和叔叔水志其只是雙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熱鬧,小姑水志瓊低著頭遠遠躲在無牆草棚後面,而水志華的一對兒女水雲波、水雲秋則在一旁嘻嘻哈哈的重複湯氏咒駡的話,一邊拿根棍子追打雲舒家的兩隻老母雞!

    雲舒看得憤然,恨不得立馬沖上去把那對狗男女,哦!不,是堂兄堂姐狠狠揍一頓,可那只是想像中的事兒,現在的雲舒只能捏緊小拳頭、狠狠的瞪著那群人,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

    直到一刻鐘後,湯氏一個人罵來罵去沒人搭理她,她才發現李氏根本不在家,而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那些人雲舒大多都認識,有作坊院子的、趙家院子的、張家院子的、龍家院子的、連銅鑼院子的也來了,那范大嫂自然不甘落後!眾人身後還跟來一大群孩子,很是熱鬧,再看大道上,還有不少人一串一串的往這邊來。

    唉!過年這幾天,照慣例大家唯一的任務就是走親訪友,人人都很閑。這些圍觀之人多半又把這裡當戲園子了!雲舒歎口氣,這才想起李氏,她轉頭一看:

    李氏正靠著樹坐在地上,她緊緊咬著自己嘴唇、手握成拳、目光憤恨的望著山下!她眼裡有淚,卻忍著不讓它掉下來!全身氣得發抖。

    雲舒很想上前安慰安慰她,她小聲的啊啊兩聲,李氏沒反應,再叫幾次,依然沒反應,雲舒很擔心,她不會被氣暈了吧?雲舒一著急,扯著嗓子哇哇哭起來,李氏這才反應過來,匆匆擦擦眼睛,沖過來抱起雲舒,一邊拍一邊安撫:「哦哦,舒舒乖,娘在這兒,不哭不哭!」

    雲舒再看李氏,她自然還很生氣,但對著自己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慈母的樣子。李氏見雲舒停了哭聲,便將雲舒抱在懷裡繼續坐到剛才的位置往下觀望。有了雲舒在懷,李氏似乎冷靜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麼生氣,她的表情卻變得平淡而冰冷!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16 AM

第二十八章 孰是孰非

    湯氏發現李氏不在家,自己一個人罵也沒意思,打算先回去,等李氏回家了再來找她麻煩。可她一轉身,卻發現身後何時圍了這麼老多人?現在她就是想回去也拉不下這個臉!

    眾人見湯氏就要收場了,才到沒多久的村民還沒弄清狀況,這樣結束豈不是太可惜,於是便有人嚷道:「湯大娘,怎麼吵幾句就完了?你兒媳不在,我們在啊,說給我們大夥兒聽聽吧,我們來幫您評評理,大夥兒說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這些人本就是來看熱鬧的,自然附和。

    「我說你們這些小毛頭,是不是吃多了沒事兒幹?這是志誠他們家的家事,你們參合個什麼勁兒?」這是周伯娘的話。

    「哎呀,有什麼關係?反正每次志誠家的事兒不都是要村長來了才能解決?不也要外人參合?我們反正也無事,問問有什麼關係嘛?!」

    「是啊,是啊!」又是一陣附和,眾人就此議論紛紛,把雲舒家屋前的空地圍得水泄不通。

    湯氏也不甘心就此回去,她眼珠一轉,便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哭訴:「哎喲,我的命好苦啊!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兒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有了媳婦就忘了老娘,我的命好苦啊!」湯氏哭訴一番,擦擦眼睛,「大夥兒都幫我評評理,我那兒子是不是不孝?」

    周伯娘過去把湯氏從地上拉起來,「大妹子,地上涼,坐久了受不住,你就是心裡再不舒服,也不要拿自個兒身體使性子啊!」

    此時立刻便有人把雲舒家門口的小凳子端了過來「湯大娘,您坐下,慢慢說!」

    湯氏順勢坐下,便開始數落:「大夥兒都知道,我家志誠是個實誠人,家裡家外幹活一把好手,又極其孝順,成親前我叫他往東他從不往西,這事兒沒錯吧?。」

    「是啊,志誠確實能幹,他十二三歲就能挑一百多斤的東西。」

    「確實,記得幾年前收稻子,我半夜子時出去查看稻田,還見志誠一個人借著月亮往家挑穀子了,連個打火把的人都沒有,唉!」順叔道。

    「哦,我想起來了,那次爹跟我說過,我那天還見志誠的大哥天沒黑就收工回家了呢!」水志飛補充。

    眾人一聽便議論開了:「湯大娘還真偏心眼兒啊!」

    「志誠太老實了吧?。」

    「怎麼全家吃飯就他一人幹活兒!」

    平時總是笑得和藹可親的大伯母周氏不滿意了,怒道:「喂!你們怎麼說話的了?說得我家相公只會偷奸耍滑似的!一家子那麼多人,憑什麼只說我家志華?再說了,什麼人幹什麼活兒又不是我家相公做的主!」

    湯氏聽了自然不高興,瞪周氏一眼道:「我做的主怎麼了?讓志華少幹活還虧了他不成?」

    眾人見湯氏都承認,自然笑話湯氏偏心眼兒,湯氏發覺不對,趕緊補充:「那時候日子困難,志誠雖地裡活兒幹得多,家裡的活兒可是一點兒都沒碰!」

    「哧~~~還想讓志誠家裡家外全包啊?哪有這樣當娘的?」有人嗤笑道。

    湯氏老臉漲得通紅,眼睛似要噴出火來。水志華自湯氏提到以前的事兒,便覺不妙,自格兒溜了,伯母周氏吃了一頓排頭只好懨懨的站在一旁不說話,嬸嬸劉氏倒是一直興致滿滿的左看右看,似乎她也只是圍觀者之一。

    湯氏好不容易忍下氣,調整一下情緒表情,故意擦擦一點兒淚痕都沒有的眼睛,淒淒艾艾的哭訴:「我家志誠成親前好好的,可那李氏進門後,不到半年就鬧著要分家,我那兒子居然就由著她鬧,大夥兒說我那兒子是不是媳婦忘了娘?那李氏是不是不孝?」

    「湯大娘,你大兒子不也是分了家的?」

    「那能一樣嗎?志華分家是我願意。老娘沒提,兒媳婦怎麼能主動要求分家了?忤逆父母還不是不孝?」

    對於湯氏的這個說法各人意見不一,媳婦自然幫媳婦說話,婆婆自然幫婆婆說話。

    「既然湯大娘一口咬定志誠不孝,那我們把志誠綁起來送官府去吧,給湯大娘一個公道!」一個小夥子幸災樂禍的吼了一嗓子。

    湯氏一聽,立馬跳了起來,「哪個龜兒子胡說八道,你敢綁我兒子,我燒你家房子!」眾人哄堂大笑,那起哄的小夥子自然不敢答話。

    幾個婦人安撫湯氏一頓,讓湯氏坐下。湯氏繼續道:「我是說那李如書不孝,我兒子的不是全都是因為那李如書!她鬧著分家,我就給她分家;她要地,我就給地;她要蓋房子,我就給地基。她要什麼我就給什麼,我這個婆婆哪裡不好了?哪裡對不起她了?她非要挑唆我兒子跟我對著幹!哎喲,我的命好苦哦!怎麼就弄來這麼個兒媳婦哦!」

    眾人聽湯氏這話均是竊笑,這湯氏臉皮真是厚得可以。分家是分了,明明什麼都沒給,連人家嫁妝都給扣了;那地要不是村長找她說了幾次,多半是不會給的,好不容易答應給吧,給的卻是最差的地;那地基就更不用說了,這事兒明明全村人都知情,可湯氏卻仍然能面不紅心不跳說的理直氣壯!唉!功力深厚啊!

    人群中有些不是本村的:比如那些嫁了回來走親戚的、或者來訪友的,聽湯氏的話自然要詢問一番,好事者們自然也要添油加醋的講解一番。院子裡鬧哄哄的,言者手舞足蹈、聽者又驚訝又好笑,有的為李氏打抱不平,有的純粹就是看戲。

    湯氏聽不清眾人說什麼,可那些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卻讓她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她咳嗽幾聲,提高嗓門拉長調子道:「前面那些都算了,我不跟她計較,可是…可是…唉!」湯氏故作為難說不出口的樣子。

    眾人一番詢問後,湯氏才道:「唉!今天才初四,這大過年的,老祖宗習慣就該走親訪友,可我那可憐的兒子了,連她姐姐家都去不成,卻被李如書那賤人逼著進城打短工!

    你們說說看,大過年的誰家會去打短工啊?除非是家裡日子過不下去了、或者人家有正經差事兒的,可志誠了,看看這房子,新蓋才沒幾個月,哪兒就過不下去了?哪兒又有什麼正經差事兒了?

    這年不好好過,卻非得要去低三下四的求著幫人家幹活,那不是讓他一年都不得安身嗎?!大夥兒評評理,哪兒有這樣惡毒的媳婦?哪兒有這樣的?!

    這些還不算,李如書那賤人還說什麼志誠是男人、就活該去幹活養活他們母女!哎喲,我的天啊!這不是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嗎?我那可憐的兒子喲!」

    湯氏又雙手拍腿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罵:「李如書那賤人,她連兒子都生不出,憑什麼要我兒子養她?這該死的賤人,她是想把我兒子往絕路上逼啊!哎呦,我那苦命的兒子喲!……….」

    這個消息一爆出,眾人一片譁然,「這是真的嗎?。」

    「真有這回事兒?」

    「志誠真的被李氏逼出去打工?!」

    「李氏要真的那樣做就太不應該了!」

    「哎呀,我一大早就見志誠扛著跟扁擔往城裡去了,原來是被逼著進城去打短工啊!唉!志誠也太丟咱們男人的臉了!」

    …….

    如此種種,言論不一,這風向卻是一邊倒的偏向湯氏。

    湯氏聽在耳裡、樂在心裡:哼,李如書啊李如書,這次看你怎麼跟我鬥!只要志誠一回來,有我幫他做主,非得休了你不可!

    周伯娘勸道:「大妹子,你是不是弄錯了?這事兒你聽誰說的?說不定志誠只是進城有事兒了?你要冤枉了如書可就不好了,到時候志誠也不依啊!」

    「這個…」湯氏一聽、猶豫了,她只是聽小姑水志瓊回家說了幾句,就氣衝衝的跑來興師問罪,現在沒見到水志誠,連李氏都沒見到,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她還真說不準。

    湯氏見眾人狐疑的望著她,她心一橫:不管這事兒是真是假,現在卻不能認輸。

    「哼!怎麼可能弄錯?是李如書親口跟我們家阿瓊說的,那還能有錯?!」

    周伯娘見狀心裡明瞭幾分,他安撫湯氏一會兒,然後靠近湯氏耳邊小聲嘀咕道:「大妹子,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啊,不管是真是假,就算你借此把如書休了,那志誠的名聲不也壞了,要再找個可就難囉!到時候說不定志誠不會謝你,反而會怪你啊,我看你還是先讓眾人散了吧,等志誠回來再說怎麼樣?」

    湯氏一激靈:是啊,剛才就想著要修理李如書那賤人,忘了顧忌志誠了。湯氏再看周圍眾人,見他們一副看好戲、幸災樂禍的模樣,不禁為剛才說的話後悔。她站起來,臉一拉,直衝衝的往前走,誰擋她道她便一把推開,嘴裡道:「走開走開,大過年的,跑人家院子來擋什麼道兒?」

    湯氏一路橫衝直撞的回了家,砰一聲關上院門。眾人莫名其妙,這湯氏怎麼說變就變,剛才還淒淒艾艾的要大家評理,怎麼突然就自己跑回家了?!眾人不明所以,不過好戲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時辰也快近午時了,眾人三五成群的散去,對今天這事兒仍然津津樂道。

    雲舒母女一直在山上坐著,對山下的一切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雲舒氣得快要吐血,反觀李氏,她面無表情,似乎一點兒也不生氣,一點兒也不想沖下去解釋一番,或者跟湯氏吵鬧一番。

    雲舒心驚,照以往的經驗,這種狀況,莫非李氏對湯氏徹底死心了?!那意味著什麼?雲舒心裡一團亂麻,她往李氏懷裡拱拱,想找個更溫暖點兒的地方靜靜。

    李氏低頭看看雲舒,慈愛的撫摸她的頭頂,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喃喃道:「雲舒,我的乖女兒,幸好還有你!」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17 AM

第二十九章 小姑道歉

    李氏待院中的人都走光了,才站起身,重重的歎口氣,背起雲舒回家,午時了,該做飯了!李氏還沒到屋,便看見屋前空地上亂七八糟的果皮、瓜子殼兒什麼的滿地都是,亂糟糟的一片,像是剛搞過批鬥大會似的。

    她將雲舒的背簍放到屋簷下,準備先收收屋前空地,拿起掃帚才掃幾下:「志誠媳婦?」

    李氏抬頭一看,居然是水志飛扶著周伯娘站在那破草棚邊,李氏驚訝,他們不是都回去了嗎?她艱難的扯扯嘴角,道:「周伯娘、志飛兄弟,來坐吧!」

    周伯娘給水志飛打個眼色,水志飛便坐到雲舒背簍前逗她玩,周伯娘則拉著李氏進了屋,李氏見狀只好不動聲色的跟著。

    二人到屋裡坐下,周伯娘道:「孩子,剛才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恩」李氏低著頭應了一聲。

    「好孩子,別生你婆婆的氣,她也只是心痛兒子!」周伯娘慈愛的撫摸李氏的腦袋,李氏不說話。

    周伯娘歎道:「唉!這兩年你婆婆確實做得過分了,別難過,是非曲直大家都看得清楚!」李氏低著頭,那眼淚卻忍不住滴落下來。

    周伯娘將李氏拉近懷裡,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唉!傻孩子!」

    李氏自嫁入水家唯一親近的長輩就是周伯娘,其實周伯娘的性格與外婆鄭氏大有不同,不知為什麼二人卻很是投緣,周伯娘說李氏像她那個十歲就意外身亡的女兒,她應該是把李氏當女兒替身了吧?!

    等李氏平靜一些後,周伯娘道:「孩子,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不准志誠去他姐姐家?真的逼他進城打短工?」

    本已平靜的李氏一提這個就生氣,她坐起來,擦擦眼睛,氣憤道:「周伯娘,您看我是那樣的人嗎?他一個大男人,要真想去他姐姐家,我還能綁著他不成?他真不願意幹活,我還能趕得動他不成?

    這些事兒都是志誠自己提出來的,我想咱們家就這狀況,家裡沒水田,春耕也沒活兒幹,志誠說這幾天的工錢是平時的兩倍,我想能多掙點兒也好,便同意了!」

    周伯娘歎道:「傻孩子,咱們鄉下人家有鄉下人家的規矩,開年前幾天,特別是初五以前是不宜做工的、連農具都要收起來。就算志誠要進城去找活兒幹,你也不該說出來啊,隨便找個由頭敷衍過去就好了,你直接這麼說不是正好給你婆婆送個由頭鬧事兒嗎?這大過年的,唉!你婆婆也真是的!」

    李氏低頭不說話,心裡也有些後悔,當時沒想那麼多,隨口便說了出來,哪知道會有這些事兒!

    周伯娘道:「你是不是還說了志誠本就該養活你們母女的話?」

    李氏一陣臉紅,低著頭小聲道:「那都是氣話!」

    周伯娘笑道:「你婆婆今天來吵鬧就是因為你這氣話!唉!孩子,你畢竟是媳婦,不管你們兩家關係如何,你婆婆始終是志誠的親娘,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啊!以後多忍忍,啊!」

    李氏低著頭輕輕點點。

    周伯娘笑著拍拍李氏道:「行,我就是不放心,專門叫志飛陪我在附近等著,等你們回來問清楚了。這事兒啊,等志誠回來,你就原原本本一絲不漏的告訴他,讓他自己去跟他娘說,你也跟去認個錯兒,這事兒就揭過了。可別再跟你婆婆吵啊,不管她說什麼,你都不要說話,讓志誠去說,知道嗎?。」

    李氏點點頭,二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周伯娘便與水志飛一起回去了。

    李氏將雲舒抱進屋裡,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我真的錯了嗎?。」她喃喃自語道。

    中午李氏吃過飯就背著雲舒去了後山,給小樹苗鋤草、澆水,直到申時末才弄完。她一回家,便見小姑在茅草棚附近探頭探腦,李氏想她多半是來找水志誠的,便裝作沒看見,進屋做飯。

    李氏做飯時,將雲舒放在門前空地她能看到的地方,雲舒坐在背簍窩裡,一直關注著小姑的動靜。只見她躲在茅草棚後不停的往這邊張望,眼睛直盯著廚房門口,李氏偶爾出來一趟,她便縮到草棚立柱後,李氏一轉身她又探出頭張嘴欲言的模樣,可她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雲舒看她一會兒張嘴一會兒閉嘴的,都替她著急,心裡更是奇怪:她想說什麼了?

    小姑一個人在那裡磨磨蹭蹭兩刻鐘,還沒走,雲舒對她已經失去興趣了,現在正是夕陽正好的時候,滿天的紅霞映得附近的山水一片淡紅色,真漂亮啊!感歎一番,雲舒以為小姑已經走了,再轉向她方才的位置,見小姑居然猶猶豫豫的往這邊過來,她有事兒?

    一百米的平路她起碼走了十分鐘,好不容易磨到雲舒身邊,她居然就那麼望著雲舒發愣,雲舒被她看得發毛,便啊啊叫了兩聲,李氏聞聲出來,見小姑正站在背簍窩前,她幾個箭步沖上來,抱起雲舒,狠狠的瞪著小姑厲聲道:「你想幹什麼?」

    小姑被嚇一跳,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李氏冷冷道:「志誠還沒回來,小姑回去吧!」

    小姑滿臉通紅,「不…不是的,我…我…我是來找你的!」

    李氏奇怪,自己嫁進水家時她才八歲,她雖然不像水雲波那麼可惡,卻也不待見自己,連話都不願意跟自己說,會有什麼事兒?

    李氏淡淡道:「小姑有事兒快說吧,我還要炒菜了!」

    小姑低著頭、紅著臉,兩手不停的攪動、右腳在地上蹭來蹭去,看得出來她很緊張。磨蹭一陣,小姑蚊子般的聲音響起:「二嫂,可不可以…上午的事兒…可不可以………」

    李氏很是驚奇,這小姑還是第一次叫自己二嫂,她說可不可以什麼,卻是沒聽清楚。

    「你說什麼?」

    「可不可以…不要告訴二哥……?」

    李氏上下打量小姑一番,道:「你娘鬧的全村皆知,說不定明天十裡八鄉都會傳個遍,我怎麼可能不告訴志誠?」

    小姑急了:「你可以說不是我說的啊!」

    李氏盯著她不說話,雲舒也奇怪,這小姑今天是怎麼了?

    小姑通紅的小臉急的快掉下淚來:「你要是告訴二哥是我告訴娘的,二哥一定會討厭我的,從小就二哥對我最好,什麼事兒都幫我,我不想二哥討厭我。二嫂,求你…不要告訴…二哥是我說的…好不好?」說到後面她聲音哽咽,話語也斷斷續續。

    李氏看她那模樣,想想自己在水家這兩年,這小姑對自己偶爾說幾句難聽話,倒從來沒做過什麼對自家不好的事兒,畢竟還是個孩子啊!唉!

    李氏語氣緩和了些「你回去吧,我再想想!」

    小姑偷偷瞧瞧李氏,見李氏表情不再那麼冷淡,小聲道:「二嫂,對不起!」

    李氏歎口氣,這孩子第一次叫自己二嫂,還能給自己道歉,也算不錯了。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姑磨蹭了一會兒,又怯生生的問「那…那二哥…什麼時候回來?」

    李氏看看天,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天邊的彩霞也收了一大半,現在已是酉時中刻了,「應該快了吧!

    「那個…我娘說讓二哥回來就過來一趟!」小姑說完轉身就跑。

    李氏看著小姑跑走的背影,心裡一陣惆悵:看來晚上這趟是免不了了!

    水志誠戌時初才回家,外面天已黑盡,李氏一直坐在桌旁等,她一聽到聲音,便立刻站起來,沖了出去。水志誠樂呵呵的笑道:「怎麼,娘子,才一天不見就想為夫了?」

    李氏被他那三不像的話逗得一笑,心裡壓了一天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她嗔他一眼,接過肩上的麻袋,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昨天不是說好酉時就要回的嗎?。」

    一提這話水志誠就高興,他拉著李氏的手就往主屋裡拖,把李氏嚇一跳,紅著臉拍他,水志誠道:「娘子,你臉紅什麼啊?我給你看樣好東西!」

    李氏一怔,原來自己想歪了,她有些惱怒道:「什麼娘子不娘子的?你上哪兒去學的這些酸臭詞兒?」然後氣鼓鼓的進了主屋。

    水志誠不知李氏的心思,樂呵呵的跟了進去,他從懷裡掏出一隻木簪,獻寶似的雙手送到李氏面前,「她娘、如書,你看,我給你買了只簪子,快看看喜不喜歡?」

    那簪子原木色、不知是用什麼木做的,表面光滑、質地軟中帶硬,摸起來很舒服,簪尾一朵蓮花雕得精緻逼真。李氏拿過木簪,摩挲著愛不釋手。

    「她娘,喜歡不?」

    李氏心裡自然喜歡,她一邊摩挲著簪子,一邊問:「怎麼突然想起買木簪?這得花多少錢啊?」

    「不貴、不貴,就五十文。」

    「啊!五十文!你怎麼買這麼貴的?五十文可是半畝地啊!」

    「嘿嘿,她娘,別想那麼多,今天你相公我掙了不少錢了!」

    一提到掙錢,李氏便拉下臉來,「他爹,我有事兒跟你說。」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2:19 AM

第三十章 家庭會審

    一提到掙錢,李氏便拉下臉來,「他爹,我有事兒跟你說。」

    原本正興高采烈從懷裡掏錢袋的水志誠見李氏一臉嚴肅的表情,便停了下來。他走到李氏身邊,雙手扶著她的肩,「她娘,怎麼了?」

    李氏見水志誠如此溫柔的望著自己,想起白天的那場鬧劇,眼淚忍不住撲簌簌的往下掉,水志誠一陣心慌,他一邊捏起袖子給李氏擦眼淚,一邊急切道:「她娘,別哭、別哭啊!有什麼事兒說出來咱們一起解決啊!別哭,乖啊!別哭!」

    水志誠好一陣哄,李氏才抽抽噎噎的把白天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講述一遍。水志誠傻了,「啊!還有這事兒?不行,我得找娘說清楚去,她怎麼能這麼冤枉你了?」說著站起來就要往屋外沖。

    李氏趕緊拉住水志誠,道:「他爹,等等,等等啊!」

    水志誠那裡肯聽,李氏急了,大吼一聲:「回來,你給我回來!」

    水志誠這才停住腳步,李氏上前把他拉進屋,坐下,「我娘常說我性子又直又急,不知道拐彎,你怎麼比我還急?!」

    水志誠氣憤道:「我怎麼能不急,要不是你正好不在家,豈不是要被那麼多人圍著欺負?不行,如書,你別攔著我,讓我去!」

    李氏聽水志誠這樣說,心頭一寬,慶倖自己沒看錯人!她安撫水志誠一番,將中午周伯娘的話、還有下午小姑來道歉的事兒都說了一遍。

    李氏道:「我想過了,周伯娘說的對,這事兒我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你娘她畢竟是婆婆,我不該一時置氣亂說話,一會兒你去跟你娘把事情說清楚,我也跟你一起去道個歉,不過你娘要是罵我,你可得幫我頂著啊!」

    水志誠已平靜下來,李氏這麼說讓他很是愧疚:「她娘,你…你真的要去?」

    李氏歎道:「唉!志誠,我不求別的,只要你對我們母女好,我這氣也算沒白受!你要記住了:你要是敢對不起我,我立馬帶著舒舒走,再也不回來了!」

    如果李氏把湯氏大罵一通,水志誠此時會覺得可以理解,但事後心裡多半會有些疙疙瘩瘩;現在李氏主動提出要去道歉,他心裡感動不是一點半點,慶倖自己娶了個如此賢慧大方的好妻子,更是堅定的站到了李氏這邊。

    他站起來拉著李氏的手,認真道:「放心,如書,以後不管怎樣,我都會對你好的,不,是最好的,我娘那裡你什麼都不用說,一切有我!」

    夫妻二人帶著雲舒一起去了湯氏院子,還沒到院門,就見小姑在門前轉來轉去。見雲舒一家人來,她立刻跑著迎了上來:「二哥、二嫂,你們可來了,等你們好久了!快進去、快進去!」

    水志誠奇怪,這小妹不是不喜歡跟如書說話嗎?什麼時候連二嫂都叫上了?水志誠詢問的望向李氏,李氏但笑不語。

    小姑熱情的將雲舒一家迎進去,走到院中,見嬸嬸劉氏正從堂屋走出來,她見了雲舒一家也熱情的迎了上來「喲!二哥二嫂,才來啊!快到堂屋坐,娘等你們很久了!」

    雲舒奇怪,這嬸嬸怎麼這麼高興?幸災樂禍?唉!多半是如此吧!

    堂屋裡破天荒的點了兩盞油燈,紅紅的燈芯上時時冒著黑煙,倒是把屋子照得透亮。雲舒一家一進屋,便見屋中居然坐了一圈人:湯氏、大姑、大姑爺、二姑、二姑爺、大伯、大伯母、叔叔,就差剛從門外進來的雲舒一家和嬸嬸、小姑了,這下不得了,全家到得整整齊齊的了!

    湯氏見水志誠進來時一手抱著雲舒,一手牽著李氏,本就不爽的臉更是拉得老長,她使勁一拍身前的桌子:「李如書,你還有臉來,給我跪下!」

    周圍一片寂靜,桌上那個缺了口的粗瓷碗隨著湯氏的聲音蹦跳幾下,又轉了好幾個圈才停下來,那咕嚕咕嚕的聲音持續不斷、很是刺耳。

    李氏臉色煞白,死咬著嘴唇不說話,水志誠捏捏她的手,上前一步將李氏擋在身後。他恭敬給湯氏施一禮:「娘,不知您叫兒子來有何事?」

    「何事?哼!白天的事你不知道?你平時袒護這賤人也就罷了,大過年的,初五都沒到,一個媳婦就逼著自家相公去做低三下四的活兒,我們水家沒這樣的媳婦!」

    大伯母周氏嘀咕道:「可不是嗎,哪有這樣做妻子的?!」

    大姐水志珍道:「志誠啊,你要真的缺錢就跟大姐說一聲,雖然大姐家日子也不怎麼好過,可只要你開口,大姐就是勒緊褲腰帶也定要想辦法湊錢給你的,你又何必聽弟媳的話去打什麼短工了?娘說得對,這初五前就去求著人幫人幹活可是一年都不安生啊!」

    二姐水志英道:「唉,二弟,我以前從來沒說過你什麼,可你那媳婦太不像話了,以前她對娘不敬我們都忍了,可她現在這麼對你,你一個大男人,這種氣也忍得下?今天就趁咱們大家都在,你發個話吧,只要你同意,我們立刻就把這女人休掉,她娘家那裡你不用擔心,我們水家也不是吃素的,怕了他們不成?」

    二姑爺張惠棋不停的拉水志英的袖子,多扯幾下,水志英袖子一甩:「幹什麼?拉壞我袖子就用你老娘的好布來陪!」,張惠棋滿臉通紅,偏過頭氣鼓鼓的不說話。

    湯氏瞪水志英一眼,想說什麼又停了口。她轉向水志誠:「志誠,你二姐說得對,今天我把大家都叫來,就是要給你做主,只要你一句話,我們立刻把你那惡毒媳婦休了!」

    小姑站在湯氏身後很是不安,她不停的看向雲舒一家,眼裡多是擔心、愧疚。

    水志誠道:「娘,你們誤會了,今天進城打工全是我的主意,如書本還攔著我,是我自己堅持的,我身為男人,養家糊口天經地義,大姐夫、二姐夫、大哥、小弟,你們說我這話對不對?」

    大姑爺、二姑爺自然都不敢說不,大姑、二姑也不好反對;大伯水志華道:「這話也有些道理,可也不該大過年就去啊,至少也得過了初五不是?二弟,你不用為你媳婦開脫,若不是你媳婦天天給你吹枕邊風,你怎麼會想起要去打工掙錢?」

    大伯母嘀咕:「可不是,我們家還兩個孩子了,日子不也不好過,也沒見讓相公大過年去打工的啊!」

    水志誠轉向水志華道:「大哥,你家有田有地有房,你自己在城裡還有正經差事兒。我家的狀況你也知道:地就山頂那畝旱地,馬上就是春耕了,家裡沒水田,房子就那兩間草棚,平時天天吃糠咽菜,大過年的也沒吃上兩頓肉。我一個大男人,看著妻子女兒天天這麼受苦,出去打工掙錢難道不應該?如書她又有什麼錯?

    這事兒全都是我的主意、我自己願意,跟如書沒有任何關係,你們不要為難如書!」

    「啪!」湯氏一巴掌拍在桌上,那缺口的粗瓷碗又是一陣顛簸,湯氏氣罵道:「你個不孝子,你是怪我沒給你分地分房子了?好啊、好啊!老娘生你養你,你就是這樣回報老娘的,今天我就打死你這個不孝子!」說著湯氏便站起來四處找稱手的工具。

    眾人圍上去拉住湯氏,湯氏不停的掙扎、咒駡,大姑水志珍喊道:「二弟,你快跪下給娘認錯啊!」

    水志誠將雲舒交給李氏,他一個人走到堂屋正中跪下,給湯氏磕了三個頭,道:「娘,兒子不孝,不能如了您的意,如書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休的,她到哪裡我便道哪裡,您實在容不下她的話,我們一家自會離開,求娘成全!」

    李氏聞言忍不住流出眼淚來,她抱著雲舒跪倒水志誠旁邊:「娘,求您成全!」

    湯氏顫抖著手指指著二人:「你…你們…你們……」她直愣愣的瞪著地上的二人說不出話來。

    大姑見狀,趕緊給湯氏撫順胸口,二姑也上前效仿,過了好一會兒,湯氏才緩過氣來,她抄起桌上的粗瓷碗狠狠的向水志誠砸去。水志誠不躲不閃,生生的讓那碗砸到額頭上,瓷碗掉到地上,他額上瞬間大股大股的冒出血來。

    李氏和雲舒都嚇一大跳,李氏立刻撕下衣袖,按在水志誠額頭上,那血片刻便浸過來,將布料染得血紅,那血色在微紅的燈光中顯得更是妖豔刺眼。

    湯氏望著流血卻依然堅定的望著他的水志誠呆住了,她後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大姑急了:「小妹,快去找傷藥、棉布來啊!」

    小姑應聲而去,一群人忙活了好一會兒,才將水志誠額頭的血止住,腦袋上纏上一圈厚厚的白布。

    休息一會兒後,水志誠站起來,拉過李氏的手,在湯氏面前跪下,磕了個頭,道:「娘,若沒其他事兒的話,兒子就帶媳婦女兒回家了。」

    湯氏坐在椅子上沒反應,水志誠又說了一遍,湯氏反應過來,她臉色鐵青,顫抖著嘴唇說不話來,放在桌上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大姑、二姑不停的給水志誠使眼色,叫他認錯,水志誠似乎沒看見,只是直直的盯著湯氏。

    湯氏突然大吼道:「滾,滾!給我滾,我沒你這兒子!」

    水志誠深深吸口氣,又給湯氏重重的磕了個頭、站起來,抱起雲舒、牽著李氏一同回家。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23 PM

第三十一章 嬰兒雲舒

    雲舒一家回到家中,水志誠面無表情的坐在桌邊,李氏低頭坐在另一邊,雲舒被放在二人旁邊的背簍窩裡,一家人就這麼靜默著,誰也沒出聲兒。

    雲舒受不了了,依依呀呀吵鬧一陣,水志誠依然坐著發呆,李氏看他幾眼,便站起來抱著雲舒一陣哄。雲舒不依,斜著身子直往水志誠那邊湊,嘴裡啊啊的叫著,李氏看水志誠心情不好,怕雲舒惹他生氣,便一邊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邊輕拍雲舒,嘴裡哦哦的哄著。

    鬧了一陣,雲舒依然啊啊直叫喚,甚至就要大哭,李氏無法,只好將雲舒送到水志誠身邊「志誠,你看,女兒想要你抱了!」

    水志誠沒反應,李氏又說了一遍,並把雲舒遞到了他面前,水志誠突然見到出現在面前的雲舒才反應過來,「啊?她娘,怎麼了?」

    「他爹,舒舒想要你抱抱了,你先帶著她,我去把菜熱熱!」,水志誠這才接過雲舒。雲舒在老爹懷裡伸胳膊伸腿的鬧騰,使出渾身解數,想讓他高興高興,可水志誠依然面無表情,就那麼望著雲舒發呆!

    雲舒靜了下來,水志誠雙手扶著雲舒,讓她面對自己坐在膝蓋上,水志誠抿著嘴道:「舒舒,乖女兒,你說爹爹那樣對奶奶是不是很不孝?」

    雲舒左右晃晃腦袋,又依依呀呀幾句,水志誠笑笑,往雲舒臉上親了一口,「我真是傻了,你這麼小,怎麼聽得懂了?!」

    停頓片刻,水志誠歎口氣「唉!爹爹五歲的時候也大病過一場,差點兒就沒了,所有人都說我活不了了,你奶奶卻背著我四處求醫,甚至背著我徒步走到了省城。一百多裡的路,她就背著我邊走邊討飯,到了省城見人就磕頭!我現在還記得你奶奶磕頭的樣子,那時我就發誓一定要一輩子孝敬她,可是現在……」

    水志誠眼角流出淚來,雲舒坐著一動不動,心裡震驚:湯氏真的曾經做過那樣的事兒?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雲舒歎口氣,轉了轉頭,突然發現門縫下方有一道黑影,雲舒一驚:李氏在外面?她都聽到了?!不行,不能讓水志誠這樣搖擺不定下去,不管湯氏以前做過什麼,李氏和自己沒有錯啊,她憑什麼這麼對待我們?我可以沒有奶奶,卻不能沒有父親母親。

    雲舒借著水志誠的胳膊,用力蹬蹬腿,往水志誠身上爬去,好不容易抓著老爹的衣服爬上去抱住他的脖子,雲舒啪的往水志誠臉上親了一口,上面留下一灘口水,雲舒樂得咯咯直笑!

    水志誠嚇一跳,呆呆的看著女兒,雲舒又爬上去,在另一邊啪的親了一口,又留下一灘口水,然後摟著他脖子咯咯咯笑個不停,水志誠反應過來,雙手握緊雲舒的胳肢窩,將她提了起來,往上一舉,「好啊,你這不孝女,居然往老爹臉上抹口水!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然後作勢就要將雲舒往上拋,早就在門外聽著裡面的動靜的李氏,見他要拋雲舒,急得沖了進來「別拋、別拋,雲舒還小了,受不住,快放下來!」

    水志誠放下雲舒,抱在懷裡,看著李氏,臉上有些尷尬,看樣子他定是在擔心李氏聽到他剛才的話,而李氏並沒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和雲舒。雲舒趁機又往老爹臉上抹了回口水,水志誠樂了「啊,不孝女,又來了!來讓爹爹打打小屁股!」李氏自然不准,一家人笑鬧成一團。

    一刻鐘後,一家人來到廚房吃飯,雲舒見水志誠的表情已恢復正常才放下心來,今天的菜很豐盛,居然還有一盤蒜苗炒肉,好香啊!雲舒望著那盤肉只留口水,那模樣把夫妻倆逗笑了。

    李氏抱過雲舒:「瞧這丫頭饞的,乖乖,你還沒長牙了、那東西吃不動,來,先吃雞蛋羹!」

    一家人開始熱鬧的吃晚飯,李氏問起水志誠今天在城裡的狀況,一提這個水志誠就興奮起來,他神秘兮兮道:「她娘,你猜我今天掙了多少錢?」

    李氏見他那模樣,笑道:「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水志誠傻笑著掏出一包銅錢,李氏拿起來墊了墊,心下一驚,這分量至少五六百銅錢!「怎麼這麼多?!」

    「嘿嘿!明天是開市的日子,今天城裡大多商鋪都在做準備,進貨、送貨的特別多,我一進城就有人來拉我去幹活,一直忙到天黑,要不是記著你催我早點兒回家,還真想再多幹會兒了!」

    「那也不會有五六百銅錢啊!」

    「嘿嘿,王記布莊的大掌櫃見我幹活兒賣力,給了我一百個銅錢做賞錢,還有一百個銅錢的定錢,讓我明天早點兒去,他那裡這幾天都要人手。」

    「那你不是一天都沒休息?!來!多吃點兒,待會兒我給你捏捏!」李氏往水志誠碗裡夾了一大筷子的肉,只要他碗裡一有縫隙,便又往裡面塞。最後,那盤香噴噴的蒜苗炒肉幾乎全進了水志誠的飯碗。

    一家人吃完飯,洗漱後回到主屋,李氏將銅錢全倒在床上,清點一番,一共五百三十三個銅錢,算上中午吃飯的七個銅錢,買簪子五十個銅錢,買肉二十銅錢,昨天從家裡帶出去十個銅錢,水志誠今天整好掙了六百個銅錢。

    雲舒心頭大樂:老爹,好樣兒!老爹,你真棒!雲舒坐在背簍窩裡揮舞著小胳膊依依呀呀的喊,李氏見狀以為她見到錢高興,便把她抱到床上。

    雲舒一到床上便向那堆銅錢撲去,一手抓一把,還在上面滾了兩圈,心裡樂得大叫:哇!古代的銅錢原來是這樣的啊!這東西拿到現代可是古董啊,一枚就值上萬元,這麼大一堆,豈不是幾百萬!雲舒越想越開心,一邊咯咯咯直笑,一邊將銅錢往懷裡掏!李氏夫妻被她那財迷樣兒逗得哈哈大笑。

    笑鬧一陣後,李氏將雲舒手裡的銅板一個一個摳出來,不管雲舒如何抗議,一個也不給留,嘴裡念叨著:「舒舒乖啊,把錢給娘,娘給你存著,以後給你買好吃的!」

    水志誠道:「她喜歡就給她留幾個抓著吧!」

    李氏嗔他一眼,「有你這樣教孩子的嗎?養成習慣了可不好!她這麼小,萬一不小心吞一個到肚子裡怎麼辦?」

    李氏將銅錢裝好,又數出二十個銅錢遞給水志誠,道:「你幹的全是重活兒累活兒,中午多吃點兒,別我叫你吃什麼才吃什麼,又不是孩子!咱們現在一共有六百多個銅錢了,這幾天忙活下來就夠了!」

    李氏停頓一會兒,有些猶豫,想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爹,要不…你明天休息一天,過了初五再去,娘那邊…也好交待些,你看如何?」

    水志誠臉色凝了凝,靜默片刻後道:「不成,我連王掌櫃的定錢都收了,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明天必須去!咱們家沒水田,去年我們借了大舅哥那麼多糧食還沒還了,總不能今年又向他們借吧?!唉!娘那裡…不必擔心,她會理解的!」

    李氏欲言又止,最後歎口氣沒再說什麼。

    水志誠看看李氏,突然想起白天的事兒,便道:「她娘,要不…你明天帶著舒舒跟我一起進城去,免得娘他們又來找你麻煩!」

    「啊?進城,那家裡怎麼辦?」

    「咱們這破草棚,能有什麼東西給人家偷的,明天你把錢全帶身上就是了!對了,我中午還遇見方大嫂了,她叫我明天抽空去幫她進貨,她家只有她和她兒子,我看你就去她那裡跟她做做伴、說說話正好,要不就帶著雲舒去城裡逛逛也好!」

    雲舒一聽要進城,自然高興,自穿越到這裡成天坐在背簍窩裡,風景倒是見了不少,卻還沒見過城鎮什麼樣兒了?雲舒很是期待,躺到床上滾幾圈,滾到水志誠身邊,抱著他的胳臂就往上爬,嘴裡依依呀呀的喊著:老爹真棒,進城好,進城好,我也進城!

    當然她的語言水志誠夫妻是聽不懂的,只能從她表情看出她很興奮,水志誠一把抱起雲舒,道:「看吧,女兒也想進城了,是不是啊,乖女兒?」水志誠故意用他長鬍子的下巴去紮雲舒嬌嫩的臉蛋,雲舒左轉右轉、伸出小手直推老爹的大臉,嘴裡咯咯咯笑個不停。

    李氏看這父女倆鬧騰,只是笑笑便低頭繼續忙自己的。

    「對了,還有啊,今天聽說王記布莊有些陳布要處理,我見過那些貨,裡面有些不錯的布料,你也去挑些回來做身兒新衣服,給咱們舒舒也做兩身兒。挑好了我帶你去找找王掌櫃,還可以讓他幫忙便宜點兒了……」水志誠眉飛色舞的替李氏安排明天的行程,李氏只是靜靜的聽著,含笑不語。

    入睡前李氏想起今天這些事兒的起因,是因為湯氏家也丟了雞。她便將這事兒給水志誠提了提,二人噓唏一遍,將那一窩雞捉到了主屋,又檢查了一遍門窗才入睡。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27 PM

第三十二章 雲舒進城

    第二天一大早,雲舒一家便早早起床,打理好一切,卯時末就出了家門往城裡去。

    早上天氣有點兒冷,水志誠將扁擔給了李氏,將雲舒裹進外袍抱在懷裡。嬰兒雲舒很少這麼早起床,便縮在老爹溫暖的懷裡繼續昏昏欲睡,外面濃濃的霧氣對她沒一點兒影響。

    走了一刻鐘後,雲舒聽見外面不時傳來說話聲,近處的遠處的都有。雲舒奇怪,莫非快到集市了?雖然雲舒家離縣城並不遠,也不可能一刻鐘就到啊!雲舒揉揉眼睛,慢慢的冒出半個腦袋往外瞧!

    外面霧濛濛的一片,可見度不超過五米,水志誠和李氏正走在一條沿著山腳鋪成的青石板大道上,此路雖平整卻不寬。二人前後都有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陌生人,他們有的挑著擔子、有的空手結伴而行,五米外雖看不清,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串一串的人影。

    人們相互攀談著、說笑著,好不熱鬧,雲舒留意了一下他們的談話內容,原來這是進城的一條主要大道,附近村民進城都需從此去。這一串一串的行人有的進城逛街,有的是探親、有的買賣物品,人們從各條小路出來,漸漸彙集到這條大道上,越接近縣城人便越多,也就越熱鬧。

    李氏見不少人挑著東西去賣,道:「咱們這樣空手來去不划算,早知道就把家裡能賣的東西收拾收拾也拿去賣,今天市集肯定熱鬧。」

    雲舒奇怪,不是說初五前不幹活兒嗎?怎麼這麼多人挑著擔子,他們就不嫌丟人了?!當然這是雲舒誤解了,並不是說初五前不幹活,而是說初五前一般不去給別人做工,說是莊稼人本以種地為生,若開頭不好,那這一年都沒好收成,只能給人家做工糊口。

    當然生意人、為奴為婢者就沒這些說法了!商人初五開市很重要,若這天生意好,就意味著一年都會財源滾滾,因此今天請短工的商家肯定多,工錢定然也會翻倍。

    雲舒一家跟著人群拐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霧氣中不再是隱隱約約的一座又一座小山,而是毫無遮擋的一大片平地,具體有多大,只有等霧散了再慢慢研究。

    過了拐角再往前走一裡,便能看到城牆的影子,這城牆並不高,也就四五米的樣子,城樓上高掛著的一長串大紅燈籠,紅紅的燈光穿透濃霧照過來,老遠就能看到!下方的行人依次匆匆進出,熱鬧非凡。

    水志誠見狀奇怪道:「今天城門怎麼開得這麼早?前兩天來都是等到辰時中刻才開的!」

    一個跟在雲舒一家後面的挑夫道:「嘿,兄弟,今天初五,開市的日子,城門自然要早開,昨晚就有通告說今天卯時中刻就開城門了!」那挑夫說完便挑著擔子幾步越過兩人,快步往城門去。

    水志誠抱著雲舒帶著李氏走向城門。「志誠哥、志誠哥!」水志誠偏頭一看,旁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夥計正對著他直揮手。

    他走過去,「小六子、小順子?你們怎麼在這兒?」雲舒一看,居然是兩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

    小六子一把拉過水志誠,「哎呀,志誠哥,你怎麼才來啊?昨天不是說了要早些來嗎?咱們卯時末就在這兒等著了,今天店裡忙得很,回家過年的夥計一半都沒回來,掌櫃的著急,便派我們兄弟到城門口等著,見到夥計們就催他們快點兒,順便再找幾個知根知底的短工!咱們可等你好久了!」

    小順子拍拍小六子道:「你別老拉著志誠哥啊,沒見志誠嫂子也在?」

    小六子往後一看,才看到水志誠身後的李氏,這時雲舒也從水志誠懷裡冒出腦袋來,把小六子嚇得後退了幾步,待看清是個小人兒後,拍拍胸口道:「哎呀,志誠哥,我說你怎麼一回家就長壯這麼多!原來還帶著個蘿蔔頭兒啊!」

    雲舒不滿,依依呀呀幾句又嘟起嘴,意思是:「你才是蘿蔔頭兒了!」

    小六子覺得好玩,向雲舒湊過來,小順子一把拉住他,「幹什麼,正事兒還沒做完了,志誠哥,你快去吧!」

    水志誠將雲舒掏出來,遞給李氏,跟她交代了幾句,又請小六子兄弟待會兒幫忙帶李氏到王記布莊去,然後便提著扁擔匆匆的進了城門。

    李氏抱著雲舒站到兄弟二人身後等著。這對兄弟雖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大不相同。小六子活潑愛說笑,小順子穩重話少;小六子老在城門口上躥下跳,東張西望,就沒個停的時候;而小順子則一直站在李氏身邊,臉上帶著淡淡的職業式微笑,望著前方、目不斜視,像尊雕像。

    雲舒奇怪,小順子到底在看什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前方就是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有美女啊!雲舒決定戲弄他一下,便啊啊的朝著小順子的方向扭去,李氏安撫不住,只好看看小順子,沒想到這廝依然目不斜視,全把雲舒當空氣!

    雲舒不爽了,更是使勁往小順子那邊撲,李氏無奈只好順著她的意靠近小順子一點兒,還有幾步的距離,沒想到雲舒居然伸手扯住小順子的袖子,這廝總算有點兒反應了,微笑著轉向雲舒。

    雲舒沖她眨眨眼,雲舒發誓,自己絕不是想勾引他!那小順子一愣,居然伸手抱起雲舒,然後啪一下在雲舒嬌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雲舒愣住了,這…這…這小子非禮我!!!為了報復,雲舒也往小順子臉上啪啪幾口抹上盡可能多的口水,可這廝居然一點兒也不生氣!依然微笑著看著雲舒,只是那嘴角似乎扯得更開了些。

    雲舒鬱悶了:這廝就是座木雕!沒意思,於是她又伸手撲向李氏懷裡,唉!還是娘親懷裡最舒服!

    小六子在城門口上躥下跳又找到幾個夥計並幾個短工,看樣子都是熟識之人,跟他們說幾句,他們便自己匆匆進城去了。

    直到巳時初,小六子兄弟才往城內去,小順子走在最前面,李氏抱著雲舒,小六子走在李氏身邊,嘴裡嘰裡咕嚕不停的介紹這是什麼、那是什麼、這裡有什麼好玩的、那裡有什麼趣事,他連那北橋橋頭上雕的鯉魚有幾條鬍鬚都能一溜一溜的說出來。

    李氏微笑著不語,不過雲舒卻很喜歡,正好可以瞭解一番,於是便依依呀呀的跟小六子一唱一和。每當看到什麼感興趣的地方,雲舒就故意指著那裡依依呀呀,小六子便會嘰裡咕嚕把那地方的上下古今一五一十說上一遍。

    如此這般,雲舒算是對這個小城有了些瞭解。

    本縣名雲霧縣,據說整個縣有一半的土地都被長條形的雲霧山脈包得嚴嚴實實,這縣城自然是雲霧城,也位於雲霧山腳下,不過這裡沒有雲舒家那樣的小山小丘,而是一大片平地,據說有方圓十裡大。

    整個縣城分作東西南北四個城區,東區住戶多為官員,西區多為窮人、就是貧民窟之類的地方,南區多為商人,北區多為普通平民。不過這種劃分並不是絕對的,就像東區也有布莊米鋪,西區也有小富之家等等。

    縣城正中為官府府衙,周圍是東西南北四條主要街道,這小城並不大,沒有專門的菜市、米市、茶市之類的地方,每個區都有各種各樣的店鋪,集中在一起的卻很少。

    而這裡的習慣每月逢五大虛,逢十小虛,虛就是集市,普通平民稱為趕集。大虛的日子附近十裡八鄉的村民都會集中到城裡買賣交換物品,聽說有的來一趟甚至要走上一兩個時辰的山路;小虛自然沒大虛熱鬧,來的多是附近的居民,買東西的也多是城內住戶。

    王記布莊在小城的東南方向,是雲霧城最大的布莊,據說是一個大家族的產業,在省城、京城都有分店,而雲霧城這個只是他們的一個小小分店而已。儘管如此,雲霧城內的小布莊卻多是到這王記布莊進貨,因此,這幾天王記布莊都異常忙碌。

    而雲舒家的小村子在雲霧城的正北方向,要去王記布莊,就必須縱穿雲霧城,小六子兄弟年齡小,屬於專門跑腿的小夥計,現在完成任務的他們並不著急回去,於是帶著雲舒母女慢慢的閒逛。

    城內最大的集市在小城西北方向,那裡是一大片廣場,中間固定著一排一排的石台,沒有頂棚,石台多是商販所占,需要交稅;廣場周圍則擺了一圈的地攤,這些多是附近村民自家挑來買賣交換的東西,不需交稅。

    雲舒一行路過時正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只見廣場上熙熙攘攘、全是人頭、黑壓壓的一片!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空氣中香味、臭味、酸味、辣味混在一起,熏得雲舒直打噴嚏。

    他們沿著寬闊的北大街往前走,兩邊商鋪家家正門大開,門框上對聯依然嶄新,門前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路邊的行人眾多,各種小攤小販自然也少不了,此時的霧氣已散去不少,陽光初出雲層,給本就喜氣的小城更添一份光彩。

    李氏懷裡的雲舒自然也很高興,一會兒爬到左邊、一會兒爬到右邊,東指指、西指指,小六子更是忙得不亦樂乎,雲舒左邊他便轉到左邊,雲舒右邊他便轉到右邊。而李氏也不管他們,任他們鬧騰,小順子則一直微笑著走在前面帶路,幾人停下,他便停下,幾人逛地攤,他便站在一旁等著,一路行來好不熱鬧!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28 PM

第三十三章 六順兄弟

    雲舒一行人逛了近一個小時才到王記布莊,李氏提起陳布的事兒,小六子便熱心的帶著李氏往倉庫去,小順子居然也笑盈盈的跟在後面。

    剛到倉庫,雲舒一眼便認出正大包大包扛布匹出貨的水志誠,人家一次最多扛五匹,他一次卻至少要扛十匹,而且幹得異常賣力,走路也比人家快!難怪掌櫃喜歡他,又是給賞錢又是給定錢的,唉!雲舒看到這樣的老爹心裡很是心疼。

    李氏心裡也不是滋味,她眼睛濕潤的望著忙碌的水志誠不出聲。

    「志誠哥、志誠哥,快過來!」小六子在一邊大喊。

    水志誠聽到聲音,停下來一看,見是雲舒母女;李氏見他轉頭,趕緊伸手故作捋頭髮狀實為擦眼角,然後掛起笑容望著水志誠。

    水志誠幾步跑過來,傻笑道:「她娘,你來了啊!嘿嘿!」

    李氏正要說話,旁邊一大夥計喊道:「志誠,快點兒,這車貨馬上就要送出去,待會兒送完了回來再跟你媳婦親熱唄!」

    水志誠尷尬的笑笑,「她娘,我先去送貨,你在這兒等著啊!我一會兒就回來!小六子,麻煩你了!」說完便匆匆跑去又扛了兩趟布,跟著送貨的板車走了。

    雲舒母女站在門前望著水志誠的背影發呆,小六子道:「哎呀,嫂子,別擔心,志誠哥一會兒就回來!走走,我帶你去看布!」

    倉庫有幾人看守,見是小六子兄弟,都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小六子說明來意,一個名叫常德的十五六歲夥計便過來熱情的給李氏帶路介紹。

    那些陳布被堆在倉庫的一角,約有幾百匹,上面鋪滿灰塵,顯然放了些時間,也沒怎麼打理。布料都是些暗淡的或者不受歡迎的顏色,稍微好點兒的顏色要麼是被弄花了、要麼是被掛壞了一點兒。李氏找一塊青布摸摸,手感很好,應該是上乘的棉布。

    「大嫂,這布品質您放心,絕對是好棉布!鋪子裡賣十文錢一尺了,掌櫃說這些布有兩年了,舊了些、顏色也不好,所以將它處理掉。當然處理是不按尺賣的,都是整匹的賣,不過價格絕對讓您滿意,您先挑挑,看看喜歡哪匹?」

    李氏這匹摸摸那匹看看,這裡的布每匹長四丈、寬兩尺,按常德夥計的說法一匹布市價就是四百文,這個價格確實是上好棉布的價格,一匹布做成成衣省點兒能做五套。

    李氏很猶豫,是買一匹還是兩匹了?青色那匹肯定是要買的,志誠天天那麼辛苦,結婚後一件新衣服也沒置過,這次定要給他做兩身兒;自己的衣服娘和姐妹們都給了不少,改改就能穿;可是雲舒的衣服,從生下來到現在自己就沒給她親手縫製過新衣服,雲舒這麼個小奶娃自然不能用水志誠那種青色暗淡的布料。

    小六子似是看出了李氏的猶豫,便問常德道:「唉!常德哥,這陳布掌櫃的說多少錢一匹?」

    常德看看小六子又看看李氏,笑道:「掌櫃說沒有瑕疵的兩百文一匹,有瑕疵的一百五十文一匹,嫂子是志誠哥家的,那就都算一百五十文一匹,嫂子你看如何?」

    李氏心裡更猶豫了:荒地一畝才一百文了,這布就要一百五十文,布料雖好,可對自家來說卻是貴了些!李氏沒說話,她看中一塊白色帶紅花的棉布,上面雖有幾小塊汙跡,只要好好裁剪裁剪,給雲舒做衣服肯定好看。

    小六子看李氏的樣子,便主動抽出那匹白花布,「嫂子真有眼光,這匹好看,給小蘿蔔頭兒做衣服正好,嫂子穿這個也肯定好看!就要這匹吧,還有這匹」小六子把李氏先前看中的那匹青布也抽了出來抱在懷裡。

    李氏有些尷尬,想說不要又不好意思,小六子道:「常德,這陳布都放了兩年了,你看志誠哥幹活兒那麼賣力,怎麼能收一百五十文了,我看一百文就夠了;這匹花布嘛就當是送給嫂子的!」

    常德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兩匹布本要三百文,被小六子幾句話就砍成了一百文,雲舒心裡直樂呵,恨不得抱著小六子狠狠親兩口。

    「就這樣了,就這樣了!」小六子說著抱起布匹就要走。

    「哎,哎!小六子,這個…這個…我做不了主啊!你這個價格掌櫃那裡怎麼交代啊?」

    「無妨,我們自會跟大掌櫃說!」一旁小順子突然插話,臉上笑容絲毫不變。

    常德更是張大了嘴,「你…你們……」

    小六子嘿嘿一笑,撞撞常德的胳膊道:「常德哥,就這樣了,麻煩你了,布錢先記著,等我送完嫂子回來給你,啊!走了,你忙你忙!」

    小六子一手抱著布匹,一手拉著李氏就往外走,可憐的常德被晾在倉庫裡目瞪口呆,這下好了,別說三百文,一百文都沒收到,常德喪氣的歎口氣,「這小六子真是會攪局,那小順子居然也跟著瞎參合!唉!待會兒得好好跟掌櫃的說說!」

    小六子拉著李氏直到出了倉庫門,他晃晃手中的布匹,邀功似的道:「嫂子,看我厲害吧,嘿嘿,給你省了不少錢了!」他一臉期待的望著李氏,就像一個等待誇獎的孩子!哦,不!小六子本來就是個孩子!

    李氏覺得好笑,騰出手溫柔的摸摸小六子的腦袋:「小六子,謝謝你了!不過,你不怕你們掌櫃的罵你嗎?。」

    小六子開心道:「不會不會,大掌櫃就是我舅舅,他很疼我們的,才不會罵我們了!二弟,你說是吧?。」

    「恩!」小順子微笑著點點頭。

    小六子兄弟將雲舒母女帶到一個小廳坐著,便去給掌櫃的回話。

    一刻鐘後小六子人未到聲先到:「嫂子、嫂子,我回來了!」,然後是咚咚的跑步聲,片刻後便沖進門口、臉蛋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半盞茶功夫後小順子才慢悠悠的進來。

    李氏笑著道:「小六子,慢點兒,別摔著了!」

    待小六子歇息片刻,李氏將準備好的一百個銅錢遞給小六子。小六子卻推了回來:「嫂子,你別跟我見外了,那兩匹布就當我們兄弟送給小蘿蔔頭兒的好了!反正都是陳布,不用給錢了!」

    「那怎麼行,大掌櫃雖是你們舅舅,可你們也只是夥計,萬一掌櫃扣你們工錢怎麼辦?快拿著!這布便宜了這麼多,嫂子已經很高興了,小六子乖啊,快拿著!」

    小六子死活不收,把小順子推了過來。小順子微笑著道:「嫂子不必客氣,我們都很喜歡你女兒,就當是送給她的見面禮吧,你別嫌寒磣就行!」

    李氏無法,心想下次讓志誠帶給他們,或者給他們兄弟作身兒衣服?

    兄弟倆見李氏歇了心思才放下心來,小六子則跑過來圍著雲舒轉,嘰裡呱啦的說個不停,雲舒感謝他送的布,自然不能太冷場,於是很善解人意的依依呀呀陪他聊,小順子則一直坐在一旁微笑著喝茶,時而跟李氏說上幾句。

    雲舒奇怪,這兄弟倆也太清閒了吧?店裡其他夥計來去匆匆、忙得腳不沾地,他們倆一個陪嬰兒說閒話、一個坐著喝茶,唉!有靠山真好啊!

    中間水志誠回來過兩趟,每次說兩句話便又被叫去搬貨送貨了,直到午時中刻,水志誠才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她娘,我回來了!」

    這麼大冷的天,他脫得就剩兩件衣服,全身還在冒汗!李氏趕緊上前把掛在他胳膊上的衣服展開給他穿上,嘴裡嘀咕著:「小心著涼!」

    小六子在一旁玩笑道:「哎呀,誠哥,你可真有福氣啊!我要有個嫂子這麼好的媳婦就好了!」

    水志誠臉一紅,一拍小六子腦袋,笑道:「你小子毛都沒長齊了,就開始想媳婦了?」

    小六子嘿嘿笑道:「那把你們這小蘿蔔頭兒給我當媳婦吧,我跟她特投緣,還沒見過能陪我聊這麼久的人了!怎麼樣?志誠哥!」

    李氏嗔道:「你小子,叫我們哥嫂,這可是你侄女,怎麼給你做媳婦?」

    「那…那我叫你們叔叔嬸嬸不就得了?」

    李氏夫妻笑著不說話,小順子過來拉著他道:「小六子,就要開飯了,聽說今天有你最愛吃的回鍋肉了,去晚了可就沒了!」

    「哎呀,是啊!那我先走了,志誠哥、嫂子,你們下午早點兒來啊,我還要跟小蘿蔔頭兒聊天了!」說完便往飯堂方向跑去。

    雲舒本還在擔心,父母別莫名其妙就給自己定個未婚夫,可那小子一提回鍋肉就跑了,哼!太不負責了,雲舒有些憤憤然,早沒了先前的擔心。

    這時小順子走過來,微笑著看看雲舒,問李氏:「嫂子,你家女兒叫什麼名字?」

    「水雲舒,小名舒舒。」

    「水雲舒,好名字!」小六子嘀咕道。

    他湊近雲舒,摸摸她的臉蛋道,「小舒舒,我叫王晟宇,記住哦!」說完突然湊近親了雲舒一下。雲舒呆住了,這小子他…他親的是自己的嘴角,而不是臉蛋!

    雲舒的臉瞬間漲的通紅,而一旁正在說話的水志誠和李氏根本沒有發現!小順子禮貌的跟李氏夫妻告辭後便出門往飯堂而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28 PM

第三十四章 大姑VS小姨

    雲舒一家從王記布莊出來,便往西區去吃混沌。

    一路行來,明顯的看到,東區這邊的房屋建築高大整齊漂亮,多是一片一片的大院子;越往西區去,房屋便越低矮淩亂破舊,一眼望去,成片的房屋緊緊相連,那房頂似比成人高不了多少,只有臨街的鋪子看似高大敞亮些。

    雲舒一家去的地方其實是個小地攤,沒有鋪面,就在路邊擺幾個爐子,再加幾張破舊桌子:兩婦女負責包,一中年男人負責煮,一年輕男人充當小二,一看便知是一家人。

    現在正是午飯時間,混沌攤生意極好,幾張破桌子早已坐滿,路邊蹲著幾個端著碗吃的人,還有幾個站在鍋前等待的人。水志誠將雲舒遞給李氏,過去跟那中年男人打招呼:「陳大伯,今天要三大碗混沌!」

    「呵,志誠兄弟啊!」陳大伯往他身後一瞧,道:「哎喲,帶媳婦來了啊?好嘞!大伯給你煮大碗的,待會兒好了叫你啊!」

    水志誠回來,李氏問:「我要個中碗的就夠了,大碗的吃不完、可惜了!」

    「嘿嘿,她娘,大碗的四文錢三兩、中碗的三文錢二兩、小碗的兩文錢一兩,當然是大碗的最划算,吃不完有我了!」

    李氏笑笑沒再說話。雲舒看看周圍,這些吃混沌的多是村民打扮,城裡人來的也多,不過他們大多自帶飯碗,裝了混沌付了錢就端走了,並不在這兒吃。雲舒羨慕:這小攤生意這麼好,這一天得賣出多少碗啊?!一碗賺一文,一天豈不是要賺幾兩銀子?嘿嘿,要是家裡種地不行的話,乾脆也來擺個小攤得了!

    雲舒在心裡樂呵呵的盤算著,這邊水志誠端了兩大碗混沌過來,雲舒一見那碗,天啊!這哪裡是碗?這明明就是個小臉盆嘛!分量真是足足足!比起現代的分量,雲舒估計這一碗肯定有六兩,唉!還是古人實在啊!

    三碗混沌水志誠吃了兩碗半,最後連湯都喝得乾乾淨淨!雲舒看看老爹的肚子,一點兒也不大啊!沒有啤酒肚,吃了一斤多的混沌再加兩大碗湯居然一點兒也沒鼓起來,看樣子還能再吃!老爹太強了,雲舒再次對自己老爹佩服不已。

    雲舒一家飯後便往南街方寡婦家去,到時方寡婦正在給兒子餵飯,水志誠打聲招呼便去幫方寡婦進貨,李氏則抱著雲舒留在那裡跟方寡婦閒聊。

    方寡婦的兒子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眼睛大大,他顯然對這麼小小的雲舒很好奇,時而跑過來偷偷戳戳雲舒身子、時而戳戳她臉蛋,雲舒對這小孩的遊戲沒興趣,便裝作睡覺,那小子似覺被冷落了,想跟雲舒玩又不敢說,只能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娘,方寡婦笑笑也把他抱懷裡繼續跟李氏閒聊,二人聊得正歡。

    「三姐?三姐?」外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李氏往外一看,那不是小姨李如畫嗎?李氏站了起來「小妹!」

    小姨走進來,客氣的跟方寡婦打了聲招呼,道:「三姐,你怎麼在這裡啊?」

    李氏將原由說了一遍,小姨道:「這樣啊!唉!你到了我家門口,也不來看看我!方大嫂,這是我三姐,我帶她去我家看看,待會兒三姐夫回來麻煩你跟他說一聲啊!」小姨說完拉著李氏就往外跑,方寡婦尷尬的站起來跟姐妹倆笑笑、點頭應諾。

    小姨拉著李氏一出門便匆匆的往前走,李氏被她拉得一趔趄,差點兒摔到雲舒,便有些火了,她撥開小姨的手道:「小妹,你幹什麼啊?」

    小姨又過來拉起李氏,「待會兒再說!」

    二人拖拖拉拉的過了兩個鋪子,便進入一個小飯館,二人來到飯館後院,小姨鬆開手道:「三姐,你傻了,怎麼能讓三姐夫去方寡婦家裡做事?你不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啊?」

    李氏不高興道:「你說什麼了?你三姐夫是那樣的人嗎?。」

    「哎呀!這不是是不是的問題,關鍵是人家要傳是非啊,你看方寡婦門前那些人有幾個不是貪念她美色去的?我跟你說,那方寡婦請過幾個夥計,都被那些人打跑了,沒人敢去她家做工,你就不怕姐夫也挨打?!」

    「啊!真有這事兒?」李氏猶豫了,她對方寡婦的印象其實很不錯的,方寡婦給的工錢也不錯,而且志誠已經答應了,這事兒怎麼跟志誠說啊?

    「那還有假,這左鄰右舍的誰不知道啊?」

    二人坐下來,小姨將方寡婦那些事兒說了一遍,看小姨的表情很是不屑,不過雲舒卻覺得她眼裡似有一絲嫉妒?唉!漂亮女人見到漂亮女人自動會將之劃為敵人,小姨應該就是這類人了。那方寡婦未必有她說的那麼不堪,不過這古代的閒言碎語可是不得了,不知老爹應付得來不?

    二人坐了一會兒,小姨便要拉李氏去逛街,李氏拗不過,只好抱著雲舒去了。小姨逛的地方自然是靠東區那一片的脂粉店、首飾店了。

    李氏跟著進了一家脂粉店,小姨一進店便興奮得這個看看、那個看看,樣樣都愛不釋手,而李氏則抱著雲舒站在一旁全身僵硬、一動不動。李氏見小姨將一盒胭脂往臉上抹,便問:「這盒胭脂多少錢啊?」

    小二笑嘻嘻的迎過來「這位夫人真有眼光,這是從省城來的上好胭脂,顏色好、氣味好,是我們店裡賣得最好的,才一兩銀子一盒了!」

    「一…一兩銀子?!」李氏聲音陡然拔高。

    小二皺皺眉,小姨趕緊用胳膊肘撞撞李氏,對小二道:「小二哥,要一盒,給我包起來!」

    小二笑嘻嘻的走開,李氏拉住小姨著急道:「小妹,一兩銀子了!太貴了,你別買了!」

    「哎呀,三姐,你好不容易進城來一趟,別竟像個土包子似的,我花自己的錢,你著什麼急啊?」

    李氏無法,想叫小姨走,可看她興致滿滿的樣子,多半不願,便跟她招呼一聲,抱著雲舒到店門前等。李氏在店門前站了半盞茶功夫,小姨還沒出來,李氏有些著急,抱著雲舒走來走去、時不時望望店門。

    在第N次看向店門後,李氏欲轉身踱步,眼前豁然站了一高大威猛的人,李氏差點兒撞上,嚇得趕緊退後兩步,抬頭一看,竟是大姑水志珍。

    大姑冷冷的看著李氏,將李氏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斜斜眼,道:「哎喲,真是弟妹啊?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了!」

    李氏雖不高興,卻還是尷尬的扯扯嘴角道:「大姐,你怎麼來了?」

    「怎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李氏聽出大姑言語中那明顯的諷刺,只好抿著嘴不說話。

    大姑撇撇嘴道:「志誠了?他也在這兒?」

    「沒有!」

    「他上哪兒了?」

    「幹活去了!」

    「又是去打短工?」

    雲舒在李氏懷裡急得左扭右扭,心裡大喊:娘啊,你就不能撒撒謊敷衍一下嗎?

    大姑看看那人來人往的胭脂鋪,又圍著李氏轉了兩圈,嘖嘖兩聲:「哎!這副模樣也好意思來丟人顯眼!」

    「你說誰丟人現眼了?」一個嫵媚妖嬈的聲音突然插入。

    一聽聲音雲舒便松了口氣:太好了,小姨總算出來了!

    小姨站在店門前,摸摸鬢角,整整頭髮,旁邊小二殷勤的送上一個精緻的盒子。小姨接過盒子一扭一扭的走到李氏與大姑之間,她將盒子轉身塞進李氏懷來,雙手抱胸圍著大姑轉了兩圈,嘖嘖兩聲:「唉!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嘖嘖!可惜了這身布料啊!」

    大姑瞬間大怒,大罵道:「你這賤人說什麼了?敢再說一遍?」大姑雙手叉腰,挽起袖子,似是隨時都能撲上來廝打一番。

    小姑立馬用袖子遮住半張臉,往後退兩步,故作嬌柔道:「哎喲,我好怕怕哦!你…你要當街行兇?!天啊!還有沒有王法啊!」

    這時周圍已圍上來不少人,這店鋪門前本就人多,來往多是女眷,大家見大姑那高壯兇猛的模樣,再看小姨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兔子模樣,自然偏向小姨,對大姑指指點點。

    大姑有些臉紅,趕緊放下袖子,整理衣服,調整表情,對著李氏道:「我說弟妹啊,你相公正給人做工了,幹的可都是力氣活兒。那大包小包的幾百斤的東西抗個兩三裡才十文錢了,可你居然在這裡逛街!這鋪子裡的胭脂一盒就是幾兩銀子,你…你怎麼忍心啊!」大姑說著便哽咽著提起袖子擦眼角。

    眾人聞之目光灼灼的望向李氏,李氏正想上前解釋幾句,小姑攔住她,上前道:「哎喲,我說我姐夫她大姐,你也知道三姐家連飯都吃不起啊,可我怎麼記得三姐夫去你家借了幾趟糧食卻一粒也沒借著啊?」

    她走回李氏身邊,扯扯李氏的衣服,道:「唉,我可憐的三姐喲,嫁到他們家兩年連件新衣服都沒有,好不容易進城一趟,最好的衣服還是兩年前我娘給置辦的了,看看,都洗得發白了!」

    她有意無意的瞥一眼大姑身上的綢緞新衣,道:「唉!沒辦法,窮了不做工吃什麼啊,人家親生大姐天天雞鴨魚肉、綾羅綢緞的,卻一粒米也捨不得借,還能指望她?過個年吧,出來陪我這妹妹逛逛街還要被指著鼻子罵,唉!我可憐的三姐喲,你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哦!」

    大姑臉色發白,指著小姨罵道:「你算什麼東西?我跟我弟妹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小姨自然不怕:「切,我是東西你不是東西好了吧?這大街擺著給人走的,我三姐又不是你家奴隸,哪兒有你數落的份兒?」

    大姑氣得抬抬手,似有動手的徵兆。

    這時小姨雙手叉腰,聲音陡然升高:「怎麼?又想動手啊?我告訴你,你敢碰我一下,我要你全家陪個精光!有本事你打啊,這麼多人看著了,你打啊、你打啊!」

    小姨叉著腰步步逼近大姑,大姑舉著手憤憤的瞪著小姨,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29 PM

第三十五章 神秘偷雞賊

    小姨叉著腰步步逼近大姑,大姑舉著手憤怒的瞪著小姨,卻始終沒有落下來,二人就這麼當街對峙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前方幾個衙役正往這邊來。

    李氏趕緊上前拉住小姨,「算了算了,都是親戚,咱們回去吧!」

    小姨也知道見好就收,她整整衣服、甩甩袖子,故意嗲聲嗲氣道:「三姐夫的大姐啊,有空來我家坐坐啊,咱們好好聊聊!」說完示威性的瞥大姑一眼,優雅的轉身,搖搖擺擺的走到李氏身邊,取過李氏手中的盒子,揮揮手中的絲帕,道:

    「三姐,咱們回去了,當街擺個潑婦架子像什麼話?」

    大姑站在原地氣得直喘粗氣,幾個衙役大喊著走近人群:「什麼人當街鬧事?大過年的也不讓人清淨,散了散了!」

    李氏跟在小姨身後,回頭看看那逐漸散去的人群道:「小妹,你別老是這樣子,要是遇到厲害的,小心吃虧!」

    「哎呀,三姐,你怎麼跟娘似的?娘說你刀子嘴豆腐心,我看你哪兒有什麼刀子嘴?不僅心軟嘴也軟,難怪人家要欺負你!你就不能硬氣點兒?……」小姨嘀嘀咕咕念開了,李氏歎口氣、抱著雲舒不說話。

    李氏跟著小姨回到小飯館,從方寡婦門前路過,突然想起上午從王記布莊拿的兩匹布忘在了方寡婦那兒,便想去問問,李氏本想讓小姨先回去,小姨偏要跟著。

    李氏進門跟方寡婦打招呼,說明來意,又問了水志誠的去向,方寡婦道:「志誠兄弟幫我進完貨,又去王記布莊幹活兒了,他說晚上再到這裡來接你!」

    跟來的小姨一進門便左瞟瞟右瞄瞄,那模樣像個踩點兒的小賊,李氏時不時瞪她一眼,她當沒看見。

    方寡婦下午換了身衣服,素白的長裙、頭髮簡單的挽個髮髻,髻上一隻木簪,除此之外,並無其他裝飾,即便如此,素顏的方寡婦更顯超然世外的清麗,完全看不出是個四五歲孩子的娘!

    李氏跟方寡婦說話時,小姨站在旁邊,那視線總在人家臉上掃來掃去,標準一個女登徒子模樣,方寡婦有些不自在,李氏也注意到了,匆匆說幾句便拉著小姨出了門。

    一出門,小姨便道:「三姐,你下次問問方大嫂,有沒有什麼保護皮膚的秘方啊?」

    李氏瞪她一眼,小姨訕訕的笑道:「呵呵,我以前就見她漂亮,沒近看過,沒想到皮膚這麼好!」小姨摸摸自己的臉頰,又道:「真是羨慕哦!我的皮膚能有那麼好就好了。哎!三姐,你先前不還叫我不要說三道四,跟方大嫂好好相處嗎?你就幫我問問吧,我保證跟她好好相處!」

    李氏覺得好笑,這小妹從小就愛美,見到比她長得美的就不高興,現在又要問人家秘方,真是的!

    二人回到小姨家的小飯館,見幾個夥計拉了幾大筐雞回來,正在往店裡搬。小姨奇怪,喊道:「劉安,你買那麼多雞幹嘛?這小店哪兒用得了那麼多雞?」

    那正在指揮搬雞籠的夥計劉安跑過來,「哎喲,少奶奶回來了!呵呵,這是少爺吩咐我們買的!」

    「啊!他發什麼瘋?」小姨說著就要衝進去找姨夫算帳,劉安趕緊攔住,道:「少奶奶、少奶奶您別急,聽我說、聽我說啊!」

    小姨氣呼呼的停下,雙手叉腰,瞪著劉安。劉安擦擦額角,道:「少奶奶,您這次真冤枉少爺了,這雞,你看,個個活蹦亂跳的,才五文錢一斤了,老母雞只要四文一斤了!」

    李氏一聽,驚道:「才四五文?!平時不是要八文一斤嗎?!」

    劉安給李氏行禮問好後道「可不是,難得遇到這種好事兒,就算用不完,養著下蛋也划算啊!少爺特地叫我多買些,那雞本有上千隻,兩刻鐘不到就一搶而空,我可是帶了兩個夥計搶破頭才搶到這些的!」

    看劉安身上的衣服,確實皺巴巴的,頭髮有些淩亂,帽子胡亂歪在頭上,樣子的確有些狼狽,小姨不再說什麼,揮揮手道:「那你去忙吧!」

    李氏嘀咕:「怎麼會這麼便宜,那雞不會有問題吧?。」

    小姨一聽,也擔心起來,「三姐,要不跟我去看看,我沒養過雞、看不出好壞,你幫我留意留意!」

    李氏抱著雲舒跟著小姨來到後院,那些雞搬進後院後便被放了出來,圍在柵欄裡。李氏湊近仔細看,這些雞除了有的身上掉了些毛外,並無異狀。李氏圍著雞欄轉了兩圈,突然,她發現一隻半大雞腳上綁著一根靛青色的布條。

    「哎,小妹,叫個夥計把那只雞抓出來給我看看!」

    小姨以為那雞有問題,趕緊叫來夥計,一陣雞飛狗跳後,那綁布條的雞總算抓到了,李氏將雞腳上的布條解下來,翻來覆去的看,嘀咕道:「怎麼這麼熟悉啊?好像在哪兒見過?」

    小姨也湊過來,「怎麼樣?雞有問題?」

    李氏反應過來,笑道:「沒有,雞都很好,沒問題!」

    小姨奇怪「那你抓雞幹什麼?這布條有問題?」

    小姨翹起小指用她那紅紅的長指甲輕輕撚起布條一角拿到眼前左看右看,又嗅了嗅,往旁邊一拋:「恩,臭死了,一根破布條,有什麼好看的!」

    李氏撿起來找張草紙包上塞進兜裡,其後便一直跟小姨在院子裡閒聊。水志誠直到酉時末才來接雲舒母女,小姨拉著李氏,非要留他們吃飯,本還打算留二人過夜的,李氏死活不肯,直到戌時中刻夫妻倆才舉著火把回家。

    二人回家後收拾一番,水志誠拿出今天的工錢,一共四百文,今天的活兒雖比昨天多,可昨天已經預支了一百文,有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

    李氏收好錢,照例數出二十文給水志誠明天吃飯,又將今天的事兒嘮嘮叨叨說了一遍:六順兄弟送布、方寡婦的傳聞、脂粉店門口遇到大姑,夫妻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李氏突然想起下午那根布條,她掏出來,問水志誠:「你見過這東西嗎?。」

    水志誠跟小姨一樣拿起來左看右看又嗅嗅,沒看出什麼特別來,本想扔掉,突然他停下動作,「這布料…像是娘的舊衣服上撕下來的!」

    「娘?!」

    二人靜了片刻,「莫非!!」二人同時開口!

    「要不我拿去問問娘?」水志誠拿著布條就要出門,李氏趕緊拉住他。

    「回來、回來,他爹,你就這麼拿去,萬一你娘誤會我們偷了她的雞怎麼辦?昨天那事兒你大姐現在還埋怨我了!」

    水志誠只好轉了回來,李氏道:「娘的雞怎麼會到集市上去?不是說偷雞的是什麼髒東西嗎?。」

    「哪兒有什麼髒東西,多半是那些賊趁著過年偷了雞去賣,要不誰家一次能養出上千隻雞來,就算是小販,也不可能一次收得來那麼多啊!還賣得那麼便宜!」

    李氏點點頭:「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幹的?!」

    「她娘,要不我明天進城去打聽打聽?」

    李氏有些擔心,「他爹,打聽可以,可你千萬不要自己跑去抓賊啊!那麼多雞哪兒是一兩個人偷得來的,不知會有多少人了,你可小心點兒!」

    水志誠無所謂的應了一聲,可李氏非逼著他認真應諾才安心睡覺。

    第二天水志誠照常進城幹活,李氏心不在焉、時不時的望望縣城方向的大道,直到酉時末水志誠才回來。他還沒進門,李氏就迎了上去:「怎麼樣?」

    水志誠一臉凝重,「咱們進去再說!」

    二人進到屋裡,水志誠喝了口水,道:「那雞確實是被偷的,那群人是十來個遊手好閒的小夥子,成天在城裡打架鬥毆、吃酒賭錢、調戲女子,沒錢了就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過年這幾天官府查得嚴,城裡偷不著,他們便結夥跑到鄉下來,年年都有村子被他們偷。

    官府抓了幾次,可這些人大事兒不犯、小事兒不斷,官府也奈何不了他們,每次抓進去關幾天也就放了,出來照樣偷雞摸狗幹壞事!」

    李氏歎口氣:「唉!看來跟我們院子那癩子李是一類人!算了,咱們管不了那閒事兒!」

    水志誠沉默半晌道:「她娘,要不我們去跟娘知會一聲兒?」

    李氏覺得這樣也好,不過湯氏未必會信,她想了想道:「你娘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去說她多半聽不進去,這事兒你別管了,我明天去跟村長說說,他老人家自會處理!」

    第二天,李氏將此事兒原原本本的跟村長講了一遍,村長歎口氣道:「原來如此,這幾天為這事兒鬧得人心惶惶的,天天有人來找我訴苦。唉!志誠媳婦,還得多謝你們小倆口兒,這事兒知道了原由,我也算對大家有個交代了!」

    當天下午,村長便寫了份狀紙交到官府,又叫幾個小夥子挨家挨戶通告丟雞原由。這年代要想找回雞或者要點兒損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丟雞的人家只好自認倒楣,以後關緊門戶。

    一時鬧得沸沸揚揚的神秘丟雞案就這樣不了了之的落了幕。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31 PM

第三十六章 贍養費(一)

    過年後這幾天,水志誠天天進城打短工,每天天亮出發、天黑回家。收入方面,初三兩百文、初四六百文、初五四百文、初六三百文、初七一百五十文,其後每天最多一百文。

    正如雲舒所料,越往後進城打短工的人越多,能找到的工作越少,工錢也越低,雲舒爹能趁前幾天賺那麼多錢已經很不容易了!

    初九那天下午,李氏將雲舒放在屋前平地上曬太陽,自己坐在旁邊給水志誠做衣服,這時來了位稀客。

    「二嫂,忙著了?」李氏抬頭一看,見嬸嬸劉氏正笑容滿面的走來。

    李氏放下針線,站起來:「弟妹啊,你有事兒?」

    「瞧二嫂說的,咱們是妯娌,沒事兒就不能走動走動啊?」

    李氏艱難的扯扯嘴角,進屋端了根凳子出來給劉氏坐。劉氏坐下便東瞅瞅西望望,似是在找什麼,李氏見她那模樣,肯定沒什麼好事兒,她不動聲色,拿起針線繼續做衣服。

    劉氏見狀,伸手摸摸李氏手中的布料:「喲,二嫂,這布料真不錯啊,很貴吧?多少文一尺啊?」

    劉氏笑笑「還好,這是王記布莊的陳布,降價賣的,不算太貴!」

    「是嗎?嘖嘖,這質地可是上好的棉布啊,我看一般店裡至少要十文一尺了,唉!二嫂,這陳布又是多少錢一尺?」

    李氏想了想,說高了怕她又說三道四、說低了人家肯定不信,她心裡衡量一番,道:「這處理的布只按匹賣,一匹一百五十文。」

    「啊!這麼便宜?」劉氏眼珠一轉,「二嫂,你買了幾匹?」

    李氏抿抿嘴,「我們家就這條件,還能買幾匹?」

    劉氏尷尬的笑笑,「唉!這布料真不錯,我們家志奇好久沒做新衣服了,過年那件還是成親時就做好的了,布料還沒你這衣服好。」她停頓片刻,看看李氏,見李氏沒反應,撇撇嘴,繼續道:「二嫂,你那布用不完吧?能不能給我半匹啊?」

    李氏不說話,劉氏不滿道:「二嫂,你別那麼小氣嘛,我給你錢還不行嗎?。」

    李氏心裡有氣,不想理她,便道:「弟妹,那匹布是我跟我小妹合買的,給志誠做了衣服就沒剩的了!」

    劉氏一聽嘴巴翹得老高,氣呼呼的瞪著李氏,李氏只是低頭做衣服,裝作沒看見。雲舒躺在背簍窩裡只樂呵,娘親總算知道拐彎了!她舒服的眯著眼享受著日光浴、嘴裡直吐泡泡。

    劉氏氣呼呼的轉頭,正好看到沖著她直吐泡泡的雲舒,她狠狠的瞪雲舒一眼,又斜眼掃視雲舒幾遍,發現雲舒身上那套花衣服布料也不錯。那正是用王記布莊拿回來的布做的,剛做好,今天早上才穿上。

    劉氏冷笑一聲,走到雲舒背簍窩前,故意裝作喜歡的樣子摸摸雲舒的臉蛋,趁機狠狠掐了一把,又扯扯她的小花褲,「哎呀,二嫂,丫頭這身兒小衣服真漂亮!以前怎麼沒見穿過啊?」

    雲舒被她掐得好疼,便哇哇叫了兩聲,李氏趕緊放下針線,過來抱起雲舒,上下看看,見雲舒半邊臉蛋紅紅的。李氏一想便知道是劉氏在搗鬼,她狠狠的瞪著劉氏,冷冷道:「弟妹還有事嗎?沒事請回吧!」

    劉氏楞了一下,臉色很不好看,李氏將她晾在一邊,抱著雲舒坐下,哦哦的哄了一陣,又端出溫熱的雞蛋羹來喂。

    原本以為會立刻離開的劉氏居然沒走,她自顧自的坐到方才的凳子上,道:「二嫂啊,二哥這天天進城的,賺了不少錢吧?。」

    李氏餵飯的動作停了停,沒有說話。劉氏自顧自的道:「唉!我們家志奇身子骨兒弱、力氣小、幹活兒不行、又沒什麼手藝,不像大哥能寫會算、有正經差事,更比不得二哥力氣大、手藝好!咱們家就我和志奇兩個人幹活兒,靠那幾畝薄田過日子,還得養活婆婆、小妹,以後還要養孩子,唉!這日子怎麼過哦!」劉氏說著掏出手帕擦擦眼角。

    李氏不動聲色的繼續喂雞蛋羹,劉氏裝模作樣一會兒,見李氏沒反應,便覺沒意思,她撇撇嘴、擦擦眼角,放下帕子道:「二嫂啊,這年已經過了,婆婆的贍養費……?」劉氏聲音拉得老長,等著李氏搭話。

    李氏又喂了雲舒幾勺,給雲舒擦擦嘴角,道:「分家時說好的每年三百文,等志誠回來我跟他商量商量就給娘送去!」

    「呵呵,分家時說的是三百文,可是二嫂,你看我們家除了婆婆,還有小妹了,二哥掙那麼多錢,小妹那裡是不是也該貼點兒?還有布料什麼的,過年時大哥、二姐可是一人送了一匹好布,大姐還送了三匹了,你們……?」

    李氏一聽就來氣,她放下勺子,道:「弟妹,那你說我們該給多少?」

    劉氏樂了,掰起手指算起來:「娘那裡自不用說,一年至少得給五百文贍養費、一匹上好布料,當然不給布料給三四百文錢也可以,還有啊,娘老了,身體越來越不好,藥費咱們也得算算,一年至少也得給個四五百文吧?

    小妹也是二哥的親妹妹,她才十歲,還得給她置辦嫁妝,哥哥姐姐們都該照顧照顧,咱們不要多了,就按娘的一半折算吧?當然了,娘和小妹的地,平時就我們種了,可農忙的時候二哥二嫂總該來搭把手吧?我算算啊,這加起來……」

    劉氏掰著手指一樣一樣的計算著,半晌後,她看似大方的揮揮手道:「這樣吧,二嫂,咱們也知道你家情況不好,你們一年就給二兩銀子好了!多的我也不好意思收!」

    這劉氏胃口可真大,城裡一般的夥計起早貪黑一個月工錢也不過三百文左右,種地的要換點兒錢更不容易,水志誠這幾天能賺到這麼多錢全是沾了年節和習俗的光兒,哪能天天都有那麼好的運氣?!

    李氏氣得直打顫,那碗在她手中不停的抖。雲舒也非常生氣,可現在老爹不在,要是吵起來,那湯氏定會幫忙,李氏一個人肯定吃虧。

    雲舒啊啊叫了幾聲,又扯扯李氏的衣袖,李氏才回過神了。她深吸幾口氣,平復一會兒,道:「弟妹請回吧!我現在沒錢!」

    「沒錢?沒錢用這麼好的布料?二嫂,交贍養費可是分家時就說好的,當時好多人作證了,你可別想耍賴啊!」

    李氏豁然站起,「我家用什麼布料還要先請你同意不成?贍養費要交也不是交給你,豈能你說多少就是多少?那大哥是老大,要收先去老大家收去,他們交多少我就交多少!你走吧,我這裡不歡迎你!」

    「呵呵,二嫂,我也沒說現在就要收錢啊,只是先提醒你一聲兒,把錢準備好了,免得到時候娘來找你們又吵架,多不好看啊!」

    李氏轉過身不理他,劉氏撇撇嘴往回走,才走幾步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轉回來道:「二嫂,過年大家都給了布的,你家的布什麼時候給啊?」

    雲舒實在氣恨那劉氏,見她如此囂張,沖著她吐了幾泡口水,劉氏趕緊躲開,嫌惡的揮揮帕子,「嘖嘖,真是的,這麼小的孩子不學好,竟學些潑辣樣兒,長大了還得了!唉!不知道父母是怎麼教的!」

    李氏本打算忍忍,不跟她吵,可這劉氏越來越過分,現在又來罵雲舒,李氏最見不得誰說雲舒壞話。她跑到屋簷下拿起掃帚便沖過來指著劉氏狠狠的道:「你再說一遍!」

    劉氏體積雖大,可動作遲緩,兩人要打起來她還真沒什麼勝算,她一邊往後退一邊道:「二嫂,你這是幹什麼?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滾,你給我滾!」李氏揮舞著掃帚大吼著就要衝上去。

    劉氏嚇得轉身就跑,跑到那破草棚邊,見李氏收了掃帚往回走,她又大喊:「二嫂,那布早點兒送來啊,我先回去跟娘說一聲,啊!」說完轉身就往自家院子跑。

    李氏氣悶的在門前站了一刻鐘後,她歎口氣,回來看看雲舒,繼續縫衣服,只是那心不在焉的臉上早沒了先前的喜色,原本靈活的繡花針卻時時紮破她的手指。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31 PM

第三十七章 贍養費(二)

    晚上水志誠回來,李氏將下午的事說了一遍,二人陷入沉默。

    半晌後,水志誠抬頭想說什麼,李氏阻止他先開口道:「那布匹我是絕不會送過去的,我們成親兩年第一次做自己的衣服,舒舒都半歲了,才穿上第一套真正屬於自己的衣服,你大哥大姐的情況我們能比嗎?你要好這個面子,我跟雲舒立馬回娘家去!」

    水志誠囁嚅著:「我沒說要送布匹啊!」

    「錢也不行,開始說了是三百文就是三百文,她來一張口就要二兩銀子,咱們好不容易存了點兒錢,這可是要拿來開荒的,一點兒也不能動!」

    水志誠歎口氣,過去拍拍李氏的肩膀,「她娘,別生氣,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娘那裡……」

    李氏側身避開,「你娘!你娘好好的,他們給多少我就多少,別的不用說了!」

    「可是,娘她老人家的藥費……」

    李氏正在氣頭上,聽水志誠這意思還真想付那五百文的藥費,更是火大,她霍的站起來,大聲吵道:「你娘分家的時候什麼都不給,房子是我大哥姐夫幫忙蓋的,糧食是我娘家送來的,她現在沒災沒病的,要什麼藥費?

    咱們好不容易攢幾個錢,你又想全部送去?水志誠,我告訴你,你娘是娘,我娘就不是娘?我嫁給你兩年,我娘幫了咱們多少,你娘又做了些什麼?你怎麼不想想孝敬我娘,你要當孝順兒子你就去,我走!」

    李氏氣匆匆的開始翻箱倒櫃,收拾包袱,水志誠趕緊過去拉她,李氏推開,繼續翻衣服,水志誠無法,只好死死抱住李氏,不停的道歉:「如書,別生氣、別生氣,不送不送,咱們什麼都不送、啊,別生氣,來,過來坐下,咱們不送了!」

    水志誠好一陣安撫,李氏才平靜下來,二人對坐半天,李氏深吸幾口氣,道:「志誠,我不是要你不孝敬你娘,可是咱們得量力而行啊!你看看咱們家,什麼都沒有;要按弟妹說的那樣給,咱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我吃點兒苦沒關係,可是咱們女兒了?咱們以後的孩子了?」

    水志誠看看背簍窩裡正不聲不響望著他的雲舒,心下一陣愧疚,他過來抱起雲舒,坐到李氏身邊,歎口氣道:「她娘,都是我不中用,讓你們娘倆受苦了!哎!咱們家比不得大哥大姐家,咱們就只給養老費那三百文,其他的等以後日子好過了再說吧!」

    夫妻倆又商量了一陣,最後決定:先等大哥水志華家給了再說,不管水志華家給多少,今年雲舒家都只給三百文;至於布匹東西之類的暫時都不管。

    臨睡前,水志誠道:「她娘,這幾天我都不在家,娘和弟妹找你麻煩怎麼辦?要不這樣吧,現在還沒到春耕,家裡沒什麼事兒,明天你就帶著雲舒跟我一起進城吧,你到小妹那裡住幾天,等過了十五再回來。」

    李氏狐疑的看著水志誠,「我走了家裡怎麼辦?這些東西雖不值錢,總是咱們的家啊!」

    「沒事兒,我每天晚上回來,早上再進城,反正咱們離城裡不遠,我腳程快,一刻多鐘就能到。」

    「那早飯、晚飯了,你會做飯嗎?。」

    「嘿嘿,這個…你別擔心,我自有辦法!」

    水志誠拉起李氏的手輕輕摩挲,原本細嫩的手上不知不覺中早已變得粗糙佈滿老繭,「如書,你自嫁給我後就天天忙活,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什麼都別想!」

    李氏欣慰的笑笑,她想了想便答應了,又從錢袋裡數出三百文錢,當著水志誠的面塞進枕頭裡,「他爹,你娘那裡該給的我不會不給,這三百文錢就放這裡了,要是弟妹再來問,你就直接拿去給你娘。記住了,不管弟妹說什麼,你都不能給她,一定要親手交給你娘,知道嗎?。」

    水志誠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一定親手給娘,你就別操心了,快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了!」

    第二天,卯時剛過,李氏就爬了起來,翻箱倒櫃,水志誠迷迷糊糊道:「她娘,你幹嘛了?」

    「沒事兒、沒事兒,你再睡會兒,我找些換洗的衣服,舒舒的衣服得多帶些,可不能凍著她;對了,那針線布料也得帶去,這幾天閑著正好可以做做衣服,哦,還有……」

    水志誠被她折騰得睡不著,看看椅子上那堆成小山似的東西,笑著把李氏拉過來:「她娘,你這是搬家啊?看看,這些東西得裝幾個包袱?你這樣去,小妹還以為你是去逃難的了!」

    李氏一看自己挑出來的東西,也是一驚:「啊!怎麼這麼多,我明明只撿了幾件衣服啊!」

    水志誠笑道:「她娘,咱們好好幹,以後也進城住好了,這些東西還是先收起來吧!」

    雲舒一家天剛亮便出發進城了,水志誠將雲舒母女送到小姨家便去忙活,小姨見成天忙碌的李氏居然捨得來住幾天自然高興,立馬去給李氏安排房間。

    這邊,雲舒他們剛走沒多久,劉氏便跑來敲門,這次不僅她來,還把水志奇也帶了來,可敲了半天屋裡沒反應,劉氏氣得大罵,還是沒人回應,夫妻倆只好訕訕的回去了。不過,他們隔一會兒就會過來看看,一天來了不下十次,直到晚上戌時過後,才等到舉著火把回家的水志誠。

    劉氏見只有水志誠一人回來,想想昨晚似乎聽見這邊有吵鬧的聲音,心下大喜:李氏那性子怎麼忍得住?多半是又跑回娘家了吧?看來那小丫頭也帶走了,這樣更好!

    劉氏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道:「哎呀,二哥,回來了啊?」她用胳膊肘撞撞水志奇,水志奇也趕緊迎了上去,殷勤的接過水志誠手裡的扁擔,道:「二哥,這麼晚才回來啊!」

    水志誠雖覺奇怪,見這弟弟難得來自己家,便開門點燈讓二人進了屋,劉氏一進屋便東看看西瞅瞅,見屋裡沒有一件李氏和雲舒的衣服,心下竊喜,‘不知李氏把那兩匹布帶走沒有?’她眼珠一轉,道:「二哥,怎麼就你一個人啊?二嫂了?」

    「她去她小妹那裡了!」

    劉氏一聽心裡更是肯定水志誠夫妻鬧過一場,她故作歎息的搖搖頭道:「唉!二嫂真是的,這孝敬爹娘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不就是幾兩銀子嗎?又不是給外人,她怎麼能使性子丟下二哥就走啊?二嫂這性子真得好好改改!」

    水志誠是個直性子,沒聽出劉氏話裡有話,道:「沒關係,反正家裡也沒事兒,她就去她小妹那裡休息幾天,過了十五就回來!」

    「啊!十五後才回來啊?」劉氏一臉驚訝、心裡樂得不行。

    水志誠轉向水志奇,道:「三弟,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兒嗎?。」

    水志奇正想說話,劉氏拉他一把,搶先道:「呵呵,二哥,你這進城做工一天能掙多少錢啊?」

    水志誠皺皺眉,道:「這個不一定,這幾天最多一百文吧!」

    「一百文?那麼多!」劉氏聲音陡然拔高!水志奇拉拉她,劉氏尷尬的笑笑,「二哥啊,我們家志奇這幾天也沒事兒,明天讓他跟你一起去怎麼樣?」

    水志誠看看水志奇,這三弟他很瞭解,從小身體瘦弱,娘又疼他寵他,家裡的重活兒都是自己幹,水志誠倒不反對他去幹活兒掙錢,只是他撐得下來嗎?於是道:

    「志奇,你真要去做工,要幹這活兒,得每天從早上辰時到晚上酉時都不停的搬東西,每次至少一百多斤吧,你能行嗎?。」

    「這個…這個……」水志奇一聽那麼辛苦,明顯不願意,可劉氏正在旁邊虎視眈眈。

    劉氏見水志奇那結結巴巴的樣子,狠狠瞪他一眼,道:「二哥,要不我先跟志奇回去商量商量,要去的話再來找您?」

    「恩,這樣最好!」水志誠站起來,意思是要送客,可劉氏依然坐著不動,水志誠只好又坐下,道「還有事兒嗎?。」

    劉氏扯扯水志奇讓他說,這次水志奇打死也不出聲,劉氏無法,道:「二哥啊,今年娘的贍養費什麼時候給啊?還有那布的事兒?昨天二嫂跟你說了吧?。」

    水志誠臉色一變,「弟妹,這事兒你不用管,贍養費我自會親自給娘送去!」

    「不用不用,二哥何必這麼客氣,直接給我就行了!」

    水志誠瞪她一眼,「我贍養的是娘,怎麼能給你?你們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劉氏被水志誠一瞪,有些心虛,但就這麼回去又不甘心,便笑嘻嘻的道:「那布匹了?我昨天見二嫂已經買回來了,二哥,你就給我幫你帶過去吧!」

    水志誠就算再沒心眼兒,見劉氏這樣子,也很是惱火,他轉向水志奇:「三弟,還不帶你媳婦回去?這深剛半夜的,像什麼話?」

    「哎,你怎麼說話的,你不要以為你是二哥就……」水志奇趕緊捂住劉氏的嘴巴將她往外拉,出門後喊了一嗓子:「二哥,我們先回去了啊!」

    「你這窩囊廢,幹嘛捂我嘴?別拉別啦,布還沒拿到了,還有……嗚嗚嗚」那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水志誠歎口氣,打掃整理一番、關門睡覺。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33 PM

第三十八章 春耕開荒

    第二天一早,水志誠照常進城,他還沒到城門口,便聽見熟悉的依依呀呀聲,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李氏正一手抱著雲舒,一手提著個食盒,雲舒則扭著身子張開雙手往他的方向探過來。

    水志誠趕緊上前幾步把雲舒接過,親了兩口又用他那胡茬子紮得雲舒咯咯直笑,李氏將食盒遞給水志誠道:「快吃吧,還熱著了!」,水志誠心裡一陣暖和,樂呵呵的吃起來。

    李氏道:「晚上回去前到小妹那裡來一趟,我做好飯菜等你!」,水志誠欣然應諾。

    晚上水志誠故意早些收工來看雲舒母女,吃過飯後才回家。他一到家,便掏出那三百文錢給湯氏送去,進門時遇到小姑水志瓊,便問:「娘在嗎?。」

    「在啊,剛回來!」

    「回來?她昨天不在?」

    「娘前幾天都在大姐家啊,怎麼了,二哥?」

    水志誠心下奇怪,娘不在家,為什麼弟妹還要來收贍養費?莫非…?水志誠搖搖頭,進去將三百文直接交給了湯氏,湯氏臉上雖淡淡的,卻並沒有提要加錢或者再交東西、湯藥費之類的事情。

    水志誠狐疑的看看劉氏,劉氏心虛的扯扯嘴,便自顧自的走開了。

    水志誠心中一歎:幸好昨天沒把錢和東西給劉氏!

    剩下幾天李氏白天就坐在小姨家的院子裡縫衣服,小姨拉她去逛街,鑒於上次遇到大姑的沉痛教訓,她死活不肯去,小姨無法,只好時而坐在旁邊陪李氏說說話、時而逗逗雲舒;早上、晚上李氏便忙著給水志誠做飯送飯。

    本來十五晚上小姨要拉李氏去逛燈會的,雲舒也極想去,可李氏怕把雲舒擠著了,還是不肯去,第二天一大早,便背起包袱抱著雲舒急急的往城門去,半路上正好遇上專程來接他們的水志誠,一家人買了些東西便歡歡喜喜的回家了。

    接下來就是春耕了,這裡春耕播種水稻、秋耕播種麥子,可雲舒家沒水田,所以春耕基本無地可種,村裡沒地種的人家大多是進城打工、或者去給地主家打短工、做長工?

    雲舒爹娘早就商量好要開荒,於是在別人都忙著整田下稻種時,夫妻二人也天天早起,將雲舒放進娃娃背簍裡背到山坡上固定好。他們則忙著將那泉水邊平地上的樹砍掉,將樹根全部挖出扔到一旁晾曬,再將雜草割掉,最後搬開大石頭、撿去小石子兒,用鋤頭將地掏平。

    每天收工時,夫妻倆便將半幹的大樹小樹拖回家,大家見他們農忙不種地卻砍柴,有些疑惑,但夫妻倆隻解釋說是晾乾了拿去賣,眾人便不再多問,連湯氏、劉氏都沒發覺有異。

    夫妻倆忙活了近一個月,先前定好的地方才基本整理出來,他們天天干活兒,很是疲累,回家便倒頭大睡,對雲舒自然有些忽視,有時連吃飯時間都會忘記,幸好雲舒已經開始長牙了,只要不是太硬的東西還能湊合。

    李氏見雲舒不愛亂抓亂扔東西,實在太忙就將雞蛋煮好,只取蛋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裝進一個小木碗裡,固定在她的娃娃背簍裡,他們幹活太忙,雲舒餓了便會自己吃幾塊蛋白充饑。

    夫妻倆開荒快結束時雲舒已七個半月大了,爬行非常俐落,一沒注意,她便爬得不見人影,當然不是雲舒調皮,她只是想鍛煉鍛煉身體,偶爾去看看那已經不再帶小雞的老母雞有沒有下蛋?沒人的時候她還會偷偷的鍛煉鍛煉腿力,借助東西試著站起來。

    二月二十一是大姑水志珍的生日,今年大姑滿三十歲,定要大擺宴席,湯氏一家、大伯一家肯定是全都要去的。李氏過年時才跟大姑鬧得不愉快,自然不會去,有了團年飯的前車之鑒,雲舒也是不會去的,就水志誠一人必須得去送個禮。

    頭天晚上夫妻二人便神秘兮兮的查看四周,確認無人後關好門戶,開始秘密商議。雲舒對這對夫妻的反常行為自然好奇,見他們想撇下自己,便故意大鬧,非得要他們帶上自己不可。

    李氏無法,只好將雲舒抱上床,一家人坐進被窩,李氏小聲道:「志誠,明天你可得把你大哥、三弟拉住了,越晚回來越好!」

    雲舒驚奇,李氏不是最討厭水志誠去宴席上喝酒嗎?要拉住那兩個不知又得喝多少!

    水志誠一臉英勇就義的模樣:「恩,她娘,放心,我明天一定使勁喝,非喝倒他們不可!」

    李氏拍他一巴掌,道:「誰讓你多喝?是要你勸你兄弟喝,你可別喝醉了,到時候又找不到東南西北!哦!對了,入席之前一定得勸你大姐把你娘留下多住幾天!」

    「好,知道了!她娘,村長那裡你應付得來不?」

    「沒問題,我把舒舒帶上,村長挺喜歡咱們女兒,我讓舒舒去討個乖,村長會同意的!何況上次偷雞賊的事兒咱們也算幫了點兒忙,村長說過以後有事兒儘管找他!」

    聽到這話,雲舒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就是他們的辦法啊!雲舒對明天的好戲很是期待。

    第二天剛吃過飯,李氏便將準備好的賀禮塞給水志誠,催他去邀隔壁那兩家出發。湯氏和大伯自分家後跟雲舒家向來只有矛盾,今天見水志誠這麼積極,不僅帶了不少賀禮去,還專門來邀他們同行,他們臉上雖沒表示,心下卻是高興的,於是兩家人巳時初就出發了。

    李氏早在屋裡等著了,她時而走來走去,時而往一百多米外的那兩家張望,見那一行人出門,她便立刻跳起來,整整衣服,檢查東西,將雲舒放進娃娃背簍裡,一切準備妥當就站在門口等著那一行人走遠。

    那一行人剛轉過一個山窩,李氏便飛快的打開門,提著東西匆匆往銅鑼院子去。

    這次銅鑼院子人不多,這時辰正是下地幹活兒的時間,李氏匆匆穿過院子直奔村長家。這次李氏用了五十個雞蛋、半匹布做禮物,原本不鹹不淡的村長夫人樂呵呵的收下,熱情的將雲舒母女倆迎了進去。

    李氏說明來意,請村長今天就幫助去丈量荒地。只是現在正是農忙季節,要立刻抽出人手來並不容易,村長有些猶豫。

    李氏見狀便將雲舒抱到村長面前,雲舒當然不能辜負李氏,極其賣乖的往村長懷裡撲,依依呀呀比手畫腳一番,順便附送兩個口水十足的香吻,把村長樂得哈哈大笑;旁邊的村長夫人收了重禮自然也幫著說好話。

    村長這才道:「志誠媳婦,難為你了,我知道了,你先把小娃娃帶回去,我這就去召幾個人,吃過午飯就去幫你家丈量!」

    李氏自然千恩萬謝一番,猶豫了片刻後道:「村長,那個…今天志誠他大姐壽辰,娘和大哥全家都不在,這地的事兒能不能……?」

    村長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志誠媳婦,沒想到你還有點小心思啊!哈哈,放心、放心,今天下午丈量之事,我自會讓那些小子們守口如瓶!」

    李氏尷尬的笑笑,又讓雲舒給村長送上兩個香吻,才樂呵呵的回了家!

    午時剛過,村長便帶著兩位長者和兩個年輕小夥子來了。他們還沒到門前,李氏便將早就煮好的雞蛋端出來,眾人見李氏如此上道又熱情,原有些不太樂意的兩個小夥子也放下了心思樂呵呵的接過碗。

    眾人吃過雞蛋休息一刻後便往後山去,李氏給他們帶路,並將荒地整治情況、要如何處理荒地等跟村長和兩位長老解說解說,眾人見那地上的樹木已砍去、樹根已挖乾淨,雜草清理完畢,地上石子兒也不多,看得出來整理之人下了不少功夫,他們很是滿意,便按李氏指出的位置一一丈量。

    一群人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丈量完,結果共有平地六畝、斜坡地七畝。

    村長道:「斜坡地不好種,壘成平地要費不少功夫,地界也會小少半;這樣吧,志誠媳婦,斜坡地我們就給你算四畝,加起來整好十畝,你看如何?」

    李氏自然高興,又是一陣感謝。雲舒卻覺得多半是送的那份禮的結果,那半匹布加五十個雞蛋市價也值個兩三百文,不過村長確實不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一行人忙活完,李氏又給每人送上一份二十文的紅包,兩個小夥子當場便拆開來數了數,樂呵呵的道:「志誠嫂子,下次有這等好事記得還叫我們啊!」

    直到申時末,一切完畢後村長道:「志誠媳婦,這丈量結果老夫過幾天大虛的日子就給你報上去,官府那邊要交的錢你們可得準備好了,我得了信兒就叫人來知會你們!」

    李氏送走眾人,緊張忙碌了一天的她總算松了口氣,她高興的跑過來,抱起雲舒轉了兩圈,對著雲舒的小臉蛋一陣啃,嘴裡嘀咕著:「舒舒,我們有地了!太好了,我們有地了!」

    水志誠兄弟是酉時末才回來的,回來時個個醉醺醺、還是大姑家的幾個長工背進的家門,湯氏和小姑則要留在大姑家住幾天,他們對今天下午丈量荒地一事全然不知。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33 PM

第三十九章 雲舒的煩惱

    現在是三月,雲舒已八個多月了,身體上變化明顯:長牙了、腿腳有力了、動作靈巧了、視力更好了、發音可控了。這身體雖越來越好,可隨之而來的煩惱也不少。

    首先是長牙問題,這幾天雲舒的牙齦癢癢得難受,忍不住總想去舔舔,可是一舔就容易生口水,口水多了就往外流,那胸前的衣服一會兒就會濕一大片,每當她低頭看自己衣襟時,真希望自己是個實實在在的嬰兒,那濕漉漉的一片看著著實噁心!

    開始時,雲舒衣襟一濕,李氏便過來給她換外套,一天下來,居然換了十幾次,雲舒衣服本就少,哪兒有那麼多衣服換?於是李氏便用碎布給她做了幾個小圍嘴,可那薄薄的一層布怎麼擋得住口水大軍的浸透?不一會兒裡面的衣服照樣濕。

    這下更慘了,李氏每次換只給換圍嘴,裡面的衣服不是濕得厲害就換得少了,這也不能怪李氏,加起舅母小兒子的衣服,雲舒一共就六件外套,怎麼輪都忙不過來啊。

    雲舒犯愁了,這可怎麼辦?幸好最近天氣不錯,天天有太陽,於是每天雲舒一睜眼,就是看天氣?一有太陽便吵鬧了要去院子裡。李氏將院子打掃出一片,找了張破舊毯子,將她放在上面,與其說她愛曬太陽,不如說她想曬曬自己的衣襟,何況有了這片地方,還可以練習練習走路。

    經過雲舒不斷的努力,現在她已經可以借助東西站起來,可是要單獨走路還是不太可能。雲舒想起前世小孩子們的學步車,唉,好遙遠啊,在這裡呆幾個月,真把自己當嬰兒了!

    她曾想辦法找根棍子,像老太太一樣拄著棍子走幾步,可剛一邁步便摔倒在地,雲舒自己不怎麼疼,倒是把李氏心疼的直皺眉。於是李氏時不時的要看著她,偶爾有空了就提著她的胳肢窩走上幾圈,每到這時候就是雲舒最高興的時候:做人的感覺真好啊,作個能走路的人感覺更好!

    雲舒家原來那窩小雞已長成了半大雞,因雲舒家是獨門獨戶,又沒有專門的雞舍,所以雲舒家的雞是自由民主的,絕對比米國人自由民主得多!它們平時成群結隊四處捉蟲,一聽到李氏的喚聲便一窩蜂的沖過來搶食。這看上去本應很可愛的小雞們在雲舒眼裡卻一點兒也喜歡不起來,為什麼?

    首先,它們到處拉屎,就跟米國人四處放炮一樣,打掃完不到一刻鐘,又拉得滿地都是,雲舒家屋前空地自然也不能倖免,這讓才享受幾天日光浴的雲舒極其鬱悶,成天躺在雞屎堆中心情能好嗎?

    更可惡的是,那小雞們開始時見雲舒還有點兒害怕,遠遠的躲著;半天過去,見雲舒成天待在毯子上,沒其他動靜,便試探著接近毯子,雲舒本不想理它們,繼續躺著睡覺,可幾隻膽大的小雞居然跳上毯子試探著啄啄雲舒。

    雲舒一疼,小手一揮,小雞們便一窩蜂的散開,等待半刻,見雲舒沒追來,又試探著靠近。重複幾次先前的戲碼後,它們發現雲舒是個紙老虎,不會離開那毯子,便放心大膽的圍著毯子打轉,時不時來騷擾一下。

    其實雲舒現在雖不能走路,爬卻是沒問題的,速度也不比小雞們慢。可是看看滿地雞屎,她能看著不吐就不錯了,誰還敢去爬?

    雲舒對小雞們的騷擾不厭其煩,見它們一過界便哇哇大吼,小雞們散開又過來,散開又過來,它們不會以為雲舒是在陪它們玩吧?!

    這樣鬥了幾天,雲舒不耐煩了,得想個辦法,她往四周張望一番,見院子裡有幾塊竹條子,對了,跑不過可以用竹條子趕啊!她看看自己的小手,伸開握緊試了幾遍,現在小手還算有力,抓一兩件大東西都沒問題。

    於是她吵鬧一番,非要李氏抱她去拿竹條子,李氏見她非要不可,擔心竹條子割到手,便將那竹條子好一陣打磨,直到半截都磨得光滑無比了才遞給雲舒。有了這竹條子,雲舒鬥雞就省事多了,一有雞靠近,她便用竹條子一掃,問題解決了!

    現在李氏已經開始試著給雲舒喂大人們常吃的食物,看來是要給她斷奶了。這點雲舒倒是很滿意的,那趙家院子的人實在討厭,可吃人最短,人家說你什麼你也只能受了,李氏為雲舒吃奶的事兒受過不少氣,她早就不想吃了!

    吃飯是好事兒,可問題又來了,雲舒的天敵——小雞們最愛雲舒的飯碗。每次李氏給雲舒餵飯,那群雞便在周圍咕咕咕個不停,李氏每喂一勺,那群雞便集體伸長脖子望著雲舒的嘴巴,只要她嘴裡漏出一丁點兒,哪怕是一滴湯,那群雞也會蜂擁而上,一看到這十幾隻雞頭,雲舒就頭皮發麻。

    想起小學課本上那個被大公雞啄嘴巴的小奶娃,她打了寒戰,吃飯時更加小心翼翼。每次都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雙臂張開,隨時防備來搶食的大雞小雞,一頓吃下來,好不容易到嘴的東西就已消化得差不多了!唉!難怪領導們常說:吃飯是大問題!

    雲舒每天與大雞小雞們堅持不懈的進行著艱苦卓絕的鬥爭,時常拿著竹條子趕雞的她,配合上嗷嗷的聲音實在不好聽,於是她一邊揮竹條子一邊大喊吃雞吃雞,喊出口卻變成了唧唧、唧唧。

    如此這般,幾天後,李氏從廚房出來突然聽見雲舒嘴裡的唧唧聲,驚訝得張大嘴巴。她一個箭步沖上來,抱起雲舒,盯著她嘴直瞧,雲舒嚇一跳,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出格兒的事兒,閉緊嘴茫然無措的望著李氏。

    「舒舒,你剛才說什麼?」

    雲舒依然一臉茫然。

    「舒舒,來,叫娘,乖啊!叫娘,娘~~」李氏聲音拉得老長,教雲舒叫娘。雲舒試了幾次,發出的都是啊啊的聲音,她自己也很苦惱,為什麼就叫不出來了?

    李氏有些失望,她看看地上的雞,指著道:「舒舒,看,這是雞,雞~~」

    「唧唧!」這次雲舒叫出來了,叫的還很溜!

    李氏大喜,抱著雲舒一陣猛親「女兒會說話了,女兒會說話了!」,李氏一高興,連鍋裡正在炒的菜都忘了,聞到糊味兒才沖進去處理一番。一弄好她又興沖沖的跑出來,抱起雲舒就往後山跑。

    雲舒不明所以,李氏抱著雲舒一路沖上上坡,原來走十分鐘的路她三分鐘就跑到了,她一看到水志誠的身影,便大喊:「他爹、他爹,舒舒會說話了、舒舒會說話了!」

    水志誠一聽,扔下鋤頭跑過來,「真的?真的嗎?。」

    水志誠一把抱過雲舒,又是一陣猛親,然後放下了,「乖乖,叫聲爹,來,叫爹,爹~~~」水志誠跟剛才的李氏一樣,把那一聲爹拉得老長。

    看著老爹期盼的臉,雲舒不好不配合,可是一發聲,又是啊啊的聲音,水志誠試了幾次,依然如此,他不解的望向李氏。李氏略有些尷尬的笑笑,道:「我方才聽她趕雞時就叫著雞來著,舒舒,說雞~~」

    這個雲舒會說,她揮舞的小胳膊,大喊著:「唧唧、唧唧!」

    水志誠這下高興了,「女兒真的會說話了,真能幹!」

    ……夫妻倆喜氣洋洋,哪有一點兒失望樣兒?

    雲舒卻鬱悶了!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當了回嬰兒,第一次說話不是叫爸媽、爹娘,而是說唧唧!雲舒為自己如此白癡懊惱不已。於是她對那群天敵小雞便恨上了,她決定了,這輩子一定要吃雞、吃很多很多雞!

    經過雲舒幾天的努力練習,好不容易能喊出‘巴巴’、‘媽媽’,可惜這裡都是叫爹娘,雲舒試了好多次,那爹娘兩個字真難說,舌頭需抵住上顎,還要彈一下,真麻煩,為練這兩個字她的舌頭被那幾顆小乳牙咬了無數次,還是不成功。

    於是,雲舒乾脆直接叫巴巴、媽媽,水志誠夫妻起初不懂什麼意思,可每次雲舒沖著水志誠張手時就喊巴巴,對著李氏就喊媽媽。多幾次,他們自然明白了雲舒的意思,只以為小孩子學說話要慢慢來,以後就好了。

    如此這般,他們很快便接受自己成為雲舒的巴巴、媽媽,也不再不停的教她喊爹娘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7 10:38 PM

第四十章 又見狼奶娘

    農民永遠沒有農閒,這是實話。春耕一忙完,就該種菜、給麥苗拔草施肥了。

    這天,李氏跟水志誠商量道:「他爹,對面山頂的麥地該打理打理了,我看人家都打理完了,咱們地裡還沒動了,後山的荒地咱們先放放吧,那麥地要緊!」

    水志誠應諾,聽到這段話的雲舒可高興壞,好久好久沒見著狼奶娘了,不知他們好不好?小狐狸長大了沒有?小狼還在吃奶麼?

    第二天早上,雲舒一起床就異常興奮,李氏夫妻雖覺奇怪,卻不明究裡。一家人準備出發時,李氏將她放進娃娃背簍,雲舒卻左扭右扭又吵又鬧,身子直往屋裡探,嘴裡喊著「布、布!」

    李氏哄不住,只好順著她的意,進了屋,找到一張舊毯子。那毯子正是李氏天天鋪在院子裡供她玩鬧鬥雞的毯子,她可不想到了山頂,還在娃娃背簍裡呆坐一整天,連轉個身都不行,老是坐著怎麼能學會走路了?何況坐久了屁股也痛啊!

    李氏啞然失笑,她將毯子塞進背簍裡,雲舒便停止吵鬧,還咯咯笑了幾聲,一家人往對面山頂去。

    雲舒一家爬上山頂,山上大多麥地都已整治過了,偶爾能看到一兩個挑著農肥的村民,地裡長勢好的麥苗已有一尺多高,就要抽穗了。雲舒一家來到自家麥地,見地裡雜草叢生,野草都快蓋過麥苗了!

    李氏站在地邊歎道:「唉!真該早點兒來,看來今年麥子要晚收了!」

    水志誠拍拍李氏肩膀道:「她娘,沒關係,咱們快幹活兒吧!」

    李氏找了塊位置略高又平坦的草地,細心的將地上的小石子兒都撿了一遍,才把毯子鋪到地上,將雲舒抱出來放到毯子上,又軟言軟語的叮囑一番,便與水志誠一起去忙了!

    夫妻倆蹲在地裡拔草,拔了一會兒,水志誠順著一壟麥苗拔到地邊,他隨意往旁邊看了一眼,「咦!」

    「怎麼了?」李氏抬起頭來。

    「她娘,快過來看!」

    本在看風景的雲舒聞聲往那邊望去,見水志誠和李氏正站在一個坑邊,對著坑裡指指點點。

    水志誠道:「她娘,你看那坑底有些骨頭,像是兔子骨頭!」

    李氏驚訝:「這裡面怎麼會有兔子?」

    水志誠摸摸頭,嘿嘿傻笑道:「她娘,你忘了,年前我提回家的那只肥兔子就是在這坑裡撿到的!」

    「啊?這就是你挖的陷阱?!」李氏將那坑打量了一遍,這坑兩米長一米寬、一米多深,上面沒蓋蓋子,長期沒人管,坑裡坑外長滿雜草,這哪像什麼陷阱?倒像是人家用來畜肥的糞坑。

    「這麼淺、也能逮到兔子?!」李氏雖沒打過獵,那野兔的蹦跳能力、逃跑速度卻是見過的,她狐疑的望著水志誠。

    水志誠看看那坑,「嘿嘿,是啊,我也不知道那兔子怎麼掉進去的!」

    李氏好笑道:「那兔子野雞定是沒長眼睛!對了!兔子野雞不是撿出來了嗎?裡面怎麼會有骨頭?」

    水志誠看看四周,「莫非是誰在附近捉了野兔,直接烤著吃了,把骨頭順手扔進這坑裡?」

    李氏也想不明白,道:「算了,算了,別管了,咱們快拔草吧!」

    夫妻倆繼續忙活,那邊聽到對話的雲舒心思卻是活絡開了:那兔子多半就是狼奶娘扔進去的!她四處張望一番,周圍除了麥地就是樹林,難得看到幾個活物,哪去找狼奶娘啊?她歎口氣,望著對面的雲霧山頂發呆。

    夫妻倆忙到午時,李氏看看地裡的草才拔四分之一,道:「他爹,要不我先回去做飯,你先忙著,待會兒我把飯菜帶上來?」

    「行啊!」

    李氏過來抱起雲舒要走,雲舒不樂意了,抓著毯子不放手,嘴裡喊著‘布、布’。這次倒不是雲舒想要毯子,她是不想回去,這山頂風景好、太陽好,地上厚厚的草躺起來軟綿綿的,還沒有家裡那群天敵小雞,她自然是不願意走的。

    李氏沒辦法,折騰了一會兒,只好將她放回去,囑咐水志誠一定要看好雲舒,便一步三回頭的回家了。

    雲舒趴在毯子上滾兩圈,好舒服啊!她樂得咯咯直笑,水志誠聞聲看她一眼,見她玩的開心,笑笑繼續低頭幹活。

    雲舒滾了幾圈後,突聽旁邊似有吱吱聲,她停下來左右張望,沒發現異常,便繼續爬到毯子上滾,滾了一圈,草叢裡突然竄出一團白毛,撲到她身邊,跟她一起滾。

    雲舒嚇一跳,停下來細看,那白毛團也停了下來,展開尾巴前腿支地坐在毯子上望著她吱吱直叫!

    哇!小狐狸!雲舒高興得撲了上去,一把抱住小狐狸,嘻嘻哈哈鬧了一陣,幸好水志誠只要聽到這邊有聲音就會放心幹活,過來查看的時候極少。

    雲舒怕水志誠看到小狐狸,便將那娃娃背簍推倒擋在水志誠的方向,時不時發出些聲音,這樣就安全多了。

    雲舒坐起來,仔細看看小狐狸,現在小狐狸比以前長大了一點兒,毛長長了一些,全身雪白,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很是漂亮。雲舒兩眼直冒星星、望著那身白毛直流口水,心道:「這身皮得值多少錢啊?!」

    小狐狸似是察覺到了雲舒的邪惡心思,跳起來大尾巴一掃,正好掃到雲舒的臉上,雲舒回過神了,再看小狐狸,只見它揮舞著前肢沖著雲舒吱吱直叫喚!像是在說:「不許亂想,小心我揍你!」

    雲舒咯咯笑幾聲,對著小狐狸依依呀呀道:「小狐狸,你怎麼在這裡?就你一個嗎?狼奶娘和小狼哥哥了?」

    小狐狸停下來,轉身指指旁邊的樹林,雲舒順著它指的方向望去,沒發現什麼,現在雲舒的視力可是成人的視力,估計有1.5。她揉揉眼睛,再仔細搜尋幾遍:只見幾百米外的樹林綠綠蔥蔥,茂密的樹葉將林子裡遮的嚴嚴實實,林子邊草叢茂密繁盛,外面根本看不清林子裡的情形,確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雲舒搜索多遍都沒找到,她回頭望望老爹的方向,見他正低頭忙著,這時候來山頂的人本就少,就算有來的也都回家吃飯去了。雲舒便跟小狐狸商量道:「小狐狸,你叫狼奶娘出來啊!」

    小狐狸靜聽四周片刻後望向水志誠的方向吱吱幾聲,看樣子是擔心水志誠會過來,雲舒想了想,道:「你先藏起來,我讓我爹過來一趟,這次走了他就很久都不會過來了!」

    小狐狸點點頭,一下子竄進草叢,眨眼間消失不見,雲舒揉揉眼睛搜尋一會兒,還是找不到。她對著水志誠的方向叫了幾聲‘巴巴’,水志誠聞聲過來,抱起雲舒親親:「乖乖,怎麼了?想尿尿嗎?。」

    水志誠把完尿,又抱著雲舒玩了會兒便去繼續幹活,雲舒沖著草叢依依呀呀的喊:「小狐狸、狼奶娘,過來啊,我爹爹走了!」

    話音剛落,小狐狸便從旁邊的草叢竄出來,將她撲到在地,狼奶娘也從一百多米外的草叢裡走出來,雲舒又驚訝又高興,沒想到他們離得這麼近。

    等狼奶娘靠近毯子,雲舒站起來,往前走幾步,一個不穩撲了過去,正好抱住大狼的頭,雲舒樂得咯咯直笑,坐了下來,狼奶娘也爬臥到毯子上,叼叼雲舒,將她扯到自己肚子邊,似是還讓她吃奶。

    雲舒爬到狼奶娘肚子邊,一隻小手摸摸它身上的長毛,一手摸摸它的臉,依依呀呀道:「狼奶娘,我已經斷奶了,好久沒見你們了,你們還好嗎?。」

    小狐狸對著狼奶娘吱吱幾聲,狼奶娘咧咧嘴,居然還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大舌頭舔雲舒的臉。雲舒不覺噁心反覺親切,抱著大狼的脖子直蹭,雲舒以前養過一條大大的狼狗,最愛抱它的脖子,這狼奶娘跟那只狼狗長得極像,雲舒懷疑它是不是也穿越到了狼奶娘身上?!

    小狐狸見狀跳到雲舒身邊,也伸出小舌頭舔舔她的臉,留下一攤口水,雲舒不滿意了,這傢伙肯定是故意的,於是伸出爪子推開它。小狐狸又跳過來扯她的衣服,這可是李氏給她縫製的那件白底紅花的漂亮衣服了,扯壞了還得了,推開它,它又來。

    雲舒火了,伸手去抓小狐狸的大尾巴,它卻跳到大狼背後,雲舒嘟起嘴,四肢並用的爬去追,一人一狐就在那毯子上嬉鬧開了,大狼趴在中間不聲不響的看著兩個小東西鬧騰,愜意的半眯著眼睛,臉上似是寵溺的咧咧嘴!

    嬉鬧兩刻鐘後,大狼突然豎起耳朵,雲舒查看四周,水志誠依然在拔草,沒其他人,不過定然有人來了。大狼舔舔雲舒的臉,低低的嗚嗚幾聲,小狐狸也吱吱幾聲,「小妹,有人來了,我們要回去了!」

    雲舒有些不舍,爬過去抱著大狼親了一口,對著小狐狸也親了一口,小狐狸吱吱的跳開,雲舒依依呀呀道:「小狐狸、狼奶娘,等我長大一些再來看你們,你們要小心哦!」

    「誠哥、誠哥。」李氏的聲音響起,雲舒轉頭去看,見李氏正提著個籃子往這邊來,她再回頭看小狐狸,毯子上卻只剩她一個人。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12 AM

第四十一章 劉氏娘家人

    李氏提著籃子來到雲舒身邊,放下籃子,抱起她親了親,「舒舒,剛才有沒有調皮啊?有沒有鬧你爹爹啊?」

    雲舒叫了兩聲‘媽媽’便往李氏懷裡拱,把李氏樂得呵呵直笑,水志誠走過來,道:「咱們女兒乖著了,她一個人在這兒玩了大半個時辰,不吵不鬧的,還高興得很了!」

    雲舒心裡竊笑,有大狼奶娘和小狐狸陪著當然開心了。

    水志誠坐下,伸手就要去端飯碗,李氏趕緊阻止他:「去去,手那麼髒,小心泥巴吃進嘴裡了,去洗洗手再來!」

    水志誠攤開雙手看看,上面全是黃泥,粘了厚厚一層。雲舒一看,想起剛才老爹抱自己時也沒有洗手,她舉起胳膊低頭看自己的胳肢窩:天啊!我的漂亮話衣服!上面兩個大大的黃泥印子,雲舒鬱悶之極,於是也對著老爹喊:「巴巴、西西,巴巴、西西(洗洗)!」

    李氏好笑的看看雲舒道:「看吧,女兒都嫌棄你了,還不快去!」

    水志誠嘿嘿傻笑兩聲,道:「遵命、娘子!」轉身搓著手往幾百米外一個小水塘走去。

    李氏往毯子上鋪了一層布,將飯菜小心翼翼的端出來擺好,先給雲舒喂了些飯菜和雞蛋羹,等水志誠回來一家人圍坐在毯子上吃飯。雲舒很滿意,這地方風景好、飯菜香、爹娘都在身邊,很有野餐的感覺。

    今天老爹比平時吃得還多,李氏背來的一大鍋飯,被他吃了一大半,連鍋底都刮了又刮。飯後水志誠便繼續去幹活,李氏開始收拾東西。

    這時一個婦人挑著一擔農肥過來,正好要從這裡經過,見這裡有人,便停下擔子休息。雲舒因常去趙家院子吃奶,認得這人,正是嬸嬸劉氏的堂姐,

    她歇了片刻,看看雲舒家雜草叢生的麥地,大聲道:「哎呦,志誠兄弟、志誠媳婦,才來啊?你們可真忙啊,還以為你們不種地了了!嘖嘖,這草長得可真好,你們上了不少肥吧?。」

    李氏臉一紅,扭頭不理他,水志誠聞聲站起來,嘿嘿傻笑兩聲,叫了聲劉大姐。

    劉大姐道:「哎!志誠兄弟,聽說你過年那幾天天天進城做工,後來又天天砍柴,怎麼樣?賺了不少吧?種地能賺幾個錢?志誠兄弟,什麼時候這地不種了、給我幫你種啊?」

    李氏接過話頭道:「謝謝劉大姐,咱們家就這點兒地,忙得過來,不勞煩您了!」

    劉大姐撇撇嘴,嘴裡嘀咕道:「你那點兒破地,以為我還願意種不成?送給我都不要,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完挑起農肥走開了。

    李氏氣惱的瞪著那婦人的背影,水志誠無奈的搖搖頭,道:「她娘,咱們抓緊點,爭取今天把草拔完了,明天再挑一天肥就好了!」

    李氏收拾好了便下地拔草,剛走進地裡,又有幾個人挑著農肥過來,雲舒往前張望,咦!那不是叔叔水志奇嗎?湯氏家在這山頂上還留了地?!

    水志奇身後還跟著幾個人,他們一串過來。水志奇顯然也看到了地裡拔草的水志誠夫妻,便停了下來,歇息片刻後招呼道:「二哥、二嫂,你們也在這裡啊?」

    水志誠抬頭一看,見是自家兄弟,自然要招呼一下。後面跟上來的幾人也停了下來放下擔子!雲舒驚奇的發現,那劉氏居然也在其列!別看劉氏一身肥肉,力氣還不小,看她挑的農肥一點兒不比另外幾人少。

    劉氏旁邊站著兩男一女,最打眼的是那個二十歲左右的男人,高大英俊、相貌堂堂,臉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雖只是身穿青色補丁布衣,那身板相貌卻也依然出色。雲舒瞪大眼睛盯著他瞧,這山卡拉裡居然還有這麼英俊的農民?!

    另一個男人二十五六歲、長相一般、個子矮了不少,臉上也有兩個酒窩,仔細看會發現他與那英俊男人有幾分貌似!只是他挑的農肥最少,一直走在最後,剛才雲舒見他走路似乎一瘸一拐的?!

    剩下那個女人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人家,別看她年齡不小,卻個子高大,身體健壯,挑的農肥比那瘸腿男人還多!

    水志誠跟他們一一打招呼:「三弟、三弟妹、劉大娘、劉大哥、劉老弟,你們全都來了啊?」

    水志奇道:「是啊,奶娘家的地大多在這山頂上,我們來幫幫忙!」奶娘?是誰?雲舒看看李氏,李氏也很茫然,顯然她也搞不清狀況。

    劉氏陰著臉瞪水志奇一眼,側開臉不說話,劉大娘拍了她一掌道:「還不給你二哥二嫂打招呼?」

    劉氏只好嘟著嘴不情不願的小聲喊了句二哥二嫂。

    劉大哥道:「志誠兄弟,我家小妹脾氣不好,不過沒什麼壞心眼兒,你們別介意啊!」

    劉氏瞪她大哥一眼道:「大哥,說什麼了?小心我回去告訴大嫂,讓她晚上趕你去睡豬圈!」

    雲舒撲哧一聲笑出來,劉大哥漲紅了臉,囁嚅幾句沒說出話來,劉大娘又拍了劉氏一巴掌道:「死妮子,胡說八道什麼,你大嫂剛生完孩子,怎麼趕你大哥出去?」

    劉氏不滿的撇撇嘴,道:「奶娘,不信你問二哥啊,是二嫂跟我說的!」

    劉大娘看看站在一旁微笑著不說話的劉老弟,瞪他一眼,道:「回去管好你媳婦,叫她不要胡說八道,她成心要別人看咱們家笑話不成?」

    劉老弟笑道:「娘,小妹哪裡是什麼外人啊?我媳婦不過是跟她閒聊幾句罷了!」他看看水志誠夫妻,補充道:「志誠兄弟也不是外人啊!」

    水志誠夫妻尷尬的笑笑,李氏道:「劉大娘,劉大嫂什麼時候生的啊?恭喜恭喜了,您老人家真有福氣!」

    劉大娘歎口氣道:「什麼福氣不福氣的?伺候了她大半年,一點兒活兒不幹,成天指手畫腳的,生出的卻是個女娃子,唉!」

    劉大哥調整下表情道:「娘,別著急,弟妹不也懷上了嗎?再說咱們都還年輕,你想要孫子,咱們以後給您生一大堆,到時候你忙都忙不過來!」

    李氏聞之也立刻道喜,劉大娘這才有了些笑容,對劉大哥道:「就你嘴乖,你給我在你媳婦面前硬氣一點兒,我就阿彌陀佛囉!還有你,別你媳婦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轉向旁邊一直不說話的英俊劉老弟。

    劉老弟摸摸鼻子,笑道:「知道了,娘!」

    那一行人歇夠了,跟水志誠夫妻招呼一聲便挑著農肥走開了。

    李氏見他們走遠,便問:「哎,他爹,劉大娘不是弟妹的伯母嗎?怎麼叫奶娘了?」

    水志誠笑道:「劉大娘是弟妹的親娘啊!不好直接叫娘就只有叫奶娘了。」

    「啊!親娘?…」李氏驚訝的聲音拔高,她看看四周,幸好沒人,她趕緊壓低聲音道:「伯母怎麼會是親娘?」

    雲舒心裡也是好奇之極,伯母變親娘?莫非又是一段不可告人的秘事?可雲舒離李氏夫妻有近百米遠,他們一壓低聲音,雲舒就聽不到了,雲舒大急,這種秘事怎麼能錯過了!

    於是她趕緊哇哇大哭幾聲,非要把那對夫妻給拉過來不可,李氏聞聲便趕緊過來,抱起雲舒查看一番,沒發現異狀,便哦哦的哄著,雲舒想聽秘事,只有李氏怎麼行,於是她指著水志誠的方向,哭著喊‘巴巴’、‘巴巴’!

    水志誠聞聲丟下活兒也走了過來,夫妻倆哄了雲舒一會兒,直到兩人都在毯子上坐下,雲舒在安靜下來。李氏以為雲舒要睡覺,便將她抱在懷裡拍著唱催眠曲,見雲舒閉上眼睛,便小聲問道:「他爹,剛才那是怎麼回事?伯母怎麼會是親娘了?」

    水志誠笑道:「你這神秘兮兮的幹什麼?又不是什麼秘密?全村的人都知道啊!」

    「啊!都知道!」李氏驚訝,雲舒更是被掉的胃口十足,尖著耳朵聽。

    「是啊!弟妹的父親就兩兄弟,哥哥劉洪文、弟弟劉洪武。當年抓壯丁時劉洪武被抓了去,直到三十歲才放回來,娶了個小他十歲的媳婦黃桂花,後來發現劉洪武當兵時受了傷,生不了孩子。

    他哥哥劉洪文家有四個孩子,剛才你都見過了:老大就是劉大哥劉家成、老二是劉大姐劉家芳、老三是劉老弟劉家華、老四就是弟妹劉家慧了。

    劉洪武確認不能生孩子後,劉洪文就將最小的弟妹過繼給了劉洪武。過繼時弟妹已經三歲了,又是劉大娘從小奶大的,所以叫奶娘,聽說弟妹剛過繼時一找到空就往劉大娘家跑,直到六歲後才改過來了。」

    「哦!這樣啊!」雲舒心裡有些小小的失望,別怪雲舒心思邪惡,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雲舒自然也不能免俗拉!

    「那…弟妹已經過繼給劉洪武家這麼多年,她怎麼還是幫劉大娘幹活了?」

    「嘿嘿,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們幾兄妹關係好像挺好的吧!互相幫幫忙也沒什麼!」

    二人又說了會兒閒話,便放下雲舒,繼續幹活去了。

    雲舒躺在毯子上,望著天上的白雲發呆。沒想到劉氏家是這樣的狀況?!劉氏這脾氣,她養父母應該很難過吧?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14 AM

第四十二章 奶奶惡毒?

    李氏夫妻緊趕慢趕,總算在天黑盡前將麥地的草拔完了。收拾好一切準備回家時天已全黑,看不清山路,水志誠便從樹林邊的竹林裡找了幾根幹竹子,點燃了做火把,一家人才借著亮光回了家。

    夫妻倆還沒到家,便聽有人喊:「志誠哥、志誠嫂子,怎麼才回來啊?」

    水志誠將火把往旁邊挪了挪,見自家門前空地上站著個瘦小的男人,仔細一看,原來是作坊院子的水志飛。

    「小飛?你怎麼在這兒?」

    水志飛迎了上來道:「哎呀,志誠哥,等你們好久了,怎麼才回來啊?上哪兒去了?」

    「去對面山頂麥地裡拔草了,小飛,這麼晚了,有事兒啊?」

    「呵呵,志誠哥,我是來給嫂子傳信兒的。」

    「我?」李氏有些驚訝。

    水志誠道:「進屋再說吧!」

    「不用不用,我等了好久了,我爹等我回去吃飯了,就幾句話。嫂子,今天我進城遇到你二姐,她讓我轉告你:讓你明天進城去你小妹那兒一趟!」

    「啊?二姐怎麼會認識你?」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水志飛撓撓頭、攤攤手。

    「呵呵,她娘,咱們成親的時候,小飛跟我一起去迎的親,幾個姐妹都見過他的!」

    李氏點點頭,笑道:「小飛兄弟,我二姐有說是什麼事兒嗎?她跟你說的時候著急嗎?。」

    水志飛想了想到道「沒說什麼事兒,只是讓我轉告你一聲,她叫住我的時候正跟另一位漂亮奶奶逛街了,不覺得著急啊!」

    李氏看問不到什麼,也不好意思再耽擱人家,便跟水志飛一陣道謝,讓他回去了。

    晚上,李氏跟水志誠商量:「他爹,不知二姐他們有什麼事兒?我明天進城去看看!」

    「行,你去吧!」

    「山上的地還沒忙完了,我想去去就回,要不了多少時間,明天就不帶雲舒去了,你可要把雲舒看好了啊!」

    「恩,沒問題!我帶她去山上好了!」

    「不行、不行,明天就是挑農肥的活兒了,你把她一個人丟在山上怎麼成?我明天給她喂完飯哄睡了再走,你就讓她在屋裡睡著,挑一趟來回要兩三刻鐘,你回來一趟就抽空來看看她,記住了!」

    李氏再三叮嚀、嘮叨了好幾遍,非要水志誠把那些注意事項背上兩遍才讓他睡覺。

    第二天李氏打理好一切巳時初才出發,水志誠開始兩趟還來看看她,後來好長時間沒來,雲舒要撒尿、憋得不行,便哇哇大叫,鬧了好一會兒,還是沒人來,不知老爹跑哪兒去了!小孩子的身體實在不好控制,在第N次大叫無人理後,她終於憋不住尿了!

    雲舒看著自己尿濕的小褥子,皺著眉直發愁,這又濕又臭的怎麼睡啊?她往幹的那邊退、退、退,一不注意,那背簍窩重心不穩,便側翻了過去,可憐的雲舒跌落到地上,那背簍窩正好壓在她身上,更慘的是那條尿濕的褥子正壓在她和背簍之間:哎喲,我的媽呀,好痛啊!好多年沒摔得這麼痛過了!

    她忍不住大哭起來,這時窗外一個人影閃過,雲舒大喜,以為水志誠回來了,更是扯開嗓子大哭。門慢慢被開了條縫兒,雲舒睜著被眼淚迷糊的雙眼期盼的往門口望去,這一望把她嚇一跳,原本高亢的大哭聲戛然而止。

    驚嚇她的自然是那顆從門縫伸進來張望的頭,那乾瘦的臉上佈滿皺紋,精明的眼睛往四周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地上的雲舒身上。

    雲舒大驚:這…這不是奶奶湯氏嗎?!她…她來幹什麼?!莫非趁著今天家裡沒人來順手牽羊?

    雲舒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兒,她緊張的盯著湯氏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往爹娘放錢的床頭挪去!先前的疼痛早已拋到九霄雲外,連身上壓著的尿濕褥子和沉重大背簍都不在意了!

    湯氏與雲舒大眼瞪小眼對望了好一會兒,湯氏輕輕推開門,慢慢走進來,雲舒緊盯著她,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湯氏果然走到屋子正中,將屋子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細打量了一番,看看地上的雲舒,卻沒過來幫幫她,而是直接向屋裡唯一像樣點兒的傢俱——衣櫃走去!

    雲舒真想大喊捉賊,可是現在敵強我弱,湯氏那麼恨李氏,萬一自己出聲惹惱了她,沖過來掐死自己怎麼辦?!不行,怎麼死也不能被掐死啊!據說被掐死的人死相不比被吊死的好看,一想到這兒雲舒就忍不住直打寒戰,靜靜的盯著湯氏的一舉一動。

    只見湯氏打開衣櫃門,將裡面的衣服翻了翻,李氏做衣服剩下了半匹花布也在裡面,她拿出來看了看,嘴裡嘀咕了幾句,說的什麼雲舒沒聽清。

    她翻找片刻,拿出幾件衣服放到椅子上,過來將雲舒身上的背簍和濕褥子掀開,將雲舒抱了起來,便開始給她換衣服,嘴裡嘀咕著:「真是的,連個孩子都不會看……」

    雲舒很驚訝,那個從小咒駡自己的惡毒奶奶居然會給自己換衣服!湯氏麻利的給她換好衣服,抱起她就往外走。

    雲舒心裡很忐忑:她要帶我上哪兒去?不會是要把我抱去送人吧?!雲舒一著急,便直喊‘巴巴’、‘巴巴’,希望水志誠快快出現。

    湯氏奇怪的看看雲舒,顯然她不明白‘巴巴’的意思,直到湯氏抱著雲舒進了自家院子,水志誠也沒回應雲舒的呼喚及時出現。

    小姑水志瓊聽到院門這邊有聲音,便跑出來,見湯氏抱著一小孩,湊過來看,「咦!娘,這不是二哥家的孩子?你不是常罵她掃把星嗎?抱回來幹什麼?」

    湯氏一巴掌拍在水志瓊頭上,罵道:「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罵她了?我是罵她娘!」

    小姑揉著腦袋,不滿的嘀咕道:「明明罵的就是這小傢夥,現在又不承認…」

    湯氏瞪她一眼道:「有你這樣當姑姑的嗎?還不快去給咱們這…」

    「雲舒!」

    「哦,對,雲舒侄女煮碗雞蛋羹!」

    小姑瞪大眼睛,「娘,你要給她喂雞蛋羹?!」

    「還不快去!」

    小姑惺惺的走開,嘴裡嘀咕著:「娘今天怎麼了?不是說一粒米也不給嗎?還捨得煮雞蛋羹!」

    湯氏將雲舒放到椅子上,自己忙開了,雲舒則不聲不響的呆坐了,心裡七上八下,這湯氏有什麼企圖?怎麼會捨得給自己吃雞蛋羹?

    湯氏忙活一陣,居然在小院子裡擺了一個大大的搖籃,裡面鋪了一層厚厚的褥子,她將雲舒放進搖籃裡,自己端根小凳子坐到搖籃邊。

    「雲舒?」湯氏試探著喊。

    「雲舒乖,叫奶奶!」

    「雲舒乖乖,叫奶奶,叫了有好東西吃哦!」湯氏逗了半天,雲舒依然不聲不響沒反應。

    她進屋拿出個小搖鼓,一搖便叮咚叮咚的響,是這裡小孩子最喜歡的玩具…之一,她一邊搖一邊哄道:「雲舒乖乖,看這個好玩吧?叫奶奶,叫了奶奶就送給你!」她試探著將小鼓遞到雲舒面前。

    雲舒茫然的望著面前這個老婦人,此時的湯氏表情柔和、面相慈愛、動作輕柔,拿著小鼓微笑著望著自己,期盼的等待自己的回應。這哪裡是那個成天咒駡自己的惡毒奶奶?哪裡還有以前那撒潑滾地的潑辣樣兒?這明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慈愛奶奶嘛!

    雲舒不敢置信的望著湯氏,這時小姑端著雞蛋羹出來,見湯氏手裡拿著的小搖鼓,驚訝道:「娘!那不是你給三哥孩子準備的嗎?。」

    湯氏一手接過雞蛋羹,一手對著小姑揮了揮:「你這死妮子,哪來那麼多話?趕緊做飯去!」

    小姑今天頻頻碰壁,不滿的撅撅嘴,嘀咕著往廚房去。

    湯氏讓雲舒坐好,一手端碗、一手拿調羹,手上攪動著,嘴裡溫柔的念叨著:「雲舒乖乖,咱們吃飯飯了,等會兒啊,奶奶給你吹吹了,不燙了再吃、啊!」

    湯氏攪了一會兒,自己嘗了一口,感覺溫度差不多了,才舀了一勺,送到雲舒嘴邊,「雲舒乖乖,咱們吃飯飯囉,來,張嘴,啊~~~」

    雲舒從進院子到現在一直處於驚訝到呆愣的狀態,看到湯氏遞到自己嘴邊的勺子才清醒過來。她猶豫了,要不要吃了?肚子確實餓了,可這湯氏今天是犯了什麼病啊?自穿越到現在她對自己從來沒有過一句好話,除了詛咒就是白眼,今天這麼反常,這東西不會有問題吧?!

    湯氏見雲舒半天不張嘴,便收回勺子。她想了想,放下碗、跑進屋裡乒乒乓乓翻找,半刻鐘後抱了個白色的小罐子樂顛顛的出來,雲舒伸長脖子張望,不知是什麼好東西?

    湯氏小心翼翼的將罐子放下,用喂雲舒的勺子舀了半勺亮晶晶的東西出來,攪進雞蛋羹裡,雲舒看清了,是白糖。白糖!湯氏居然捨得拿這種好東西出來!

    這裡吃的糖多是深紅色的蔗糖,含糖量不高,裡面時而還會有沙,就那還要幾十文一斤了。這白糖可精貴得很,雲舒在小姨家見過,據說一兩銀子一斤,普通人家是吃不起的,就是小姨那樣家境不錯的也只是偶爾吃點兒。

    湯氏蓋好罐子,將罐子封得密密實實,又將罐子湊到眼前仔細查看一圈,確認沒問題後才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到旁邊,然後端起那拌有白糖的雞蛋羹喂雲舒。

    她用勺子攪了攪,嘴裡念到:「雲舒乖乖,奶奶給你吃好東西囉,來,張嘴,啊~~~」

    雲舒見湯氏連那麼寶貝的白糖都拿出來了,就不跟自己肚子作對了吧,於是順從的張嘴。

    噝!真好吃,好久沒吃糖了,以前怕吃糖長胖,嫌棄之,現在發現原來甜滋滋的味道真好啊,雲舒呼嚕呼嚕的吸著勺子裡的雞蛋羹,時不時還要舔舔自己的嘴。湯氏見雲舒吃得如此開心,皺巴巴的臉笑成一朵菊花兒。

    可惜好景不長,雲舒才吃一半,嬸嬸劉氏回來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14 AM

第四十三章 湯氏與劉氏

    劉氏空手在前,水志奇拿著兩根扁擔跟在後。劉氏一邊走一邊甩胳膊,又扶著她那水桶腰,嘀咕著:「累死人了,志奇,待會兒幫我捏捏!」水志奇笑著應諾。

    湯氏瞟了那二人一眼,繼續給雲舒餵飯,只是那表情顯然不高興,動作也不再那麼溫柔,甚至將她手中的碗故意弄得叮噹直響。

    劉氏夫妻卻絲毫不覺,劉氏望望廚房的方向,喊道:「小妹,飯好了沒有啊?」

    「沒有了,三嫂,你再等等啊!」

    劉氏嘀咕道:「真是的,一天什麼都不幹,連個飯都做不好!」

    湯氏立馬拉長了臉,瞪著劉氏道:「你說誰一天什麼都不幹?」

    劉氏順著聲音往這邊看,那臉上明顯掛滿不屑。本想轉回屋的她突然又轉了回來,盯著搖籃裡的雲舒猛瞧,她走過來對著雲舒上看下看道:「娘,你從哪兒撿來個女娃子?怎麼看著這麼眼熟了?!」

    湯氏將碗往旁邊的凳子上一放,厲聲道:「什麼撿來的?這是志誠家的雲舒!」

    「啊?!」劉氏非常驚訝!圍著雲舒轉了兩圈,又扯扯雲舒身上的花布衣服,道:「哦!還真是二哥家的女娃啊,我見過這衣服,難怪這麼眼熟了!」雲舒氣悶的瞪著她,敢情這嬸嬸劉氏是只認衣服不認人啊?!明明昨天才見過,她絕對是裝的!

    湯氏將被劉氏扯亂的衣服拉好,劉氏道:「娘,你把二哥家的孩子抱來幹什麼?你不會是想自己養吧?!」

    「關你什麼事?」湯氏瞪她一眼,繼續喂雲舒。

    劉氏看看湯氏手中的碗,嘀咕道「真是的,又來一個吃閒飯的!」

    湯氏將手中的調羹一扔,惡狠狠的瞪著劉氏「你再說一遍!」

    劉氏見湯氏怒了,摸摸鼻子,陪笑道:「呵呵,娘,我說這雲舒真乖巧,吃飯一點兒都不灑,比大人還懂事!」

    湯氏斜她一眼,冷哼一聲,舀了大大一勺送到雲舒嘴邊,雲舒可不想成為這對婆媳的發洩工具,反正肚子也飽了七八分了,她側開頭,指著自己家的方向,喊「巴巴、巴巴」。

    湯氏奇怪雲舒為什麼一直叫‘巴巴’,莫非她想吃‘粑粑’?湯氏哄到:「雲舒乖乖,先吃飯,吃完了奶奶就給你吃粑粑,乖啊!快吃,啊~~」湯氏重新舀了一小勺送到雲舒嘴前。雲舒見躲不過,乾脆快吃,幾口把剩下的雞蛋羹吞進肚子裡,湯氏給雲舒擦擦嘴,站起來收拾。

    「哎呀,娘,那白罐子裡裝的是什麼?」旁邊突然插入劉氏拔高的聲音,雲舒嚇一跳,以為她剛才回房去了了,居然還在,而且就在搖籃三步外!

    湯氏立刻放下碗,將白罐子抱進懷裡,瞪劉氏一眼道:「我的東西,你盯著幹嘛?還不幫阿瓊燒飯去,光站著那飯就能熟了?」

    劉氏撇撇嘴,不情不願的往廚房去,那眼神時不時往湯氏懷裡的白罐子上漂。湯氏一直盯著劉氏,直到她進了廚房,湯氏便抱著白罐子躡手躡腳的摸回屋子,又是一陣叮叮噹當的聲音,不過這聲音有些沉悶,顯然是人為的故意放輕動作儘量不讓出聲,那湯氏一邊藏東西,一邊還時不時的從窗戶縫兒往廚房那邊張望。

    而廚房那邊,劉氏時不時從廚房門口探出個腦袋往湯氏房裡張望,雲舒坐在院子中央的搖籃裡,把二人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心下好笑,這婆媳倆玩什麼了?!

    「三嫂,你在看什麼?院子裡有啥東西?」小姑的大嗓門突然響起。

    「啊,沒什麼、沒什麼,我看看二哥那女娃別到處亂爬!」劉氏敷衍。

    湯氏從房裡出來,拉長臉,對著廚房呸了一口,嘀咕道:「光吃飯不下蛋,還想要老娘的好東西?沒門兒!」

    湯氏轉頭見雲舒真好奇的望著她,她扯扯嘴角,笑嘻嘻的拍著手走過來,「哎呀!雲舒乖乖,認識奶奶了啊?來,叫奶奶?」湯氏又不厭其煩的教雲舒叫奶奶!

    剛才湯氏喂了雲舒雞蛋羹的碗還放在旁邊,忘了收,幾隻雞跑過來圍著碗咯咯的啄著,雲舒實在不想叫奶奶,也確實是舌頭不會叫,便指著那群雞喊道:「唧唧、唧唧!」

    湯氏看看旁邊的雞,欣喜道:「哎呀,乖孫哦!真能幹,會說雞了!」她一把抱起雲舒,拉著雲舒的手去摸雞毛,雲舒一點兒不喜歡雞,倒很喜歡吃雞腿兒,她的手一碰到雞毛,便一把抓住不放,那雞咯咯咯的直扇翅膀,爪子一伸,便把方才放在地上裝雞蛋羹的瓷碗打破了。

    雲舒見狀趕緊鬆手,湯氏踢了那雞一腳,罵道:「該死的畜生,一天只知道吃吃吃,連個蛋都不會下,活該被拔毛!」

    這時聞聲出來的劉氏正好聽到這段話,她氣鼓鼓的板著臉,不敢罵湯氏,便轉向雲舒,「這雞好好的,平時沒見打碎過什麼東西,偏偏今天就打碎碗!真是個掃把星!」

    湯氏瞪她一眼道:「你罵誰掃把星?」

    劉氏撿起那小瓷碗,「哎喲,娘,我不是罵那雞嗎?這可是我陪嫁的瓷碗了,一套八個,打碎一個多不吉利啊,這該死的雞不是掃把星是什麼?哎喲!我的碗哦,心疼死我了!」這時正好那幾隻雞還在圍著碎瓷片打轉,劉氏伸腿一腳踢到一隻雞身上,把那雞踢得飛了起來,劉氏這才解氣一點兒,拿著碎碗嘀咕著回房去了。

    湯氏抱著雲舒站在院子裡,對著劉氏的背影呸一口,「你一天少吃點,多少套碗都能省出來了!」

    直到午飯時,小姑站在院中將幾人挨著叫個便,又將桌子搬到院中,擺好碗筷,盛上飯,那劉氏夫妻才從慢悠悠的房裡出來。劉氏一出來就直接坐到桌上,端起碗、拿起筷子就吃,也沒見招呼眾人一聲。

    湯氏將雲舒放進搖籃裡,到桌邊坐下,這三個大人不聲不響的開始吃,而忙了好一陣的小姑卻還在廚房裡沒出來,湯氏見劉氏不停地夾菜,桌上唯一那盤半葷菜眼看已被劉氏夾了一半,湯氏對著廚房喊:「阿瓊,你幹什麼了?還不快來吃!」

    「哦,知道了,我再燒個湯,你們先吃吧!」

    湯氏一轉頭見劉氏又夾了一大筷子肉,眼睛一斜,哼了一聲,直接端起那盤半葷菜,一半倒進旁邊小姑的飯碗裡,一半準備倒進水志奇的碗裡。

    水志奇擋住碗道:「娘,您吃,您吃,我吃過了,您多吃點兒!」

    劉氏趕緊把碗伸過來,「娘,給我,給我啊,他不要我要!」

    湯氏將碗縮回來,全倒進小姑碗裡,把那菜碗放一邊,劉氏撇撇嘴,拿過那菜碗,將自己碗裡的飯倒進菜碗,筷子一陣搗鼓,用米飯將碗上沾著的油抹得乾乾淨淨,才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湯氏冷笑一聲,繼續吃飯,待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小姑才端了一碗雞蛋木耳湯上來。劉氏一看:「哎呀,小妹,還有雞蛋木耳湯啊?怎麼不早說,早知道我剛才少吃點兒了!」事實上劉氏已經吃了三大碗米飯了!

    劉氏端起那碗湯就往自己碗裡倒,順便不停的用筷子撥弄,小姑急道:「三嫂,別倒了別倒了,快流到桌上了,鍋裡還有好多了!」

    劉氏這才停下來,那碗裡已經裝得滿滿當當,劉氏對著碗沿呼嚕一吸,那碗裡的湯立刻少了一小半,露出來的全是雞蛋!

    湯氏看著生氣,筷子把碗敲得叮叮噹當直響,小姑見怪不怪的端起碗,見碗裡那麼多肉,便夾了幾塊到湯氏碗裡,本還想夾給水志奇,見對面虎視眈眈的劉氏,只好作罷。

    這一家子這頓飯吃得跌宕起伏,雲舒覺得實在有趣,趴在搖籃裡咯咯直笑,湯氏時而看看雲舒,不明白她笑什麼,問了幾句廢話,雲舒自然不會回答,一家人繼續吃。

    一頓飯下來,據雲舒觀察,劉氏吃了四大碗米飯加兩碗湯,水志奇吃了兩碗米飯加半碗湯,水志瓊吃了一碗半米飯加半碗湯,湯氏吃了一碗米飯一碗湯,桌上的菜多半是劉氏吃掉的。

    劉氏吃完,碗一放,便摸著肚子回房去了,天天這樣敞開肚皮整,吃了又不動,不胖才是怪事兒了!水志奇吃完,跟小姑和湯氏招呼一聲,過來逗逗雲舒,歇息一會兒便從廚房拖幾根枯木出來劈材;湯氏吃完便進屋端出一個小簸箕,裡面是些碎布和針線,她端著簸箕坐到雲舒旁邊開始縫縫補補;最後吃完的小姑則開始劈裡啪啦的收拾碗筷、咚咚咚的在廚房院子之間跑來跑去。

    雲舒在搖籃裡玩了一會兒,便聽見外面似有呼喚自己的聲音,她尖著耳朵仔細聽「雲舒、雲舒~~、雲舒~~~~」那聲音低沉焦急,時遠時近,是老爹的聲音。

    湯氏仍低頭縫補,顯然沒聽見,雲舒便對著自家方向直喊‘巴巴’、‘巴巴’!湯氏反應過來,搖搖搖籃道:「乖乖,剛剛吃了飯不能吃粑粑,待會兒餓了奶奶再給你粑粑、啊!」

    雲舒著急,我不要吃什麼粑粑啊,我要找爸爸啊!可雲舒說不出來,湯氏又聽不明白。

    雲舒實在沒辦法,只好扯著嗓子嚎起來,果然,沒過多久,湯氏院門便嘭嘭作響,伴隨著水志誠焦急的呼喚聲。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15 AM

第四十四章 老爹受傷

    雲舒實在沒辦法,只好扯著嗓子嚎起來,果然,沒過多久,湯氏院門便嘭嘭作響,伴隨著水志誠焦急的呼喚聲。

    正在劈材的水志奇剛打開院門,水志誠便沖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搖籃裡的雲舒,跌跌撞撞的撲過來,一把抱起雲舒,用他的大臉真蹭雲舒的額頭,聲音顫抖道:「太好了,女兒沒丟,太好了!……」

    雲舒有些吃驚,她能感覺到老爹身體有些顫抖,雖然知道老爹也很疼愛自己,卻從沒見過他表現得如此明顯!

    旁邊的湯氏咳嗽兩聲,水志誠才抬起頭來,「娘!」

    湯氏拉長著臉,面無表情,連看都不願意看水志誠一眼,雲舒見她似又恢復了以前的尖酸刻薄模樣,心裡歎息:這湯氏莫非真是個雙面人?!

    水志誠很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時叔叔水志奇過來,道:「二哥,你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弄成這幅樣子?!」

    經叔叔提醒,雲舒才有空打量老爹一番,只見他頭髮淩亂、臉上幾道傷痕,衣服髒兮兮、上面東一片西一片的沾滿泥、還有幾條大口子、似被什麼東西掛出來的,額頭上佈滿汗水,應是長時間運動的結果。

    雲舒看得直心痛,難怪爹爹去了那麼久不回來,把自己一個人丟在家裡,原以為是他忘了,沒想到是受了傷,還這麼嚴重!雲舒對先前埋怨老爹把自己忘在一邊很是慚愧,她抱著老爹脖子爬起來,伸手輕輕的摸摸他臉上的傷痕,「巴巴、呼呼,巴巴,呼呼!」

    水志誠欣慰的笑笑,親親雲舒的額頭,「舒舒知道心痛爹爹了?真乖!」

    水志奇好奇道:「二哥,巴巴是什麼意思?」

    「呵呵,這是我家乖女兒自己想出來的叫法,巴巴就是爹爹!」

    「哼,小小年紀不好好教,連個爹都不會叫!」湯氏在一旁冷哼道。

    水志誠尷尬的笑笑,道:「娘,謝謝你照看我們家舒舒!」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個女娃子,一點兒都不聽話,又尿床又愛折騰,誰願意照看她了,抱回去讓你自家媳婦好好教教,別以後長大了丟我們水家的臉!」湯氏斜斜眼訓斥道。雲舒一頭黑線,這奶奶到底是惡毒還是慈愛?看她現在這樣子,誰會相信方才她還拿著小搖鼓一邊搖一邊哄自己叫奶奶?

    雲舒越想越生氣,一偏頭將腦袋埋進水志誠懷裡,眼不見心不煩!

    水志誠尷尬的笑笑,「好的,兒子知道了!」然後抱著雲舒往外走,才走幾步雲舒便發現老爹走路怎麼一高一低的?

    「哎呀,二哥,你的腳怎麼啦?」水志瓊大叫一聲!

    水志奇也發現了,趕緊過來扶著老爹坐下,「二哥,你腳受傷了?快來坐下、坐下!」

    小姑也跑了過來,就要脫老爹鞋子查看,水志誠不願,把腿直往後縮,幾人拉拉扯扯一會兒,小姑撈起老爹的褲腿兒,「哎呀,二哥,你腳脖子怎麼腫成這樣了?還到處跑什麼啊?!」

    「嘿嘿,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扭了一下而已!」

    小姑見老爹身上的衣服也不對勁,「二哥,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身上也亂糟糟的?」

    水志誠起初不肯說,經小姑和叔叔多番追問,他才道:「呵呵,沒什麼,上午挑農肥去對面上頂,上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雲舒心裡大驚,那山頂她是去過的,靠近山頂那條山路幾乎是八十度的傾斜度,山路陡峭難走,兩邊都是懸崖,要摔下去!天啊!老爹不會真是從那裡摔了下去吧?!雲舒一想就痛,對自己先前胡亂埋怨更是後悔!

    她低頭看看老爹腳踝,腫得好高,嚇得她抖了一下,水志誠見狀將雲舒身子轉過來不讓她看。小姑從屋裡找出藥酒和紗布,水志奇則忙著幫老爹使勁搓揉,這過程肯定很痛,老爹卻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雲舒往老爹身後望去,只見湯氏正伸長脖子往老爹腳上張望,手上原本縫補的衣服被她絞得皺巴巴,臉上明顯很是心疼的直皺眉!可不管怎麼著急,她依然坐在原來的小凳子上不動,脖子伸得再長,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她卻始終捨不得走過來看上一眼、過問一聲!

    「娘!」小姑突然抬頭叫她,湯氏嚇得往後一退,一屁股坐到地上,小姑趕緊跑過去將她扶起來,湯氏爬起來就往小姑背上拍了兩巴掌,罵道:「作死啊,大白天的叫什麼叫?」

    小姑很是無辜的摸摸背,「哎呀,娘,你幹什麼啊?我不你娘叫什麼啊?」

    湯氏作勢又要打,小姑趕緊跑到水志誠身邊,道:「娘,上次大姐送來的藥瓶,不是有瓶紅花油嗎?拿來給二哥用用啊!」

    湯氏拉長臉,道「誰要給他用,幾十歲的人了還崴腳,活該!」說著轉身就進了屋子。

    小姑尷尬的對老爹笑笑道:「二哥,你別多心,娘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對了,今天雲舒還是娘抱回來的了,她親自己給雲舒喂了雞蛋羹,還陪著她玩了好久了!」小姑看看劉氏的房間,湊近水志誠的耳朵小聲道:「娘還把她寶貝得不行的白砂糖拿來喂雲舒了!」

    水志誠聽了很是高興,他嘿嘿傻笑兩聲,對著湯氏的屋子大聲喊道:「娘,兒子代雲舒謝謝您了!」

    話音剛落,湯氏屋裡便傳來一陣嘩嘩聲,像是打翻了什麼東西?小姑咚咚咚的跑進湯氏屋子,半晌後她笑嘻嘻的拿著一個藥瓶出來遞給水志奇道:「三哥,用這紅花油揉,效果更好!」

    揉到一半,劉氏出來了,見院子裡幾人的陣仗,便湊過來看,她一眼便看到了水志奇手中的藥瓶,「紅花油!志奇,你哪兒來的?」

    這時水志奇正往手裡倒紅花油,準備繼續揉,劉氏卻著急得大喊:「哎,夠了夠了,少倒點兒,這可是好東西,二百文一瓶了!」

    小姑撅撅嘴道:「三嫂,我二哥受傷了,娘專門拿給二哥用的,少了怎麼有效啊?」

    劉氏這才看看水志誠高腫的腳踝,撇撇嘴道:「不就是腳腫了嗎?用點兒烈酒揉揉不就行了,一個大男人這點兒痛算什麼啊?」

    水志奇不說話,低頭繼續揉,小姑歎口氣,緊盯著老爹的腳踝,雲舒氣到了,沖著劉氏衝口而出:「討厭!」

    眾人一聽都望向雲舒,水志誠則抱起雲舒親親道:「乖女兒,又會多說一個詞兒了?女兒真能幹!叫聲爹爹試試,來,叫爹爹!」

    一旁的劉氏愣了一會兒,嘀咕道:「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罵人了,真是的,不好好教教,還高興了!」

    水志誠只顧跟雲舒說話,哪管劉氏說什麼,小姑則圍過來要雲舒叫小姑,水志奇繼續給老爹揉腳踝,揉完後用紗布纏緊了,套上鞋。

    劉氏咚咚轉過來,一把搶過水志奇手中那瓶紅花油,道:「這個不用了啊,我收起來!」說著就往懷裡塞,這時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快速的搶過那個小瓶。

    劉氏一丟寶貝,正想大罵,一轉身,見湯氏正拉長臉瞪著她,那張大的嘴立刻合攏變成討好的笑,「娘,您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都不出個聲兒了?那…那紅花油我只是想幫您收起來,呵呵!」

    「誰要你來收?你大哥不就是大夫?想要問你大哥要去!」湯氏丟下幾句話拿著小瓶便回房去了。

    劉氏嘟嘟嘴,對水志奇小聲抱怨道:「娘也真是的,不就是瓶紅花油嗎!」

    包紮好後,小姑又拉著水志誠非要他吃了飯才回去,劉氏在旁邊不陰不陽的說了不少難聽話,直到水志奇把她拉回房間才清淨下來。

    小姑小聲道:「二哥,你別跟三嫂生氣,她爹對咱們家有恩,她嫁過來時她爹說:等他們去後她家所有田地房產都留給三嫂,平時連娘都讓著她!你就當她是在放屁!」

    雲舒一聽咯咯咯笑起來,這小姑還算不錯,罷了,就叫她一聲‘咕咕’吧,這一聲咕咕可把水志瓊樂壞了,以前對小雲舒的敵意早已消失不見,立刻圍上來逗雲舒說話。

    雲舒發現自己的舌頭比以前聽話多了,能說出的象聲詞也越來越多,偶爾還能叫出‘嘀嘀’,不知嬰兒是不是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雲舒算是親身體會到了,幹什麼都不能著急,慢慢練習,日子長了自然就會了!

    水志誠吃過飯,抱著雲舒回家,小姑跟著送了過來。下午老爹腳不方便,沒能再去挑農肥,只能望著對面山頂直歎氣。

    水志誠搬了把椅子出來,抱著雲舒坐在屋前空地上,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不相通的話,望著李氏回家的大道等著。直到傍晚,李氏才喜氣洋洋的回來。

    李氏遠遠便看到屋前空地上等待的父女倆,雖覺奇怪卻也高興,她飛快的跑過來抱起雲舒一陣親,然後問水志誠:「他爹,天都涼了,怎麼還在外面坐著了!」

    水志誠笑著站起來,李氏這才發現水志誠臉上的傷痕和腳上的紗布,她大驚道:「他爹,你…你這是怎麼了?!」

    「嘿嘿,沒事兒,挑肥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在哪兒摔的?快,快坐下,別動!」李氏將雲舒放進背簍窩,圍著水志誠好一陣忙活,問長問短、心疼的直掉淚。

    直到晚上一家人吃過飯擠到床上,李氏才開始說起她今天進城的狀況。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16 AM

第四十五章 地契

    直到晚上一家人吃過飯擠到床上,李氏才開始說起她今天進城的狀況。

    原來二姨和小姨都懷孕了,二姨已有三個月身孕,小姨才兩個月不到。二姨家的婆婆似乎也挺厲害,不過二姨心眼多,那婆婆占不到便宜,只能偶爾罵上幾句,二姨覺得在家呆著鬧心,回娘家又煩外婆嘮叨,便跑到小姨這兒躲清閒了。

    小姨一天無所事事,成天除了逛街就是打扮,偶爾站站櫃臺收收賬。最近查出有了身孕,小姨父的奶奶把她寶貝得不行,什麼都不讓她幹,成天給她嘮叨要注意什麼、要小心什麼,小姨那性格怎麼坐得住?一見二姨來了,自然高興,藉口陪二姨、便拉著二姨四處亂逛,昨天偶然遇到水志飛,便叫他帶信給李氏,讓李氏也去陪陪她們。

    水志誠道:「那是好事兒啊,那你就去陪陪二姐、小妹吧?。」

    「我走了你和舒舒怎麼辦?山上的麥地還沒埋完肥了,後山的荒地也還沒整好!我可沒她們那麼閑,事情多著了!」

    「沒事兒,我這腳只是崴了一下,過兩天就好了,山頂那點兒地等我好了再挑肥去,你就別管了,後山那地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弄得好的,再說地契還沒辦下來了!」

    「是啊,說到這事兒,不知那地契要多久才能辦好了?真是急死人!」

    夫妻倆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久,最後李氏還是沒再去陪那兩個姨,老爹的腳休息四五天后也好得差不多了。

    打理完麥地直到收割麥子之間這段時間相對較閑,村人們有的會去山裡砍些柴禾、有的會進城打些短工、有的在家靠自己的小手藝賺點兒錢。

    雲舒家自然也不會幹閑著,夫妻倆照樣天天上山,去後山打理那幾畝荒地,雲舒則被放在旁邊草坪的毛毯上。那幾畝平地已經全部整理了出來,還灑上了一些水花生藤,這東西確實爛賤得很,扔上去不澆水不施肥、偶爾還要踩上幾腳,過幾天它照樣發芽長葉,半個月後就長出嫩綠嫩綠的一大片。

    斜坡地比較麻煩,靠近平地部分傾斜度不大,水志誠便弄些石頭到邊緣處壘起來,將那斜坡儘量掏平,整成梯田的樣子,這活兒既費力氣又費工夫,夫妻倆辛苦一個月下來才掏平兩畝地。

    剩下的五畝傾斜度很大,實在不適合再整成梯田的樣子,雲舒爬在毯子上看著乾著急,她很想建議爹娘:別費那麼多功夫,斜坡種果樹正好啊!幸好李氏夫妻整好兩畝梯地後就沒再動那心思,李氏道:

    「他爹,這斜坡地咱們就這樣吧,先養養,明年拿來種黃豆正好,我看小妹家隔壁那豆腐坊生意挺好,也收黃豆,價錢還不錯,咱們把這黃豆拿去賣,不比種糧食差!」

    水志誠看看那斜坡地:「恩,這樣也好!我昨天去看了看麥苗,麥穗出齊了,再等半個月就該收麥子了,咱們忙了這麼久,也該休息休息了,不知那地契什麼時候能辦下來?」

    李氏也有些發愁,「是啊,村長量地都過了一個多月了,怎麼還沒消息啊,咱們要不要去問問?」

    現在已經是四月了,九個多月大的雲舒變化也挺大,會說的象聲詞更多了,也能熟練的叫出爹娘,常見的東西只要爹娘教一遍她便能叫出來,雖然發音不准,李氏夫妻還是很驚訝,自家女兒說話本就算早了,沒想到連記憶力也這麼好!他們當然只會認為雲舒天資聰慧,哪會想到此雲舒非彼雲舒?

    而這個假嬰兒雲舒,過著天天被人寵、天天被人誇的日子,絲毫不覺得再做回嬰兒有什麼不好,她反而很享受這種被呵護的過程,甚至希望長慢點兒、越慢越好!

    下午李氏換了身兒衣服,便抱著雲舒去銅鑼院子見村長,出門前李氏數了五十個銅錢裝進一布囊帶在身上。

    這次,銅鑼院子留在家裡的人很多,又是雲舒第一次來時那種詭異狀況,時不時有人在門口、視窗探頭探腦窺探,偶爾遇到幾個打招呼的婦人,他們竟是審視的將李氏掃描幾遍,問題多是:「志誠媳婦,又找村長啊?」「志誠媳婦,什麼事兒啊,跟咱們也說說啊!」

    這次雲舒會說話了,自然不能讓這群三八礙事兒,一看到某人有拉住李氏不放的苗頭便大吵著要尿尿!李氏便找准機會抱著雲舒敷衍幾句往院子邊跑,如此這般,很快便通關到了村長院門前。

    村長夫人一見李氏,便熱情的迎了上來,臉上笑呵呵,嘴裡說著好聽話,有了上次的教訓,李氏自然識趣,將那裝有五十個銅錢的布囊掏出塞進村長夫人手裡,道:「嬸嬸,來得急,沒去給您買禮物,這點兒小錢嬸嬸可別嫌棄!」

    村長拿著布囊墊了墊,一邊塞進懷裡一邊樂呵呵道:「志誠媳婦,這麼客氣幹什麼?都是一家人!」雲舒撇撇嘴,這老婆子還真是貪心的主兒!

    村長夫人將李氏迎進客廳,村長正坐在上方喝茶,雲舒一見便大喊:「爺爺、爺爺」,村長聞聲立刻放下茶杯,幾步迎上來抱起雲舒,掂了掂:「恩,小丫頭又長大了些!不錯不錯、會叫爺爺了!來,給爺爺親一個!」雲舒自然毫無保留的奉上一個大大的香吻,當然還不忘留下些口水!

    村長夫人過來給村長擦擦臉,嘀咕著:「這老頭子真是的,自家孫女都沒見你這麼寶貝!」

    村長笑道:「婦道人家,知道些什麼?你看這小丫頭這麼小就知道叫爺爺了,我們家哪個丫頭有這麼聰明、這麼懂事又聽話?!」

    村長夫人不滿的撇撇嘴,「是~、是~~,就你有理!」然後轉身去倒茶水。

    村長抱著雲舒坐下:「志誠媳婦,坐下、坐下,你是為那地契來的吧?。」

    李氏尷尬的笑笑:「村長,實在不好意思,又來麻煩您了!」

    「呵呵,沒什麼,不用這麼客氣,那地契的事兒,上次大虛日子我就派人去問過了,衙門那邊……」村長有些猶豫。

    李氏見狀,以為出了什麼岔子,急道:「村長,出了什麼事兒?」

    「呵呵,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這辦地契之事可快可慢,快的幾天就能辦好,慢的可能拖上一兩年!」

    「啊!那我們家那地…..」

    「你們家的地沒事兒,只是那地契......有點兒麻煩!」

    「村長」李氏站了起來,「我們那地都開了一大半了,拿不到地契怎麼耕種啊?」

    村長本還有些猶豫,經李氏再三追問,村長才歎氣道「唉!志誠媳婦,我就跟你直說了吧,那辦地契的書吏指著這些文書撈油水,你要想快的話得給他們包個紅包!」

    李氏猶豫的低下頭,村長道:「志誠媳婦,我也知道你家困難,可官府辦事都這樣,唉!要不你先回去跟志誠商量商量?」

    「村長,那…得包多少才夠啊?」

    村長默算了一下,「你家就十畝地,照慣例是要一兩銀子的,不過我跟那書吏還算熟識,待我跟他好好說說,五百文應該夠了。」

    李氏見村長說得坦誠,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謝過村長「那行,村長,我回家湊湊錢,叫志誠給您送來!」李氏接過雲舒,向村長告辭後匆匆回家。

    李氏一回到家,便直沖向床頭,一陣翻找,將那個存錢的錢袋掏出來倒在床上,然後開始一個一個的數起來。水志誠聞聲跟了進來,見李氏只顧低頭數錢,連雲舒都不管了,以為出了什麼岔子,幾步沖到床頭,「她娘,出了什麼事兒?」

    李氏抬頭見水志誠一臉焦急樣,先安撫他一下,讓他坐下,將村長的話跟他說了一遍。李氏歎道:

    「唉!你過年那半個月那麼辛苦,好不容易攢下二兩銀子,可除去咱們平時零零碎碎的花用,再加上給村長娘子送禮、給丈量夥計的紅包,現在只剩一兩零六百五十文了,這次還要包個五百文的紅包、官府要收一兩銀子、還有手續費,這些錢怕是不夠用!」

    水志誠聞言也皺起眉,他想了想道:「她娘,要不我再進城做工?對了,方大嫂那裡這個月底還能拿到八十文,要不我去找她說說,請她幫忙預支一次?」

    李氏搖搖頭道:「算了,遠水解不了近渴,八十文也未必夠,我還是把我那銀簪子先拿去當了吧!」

    「不行,她娘,那是娘給你的,不能當!」

    李氏笑道:「他爹,你別急,先聽我說:現在我們還不知道手續費要多少,如果夠的話就不當;如果只差一兩百文,我就去找小妹借點兒;若是差得太多的話,咱們借人家的一時半會兒也還不上,時間拖長了也不好,那時咱們再去當簪子,你看如何?」

    水志誠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好,李氏什麼都想好了,他還能說什麼?!他只能握著李氏的手,歉疚的看著她,長長的歎了口氣。

    當天下午,水志誠就將李氏準備好的五百文送到了村長家。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17 AM

第四十六章 地契(二)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雲舒坐在屋前空地的毛毯上拿著根竹條子鬥雞,老爹坐在旁邊編下次大虛日要拿去賣的筲箕,李氏在廚房洗洗刷刷。

    「志誠兄弟、志誠兄弟!」這人未到聲先到的是誰?雲舒伸長脖子往前看,水志誠也停下手中的活兒站起來,過一會兒,一個二十三四歲的男人出現在破草棚邊,樂呵呵的往雲舒家走來。

    水志誠迎了上去,「志剛哥,你怎麼有空來啊?快來坐、快來坐!」

    這就是水志剛啊?雲舒對此人久聞大名,他就是村長的小兒子、水雲蓮的父親。村裡對他的傳聞很多,據說他以前也是個浪蕩子,成天跟城裡那群花花公子胡混,鬧得村長曾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後來此人染了什麼病,才歇了心思回家安心過日子,否則作為村長兒子的他,怎麼可能娶一無家底二無才貌、還是個藥罐子的水雲蓮她娘肖氏了?

    雲舒將水志剛打量一番,原來是這個樣子啊!這水志剛其實長得還不錯的,方臉、濃眉大眼、還挺白!只是他的眼睛怪怪的、大得有些病態,就像某些眼睛大的人戴眼鏡戴久了,一摘掉看起來的那模樣。雲舒奇怪,怎麼水志剛一家人的眼睛都這樣?

    水志剛來到近前的小凳子上坐下,將雲舒家打量一番,道:「誠老弟,你家怎麼這幅模樣?你就沒去找你娘要兩間像樣點兒的房子?」

    水志誠摸摸腦袋、嘿嘿傻笑兩聲,「能住就行、能住就行!」

    李氏聞聲出來,招呼道:「志剛哥啊!難得看到您,您怎麼有空來了?」

    「呵呵,志誠媳婦啊,我媳婦跟我嘮叨過幾次,說要請你帶著女兒去我家坐坐了,還說你家閨女乖巧得很,可比我家女兒懂事多了!」

    「哪兒的話?志剛嫂子過獎了,有空一定去!你們先聊著啊,我去看看火」李氏說完轉身進了廚房,過一會兒端了兩碗茶水來。

    雲舒坐在毯子上繼續鬥雞,順便尖著耳朵聽他們的談話。突然,她發現那破草棚旁邊有個腦袋,仔細一看,又是隔壁那討厭的水雲波!

    這死小子,不知又來幹什麼?准沒好事兒!雲舒拿著竹條子指著水雲波的方向罵道:「討厭、討厭!」,水雲波沖著雲舒揮揮拳頭,縮到草棚立柱後。那草棚實際上離水雲波家比離自己家近,雲舒也沒辦法趕他,只能巴巴的望著,隨時注意他別使壞!

    水志剛閒聊了幾句,才轉回正事兒,原來村長讓他來通知老爹,地契就要辦好了,下個大虛日子就可以取了,村長讓問問是雲舒家自己去取還是村長派人去取?水志剛道:

    「志誠兄弟,你不知道這些衙門裡的人難打交道得很,隨便辦個什麼事兒都是幾兩銀子的收,小銅板人家看都不看,哪像我爹那樣只做事不收錢?

    我跟你說,你要取地契啊,一定要找個有門路的去才行,自己去小心被坑,幾兩銀子填進去也未必拿得出東西來!」

    「啊!真的?」水志誠坐直身子,張大嘴望著水志剛。

    「哎呀,咱們是兄弟,我還能騙你不成?隔壁村的劉四知道嗎?他那二十畝地,取個地契就花了二十兩銀子了!」

    「啊?那…那怎麼辦?」

    水志剛拍拍水志誠的肩膀道「嘿嘿,志誠老弟,別著急,我倒是認識幾個衙門的朋友,要是你實在找不到門路,儘管來找我就是!咱們是兄弟,不會多收你錢的!」

    水志誠很是猶豫,轉頭看向李氏,李氏馬上堆起笑臉道:「志剛哥,麻煩您來傳信,真是太感謝您了,只是…那地契的錢咱們還沒湊夠,下個大虛日子我正好要進城去看看小妹,還要跟她借些錢,到時候湊到錢再想辦法取地契吧!」

    水志剛聞言扯扯嘴角,端起粗瓷碗喝水。雲舒的位置在他斜下方,見他眼裡閃過不屑的神色,這傢夥肯定不安好心,切!什麼狗屁兄弟,明明是來騙錢的嘛!雲舒在心裡把這傢夥罵了幾百遍,果然跟他娘一樣貪得無厭,難怪他家女兒也那麼討厭,哼!活該一家子都是藥罐子!

    水志剛傳完話,依然坐著不走,水志誠不明究裡,道:「志剛大哥,我們知道了,麻煩您轉告村長一下,地契暫時不忙取,我們湊到錢再說,您有事兒儘管去忙吧!」

    「呵呵,不忙不忙,我再坐坐!」人家都這麼說了,水志誠自然不好趕他,李氏見水志剛神色不對,想了一下,便進了主屋。

    過一會兒出來時,李氏手上多了個小荷包,她將荷包塞給水志誠,給他使個顏色,水志誠沒看懂,一旁的水志剛面有喜色,裝作喝茶,眼睛卻時不時瞟向水志誠手裡的荷包。

    水志誠拿著荷包道:「她娘,我現在又不進城,不買東西,給我錢幹啥?」

    李氏無法,只好將他拉進屋裡嘀咕幾句。水志誠再次出來時,臉上滿是尷尬之色,他走到水志剛面前,直愣愣伸手攤開手掌,道:「給!」

    雲舒看老爹那表情,實在好笑,就像上廁所拉不出來憋得難受似的。水志剛尷尬的笑笑,伸手做推諉狀:「志誠兄弟,自家人、這麼客氣幹什麼?不就是幾步路的事兒?!」

    水志誠聞言松了口氣,正欲收手,水志剛卻快速一抓,順便站起來,將荷包收進懷裡,笑道:「志誠兄弟,話帶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快些湊錢吧,找不到熟人的話儘管來找我,我保證幫你辦好!」水志剛哼著小曲慢悠悠的走了,留下水志誠愣在空地上望著他的背影發呆。

    李氏見狀,拍他一掌道:「你這榆木疙瘩,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麼看?」

    水志誠摸摸頭,轉過身,「她娘,志剛大哥為什麼要收咱們錢了?」

    李氏好笑的嗔他一眼,一時半會兒跟他說不清楚,便進屋忙自己的事去了。水志誠站了一會兒,過來抱起雲舒,讓她站在自己腿上,嘀咕道:「乖女兒,你說志剛大哥不是自家人嗎?為什麼傳個話兒還要給錢了?」

    雲舒見老爹這呆模樣,歎口氣:爹爹真純潔啊!為了安慰老爹那受傷迷茫的心,雲舒指著水志剛離去的方向,喊道:「壞人、壞人!」

    父女倆就這麼在院中溝通了好一陣,水志誠總算心安了些,繼續編筲箕。

    大虛日子很快就到了,這天李氏夫妻早早起床,帶上錢,背著雲舒進城。一到城裡,水志誠便挑著一大堆竹製品去賣,然後會去幫方寡婦幹活,李氏則帶著雲舒去小姨那裡等著。

    李氏將進城來的目的跟小姨說了,小姨道:「文書辦出來了就好辦,我叫孫武去一趟,他跟衙門的人熟,一會兒就能把地契取回來!」

    李氏一聽心下大喜,「小妹,取地契是不是要很多錢啊?」

    小姨想了想道:「不會很多啊,只是進門時有些衙役會攔著問話罷了,最多一兩百文打點一下就夠了!」

    雲舒心想那水志剛果然是想騙錢!李氏聞之也松了口氣,她將一兩銀子零一百文給了小姨,「小妹,我這裡就這麼多了,不夠的我想跟你借點兒,過段時間還你行嗎?。」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在這兒等著吧!」

    小姨到隔壁院子將錢給了孫武,讓他去取地契,小姨家離衙門挺近,幾分鐘就到。

    果然,二十分鐘不到,劉安便拿著一個信封進來,李氏欣喜的接過,拆開一看,臉上笑意更盛,她拿著地契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嘴裡念叨著:「對、對,就是這個,太好了、太好了!我們總算有地了!」

    小姨撇撇嘴,「三姐,有那麼高興嗎?不就是幾畝荒地,連水田都沒有,天天刨、一年到頭也刨不出幾兩銀子,真是的,搞不懂你當初怎麼就看上個種地的!」

    李氏不理她,謝過劉安,詢問一共多少錢,劉安如實報來:「十畝荒地一兩銀子,手續費二百文,找熟人一百文,一共一兩零三百文!」

    小姨瞪劉安一眼,「劉安,剛才我怎麼跟你說的?你找我晦氣是不是?」

    劉安訕笑道:「這…這…三姑奶奶不是問我多少錢嗎?我又沒說要收銀子!」

    小姨瞪他一眼,劉安立刻聳拉著腦袋退了出去。

    李氏一拿到地契,便滿臉笑容的辭別小姨,抱著雲舒往方寡婦鋪子去。等水志誠幹完活,李氏並沒告訴他地契的事兒,只是樂呵呵的拉著他往家趕。

    一進家門,李氏便掏出那張新拿到的地契給水志誠看,水志誠看來看去,辨認了好一會兒,總算認出那是地契,他一把抓住李氏道:「她娘,這是咱們的地契?」李氏點頭。

    水志誠不敢相信的拿著那張紙對著亮光看了又看:「她娘,你看,真的是地契,上面還蓋著大紅印子了!」李氏笑著點頭。

    水志誠拿著地契在屋裡走來走去,臉上時而驚訝時而狂喜,嘴裡念叨著:「咱們有地了,總算有地了!」

    李氏怕他高興過頭了,便將他拉到床邊坐下,待他安靜下來,才將小姨取地契之事說了一遍,水志誠聞言不敢相信的張大嘴:「只要兩百文?!」

    另一邊,湯氏家的堂屋中:

    湯氏坐在正中,左邊坐著水志華一家,右邊坐著水志奇一家,小姑則立于湯氏身後。

    「你說的是真的?」湯氏厲聲道。

    「娘,兒子還能騙您嗎?他們地契都拿到了!」水志華說完給下首的水雲波使個眼色。

    水雲波立刻跳下椅子,撲進湯氏懷裡撒嬌一番道:「奶奶,我那天看見村長家那位小叔叔來找二叔,他們還說取地契要多少錢了!」

    「哼!難怪這幾個月他們天天往後山跑!哦,是了是了,娘,他們不是上山砍了好多柴禾嗎?原來不是砍柴是在開荒啊?!真是的,開荒就開荒唄,遮遮掩掩的,好像我們要跟他搶似的!」劉氏添油加醋。

    「可不是,娘,您看二弟這樣子,不是打您的臉嗎?哪有這樣當兒子的?唉!」大伯母周氏煽風點火。

    周氏、劉氏一唱一和,大伯一臉淡定,叔叔低頭不語,小姑滿臉焦急,湯氏臉色越來越黑。

    突然,湯氏嘩的一聲站起來:「走,跟我去找老二對質!」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19 AM

第四十七章 母子決裂

    第四十七章 母子決裂

    現在是下午申時二刻,湯氏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沖向雲舒家的茅草屋,而屋裡正為取到地契欣喜不已的雲舒爹娘對此全然不知。

    湯氏一行人來到雲舒家門前空地、站定,湯氏給小姑使個眼色讓她上前敲門,小姑皺著眉苦著臉慢慢的往門前挪著步子,湯氏瞪她一眼,舉起巴掌揮了揮,「還不快去」

    小姑無奈,緊跑幾步到雲舒家主屋門前,「啪啪」拍兩聲,小聲喊了一句「二哥」,雲舒聽到動靜望向窗外,外面似乎站了不少人,怎麼回事?

    小姑見前無回應,後有湯氏虎視眈眈,她心一橫,加重力道拍了幾下,大聲喊「二哥、二哥、開門二哥……」

    屋裡正高興的夫妻倆總算聽到聲音,停了下來,李氏往外一看,隱隱約約能看到好幾個人的人影,她立刻跳起,手忙腳亂的將地契塞進信封,然後拿著信封在屋裡東看看西看看,不知往哪兒藏好。

    而門口的拍門聲越來越響,呼喚聲越來越急促,站在院中緊盯著房門的湯氏臉色越來越黑,李氏跳到床邊,道:「你快去門口守著」

    李氏快速扯了件舊衣服,將信封夾好塞進枕頭裡,將枕頭拍了又拍,直到看上去與另一個無異後,她對門口的水志誠小聲道:「開門」

    水志誠得信慢慢的打開門,一見院中站著的這麼老多人,愣住了

    劉氏撇撇嘴道:「二哥,這大白天的,太陽還當空了,你們一家人關著門幹嘛了?」

    「就是,讓娘等這麼久,連個坐都沒有」伯母周氏道。

    水志誠聞聲才反應過來,他從屋簷下提了根粗陋凳子,放到湯氏屁股後面,恭敬道:「娘,您坐」

    劉氏嘀咕道:「切~裝什麼窮啊,地契都有錢辦,還沒錢置辦根像樣兒點兒的凳子」

    「就是就是,把咱們娘當叫花子啊」伯母周氏附和。

    水志誠很無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分家時雲舒家一件傢俱沒拿到,連李氏的陪嫁都被扣完了的,屋裡那個像樣點兒的衣櫃還是小姨嫁人後清理出來不要的,屋裡是有兩把椅子,也是從小姨那裡拿來的,本身缺了腿兒,老爹手巧,找個根木條接上。

    湯氏黑著臉狠狠的瞪周氏、劉氏一眼:「你們給我住口」,她慢慢坐到那根由幾塊木頭加一塊木板組成的粗陋凳子上。屋裡的李氏整理一下頭髮、衣服,抱起雲舒出門,剛到門口。

    「跪下」湯氏一聲厲呵

    水志誠不明究裡,不過他還是順從的走到湯氏面前跪下,站在門口的李氏見狀臉色煞白。

    「老2,你是不是在後山開了荒地?」湯氏冷冷的問。

    水志誠猶豫一下,點頭承認:「是的」

    「地契拿到了?」

    「是的?」

    「一共花了多少錢?」

    水志誠默然一會兒,一旁的李氏不停的給他打眼色,可惜水志誠是背對雲舒母女的,他根本看不到。雲舒也很不安,看這架勢多半要出事兒,她扭著身子探向水志誠的方向,直喊「巴巴、抱抱,巴巴、抱抱」

    水志誠正想回頭,湯氏大吼一聲「說」

    「大概…二兩銀子」

    「二…二兩銀子,二哥,你家真有錢啊」劉氏驚訝道,她立刻轉向湯氏:「娘,你看二哥他們家日子哪裡難過了,照我說,您的養老費一年才三百文,實在太少了,二哥一個月就能賺二兩銀子了,您該多收些才是啊你說是不是?大嫂」

    這次周氏不附和了,只是笑笑不出聲。

    湯氏道:「三兒媳婦說得對,你既然是我兒子,就該尊我養我,既然你連地契都辦得起,還有精力開荒,那就再給我二兩銀子養老費吧」

    李氏一聽忍不住了,幾步沖到水志誠身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憑什麼給你二兩銀子,大哥家給了嗎?三弟家給了嗎?他們不給憑什麼我們要給?」

    「哎喲,二弟媳婦,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們家就靠志華那份差事兒養家,不像二弟有力氣可以到處做工。再說我們家有兩個孩子了,雲波是長孫,還要上學;你看我們家雲秋,一年到頭也沒幾身兒衣服,哪兒有什麼閒錢啊,別說開荒,就是吃飯都還要省著點兒了」伯母周氏不陰不陽道。

    「是啊是啊,娘,您也知道我一有好東西就給您帶回來,哪兒會像二弟這樣藏私啊?」大伯水志華上前補充道。

    「娘跟我們住一起,我們沒收你錢就不錯了,還想要我們交養老費?沒門兒」劉氏拉長臉雙手叉腰氣呼呼道。

    「夠了」湯氏大喝一聲,「老2,你今天給是不給?」

    水志誠為難道:「娘,我真的沒錢啊地契的錢、她娘還跟小妹借了些了」

    「那就是不給了?給不出就把地契交出來」

    「你別想」李氏白了臉,聲音顫抖。

    「哼,我跟我兒子說話,輪不到你這賤人插話,老2,地契交是不交?」

    水志誠低頭不語,湯氏‘謔’一聲站起,沖過來就對水志誠拳打腳踢,「你個孽障,老娘生你養你,你不孝順還處處跟老娘作對,老娘白生了你這個畜生,今天老娘就打死你……」

    旁邊幾人見狀先是一楞,水志華冷眼旁觀,周氏、劉氏幸災樂禍,水志奇想過來勸架,卻被劉氏一把拉住,水雲波兄妹倆在一旁邊唱邊跳邊拍手:「打得好、打得好,奶奶使勁、奶奶使勁」,只有小姑沖過來一邊拉湯氏一邊勸:「娘,別生氣,二哥知錯了,娘,別打了,二哥出血了」

    湯氏雖年近五十,但村人常年幹活,力氣也小不到哪兒去,何況她指甲又長又硬,往老爹臉上一抓,立刻便是一條長長的血印,而高壯的水志誠卻不避不讓,只是低著頭任憑湯氏拳打腳踢。

    李氏見狀著急的大喊:「他爹,你讓開啊,志誠,你讓開啊」李氏聲音顫抖、眼淚不停往外流,急得抱著雲舒直跺腳。可不管怎麼喊,水志誠依然沒反應,只是站在原地任湯氏拳打腳踢。李氏見水志誠臉上幾條長長的血印開始往外冒血珠,急得將雲舒往地上一放,便沖了過去。

    李氏拼命的拉水志誠,想讓他避讓一下,可他紋絲不動;她只好轉向湯氏,可還沒碰到,湯氏一巴掌甩過來就將她打倒在地

    雲舒見了,心裡悲憤至極,可恨自己身體這麼小,連站都站不穩,她著急的大叫著「巴巴、媽媽」往李氏身邊爬去

    水志誠見李氏被打倒,總算有了些反應,他抬起頭來,直愣愣的望著湯氏,「娘,打夠了嗎?。」

    湯氏一愣,本已停下的手又向水志誠抓來,水志誠依然任她打任她抓,直到湯氏打累了,停下來呼呼直喘氣。

    李氏已從地上站起來,被打過的半邊臉腫了老高,此時的雲舒正好爬到水志誠腳下,她抬頭見老爹滿臉是血,悲從中來,臉上掛滿鼻涕眼淚,抱著老爹的腿喊:「巴巴、巴巴」

    水志誠低頭一看,見這麼可憐兮兮的女兒,他彎腰一把抱起雲舒,雲舒伸手給老爹擦臉,親眼看到他臉上的傷痕,眼淚更盛

    此刻的雲舒恨不得把湯氏碎屍萬段,剁了又剁,她憤然的轉頭面對湯氏,眼神裡滿是憤恨、怨毒,湯氏對上雲舒的眼光,板著臉罵道:「你瞪什麼瞪」

    「老巫婆」雲舒衝口而出。

    湯氏聞言愣了一下,立刻跳起來,指著雲舒鼻子咒駡:「你這個掃把星,養不活的小賤人,幾個月大就敢這樣罵我,老娘非教訓教訓你不可」說著那全是骨頭的大巴掌就要扇過來,那速度極快,雲舒畢竟是個嬰兒,眼見躲不過,只好閉緊眼睛等待接下來的疼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雲舒等待著,可那疼痛始終沒有出來,她偷偷張開眼睛,見湯氏的巴掌正停留在離自己臉頰一尺處,再往下看,她的手腕被老爹死死的掐住。

    湯氏不可置信的望著老爹,她用另一隻手顫抖的指著老爹:「你…你……」

    這時水志華和水志其沖了上來,大吼道:「二弟(二哥),你住手」

    水志華掰開老爹的手一把甩開,罵道:「你這畜牲,怎麼能對娘動手?枉你小時候還念過私塾,娘當年背著你走一百多裡才救回你這條小命,你就是這樣回報娘的?」

    水志誠面無表情道:「打我可以,打女兒不行」

    水志華和水志奇楞了一下,大伯跳起來指著老爹大罵,幸好他不敢沖上來動手,他那身板肯定不是老爹的對手。

    老爹抱著雲舒將她緊緊護在懷裡,任憑他們咒駡。有了剛才那一遭,湯氏見水志誠滿頭滿臉是血,連衣服上也有不少,臉上有些唏噓,不敢再上前廝打,只是站在原地憤恨的瞪著趴在老爹懷裡的雲舒。

    老爹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將李氏拉到自己身後,正對湯氏道:「娘,我們已經分家;家裡兩個院子、十幾間房屋我們一間沒要、傢俱一件沒得,水田二十畝一分未取,旱地三十畝只得一畝,如書十幾兩銀子的嫁妝絲毫未帶出,這些給您養老夠嗎?。」

    湯氏目瞪口呆,張大嘴說不出話來。「如果不夠,原定的三百文養老錢每年正月十五我們會按時奉上,您壽終之時我們依然會帶兒女給您叩頭送終,其它的一切與你們不再相干」水志誠轉身背對眾人,道:「你們走吧」

    靜寂、四周一片靜寂,沒有人說話,連呼吸都放得慢慢的,眾人呆立。

    一刻鐘後,湯氏突然跳起,罵道:「你個畜牲,老娘沒生過你這兒子,老娘就是死也不要你看一眼,呸誰稀罕你送終你們給我聽好了」

    湯氏轉身面向另外幾兄妹:「我湯定芬從此不再有這個兒子,就算我死也不要他、他們一家踏入我靈堂半步,否則就是對我湯定芬不孝,讓我死不瞑目」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20 AM

第四十八章 後續

    湯氏說完便大步往自家院子沖去,小姑看看老爹,跺一下腳,往湯氏方向追去;水志華對著老爹的背影吐了一口也急匆匆了追了過去;水志其對著老爹背影欲言又止,最後歎口氣搖著頭慢慢往回走,周氏和劉氏互看一眼、撇撇嘴各自回家;剩下的水雲波兄妹倆見眾人突然散去,不明所以,愣了一會兒,「哦哦哦~~」的蹦跳著跑回了家。

    而這邊背對眾人的水志誠脊背挺得筆直,呆立著一動不動。雲舒抬頭一看,只見他滿是鮮血的臉上何時多出兩條淚水沖出的小河溝雲舒呆住了,這是她第二次見老爹流淚,此時的老爹面無表情的站著、機械的抱著雲舒,佈滿鮮血的臉上面無表情,眼神呆滯無神,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般。

    雲舒一陣心驚,試探著叫「巴巴、巴巴」,沒有回應;她聲音越來越大,並努力伸長手想去摸老爹的臉。呆愣中的李氏聞聲幾步竄過來,她立刻發現老爹有異,便想將雲舒從他懷裡抱出,可老爹的手死死的抱著雲舒,不管李氏如何使勁掰,他始終紋絲不動。

    李氏急得圍著父女二人轉來轉去,忙活好一陣後,她深吸幾口氣,冷靜下來,走到水志誠的正前方,溫柔的撫摸他的臉,輕聲道:「他爹,沒事兒了,你還有我了,咱們還有女兒舒舒了,一切都會好的,啊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她張開雙臂隔著雲舒抱著父女二人,口中不停的溫柔的重複著那幾句話。

    雲舒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一家人就這麼站在草棚門前、靜靜的抱在一起。直到幾刻鐘後,水志誠總算有了些反應,只是依然表情呆滯、不開口說話,李氏見狀像哄孩子一樣慢慢的誘導他,他才聽話的放開雲舒。

    李氏先安頓好雲舒,又將他牽進屋裡,給他擦臉、擦身子、上藥、包紮,再讓他躺到床上,給他押好被子,坐在一旁靜靜的守著他,溫柔的跟他說著話,沒過多久,水志誠便安穩的入睡了。

    第二天,老爹一醒來,便看見爬在他身上正睡得流口水的雲舒和側躺在他身邊的李氏。忽見李氏高腫的臉頰,他伸手想去摸摸,還沒碰到,便發現自己手背上也有幾條長長的傷痕。

    他愣住了,望著屋頂想了半晌,昨天下午的事兒一一從他眼前飄過,他靜默良久,長長的歎口氣,小心的將雲舒放到李氏身邊,輕手輕腳的穿好衣服推門出去。

    他一出門,李氏和雲舒都睜開了眼,望著他的背影發呆。直到兩刻鐘後,老爹喜氣洋洋的推門進來,喊道:「她娘、女兒,起床了,太陽都照到屁股了」

    李氏見水志誠一臉喜色的端著洗臉盆進來,將盆子放在架子上,欲過來抱起雲舒,李氏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臉,「好,我來吧,你先出去,一會兒就好」

    李氏穿衣梳洗後又給雲舒整理一番,母女倆推門出去,一打開門,便見水志誠滿臉笑容的站在門口,道:「她娘,快來吃飯,還熱乎著了」

    李氏很是驚訝,抱著雲舒進了廚房,見那簡易木桌上已經擺好了稀飯鹹菜,稀飯是現做的,不過賣相實在不好,不幹不稀,還有點兒糊;鹹菜是李氏早先泡上的白蘿蔔,切成的絲,一條蘿蔔絲幾乎有成人手指粗。

    儘管如此,母女倆看到這樣的水志誠,心裡自然高興,一家人圍在一起開始吃這頓味道一般卻溫馨無比的早飯。

    地契一事就此揭過,那天之後大伯一家一看到雲舒一家就哼一聲、不屑的走開,那水雲波更是時不時對著雲舒母女扔石頭,被水志誠嚇了幾次才不敢靠近。

    劉氏見著了倒是會說幾句話,不過句句尖酸刻薄,專門給人添堵兒,極其討厭小姑和水志奇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而那兩位不在場的大姑、二姑每次一來便指桑駡槐好一頓吵鬧,順帶教著他們的子女時不時來搗蛋、欺負雲舒一下。

    這事兒雖事發突然,眾多好事者沒來得及過來圍觀,但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沒幾天便傳遍了大半個縣城。以至於李氏一進城,小姨張口便問:「你家那死老太婆有沒有找你麻煩?」,據說連方寡婦都會問上幾句,可見城裡的大街小巷早已將此事傳了個遍

    對於這事兒孰是孰非,眾人各持己見:有的譴責、有的同情、有的旁觀、有的支持,不管怎樣,雲舒一家的日子卻是好過多了,至少他們做什麼都不必再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了,雲舒覺得李氏連說話聲音都大了些、笑臉都扯得開了些。

    日子很快便到了四月底,該收麥子了,一般的農家收完麥子就要忙著插秧,然後是栽甘薯,其間還有個端午節,所以這段時間最是忙碌。而雲舒家因為沒水田,麥地又少,並沒有多少活兒,李氏夫妻只花了幾天時便就把麥子收好、麥杆子搬回家晾曬、麥地也重新翻了一遍。

    這天是李氏夫妻第二次翻地,這次翻了就該栽甘薯了,李氏道:「他爹,大後天就是端午節了,咱們的活兒就要幹完了,明天去我大哥那兒插幾天秧好嗎?。」

    「好啊,大舅哥借我們那麼多糧食還沒還了,咱們快把這地翻完,明天一起去吧」

    李氏笑道:「還早了,不著急,他爹,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水志誠停下鋤頭:「什麼商量不商量的?有事兒就說唄」

    「我上次進城聽小妹說:我娘家院子李賢賓家的母豬下了十幾隻小豬仔,現在差不多該賣了,我想這次去捉兩隻回來養!」

    「好事兒啊,那就捉吧,有什麼好商量的?」

    「只是…李賢賓娘子那裡,你二姐會不會……?」

    水志誠愣了一下,對了,李賢賓的娘子張惠蘭正是二姑相公的妹妹,二姑正怨恨著雲舒一家了,李氏去張惠蘭家買小豬仔,要讓二姑知道了,照她那性格,定會將張惠蘭臭駡一頓,說不定連張惠蘭她娘都會受白眼,這可怎麼辦?

    水志誠想了一會兒,皺眉道:「那…那我們進城買好了」

    李氏也皺眉,「唉要不到時候再說吧,實在不行再進城買」

    其實買小豬仔並不難,只是這古代醫療技術落後,牲畜一旦染病,很難醫治,這裡的獸醫更是少得可憐。如果直接死了也就罷了,就怕牲畜染的是傳染病,那可是要遭村人白眼的,人家遭了災,也會耐在你身上,為此弄得傾家蕩產的農家也不是沒有。

    所以大家都喜歡到知根知底的人家那裡買,一是信譽有個保障,二是熟人之間可以賒帳,雲舒家現在還欠著小姨的錢了,一頭豬仔至少也得兩三百文,看來不賒帳也不行了。

    一家人第二人早早便出發去了外婆家,到外婆家門口時,見大姨、大姨父、二姨父和舅舅夫妻正準備出門,小姨父孫武在城裡守店沒能來,二姨和小姨因懷孕自然不能下田,留在家中做飯,李氏夫妻將雲舒託付給兩位姨姨照看,便跟著下田去了。

    無所事事的二姨和小姨坐著閒聊,聊來聊去又轉到雲舒家的事情上。

    二姨往門外看看,拉著小姨神秘兮兮道:「哎,小妹,三妹夫真的跟他娘鬧翻了?」

    「自然是,你不是知道了嗎?還問什麼?」

    「哎我是奇怪當時到底是個什麼場景啊,三妹夫那麼老實那麼孝順的人居然也會跟她娘鬧翻真是意外啊」二姨說著搖搖頭,表情明顯卻是早該如此、何必拖到現在了?

    「這個……我問過三姐,可她什麼都不說啊。我知道的也是別人傳的,據說那天三姐夫被打得滿頭滿臉滿身都是血了,嚇死人了真是的,他那老娘,要是我早就不耐煩她了自己親生兒子都下得了狠手,平時還不知道怎麼欺負三姐了」小姨說著看看雲舒,摸摸她的小臉,逗她道:「小舒舒,是不是?你奶奶是不是經常欺負你母親?」

    雲舒不好回答,只是咯咯咯的傻笑。

    李氏夫妻幫舅舅家插了兩天秧,人多力量大,終於趕在端午前插完了,一大家子歡歡喜喜的過了個熱鬧的端午節。

    下午李氏跟外婆鄭氏提起湯氏打水志誠又放狠話的事兒,鄭氏聞之很是震驚,她沉默一陣,道:「唉,那老婆子多半是一時糊塗,她不可能真的不認志誠的你凡事讓著她點兒,只要她不欺上門來,就別去搭理她」

    李氏又提起想到李賢賓家捉小豬仔的事兒,將自己的擔心也說了一遍,鄭氏道:「她張惠蘭嫁到我李家就是我李家的人,她敢怎樣?這事兒我去說,他們不敢說什麼」

    鄭氏說完站起來就要去李賢賓家,一旁的二姨趕緊拉住她,「娘,你著什麼急啊,人家現在正在田裡插秧了,要說也要等人家回來啊來坐下、坐下」

    幾人閒扯幾句後,二姨道「娘,三妹的擔心也有道理,你就說是我要買豬仔不就得了,何必給人家惹麻煩了?若是張惠蘭她娘真為此受了氣,她埋怨的不還是三妹嗎?到時候說不定對您也疙疙瘩瘩的了,一個院子裡住著,何必了?您說是不是?」

    鄭氏想了想,「恩,有點兒道理,好吧,那就說如棋要的好了」。

    豬仔之事進展很順利,李賢賓夫妻還樂呵呵的將兩頭健壯小豬仔送上門來,銀錢之事李氏還沒開口,鄭氏就直接付了錢,一共五百文。李氏很是臉紅,囁嚅著說下次還,鄭氏拍她腦袋一下,嗔道:「你不是我女兒?什麼還不還的?要真不好意思就多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雲舒也得帶來啊」

    雲舒一家第二天就回了家,這次不但挑回了兩隻小豬仔,還背了一大背簍的甘薯藤子。東西太多,舅舅便找隔壁小三子借了牛車將他們送回家。

    一切都很順利,雲舒覺得這簡陋的家似乎越來越溫馨,連屋頂那礙眼的稻草現在看來都可愛了幾分,雲舒最大的期望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現在的平靜幸福正如她意,相信明天一定會越來越好。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21 AM

第四十九章 雲舒周歲

    七月,烈日當空,天氣炎熱,雲舒覺得自己呼出的空氣似乎都帶著股火味兒,真難熬啊她四肢大張以極不雅觀的姿勢躺在搖籃裡,呼哧呼哧直吐氣,極像那爬在屋簷下吐出舌頭哈哈吐氣的小黃狗。

    李氏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雲舒。雲舒一聽到聲音,便立刻爬起來,沖著門口直喊‘媽媽、洗洗’,李氏好笑的將手中的木盆放到架子上,走過來,刮刮她的小鼻子道:「懶丫頭,都快周歲了,還不改過來,要叫娘親知道嗎?。」

    還有幾天雲舒就周歲了,生日在這麼炎熱的天氣真是難熬啊幸好穿來的時候已經不熱了現在的雲舒已經長出了八顆牙;可以穩穩的走路,發音方面自然不成問題,只是她始終不願意叫爹娘,而是叫巴巴媽媽。

    雲舒撇撇嘴,娘親哪兒有媽媽叫起來順口又親熱,她直直的盯著架子上的木盆,其實裡面沒有什麼寶貝,只是一盆涼水而已。這涼水可不是現代那種充滿各種怪味、化學藥劑的自來水哦,而是純天然的山泉,冬暖夏涼,外面四十度的天氣,那涼水最多十來度,可是雲舒的最愛了

    李氏見她死不悔改的模樣,故意板起臉道:「叫娘親,叫了才給你擦擦,不叫我可走了啊」李氏做出要離開出門去的樣子,雲舒嘟起嘴: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她極不情願的叫了聲‘娘親’!

    李氏樂呵呵的過來給她擦身子,又將她的專屬搖籃擦了擦才放回去,雲舒舒服得直歎氣。這搖籃是老爹栽完甘薯專門給她編的,長四尺、寬兩尺半、高一尺,全用純天然楠竹編成,底部用兩根大大的圓滾滾的竹筒做輪子,輕輕一推便能晃動。

    雲舒對這搖籃愛不釋手,自從一看到它便成天賴在裡面,先前那破舊的毛毯早被她嫌棄不用了,當然跟現在天氣熱也有關係。

    李氏倒了水,拿出件漂亮的大紅棉布新肚兜給雲舒換上,「恩,不錯,正好合適」

    「什麼合適?」老爹推門進來,滿頭大汗,身上的衣衫汗濕了大半,胸前微微敞開,袖子、褲腿高高挽起,露出黝黑健壯的胸膛和四肢。

    「回來了」李氏迎過去,接下他手中的扁擔,又搓了條汗巾遞給他。

    「外面日頭正烈著了,不是叫你晚點兒回來嗎?怎麼樣?拿到錢了嗎?。」

    「恩,拿到了,方大嫂還另外包了一百文做賀禮了」

    水志誠擦完臉走到雲舒身邊,摸摸她的小臉,「乖乖,今天有沒有鬧你母親啊?」

    雲舒搖搖頭,張開手喊「巴巴」

    水志誠樂呵呵的要來抱雲舒,李氏阻止道:「他爹,你別老寵著她,養成習慣怎麼辦?」

    老爹摸摸臉頰,嘿嘿道:「不會的,咱們女兒這麼乖巧懂事,就該寵著」

    李氏無奈的搖搖頭道:「他爹,你說這次舒舒周歲辦幾桌合適啊?這大熱天的多了吃不完就壞了,少了不夠又難看」

    「這個…算算人數就知道了吧」

    「恩,我大哥大姐他們都來的話,正好兩桌,村裡常走動的鄰裡可能也要兩桌,只是你母親和大姐他們…他爹,你看要不要準備他們的了?」

    水志誠原本微笑的臉一提到湯氏便冷了下來,他低頭沉思片刻,歎口氣道:「還是準備一桌吧,要是吃不完,分給大哥大姐他們帶回去吃」

    李氏聞之艱難的扯扯嘴角,低頭細數水志誠方才拿回來的工錢。

    初三傍晚,李氏夫妻跑到作坊院子各家各戶去借桌凳、碗筷,一般人家家裡都只有一張桌子,有兩張桌子的算是條件很不錯的了,二人將作坊院子十幾戶人家走了個遍,好不容易湊齊了五張桌子,其中一張長條形的還是張香案

    夫妻倆有把屋裡屋外仔細打掃一番,雲舒家屋後有片空地,空地往後是一較陡斜坡,上面長了一大片竹林,正好將那片空地遮得嚴嚴實實,很是涼爽,二人便將那空地整理出來,打算明天中午在那裡擺酒席。然後水志誠又去銅鑼院子找村長大兒子水志強來幫忙辦酒席,他們這麼一折騰,全村的人都知道明天雲舒周歲了

    幸好當天晚上降了場雨,第二天,天氣涼爽,一家人早早起床,李氏給雲舒換上那件漂亮肚兜,把她放進搖籃裡,自己便開始收拾忙著喂豬喂雞,水志誠天濛濛亮便進城買菜買肉。

    辰時中刻水志誠提著一大堆東西回來,後面還跟著小姨和小姨父。只見小姨挺著她那才四個月只凸出一點點兒的肚子,緩緩的挪著步子,小姨父在一旁小心的扶著,因個子較高,脊背稍彎,時不時提醒:「小心,那裡有坑」、「小心,那裡有石子兒」。

    雲舒看小姨夫妻那姿勢形態,突然想起慈禧和李蓮英,為此她樂得咯咯直笑小姨聞聲看到雲舒,立刻快步向她走來,滿臉笑容道:「哎呀,小雲舒,好久沒見了,還認得小姨不?」

    雲舒很上道的奶聲奶氣叫「姨姨」

    「恩,乖」小姨將準備好的小銀鐲子套在她手腕上,拍拍她的臉道,「叫小姨」

    「小姨」

    小姨很滿意,親了她一口便去跟李氏打招呼。

    沒過多久,門外來了一串人,老遠就能聽到大姨、二姨的說話聲,中間時不時夾雜著外婆的呵斥聲,熱鬧得跟吵架似的

    李氏聞聲立刻迎了出去,兄弟姐妹、外甥加親娘一個不少的全都來了,連小三子都跟著來了。眾人一來先是恭賀一番,然後來看看雲舒、這兒捏捏、哪兒摸摸,真是騷擾不斷,不過雲舒身上的東西倒是越來越多,多是鐲子、項圈之類的,雖然成色一般,又薄又細又輕,總比沒有好吧?算了,這色相犧牲得也值了

    巳時過後,村裡走得近些的人家也來了不少,作坊院子來了大半,連村長都跟著來湊熱鬧,人多了確實熱鬧——又熱又鬧雲舒被大家圍得不透風,熱的直冒汗,見了老爹經過便大喊:「巴巴、洗洗」

    水志誠聞聲便去打了泉水給她擦臉擦身子,將她放到屋後空地中央,一群人立馬圍上來,不停的逗她:「叫姑姑、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哥哥、姐姐……」,雲舒看得頭痛,可是不能給爹娘丟臉啊,於是她乖巧的一一叫過去,贏得眾人誇聲一片

    直到午時,水志誠這邊的親兄弟姐妹仍然一個沒來,水志誠嘴裡雖說不等了,可眼睛卻時不時的往湯氏院子那邊張望。

    等到午時二刻,抓周的時辰到了,實在不能再等了。外婆鄭氏便張羅著在主屋的床前擺了張大桌,眾人將準備好的東西一一放到桌上:尺子、剪子、勺子、銅錢、算盤、筆墨、書籍、珠花、熟肉、果子等等,然後李氏將雲舒放到桌子正中。

    眾人站得遠遠的,不出聲,就等看她抓什麼了。雲舒向眾人瞧去,見大家都期待的望著她,不停的給她使眼色,大姨示意她抓銅錢、二姨示意她抓算盤、李氏示意她抓尺子、小姨示意她抓珠花,幾個人對著雲舒比手畫腳、擠眉弄眼又不敢出聲的模樣實在好笑。

    雲舒便對著幾人咯咯咯笑起來,鄭氏側頭一看,拍了最近的大姨一掌,道:「你們再敢比手畫腳,就給我出去」

    幾人訕訕的笑笑不敢說話,外婆道:「舒舒啊,你喜歡什麼就抓什麼,快抓快抓」她一邊說一邊指著桌上那勺子擠眉弄眼,小姨嘀咕:「不讓我們指,你自己還不是在指」

    雲舒將周圍的東西看看,是啊,抓什麼了?這些東西都不錯,都想要啊可是這麼多人看著,全抓豈不是太出格兒了,又要被大家當成談資?雲舒早就決定沒長大之前只能做個平凡的鄉村小丫頭,「木秀于林、風比摧之」的道理前世早已領會過

    她想了想,還是順了娘的意先抓了尺子,再抓勺子,拿了這兩樣東西,再看外婆,只見她笑成菊花的臉上甚是滿意,李氏自然也樂得直咧嘴;然後她又抓了書籍、銅錢和算盤,活下去就得賺錢啊,還得自己有本帳,抓完後雲舒抱著東西望著眾人不動。

    李氏樂呵呵的走過來,抱起雲舒親了親。

    二姨道:「不愧是爹的外孫,咱們雲舒以後去考個女秀才、不,女舉人,爹知道了一定樂得合不攏嘴」

    鄭氏拍她一掌,罵道:「胡說什麼,這麼好的日子,咱們雲舒以後定是個賢妻良母,又會持家,定能嫁個好人家」

    抓周後,眾人便開席吃飯,雲舒肚子小,李氏喂了她幾口就飽了,便把她抱到主屋搖籃裡睡覺,自己忙著去招呼客人

    雲舒正迷迷糊糊,忽見門外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雲舒伸頭往外張望,那人也正好伸頭看屋裡,兩人正眼對上。

    「小姑」雲舒笑嘻嘻的喊道。

    「噓」小姑比個噤聲的手勢,跳進屋來,掩好門,又往門外看了一會兒。她走到雲舒搖籃邊,「舒舒,你爹了?」

    雲舒指指屋後道:「後面」

    小姨往屋後張望一番,見後面熱鬧喜氣,眾人都在吃飯,水志誠更是被大家拉著喝酒,小姑歎口氣,從懷裡掏出個小荷包,裡面似有東西,她將荷包塞進雲舒懷裡,「舒舒,這是小姑給你的周歲禮,可別弄丟了,啊」

    雲舒乖巧的點頭,小姑歎口氣,嘀咕道:「娘也真是的,說不來還真不來了」她摸摸雲舒的臉「舒舒,小姑回去了,有空再來看你哦來,親一個」雲舒‘啪’一聲給她送上個大大的香吻。

    小姑樂得咯咯直笑,然後又像先前那樣偷偷摸摸的回去了

    午飯後村人漸漸離開,外婆及眾姐妹則一邊說著閒話一邊將雲舒家參觀了一番,走到新搭起的豬圈棚子邊上,大姨驚道:「三妹,這就是你從李賢賓家捉來的兩隻小豬?」

    李氏樂呵呵的點頭。

    「啊捉來時不是才三十來斤?兩個月就能長到七八十斤?你怎麼養的?!」

    「這個…還要多虧小妹志誠每次進城,都去小妹飯館挑些剩飯剩菜來喂,平時也只是喂些水花生、米糠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大姨、二姨一聽,立刻圍住小姨「小妹,大姐(二姐)我可從小就疼你,你怎麼只給三妹不給我了」

    小姨撇撇嘴道:「是是,你們疼我,想要就自己去挑唄,總不能我給你們送去吧」

    姐妹幾人為此鬥起嘴來。

    下午申時過後,眾姐妹忙著回家,各自散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22 AM

第五十章 小偷水雲波

    第五十章 小偷水雲波

    下午申時過後,眾姐妹忙著回家,各自散去,李氏夫妻忙著將洗好的碗筷、桌凳還回去。

    酒席一共置辦了五桌,因村裡來人比預計多,酒席剛好夠。鄉下人難得吃肉,那肉食自然是一點兒不剩,唯剩些湯湯水水、青菜之類的被歸攏了放在廚房灶沿上。

    今天是陰天,外面時而有微風,還算涼爽,李氏便將搖籃放到屋簷下,讓雲舒呆在搖籃裡,夫妻倆忙進忙出的整理。

    傍晚,李氏夫妻都去了作坊院子,雲舒無聊的逗著一個月前從大姨家抓來的小黃狗。

    「汪汪汪嗚~~~,汪汪汪」小黃狗突然對著草棚處發出威脅警告的叫聲。

    雲舒順著望去,見水雲波又在那草棚邊探頭探腦,張望一會兒,見雲舒爹娘不在,居然往自家這邊走來。

    小黃狗沖過去對著他汪汪直叫,他卻一點兒不怕,伸腳就要來踢小黃狗,看他那發狠的樣子,似是隨時能殺了小黃狗雲舒看得心驚,大喊一聲:「你要幹什麼?」

    水雲波驚訝的看看雲舒,他很久沒敢來雲舒家搗蛋了,不知道雲舒能如此順溜的說話,他愣了一會兒,威脅道:「小賤人,老子的事你別管,亂說話小心老子揍你」他提起拳頭沖著雲舒揮揮,便往豬圈旁的雞窩去。

    雲舒家的十幾隻小雞已經長大、開始下蛋了。因雲舒家獨門獨戶,李氏一般不關著它們,這雞也奇怪,愛追著人跑,人到哪兒它便跟到哪兒,以至於它們最愛去的地方就是雲舒家後山右側面剛開墾出來的那幾畝荒地。反正那地也大,有水花生也有蟲子,吃得好自然長得快,拉的便便還可以做肥料,因此雲舒家從一個月前開始,幾乎每只雞天天都要下蛋,每天十五個。

    不過最近幾天曾聽李氏說過幾次「怎麼蛋少了幾個?」,她只是說說,並沒多想,今天看來肯定是被這可惡的水雲波偷了去。

    眼看那可惡娃子就要走到雞窩邊,雲舒大喊:「巴巴,抓小偷,巴巴」

    水雲波一聽,飛快的往自家跑去,半分鐘不到便沖進自家院子,將院門關得緊緊的。雲舒隱隱還能聽到水雲秋的聲音「大哥,你幹什麼了?」

    雲舒見李氏夫妻還沒回來,很是著急,不行,我得去把蛋收起來。

    雲舒從搖籃裡爬出來,拉過小黃狗,扶著它踩著小碎步跑向雞窩。她湊近雞窩一看,裡面有五個雞蛋了她費力的爬上母雞們下蛋的稻草堆,本想多抓幾個蛋,可自己的爪子實在太小,抓一個都拿不穩。

    沒辦法,她只好雙手捧一個,滑下稻草堆,搖搖晃晃的往主屋走去,高的地方夠不著,她便扯了件老爹的衣服到地上,將雞蛋放衣服上。如此這般重複,順利撿回三個蛋,在撿第四個蛋的時候,她剛拿起雞蛋要往下滑。

    「好啊,你個小賤人,居然敢騙我,看我不揍你」身後突然傳來水雲波的聲音。

    雲舒嚇得一哆嗦,這個小混蛋又來了可恨自己現在身體小,行動不便,否則非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雲舒轉身見水雲波正握著拳頭瞪著自己

    雲舒看他那樣子就討厭,罵道:「小偷、壞蛋」

    水雲波提起拳頭就要過來,雲舒將手中的雞蛋一扔,正好砸到他臉上。水雲波被滿臉蛋清蛋黃迷了眼睛,看不清路,雲舒指使小黃狗:「小黃、咬他、快咬他」

    小黃被這廝欺負過多次,早就對他怨恨已久,沖過去對著他腿肚子就是一口。水雲波腿上一痛,本能的一甩,小黃便被甩了出來,幸好只是摔到雲舒這邊的稻草堆上。

    小黃一落地,便嗷嗷嗷痛的直叫喚,雲舒看了看,應無大礙。這邊水雲波抹去臉上的雞蛋清,惡狠狠的往草堆沖過來,雲舒大喊:「小黃、快跑」。

    水雲波聞聲看向地上的小黃,雲舒趁勢又扔出一個雞蛋,準確無誤的砸在水雲波臉上。水雲波氣得哇哇大叫,不管不顧的沖了過來。

    雲舒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她往草堆另一邊一滾,大喊著:「小偷、打人,小偷、打人…」

    水雲波爬上草堆追來,雲舒趕緊往大道上跑,才跑幾步,絆到一顆小石子兒,「啪」一聲摔倒在地

    疼真疼這畢竟是小孩子的身體,她扯開嗓門哇哇大哭希望能引來大人們的注意。

    這時水雲波已經追了上來,他挽起袖子,罵道:「小賤人,你跑啊、你跑啊我看你能跑道哪兒去?今天落到老子手裡,非揍死你不可」

    雲舒忍痛抬頭望向大道方向,隱隱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她安下心來,繼續大哭,並哽咽著道:「你是哥哥,為什麼欺負我?」

    「呸,誰是你哥哥?你個小賤人,早就該死了,哼,你滿月那次老子就該淹死你」

    「你說什麼?」水雲波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怒吼

    水雲波嚇得跌坐到地上,他回頭一看,見水志誠正兇神惡煞的站在他身後。

    老爹抓著他的衣襟一把將他拎起來,吼道:「雲舒滿月那次,是你把她扔到水裡的?」

    水雲波嚇得直哆嗦,雲舒也呆住了這身體剛滿月就被扔進水裡?不會是真的吧雲舒打了個寒戰,這水雲波小小年紀,卻心狠手辣至此

    「說」水志誠大吼一聲。

    水雲波哆哆嗦嗦直搖頭:「沒…沒有我…我只是…只是玩…」

    水志誠氣瘋了,把他按在草堆上,大巴掌狠狠的往他屁股上招呼去。水雲波痛得哇哇直叫,雲舒一直以為自己嗓門夠大,可比起這水雲波來簡直是小菜一碟,他那聲音幾乎是響徹幾條溝、興許隔壁村都能聽到

    才打幾下,大伯母周氏便沖了過來,後面還跟著小小的水雲秋,周氏一邊跑一邊哭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跑到近處想推開水志誠,可惜她一使勁,老爹沒推開,她自己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於是,她乾脆不起來了,就坐在地上嚎起來:「不得了了,打死人了要出人命了你個畜牲,連長嫂都敢打,志華啊,快回來啊再不回來咱們娘仨都要被你兄弟打死了」

    還沒到家的李氏聞聲急匆匆跑回來,屋前空地上雲舒趴在地上、滿頭滿身是泥;水志誠正怒氣衝衝的將水雲波按在草堆上,周氏和水雲秋則坐在地上哇哇大叫

    李氏見狀嚇一大跳,她趕緊沖過來,抱起地上的雲舒,又過去拉開水志誠,「他爹,你這是怎麼了?」

    水志誠現在還氣得呼呼直喘氣,他悶聲道:「雲舒滿月時,就是這畜牲故意把她扔進水裡的」

    李氏一聽,臉色立馬黑得能吃人。她將雲舒塞進老爹懷裡,瞪大眼睛,雙手握拳,一步一步走近水雲波。

    周氏見狀,顧不得撒潑,跳起來攔在水雲波身前,道:「你想幹什麼?雲波可是我們水家長孫你別亂來」

    李氏一把推開周氏,狠狠的甩了水雲波一巴掌,「長孫?這種畜牲對自己親堂妹都下得了手,你知不知道我們雲舒就是因為那次落水發高燒出麻疹,差點兒命都沒了,你現在來跟我說什麼長孫,還有你」李氏轉向周氏惡狠狠的瞪著她:

    「還有你,我女兒一歲不到,你那對兒女成天小賤人、小賤人的罵,我們欠了你什麼,你要這樣教著你兒女來作踐她?你自己說,今天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咱們就去見村長、進官衙我倒要看看堂兄謀殺堂妹到底是個什麼罪」

    周氏嚇得後退幾步,跌坐在地,說不出話來。

    「不許去」幾個月不曾聽到的洪亮聲音又來了。

    小姑扶著湯氏慢慢走到水志誠面前,瞟他一眼,繼續走到周氏面前,一巴掌甩到她臉上,罵道:「你個賤人,老娘好好的長孫,你給我教成這個樣子,還敢嚎」

    旁邊的水雲秋見狀撲到周氏身上,拉住湯氏還要落下的巴掌,求饒道:「奶奶,別打娘,那些話娘沒教過,都是別人教的,真的,奶奶我娘什麼都不知道」

    湯氏停下來,瞪周氏一眼「還不快把你這對孽障帶回去,給我教好了,要再讓我聽到他們亂罵人,你就給我滾回娘家去」

    周氏呆愣在地上,水雲秋拉拉她,她回過神、趕緊爬起來,跑過去拉水雲波。水雲波一見他娘,便抱住周氏嚎:「娘啊,好痛,好痛,他們都欺負我娘,你幫我教訓他們!」

    周氏看看湯氏,見湯氏面無表情,趕緊安撫水雲波:「寶貝兒子,別哭別哭,咱們先回去,娘給你呼呼,來,乖咱們回去。」

    周氏好一陣哄,才將水雲波拉了回去周氏那小心寶貝的樣子就像是照顧兩三歲的奶娃水雲波得勢便肆無忌憚、心狠手辣,失勢便大哭大鬧哪有七八歲孩子該有的模樣?枉大伯精明一世,卻教出這樣的兒子這一家子以後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雲舒想到這裡,剛才的疼痛便舒緩了很多。

    周氏一家走後,湯氏便一聲不吭、看也不看雲舒一家、直直的往自家院子走去,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卻沒轉身,只是硬邦邦道:「這事以後不許再提。」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51 AM

第五十一章 水志華一家

    傍晚,水志華回到家中,還沒進門便聽到水雲波的嚎叫聲,他以為出了什麼事兒,沖進院子,見水雲波正爬在地上一張涼席上,周氏使勁壓住亂扭亂動的水雲波,水雲秋拿著藥酒給他擦屁股腚子。

    水志華走近一看,見水雲波屁股腫得老高、腿肚子上一個牙印,雖未破皮,卻青了一大片

    「這是怎麼回事?」水志華厲聲問。

    周氏嚇一跳,她背對院門蹲著,沒看見水志華回來,回頭一看是自家相公,便鬆開水雲波,一屁股坐到地上,嚶嚶的哭訴道:「還能怎麼回事,不都是你兄弟老娘幹的好事?」

    「什麼兄弟老娘?你給我說清楚」

    周氏便哭哭啼啼的將下午的事兒說了一遍,不過經她之口說出的經過自然是:水志誠突然不問原由下狠手揍水雲波,她去勸架卻被李氏威脅恐嚇,湯氏來了不幫她,反而訓斥她一頓,還說要休了她

    水志華注意到周氏半腫的臉頰,「這臉也是志誠媳婦打的?」

    周氏支支吾吾,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水志華立刻跳起,抓起一根扁擔就要往院外沖,周氏撒了謊,自然不敢讓水志華去,到時候露了餡她自己也沒好果子吃,她立刻拉住水志話,哭道:

    「相公、相公,你別去,你去了也打不過他,到時候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你可讓咱們娘仨怎麼活啊」

    水雲秋也跑過來抱住水志華大腿:「爹,這次連奶奶都幫著他們,你不能去啊」

    水志華正在氣頭上,就是要往門外沖,剛到門口,院門突然被打開。湯氏黑著臉進來,正好見水志華拿著根扁擔,那扁擔一晃差點兒打到湯氏。湯氏一火,沖上去就給他一巴掌,罵道:「畜牲,你也要打你老娘?」

    氣暈頭的水志華被這一巴掌打得清醒過來,見湯氏站在自己面前,趕緊扔下扁擔,扶著湯氏坐下,「娘,您怎麼來了?」

    「哼我不來,你就要出去殺人了」

    「娘二弟他太過分了,不僅對您動手,趁我不在,還對我兒子、妻子動手,他算什麼男人?你怎麼還幫著他?!」水志華悶聲悶氣道。

    湯氏又給了他一巴掌,不過只是拍在他背上,罵道:「你還好意思說,你也不問問你那寶貝兒子都幹了些什麼好事兒?他…」

    「娘,雲波知錯了,求您別再責怪他了」周氏見勢不妙、立刻打斷湯氏,水雲波想淹死雲舒的事兒絕不能讓水志華知道,否則水志華肯定會將水雲波暴打一頓。

    「哼他犯下那麼大的事兒……」湯氏正要繼續。

    「娘~~~,您看咱們雲波身上的傷,怕是幾天都起不了床了,就算他有再多錯,也算是受罰了,娘,求您饒了他吧」周氏跪行到湯氏面前,可憐兮兮的哭求。

    一旁的水雲秋見狀偷偷揪水雲波一把,水雲波立刻尖叫著「疼、疼死了」

    湯氏往水雲波屁股上瞥瞥,見那兩個屁股腚子紅紅的、腫得老高,腿肚子上還青了好大一塊,心想這小子也算吃了些苦頭,便沒再繼續說這事兒,臉色也緩和了些,周氏見狀偷偷松了口氣。

    湯氏對水志華道:「好好教教你兒子,七八歲了、成天在村子裡亂跑像什麼話?還有你,」湯氏轉向周氏:

    「誰家孩子見人就罵?見人家有吃的就端碗守門口?我水家缺你吃缺你喝了嗎?搞得像叫花子一樣,以前是看雲波小沒說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告訴你:這倆孫子你給我看好了,再讓我聽說他們隨便亂罵人或者抱碗去守人家門口,老娘就休了你、親自教養」

    水志華詫異的望向周氏,周氏心虛的低頭認錯:「娘,媳婦知道了,媳婦一定好好教導他們」

    「哼」湯氏又訓斥水志華幾句便回了自家院子。

    冷靜下來的水志華問:「雲波到底犯了什麼大錯,娘要這麼罵你?」

    周氏低頭躲躲閃閃,囁嚅著不知說什麼好。

    水雲秋立刻插話道:「爹,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大哥這幾天去偷了二叔家幾個雞蛋,今天被二叔逮個正著,所以才發那麼大火」

    「對對,就是這樣,我說怎麼這幾天多撿了幾個雞蛋了」周氏立馬接話道。

    水志華狐疑的看著周氏,周氏訕笑道:「相公,都怪我沒看好雲波,你別生氣啊唉也怪二弟,他家有錢寧願拿去開荒,也不好好整整他那房子,連個院子都沒有。那雞窩就在露天底下,連個圍欄都沒有,誰知道是誰家的雞下的蛋了?咱們雲波一聽見雞叫就去撿蛋、本身也沒什麼錯,這不是婆婆親自教的嗎?。」

    周氏自顧自的說著,沒注意到水志華漸漸沉下來的臉,一旁的水雲秋見勢不妙,趕緊拉拉周氏,道:「娘,爹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我去給給爹倒點兒水」

    走之前水雲秋對周氏眨眨眼,周氏立馬會意,陪著笑繞到水志華身後,「相公,你累了吧,來,坐好,我給你捏捏」

    水志華張張嘴,想說什麼,見周氏如此殷勤,心想她應該知錯了,也就罷了。

    「相公,怎樣,上月的月錢拿到了麼?」

    「恩,拿到了」水志華將自己的錢袋遞給周氏,「這裡是八百文,拿去做家用吧」

    周氏喜滋滋的將接過錢袋,道:「他爹,每月存的那一兩存好了嗎?。」

    「恩」

    「那契紙了?」

    「錢袋裡」

    「還有二百文了?」

    「哎呀,你這婆娘,囉囉嗦嗦煩死了,那兩百文我拿去請了掌櫃喝酒吃飯」

    周氏站在水志華身後,見他看不到自己表情,便嫌棄的撇撇嘴,片刻後又換上一副賢妻良母的溫柔相:「恩,相公做得對,咱們是該多謝掌櫃的照顧勒哎相公,這差事我爹娘、嫂子都幫了不少忙了,咱們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啊?」

    水志華閉著眼睛,隨意的揮揮手,「隨便,你看著辦吧」,周氏聞之大喜,樂呵呵的將水志華一頓好誇。

    「爹、娘我什麼時候能動啊?」一旁的水雲波突然出聲。

    周氏回頭一看,見水雲波還光著腚子趴在地上的涼席上,方才只顧著從水志華兜裡掏錢出來,忘了自己兒子了。

    周氏立馬丟下水志華,跑過來看看水雲波的屁股,「乖兒子,別動啊剛剛擦了藥酒,腫已經消下去了一些,待會兒讓你爹再給你使勁揉揉,過兩天就好了,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爹揉」水雲波嚷道。

    一旁的水志華立馬黑了臉,揮揮巴掌,罵道:「死小子,老子服侍你,你還敢嫌棄?小心老子再揍你一頓」

    水雲波一頭紮進周氏懷裡不敢說話,周氏摸著水雲波後腦勺,哄道:「哦,哦咱們波波乖乖,別怕,你爹只是嚇嚇你,不會真的揍你的」

    水雲波嚷道:「爹討厭,不幫我出氣,還要揍我」

    周氏哄道:「對對,你爹就是討厭,咱們不理他,啊」

    這邊水志華雖黑著臉,見周氏不停的給他使眼色,他自己累了一天,也懶得計較,便自顧自的回房去休息了,眼不見心不煩

    水志華七歲開始上私塾,上了五六年,成績一般,文章一般,什麼都一般,先生說這孩子小聰明是有些,可他這文章水準,要考秀才恐怕都很難,當時正好水志誠也到了上學的年紀,湯氏一聽水志華沒希望,便讓他回來幹活,換了水志誠去上學。

    水志華不知先生對自己的評價,以為湯氏只是因為要讓水志誠上學才不讓他繼續上,剝奪了他走上仕途的機會。所以從那時起,水志華心裡便對水志誠疙疙瘩瘩的,儘管是親兄弟,遇事不幫忙、反而事事都會壓水志誠一頭。

    幸好水志華文章雖一般,卻打得一手好算盤,湯氏便四處求人,給他在城裡一個小客棧尋了份帳房的差事,一個月也有四五百文的月錢。

    正是有了這份本事,周氏父母見水志華為人精明,還有點兒本事,家裡條件也算不錯,離城裡也不算遠,便將周氏嫁給水志華。

    周氏家幾代之前也算是個書香門第,原是住在城裡的,可惜後代不爭氣,幾代下來沒落得除了書幾乎一無所有,一家人便賣了城裡的宅子,舉家搬到東門外附近、置辦了幾畝薄田過起普通農戶的日子。

    周氏是周家搬出城的第三代,也學了些字,自認為有點兒墨水。所以村裡人有了孩子便叫老公為他爹,而她卻喜歡文縐縐的叫相公,為這事兒劉氏冷嘲熱諷過好幾次,周氏不以為意,心裡卻是極其鄙視劉氏的

    周氏的大嫂娘家有些門路,城裡最大的錢莊掌櫃正是周氏大嫂的表哥。周氏成親後,便托大嫂想辦法,送了不少禮(當然錢全部來自湯氏處),才為水志華謀得了這個錢莊帳房的差事。

    這差事也算輕鬆,上班時間相當於現代的朝九晚五,每十天休息兩天,還有各種節假、農忙假之類的,月錢先是一兩五百文,現在已經漲到了二兩銀子,不過周氏一直跟湯氏說水志華的月錢只有一兩銀子。

    能得到這肥差,水志華自然感激周氏,家裡便全交給她做主,錢財是給她管的,兒女也是讓她教養的,他自己對那對兒女管教的時間卻是極少。

    躺在屋裡的水志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總覺得周氏瞞了他什麼?自己雖不待見二弟,可從小看著他長大,水志誠是什麼脾性他很清楚,這麼多年從沒見過水志誠欺負過誰雲波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

    水志華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可又不想去問周氏,他知道周氏最寵那兒子,問也問不出什麼。想了半天,水志華突然坐起,走到屋外道:

    「她娘,我明天去城裡私塾看看,雲波這麼大了,早該上私塾了,等我找好私塾就送他去,你這幾天好生看著他、別再到處惹事兒」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52 AM

第五十二章 小財迷雲舒

    雲舒一家待湯氏走後,呆站了一會兒,李氏過來抱起雲舒,狠狠的親了兩口:「幸好咱們的乖女兒救過來了」

    水志誠歎口氣,也在雲舒嬌嫩的臉蛋上親了兩下,「對,咱們女兒這麼乖,真麼捨得離開爹娘了,是不是,舒舒?」

    雲舒被老爹的鬍子紮得癢癢,咯咯直笑。

    一家人回到屋裡開始清點今天收到的賀禮,貴重些的自然都是李氏的兄弟姐妹送的,村人只是來湊個熱鬧,一般就送二三十個雞蛋加幾斤麥子或穀子之類的。

    這次辦酒席整整花了三百文,而收到的賀禮光雲舒身上大大小小的銀圈圈也能值個二三兩銀子,再加上李氏幾個兄弟姐妹各送的一百個銅錢,外婆鄭氏的五百個銅錢,一共居然有近四兩銀子

    數錢的事兒自然不能少了雲舒,她爬在床上,一會兒看看自己身上的銀圈圈、一會兒看看床上的一大堆銅錢,衡量一番,還是身上的銀圈圈貴重些。於是她試圖拔兩個下來,可惜技巧不夠,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李氏見狀便將她身上的大大小小的銀圈圈拔個乾淨,然後全往荷包裡塞

    雲舒看得著急,伸出爪子就往那荷包撲去,李氏將荷包往旁邊一讓,雲舒摔個狗啃泥幸好這是床上,雲舒不滿的爬起來,指著荷包大喊:「銀子,我要!」

    李氏早就見識過雲舒的貪財模樣,自然不能給她。李氏作勢將錢袋子往床裡頭一扔,又將手背到身後,道:「舒舒,那裡、那裡,快去找銀子」李氏指著光溜溜的席子哄道。

    雲舒撇撇嘴,娘親真夠弱智,這種騙小孩的把戲居然拿來騙我,她不依不饒的緊盯著李氏背在身後的手,嘟著嘴指著嚷道:「我要銀子」

    李氏無奈的笑笑,誘哄道:「舒舒啊,這東西不好玩、也不好吃,戴在身上容易丟,娘給你收起來好不好?以後給你買糖葫蘆吃,糖葫蘆哦,甜甜的,很好吃的哦」

    雲舒依然嘟著嘴,伸著小手,大喊要銀子。清點完糧食的水志誠聞聲過來,道:「什麼銀子」

    雲舒一見救星來了,立刻大喊:「巴巴,媽媽壞,搶我的圈圈,我要銀子」

    水志誠大笑著過來道:「對,媽媽壞壞,居然敢搶咱們舒舒的圈圈,咱們不理她了,爹爹給你找圈圈好不好?」李氏拍他一巴掌正要數落他,老爹立刻給她使個眼色。

    那點兒小動作自然瞞不過視力1.5的雲舒,她嘟起嘴,大喊「不好、不好,我要銀子、我要錢、零花錢」

    李氏夫妻驚奇,雲舒什麼時候知道‘零花錢’一說的?

    雲舒見二人無反應,可自己都一歲了,想錢想瘋了的她今天非要弄些零花錢不可,沒錢的日子是很難過地她心一橫,往席子上一滾,四肢朝天直搗鼓,哇哇大叫「銀子、零花錢,銀子、零花錢」

    李氏嚇一跳,這女兒長這麼大,還從沒撒過潑了,今天居然財迷得大鬧李氏跑過來一陣安撫,可不行啊,雲舒依然大鬧。

    水志誠道:「她娘,要不給她幾個銅錢吧」

    「不行,她要吞肚子裡怎麼辦?」

    「這個…你拿根牢實的布條串起來掛她脖子上不就行了,我看她就是一時新奇,等過幾天她不喜歡了再收起來就是」可惜老爹不知道、雲舒是永遠都不會不喜歡錢地。

    李氏想了想覺得也對,便真的找了根牢實的布條串了一個銅錢遞給雲舒,雲舒抬頭一看,只有一個哼這些銀圈圈可值二三兩銀子了,真小氣

    她不滿躺著不起來,嘟著嘴道「我還要」

    李氏愣了一下,笑道:「這小丫頭還挺貪心」於是又串了個銅錢,在她想將布條打結起來時,雲舒大喊「還要、還要」

    李氏見她吵鬧得厲害,便又串了一個。雲舒本來還想要的,可李氏不管她怎麼鬧都不再串了。最後黝黑高壯的老爹比手畫腳、擠眉弄眼的哄道:

    「舒舒乖,這東西帶多了,壞人見了會搶的哦說不定還會把你抓去喂老虎了老虎好大一隻,會吃人的哦到時候你就再也見不到爹娘了哦」

    雲舒一聽,對啊,現在才一歲,帶多了錢不是明擺著給人拐嗎?於是她停下來,主動將李氏手上那串了三個銅板的布條掛脖子上,也不再提銀圈圈的事了

    李氏見她拿著那幾個銅板翻來覆去的看,不吵也不鬧,笑著搖搖頭道:「這丫頭也不知跟誰學的,從小就愛錢。還不會走路時一見錢便兩眼發直,長大了別真是個財迷」

    水志誠道:「她娘,你想那麼多幹嘛?咱們女兒這麼乖巧,怎麼會了?再說,愛錢也不是壞事,愛錢才會賺錢了說不定咱們家的馬車還得靠女兒賺了」

    李氏嗔他一眼,「你這個爹怎麼當的?怎麼說這麼沒志氣的話?咱們舒舒才一歲了,你就指望著她了?」

    水志誠摸摸腦袋,傻笑道:「嘿嘿,我不是開個玩笑嘛」

    有了這些錢,雲舒家緊巴巴的日子總算好過多了李氏首先想到的就是去還小姨那兒借的兩百文錢,至於外婆那裡欠下的五百文小豬仔錢是不好還的,夫妻倆便商定過年時殺頭豬,給他們送一半豬肉去

    到了下個大虛日子,水志誠要進城去幫方大嫂幹活,李氏便帶著雲舒一起去,今天的雲舒上穿小肚兜,下穿小花褲,腦袋上紮兩個羊角辮,經過幾個月的調養,現在的雲舒不再瘦不拉幾,而是個白白嫩嫩、胖乎乎超級可愛的玉娃娃

    李氏來到小姨家,小姨才剛起床,李氏抱著雲舒進屋,見小姨正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她一側頭便能從鏡中看到門口的雲舒母女,伸出一隻爪子,對著身後的李氏直招手:

    「三姐、三姐,快過來,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等李氏走近,她才轉頭面對李氏,指著自己臉頰道:「你看,我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好難看啊」

    李氏笑道:「你別折騰了,懷孕了自然會胖以後還會再胖的」

    「啊還要胖?不會吧我看你懷孕時除了肚子大沒見長胖啊」

    李氏尷尬的扯扯嘴角:「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我那時候天天吃剩飯剩菜,怎麼胖得起來?別人想胖還沒那機會了」

    小姨嘟起嘴:「可是胖了不好看了嘛」

    「好看能當飯吃?吃得好生的兒子才聰明,知道嗎?。」

    小姨撇撇嘴,嘀咕道:「我才不要兒子,一點兒不漂亮」她順勢望向雲舒,見今天的雲舒異常可愛,高興的撲過來親上兩口道:「舒舒乖,叫小姨」

    「小姨」雲舒奶聲奶氣的叫道。

    「恩,舒舒真乖,舒舒,你母親不好,跟著小姨好不好?小姨給你穿漂亮衣服,吃好東西,還給你用胭脂,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啊?」

    雲舒撇撇嘴,姐姐我皮膚粉嫩著了,才不要什麼胭脂水粉的。雲舒見小姨正對著自己直眨眼睛,一旁的李氏也盯著她不說話,她眼睛一轉,裝瘋賣傻道:「舒舒不喜歡胭脂,舒舒喜歡銀子」

    「啊銀子?」小姨呆住了,她往下一看,正好看到掛在雲舒胸前的幾個銅錢。小姨艱難的抽抽嘴角,對李氏道:「三姐,你家舒舒怎麼這麼愛錢?不會是你教的吧?。」

    李氏嗔她一眼「我怎麼會?我又不是二姐這丫頭從小就愛錢,沒人教她」

    小姨驚奇道:「還有這種事兒?」她將雲舒掃描幾遍,從桌上取了朵珠花遞給雲舒,雲舒不接,偏開頭,這珠花不過十幾文一朵,還不如給我幾個銅板了

    小姨見狀,換了只銀釵,拿到雲舒眼前晃晃,道:「舒舒,喜歡這個嗎?。」

    雲舒被那銀光晃得眼睛一亮,大喊「喜歡」,伸手就要去抓,李氏一把拉住,拍她爪子一下,佯怒道:「壞丫頭,別人的東西不能亂拿」

    小姨訕訕的笑笑收起銀釵,看來那也是她喜歡的東西,雲舒撇撇嘴:真是的,捨不得給,還拿出來晃雲舒哼一聲轉頭不理她們。

    李氏將借小姨的二百文錢還給她後,準備去方大嫂那裡道個謝,雖然兩家人非親非故,但雲舒滿月時,方大嫂卻送了一百文賀禮,多虧了這一百文,否則那酒席還得借錢辦。

    剛出小姨店門,「小蘿蔔頭兒」一聲歡快的聲音突然響起,隨聲而來的是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少年,雲舒一眼便看見了他,大喊:「小六子」

    小六子一聽這叫法愣住了,他眨眨眼睛,故意板起臉道:「不許叫小六子,叫六哥哥」

    雲舒嘟起嘴,斜眼看他,小六子被她這表情逗樂了,將一直藏在身後的手往前一伸「看,糖葫蘆,好好吃的哦來,叫聲六哥哥,就給你吃」

    那糖葫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起來晶瑩剔透,很是誘人,只是那個頭大了些,雲舒的小嘴肯定咬不動也裝不下,儘管如此,好久沒吃糖的雲舒依然望著那串糖葫蘆直流口水,於是她乖乖的叫了聲「六哥哥」

    小六子高興了,將糖葫蘆遞給雲舒。李氏瞪雲舒一眼,雲舒裝作沒看見,直接將糖葫蘆湊到嘴邊舔舔:真甜啊她一臉陶醉的表情把李氏和小六子都逗樂了。

    李氏無奈的笑著搖搖頭,對小六子道:「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有事麼?」

    「恩,我們明天要回家了,聽志誠大哥說小蘿蔔頭兒也來了,便來看看」

    「回家?你們家不在這裡嗎?。」

    「是啊……」小六子跟李氏攀談起來。

    正在舔糖葫蘆的雲舒突然發現李氏背後還有一人?她抬頭一看,小順子!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55 AM

第五十三章 金簪

    今天的小順子一身上好的絲綢白衫、頭髮豎起,依然面帶微笑看著雲舒。雲舒驚訝,上次見的時候沒怎麼注意,沒想到這小順子還是俊俏小帥哥一枚雲舒點點頭:恩以後定時哥大帥哥

    她回頭看看一旁嘰嘰喳喳、手舞足蹈的小六子,臉色立刻垮了下來,這小六子明明是哥哥,脾氣卻像個孩子,明明跟小順子長得一模一樣,可他那比手畫腳的模樣實在有損美感。

    小順子慢慢走到李氏身前,鞠躬行禮問好後道:「大嫂,我能抱抱雲舒嗎?。」

    李氏有點兒為難,小順子雖還是孩子,可畢竟男女有別啊

    小順子微笑著伸出手:「大嫂放心,不會摔著她的」

    李氏見狀不好推辭,只好將雲舒遞給小順子,而一旁的小六子還在不停的說話,李氏只好聽著,時不時應幾句。

    小順子抱過雲舒,摸摸她的小臉蛋,道:「雲舒,叫宇哥哥」

    雲舒其實有些怕這小順子的,總覺得這傢伙表面溫順無害,實際未必如此,她乖乖的叫了聲‘宇哥哥’

    小順子親她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打開道「看,這是宇哥哥送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雲舒伸頭一看,裡面居然是一支樣式新穎做工精細的金簪、至少有二兩重,哇錢啊雲舒怎麼可能不喜歡,她恨不得立馬撲上去,突然想起李氏。她小心的回頭看看,見李氏正跟小六子說話,沒注意這邊,便一把抓過金簪,對小順子直點頭。

    小順笑著眨眨眼,道:「那你可要收好了,不要弄丟了哦」

    雲舒點頭如搗蒜,然後神秘兮兮的小聲道:「宇哥哥,幫我放背簍裡,好不好?」

    李氏進城前是將雲舒放在背簍裡背著的,進城後擔心背簍在後看不到,便將她抱到前面,只背著個空背簍。

    現在是夏天,天氣熱,雲舒身上就一件肚兜,盒子不小,沒地方藏。這盒子要讓李氏看見肯定不讓她收,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小順子目光閃閃,嘴角翹起,眼裡滿是笑意。他點點頭,將裝有金簪的盒子放進背簍底部,還掏出條白絲帕放進去蓋住。

    雲舒不放心的探著身子爬到娃娃背簍邊上往裡瞧,見卻是遮蓋好了才放心。感覺突然一重的李氏回過神來,道:「怎麼了?舒舒,想做背簍了嗎?。」

    雲舒趕緊點頭,一旁的小陽子笑意更盛,李氏不明所以。

    李氏抬頭看看天,見時辰不早了,便與六順兄弟辭別。走之前,小六子跑過來拉著悠悠的小手道:「小蘿蔔頭,等你長大了哥哥還來看你,別忘了我們哦」

    小順子過來親雲舒一下,小聲道:「快點兒長大」

    雲舒詫異的望著小順子,不會吧雲舒搖搖頭,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李氏去方寡婦那裡坐了會兒,沒等水志誠,便直接回家了

    今天不算太熱,李氏回家時才巳時末,她將雲舒抱出來放進搖籃裡,正打算收起娃娃背簍,忽見背簍底下有張白絲帕。她好奇的撿起來看,見絲帕邊上繡了一個「宇」字,這絲帕的樣式明顯是男人用的,李氏嚇一跳,反射性的將絲帕一扔,往後退了幾步。

    李氏緊張的看看窗外,又跑到門口往外張望,雲舒趁機跑到娃娃背簍邊,將背簍翻到,把底部的金簪盒子掏出來往床底下一扔。

    時間剛好,李氏急急的跑回來,見雲舒坐在地上,「舒舒,你幹嘛了?」

    雲舒看看四周,指著地上那張白絲帕道:「小順子」

    李氏愣了一下:「啊這是小順子給你的?」

    「恩,擦擦」雲舒點頭,比個擦額頭的手勢。

    李氏松了口氣,坐到椅子上,片刻後,她沖過來抱起雲舒輕拍她的小屁股兩下,佯罵道:「死丫頭,你拿了小順子手絹怎麼不說一聲,你要害死你母親啊」

    啊害死娘親?怎麼會?不過是一張手絹而已雲舒想了想,對啊,這可是古代,雖然民風還算開放,但也決不會容忍私相授受這種事的

    雲舒有些歉疚,當時哪有考慮這那麼多?她皺著小臉,低頭道:「娘,舒舒錯了」

    李氏看她那委屈的小模樣兒,無奈的捏捏她的小臉道:「知道錯了就好,下次不許再跟人家要東西,再要就打你屁屁記住了嗎?。」

    雲舒乖巧的點點頭,李氏才放下心來,將她放回搖籃,起身去廚房做飯。

    雲舒趴在搖籃裡尖著耳朵聽廚房的動靜,直到確認李氏一時半會兒不會進來,才爬出搖籃,將床下極易被發現的金簪盒子掏出來。她抱著盒子在屋裡直打轉,想找個隱秘處將盒子藏起來。

    高的地方山上不去,矮的地方一打掃就出來,她塞了幾個地方都不滿意,急得團團轉。

    「舒舒」李氏突然出聲,雲舒嚇得撲倒在地,將盒子緊緊護在身下,抬頭一看,李氏還在廚房了

    「舒舒,想放水了喊娘一聲啊」

    「好」雲舒答應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真是做不得虧心事啊

    雲舒繼續觀察,真沒什麼地方安全的,放在外面還擔心狗叼老鼠啃的最好最老土最保險的辦法就是藏地下了雲舒看看地,恩,很好,全是泥地。可是她這小身板要挖個坑並不是那麼容易,至少需要半個時辰。

    雲舒一時想不到辦法,便將盒子塞到床底隱蔽處。

    中午老爹沒回來,母女倆吃完午飯,外面太熱,照例是要睡午覺的,可雲舒擔心著那盒子,一直瞪大眼睛睡不著,而李氏正在床上,現在不能挖坑,只有再等了。

    直到申時中刻,李氏看看天,便準備去後山割些水花生藤子回來喂豬喂雞。以往雲舒肯定是要跟去的,今天雲舒卻主動要求留在家裡。

    李氏雖覺奇怪,但外面地氣烤人,讓雲舒待在家裡也好,她便自格兒背著背簍去了後山。

    雲舒見李氏一走,就叫來小黃狗,讓它當拐杖,扶著它跑去廚房找工具,翻來翻去找了把繡鈍的破菜刀,她提起菜刀跑到主屋,先往外張望一番,又將小黃狗留在外面守門,自己爬到床底下挖坑

    唉力氣小辦事真不方便,要是以前,輕輕一挖就是的大坑,這小身板費了老大勁才把地上啄出個小點兒,不過金錢的誘惑是強烈的,她一邊不停的啄著地上的泥土,一邊用那金簪鼓勵自己金簪勒那樣式、那做工、那成色,絕對能值個四五十兩銀子。

    對了,小順子一個小夥計,哪來那麼多錢?雲舒停下想了一會兒,算了,管他了,反正收都收了,說不定這金簪以後還能成為自己一家的救命錢了,一定要藏好

    她堅持不懈的啄啄啄,啄了大半個小時,總算啄出個小坑,她將盒子放裡面試了試,最多只能埋入地下五釐米怎麼辦?時間不夠了,算了,埋著總比沒埋好,她放好盒子,七手八腳的將周圍的泥土蓋上去,多出的泥冒了個小尖,她便雙手抓起破菜刀使勁的拍,在她正忙活得起勁時:

    「她娘、舒舒,她娘、舒舒」不好,老爹回來了,雲舒立刻丟下破菜刀,從床底下爬出來,手腳並用的爬進搖籃裡。

    剛剛坐好,水志誠便推門進來了,他見到雲舒,先是一愣,然後大笑著走過來:「哎呀我的傻女兒,你這是跑到泥堆裡滾過幾圈嗎?怎麼全身都是泥?真像只小豬」水志誠點點她的鼻子,一把將她抱起來。

    雲舒低頭一看,果然全身都是泥手上更是髒得不像話雲舒嘿嘿傻笑兩聲,心想:幸好進來的不是李氏,否則肯定沒那麼容易過關

    雲舒大叫:「巴巴、洗洗、洗洗,快」

    水志誠不疑有它,便樂呵呵的抱著雲舒到屋後一個小坑邊給她擦洗,那小坑最多七八平米大,半米深,裡面蓄的全是山泉水,很是涼爽。

    水志誠給她洗乾淨抱回屋,正好見到背著水花生氣呼呼回來的李氏。水志誠驚訝道:「她娘,怎麼了?你這是在跟誰生氣了?」

    「哼不知是哪個缺德的,把咱們地裡的水花生割去一兩畝。要好好割也就罷了,可她專門割最嫩那截,下面老點的全不要,還把剩下的全踩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好好的一塊地,被那些缺德鬼糟蹋得不像樣實在是氣人」

    「啊?還有這回事?那水花生到處都是,附近河邊長滿了,也沒見誰去割啊」

    「可不是,幹嘛偏要來咱們地裡割?要讓我知道是誰,非要臭駡她一頓不可」李氏氣得呼呼直喘氣

    這個季節、農戶的家畜其實並不缺食物,現在正是甘薯藤子長得最旺盛的時候,一畝地的甘薯藤子養兩頭肥豬沒問題。

    只是雲舒家離地太遠,何況那山頂本就人煙稀少,李氏一個人去也不安全,夫妻倆便商量便將那十幾畝荒地全撒了水花生,偶爾澆澆水,正好拿來喂豬喂雞,幾個月下來也還方便,牲畜也愛吃,長得也快。沒想到這到處都是、並不值錢的野草也會有人偷

    雲舒家開荒的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知道她家地裡種有水花生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這山溝來的人本來就少,看來那缺德之人必是附近住戶。

    雲舒望向不遠處的水志華家,前幾天才跟大伯家大吵過一架,莫非是周氏?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56 AM

第五十四章 水花生(一)

    雲舒望向不遠處的水志華家,前幾天才跟大伯家大吵過一架,莫非是周氏?

    李氏雖覺氣憤,因不知是何人所為,也無可奈何,只能以後多多注意查看地裡

    第二天夫妻倆時不時的往後山張望,雲舒家的荒地就在草屋右側面山坡上,只要站在屋前空地上就能將那地看個大概。這樣頻繁的‘監視’,第二天果然沒人來偷。

    可是,第三天早上,李氏想起昨天下午割水花生去得早,天氣熱、怕焉掉,不敢割太多,今天早上喂完豬就沒喂雞的了,於是她背起背簍去地裡。

    十分鐘後,後山便傳來李氏氣憤的罵聲:「哪個缺德的?幾把野草也要偷,河邊到處都是不去割,偏來我家地裡割……」李氏站在上坡上一通罵,水志誠抱著雲舒出來,往後山望去,見李氏正氣呼呼的雙手叉腰站在地邊。

    雲舒刻意往大伯家望去,沒什麼異常,水雲波已經被他爹送去城裡念書了,家裡就周氏和水雲秋母女。過一會兒,水雲秋打開院門出來,站在草棚邊往後山李氏的方向張望,又側耳聽了一會兒,沒什麼表示,慢悠悠的回去了。

    雲舒有仔細觀察過她的表情,見她沒有絲毫不舒服,似乎只是看看熱鬧而已,莫非不是周氏?

    再看湯氏家,倒是有些奇怪,李氏那麼大聲音,估計隔壁院子都能隱隱聽見,湯氏家卻院門緊閉,一個都沒出來連以前最愛湊熱鬧的劉氏也沒出現,莫非回娘家了?劉氏娘家就在對面山腳的趙家院子,幾分鐘就到,站到門口吼一嗓子就能互相傳話。

    水志誠聽清原由,便抱著雲舒往後山去。他們爬上坡來到李氏身邊,雲舒一看,天啊這是來過一群野獸麼?

    五六畝的平地,上面原本長滿茂密水嫩的水花生草,可現在一大半卻似被一大群野獸踩踏過一遍似的,最嫩的尖端被利器割掉,剩餘主幹部分大多被踩進土裡李氏夫妻費老大功夫松了幾遍的土也被那群畜牲踩成一塊板,看上去死硬死硬的,下次要種莊稼肯定又要費不少功夫重新翻兩遍

    水志誠看著這地也直皺眉,可惜他不會罵人,只能幹望著。

    李氏罵了一會兒,沒人答話便停了下來,自格兒站在地邊呼呼直喘氣,右側面斜坡下的龍家院子倒是出來幾人看熱鬧,有人喊:「志誠媳婦,怎麼了啊?」

    李氏沒搭理她們,沒想到那幾個婦女不一會兒便爬山上,來到雲舒家地邊。他們一眼便看到被糟蹋得不像話的地,一個跟湯氏差不多年紀的老太太拍著腿惋惜道:「哎喲喂哪個缺德的,怎麼把人家地糟蹋成這個樣子?」

    那老太太身旁一個媳婦模樣的女人拉拉她袖子,示意她不要說話,老太太不明所以,「怎麼了?你知道是誰啊?」

    眾人一聽紛紛望向她們。這老太太龍氏家離雲舒家只有三百多米遠,是除湯氏、周氏兩家外離雲舒家最近的鄰居,只是水志華從小就認龍氏為乾娘,所以每次湯氏這邊幾家人吵架她只是旁觀,不好出聲幫誰。

    方才拉龍氏袖子的自然是她媳婦黃氏。李氏上前拉著黃氏的手道:「成友嫂子,你要真知道就跟我說一聲吧你看我這地,費了老大勁才開出來的,沒多久就糟蹋成這樣子,這些地已經成這樣也就罷了,可那些人以後再來怎麼辦啊?」

    黃氏躲躲閃閃、支支吾吾,旁邊幾個婦女更是不停的追問,最後那黃氏見躲不過,便支吾道:「我昨天傍晚好像看到幾個女人背著幾個背簍,不知是不是去過你家地裡?」

    「是誰?」眾人齊聲問,連龍氏也望著她。

    黃氏尷尬的扯扯嘴角,道:「呵呵,當時天有點兒黑了,我…也沒看清楚,只看見她往趙家院子去了」

    「趙家院子那院子可有二十來戶人家了」一婦人道。

    「可不是,那院子的女人少說也有四五十個,怎麼知道是誰啊?」

    幾人七嘴八舌起來,而一聽這話的李氏立馬黑了臉、不出聲了。

    「哎志誠媳婦,你三弟媳婦她娘家不也在趙家院子嗎?。」

    李氏抽抽嘴角,艱難的笑道:「算了算了,大家回去吧,我跟志誠先把這地打理一下,麻煩大家了」

    龍氏聽了黃氏的說話,眼中精光一閃,她自然知道是誰幹的,見李氏要趕人,便拉著幾人回家去了。

    待眾人散去後,剛才勉強掛起笑的李氏垮下臉來,歎口氣道:「他爹,你說三弟妹怎麼就那麼愛攤小便宜了?志奇十幾畝水田、二十畝地,她娘家至少也有十來畝吧?這麼多還地不夠喂豬嗎?唉真是的」

    水志誠扯扯嘴角,道:「不會吧?趙家院子那麼多人……」

    李氏瞪他一眼,水志誠訕訕的摸摸鼻子。他想了想道:「她娘,要不咱們去找弟妹說說,讓她割草時小心點兒,別糟蹋了地就行」

    李氏拉長臉,不滿道:「你去跟她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脾氣,你沒當場抓住她,她會承認?別到時候她還賴你冤枉她,又要大吵一架唉我算是怕了她們了」

    傍晚時,李氏神秘兮兮的拉過水志誠,小聲道:「志誠,要不咱們去地邊守著?看能不能逮住她們?」

    「啊?這樣不好吧?。」水志誠瞪大眼睛驚訝的望著李氏。

    李氏拍他一掌道:「小時候這種事做得多了,有什麼不好的?再說咱們守的是自家地,是抓賊不是做賊,有什麼怕的?」

    「可是雲舒怎麼辦?」

    李氏看看旁邊的雲舒,她立刻揮舞著胳膊故意吵鬧著:「娘,我也要抓賊,我也要」

    「噓」李氏趕緊捂住她的嘴,見她興奮得兩眼發光的模樣,好笑的戳戳她額頭:「你個小機靈鬼,丁點兒大,什麼都想摻和」

    雲舒抱著李氏的手撒嬌一番,李氏自然抵不住這軟綿綿的糖衣炮彈,只好抱著她道:「那你可不許出聲啊」雲舒立刻點頭入搗蒜

    一家人躲到地邊一塊巨石後,天邊的太陽漸漸落下山去,剩下一片紅彤彤的彩霞,把地上照得紅豔豔的。真漂亮啊,雲舒正望著天邊的美景感歎。

    「來了」李氏一把將雲舒冒出巨石的腦袋拉回來塞進自己懷裡,他們倆則偷偷伸出半個腦袋往外張望。

    雲舒被壓得出不了氣,手腳亂抓,好不容易將腦袋拔出來,卻見李氏臉色鐵青,望著前方一動不動雲舒順著李氏的視線望去,好傢伙果然是劉氏,來的不只她一個,還帶著她大姐、大嫂、老娘

    只見劉氏快速的割著嫩草尖,東一把西一把的亂抓,剩下的大部分草稈子被踩進土裡,另外幾個還好些,儘量少亂踏地,割草時也儘量順著草的長勢割

    劉大娘見劉氏那樣,道:「家慧啊,你慢慢割,又沒人跟你搶」

    「娘,快點兒,天就要黑了別割得太深,小心抓到蛇」

    劉大娘蹲下一邊割草一邊嘀咕:「這草長得這麼好,一點兒雜草沒有,哪像荒地啊?以前怎麼沒見著這麼好的野草了?哎家慧啊,這別是人家的地吧,咱們來割草,人家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劉氏尷尬的笑笑「娘,快割吧,這山頭都是荒地,怎麼會是人家的地了?」

    雲舒聽著這話,驚訝得張大嘴,感情這劉氏還是騙她娘來的?而一旁的李氏更是氣得不行,她‘謔’一聲站起,氣衝衝的沖了出去。水志誠趕緊跟上去,雲舒大喊一聲,他又跑回來,抱起雲舒追上去,一邊跑一邊喊:「她娘,等等,你別著急、等等啊」

    劉氏聞聲一激靈,反射性的扔下背簍就要跑。

    「三弟妹」李氏大吼一聲。

    劉氏無法,只好站住,轉過身來,尷尬的笑道:「哎呀,二嫂啊,好久沒見您了,天都快黑了,您還不回家啊?」

    李氏黑著臉瞪著她「是啊,天都要黑了,你們在我家地裡幹什麼了?」

    「啊?」劉大娘站起來,「志誠媳婦,你說清楚,這是你家的地?」

    李氏原本對劉大娘不咸不淡、談不上討厭親近,可她一把年紀了,居然還跟著她女兒來偷草,李氏心裡不舒服,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李氏硬邦邦的道:「劉大娘難道不知道?要不要看看地契?」

    劉大娘愣住了,扔掉背簍就要衝上去打劉氏,旁邊的劉大姐和劉氏大嫂趕緊拉住。可惜劉大娘身強體壯,居然拖著二人往劉氏方向沖出十幾米,兩個年輕女人一邊一個還是拉不住。最後,二人只好蹲在地上吊住劉大娘兩隻胳膊,才好不容易讓她停下,那地上的水花生草被她們拖出三條長長的痕跡

    劉氏嚇得直往地邊的樹後躲,劉大娘動彈不了,只好大罵道:「你個死丫頭,老娘是怎麼教你的?自己做賊不算,還要帶著你母親來丟人。哎喲,我的天啊我怎麼生出這麼個女兒哦」劉大娘說著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來。

    劉大姐和劉氏大嫂唐氏趕緊站起來,一人提一隻胳膊,勸道:「娘,您別難過,小妹肯定不知道這地是她二哥家的,只以為是荒地才來的;再說小妹不全都是為您好嗎?咱們家七八頭肥豬,就那四五畝薄地怎麼也不夠啊」

    「為我好?為我好就去偷人家的?老娘活了五十幾歲,沒幹過這種缺德事你們…你們這群孽障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啊你們乾脆讓我去死了算了,放開,我去死了算了」劉大娘說著就要掙開兩個女人往一旁的石頭上撞。

    二人哪敢鬆手,更是牢牢抓住,劉大姐大喊道:「小妹,你傻站著幹嘛?快過來幫忙啊!」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57 AM

第五十五章 水花生(二)

    二人哪敢鬆手,更是牢牢抓住,劉大姐大喊道:「小妹,你傻站著幹嘛?快過來幫忙啊」

    劉氏眼淚汪汪的從樹後沖出來,幾步跑過去,跪到劉大娘面前,哭道:「娘,女兒錯了,您打我出氣吧,娘」

    李氏見這亂哄哄的一家人,原本高漲的怒氣慢慢消停了一些。 水志誠見狀,不忍心看下去,他放下雲舒,走過去勸道:「劉大娘,算了,您別生氣,我們知道您不是那樣的人。您快起來吧,地上涼著了,小心吸了涼氣」

    「是啊是啊,娘,快起來吧,要是生病了可要花不少錢了」幾姐妹將劉大娘拉了起來。

    劉大娘看看一旁的李氏,李氏雖沒完全消氣,但這種狀況,劉大娘一五十多歲的老人家,只是割了些野草,李氏不可能不依不饒但要讓她像水志誠一樣過去說好話,肯定是辦不到的。她見劉大娘望過來,便哼一聲扭開頭。

    一旁的劉氏見狀恨恨的瞪著李氏,似是李氏欠了她十萬八千兩似的。劉大娘拍劉氏一巴掌道:「還不給你二哥道歉?」

    劉氏低著頭小聲道:「二哥,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地是你們家的」

    李氏聞言又差點兒發火,這劉氏被當場逮住,還想狡辯幸好水志誠走了回來,拍拍李氏示意她別再生氣了

    而站在地上的雲舒因個子矮,能清楚的看到劉氏的表情。她哪兒有一點點兒愧疚悔意?看她那樣子,似乎對李氏恨得咬牙切齒莫非她還在怪李氏不該來抓她?唉,這劉氏還真是死不悔改啊

    劉大娘又拍她一掌,罵道:「死丫頭,你說的什麼話,不知是你二哥家的,別人家的地就該你去糟蹋?你給我聽好了:你自己想辦法,把這些被糟蹋的地給我翻一遍,直到你二哥滿意為止你要是敢不翻,就別認我這個娘」

    劉大姐扶著劉大娘的胳膊勸道:「娘,您這樣罰小妹是不是重了些?小妹不也是為您嗎?不就是幾畝野草嗎?。」

    劉大娘轉身拍劉大姐一掌,罵道:「死丫頭,胡說八道什麼?」

    劉大娘向李氏夫妻走來,來到二人身前,劉大娘道:「志誠侄子、志誠媳婦,我這女兒脾氣倔得很,都怪我沒教好,這事兒確實是我們不對,還請你們看在志奇這個親兄弟份上,不要往心裡去,被糟蹋的地我們會負責給你們翻好的,劉大娘給你們賠禮了」

    說完劉大娘就要鞠躬行禮,水志誠趕緊扶住,一旁的劉氏、劉大姐、唐氏更是驚呼著沖過來,連李氏都很是動容。

    水志誠道:「劉大娘,您是長輩,咱們做小輩的怎麼受得起您的禮啊?沒事兒、沒事兒,不過是些野草罷了。劉大娘,你們要的話隨時來割,只是別把地弄成這樣就行了」

    「對啊,娘,您給志誠兄弟這個小輩賠禮,不是讓別人戳他脊樑骨嗎?。」劉大姐斜斜眼,說完頓了一下,「要賠禮也是我們賠禮啊」

    劉大娘聽了這話才停下來,催促幾個女人給李氏夫妻道歉,天快黑時幾人才背著空背簍回家去

    這件事情結果還算滿意,沒想到劉氏幾兄妹個個小氣、尖酸刻薄,居然有個這麼樸實的老娘唉雲舒感歎,這遺傳之說實在不靠譜啊

    劉氏背著空背簍垂頭喪氣的回到湯氏院子,一進門,小姑就沖過來「三嫂、三嫂,怎麼才回來啊?娘等你好久了在堂屋了,你快去看看吧」

    劉氏一聽就知道沒好事,她整整衣服,拍拍臉,整理一下心情,裝作沒事人一樣往堂屋去,還沒進屋,她就樂呵呵的高聲喊道:「娘啊,我才回娘家住幾天,您就開始念叨我了?您……」

    劉氏一進堂屋,見堂屋上方坐著黑臉的湯氏,下首是灰頭土臉的水志奇,氣憤很詭異劉氏抽抽嘴角,道:「娘,您這是怎麼了?誰惹您生氣了?」

    湯氏一巴掌拍在桌上,「還能有誰?不就是你?」

    「啊?娘怎麼會了?我這幾天都不在家啊」

    「哼你平時什麼東西都往娘家搬,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次連老2家的野草都去偷,我水家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劉氏剛剛在自己娘那裡受了氣,回來還要受湯氏的氣,而自己丈夫坐在一旁低著頭一句話不說,她也來氣了,懶得再裝模作樣。直接雙手抱胸,懶洋洋道:

    「娘,你可不要亂說,我什麼時候把家裡的東西往娘家搬了?再說我嫁過來時娘家陪嫁那麼多東西,用了幾件又怎樣,莫非你還想像扣二嫂嫁妝那樣把我那份也扣了去?」

    「你…你說什麼?你個賤人,反了天啊你」湯氏一拍桌子跳起來,就要衝上去甩劉氏巴掌。這劉氏對湯氏從來是陽奉陰違、漂亮話一大堆,真要她做什麼卻是難上加難

    其實劉氏從沒把湯氏放在眼裡,要真打起來,劉氏是不會有絲毫顧忌的,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湯氏。水志奇很清楚劉氏的脾性,趕緊抱住湯氏,勸道:「娘,別生氣、別生氣,氣壞了身子怎麼辦?」

    劉氏撇撇嘴,道:「娘,沒事兒我可先回去了啊,志奇,早點兒回房,我有事跟你商量」說完便扭著水桶腰出了堂屋往自己屋子去。

    湯氏氣得胸口痛,退到椅子上坐下,水志奇和小姑給她撫了一會兒胸口才緩過來,湯氏一掌拍在水志奇背上,罵道:「你個不中用的東西,自己媳婦都管不好,算什麼男人?」

    水志奇低著頭不應聲,湯氏歎口氣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就看上這個賤人了呢?那該死的趙媒婆,說什麼這賤人屁股大,好生養,嫁過年半天多,一點兒消息沒有還竟跟我作對

    志奇,你給我聽著,要是過了年,那賤人還沒下蛋,就給我把她休了,我水家養不起這種只吃飯不幹活盡佔便宜的蠢女人」

    水志奇張張嘴,想說什麼,小姑對他直眨眼,他只好歎口氣,應諾一聲便回房去了

    水志其一推開門,門裡便伸出一隻手,一把將他拉進去,拖到床上,「你個死相,你母親不是要我下蛋嗎?今晚給我好好幹活」

    夫妻倆翻雲覆雨一番,劉氏摸著水志奇全是骨頭的胸口,道:「志奇,你怎麼老是這麼瘦啊?給我多吃點兒,多長點兒肉」

    水志奇玩笑道:「你不是把我那份已經長去了嗎?。」

    劉氏站起來,氣呼呼道:「好啊,連你也嫌我胖是不是早就想休了我了,啊?你說啊」劉氏拉住著水志奇的胳膊不依不饒。

    「沒有、沒有,唉喲你快鬆手」

    夫妻倆鬧了一陣,劉氏爬在水志奇胸口上,道:「志奇,我雖然胖,也愛貪小便宜,可是我是真心想跟你過一輩子,要不當初也不會托找媒婆去找你母親說好話了」

    「唉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處處惹我娘生氣?」

    「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我娘家那麼個情況,我不幫他們誰來幫他們?你說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你母親再怎麼厭煩我,我不還是堆起笑臉討好她嗎?。」

    劉氏的生父劉洪文與養父劉洪武兄弟各十畝地,可惜劉洪文家孩子多了些,兩畝給劉大姐陪嫁,兄弟倆一家四畝:兩畝水田、兩畝旱地,這點兒地,一年辛苦下來剛剛混個溫飽。劉氏雖是在養父母家長大,卻從來只幫著親生父母的,嫁妝是養父母給的,卻多被她搬去了親生父母家且時常想著怎麼幫著親生父母多弄些福利?

    「唉」水志奇歎口氣道:「以後別再幹這種事兒了,知道嗎?這名聲確實不好,以後咱們孩子都會被人戳脊樑骨的」

    說實話,劉氏雖然在外人面前咋咋呼呼、毛病一大堆,對湯氏也是陽奉陰違,可她除了嘴巴討嫌些,也沒幹過什麼壞事;今天這種偷二哥家水花生的事還是第一次。平時在屋裡劉氏對水志奇向來是百依百順、風情萬種,要讓他休了劉氏,他還真有些捨不得

    劉氏自然要順坡下:「知道了、知道了,我想二哥又不是外人,那麼大一片水花生,他們肯定用不完,那野草又不值錢,怎麼能算偷嘛」

    水志奇瞪她一眼,她趕緊做柔順狀:「好了,相公,別生氣了我以後再也幹這種事兒,好吧?。」 水志奇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劉氏眼睛一轉,撐起來,道:「志奇,咱們後山還有那麼大一片山林了,據說都是無主的,咱們也去開荒吧?到時候就不用去二哥家地裡割草了」

    水志奇不以為意的翻個身道:「大熱天的,開什麼荒?虧你想得出來?」

    劉氏對著水志奇的背影不滿的撇撇嘴,勸道:「我也沒說現在就去啊,等天氣涼快些了,地裡沒什麼活兒幹的時候,咱們再去好不好?

    你看二哥家那地打理得多好啊,據說一畝地才一百文了,要是去買人家的熟地,至少得一二兩銀子一畝,咱們開出來就算不種,過幾年賣出去不也能賺個一兩多銀子一畝?」

    水志奇躺著不動,卻沒出聲反對。劉氏見狀心中一喜,立刻再接再厲道:「志奇,咱們不去開,說不定過兩天二哥家一得空又去開了呢,到時候想開都沒地方開,看你不後悔」

    水志奇轉過身來看看劉氏,想了一會兒,覺得劉氏說得也有道理,可要跟二哥搶地,他還是有些猶豫。劉氏見狀,推著水志奇的肩膀直搖晃:「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水志奇拿不定主意,揮揮手敷衍道:「到時候再說吧」

    劉氏一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肯定動心了,到時候自己把一切準備好了,再勸上幾句,志奇肯定能同意,他同意了,湯氏那裡就好辦了

    劉氏心頭大喜,撲過去纏著水志奇又是一陣翻雲覆雨。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7:58 AM

第五十六章 秋收(一)

    自那天下午後,雲舒家的地總算清淨了,只是劉大娘說的讓劉氏來給雲舒家翻地一事卻始終沒有後文,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劉氏太忙?或者她根本不想來?

    李氏夫妻對此不置可否,他們本就對劉氏不抱期望,甚至更希望她不要再來,否則不知又會弄出什麼麼蛾子因此他們對此也絕口不提。

    天氣依然炎熱,雲舒要求爹娘放兩大木盆泉水在主屋裡做降溫用,自己則天天躺在搖籃裡曬肚皮,堅決不出門半步。而李氏夫妻卻天天忙碌,也不知都在忙些什麼?

    七月底八月初,該是收水稻的時候了,外面依然熱氣騰騰,像是個大爐子。雲舒慶倖自己家沒水田,爹娘不用到大太陽底下當烤肉,卻忘了沒田要餓肚子

    雲舒確實高興得太早,自家沒水田,奶奶、外婆家有啊按慣例,李氏夫妻是該去給兩家幫忙的,可上次湯氏都那樣發話了,李氏自然不想去。水志誠道:「她娘,我娘畢竟生我養我十幾年,她怎麼對我咱們不論,但我不能對不住她啊」

    李氏沒辦法,歎氣道:「唉我不是不讓你去,可弟妹那裡怎麼說?別到時咱們去了人家還嫌東嫌西,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還有雲舒怎麼辦?咱們都去幫忙了,誰來照顧雲舒啊?」

    「要不……」

    李氏立刻打斷道:「他爹,上次你母親可是要扇雲舒巴掌的,你不會還想讓她幫忙照看雲舒吧?。」

    雲舒想起當時湯氏惡狠狠瞪著自己的模樣,多半把自己當成了破壞他們母子關係的罪魁禍首了。要真讓她照顧,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吃於是雲舒大喊:「不要,不要,我不要奶奶」

    水志誠沒辦法,正在猶豫時,劉氏來了。

    這次她居然提來了二十個雞蛋一進門便熱情的跟李氏打招呼,又將雞蛋送上,「哎呀,二嫂,你不知道我們家就幾隻雞,又不怎麼下蛋,這二十個蛋還是我從娘家拿回來的了」

    李氏一聽,本要去接籃子的手伸到一半便立刻縮了回來,「那我可不敢要,弟妹還是拿回去自己好好補補吧」

    劉氏嘴角抽了抽:「二嫂這是什麼話,這送人的東西,哪有拿來了還帶回去的道理?二嫂別客氣,快收著吧」劉氏將籃子直接塞進李氏懷裡,這樣李氏不收也得收了。

    李氏將籃子放到一旁的桌上,問:「弟妹,有事兒嗎?。」

    「呵呵,也沒什麼事,就是我們家明天就開始收稻子了,想請二哥過去幫幫忙」

    水志誠正要答應,李氏拉他一下道,「弟妹,你怎麼只叫志誠啊?剛才我們正在商量了,打算先去你們家幫一天忙,再去我娘家幫忙。」

    「只一天啊」劉氏眨眨眼,乾笑兩聲:「嘿嘿,二嫂別介意,我是說咱們家一共十四畝水田,只有我跟志奇兩個人收,娘和小妹都是不下地的,所以…,二嫂,你看能不能多幫幾天?」

    李氏有點兒生氣,當初分家時一分地不給,現在好意思來請人家幫忙

    「弟妹,哪裡只有你們兩個人?不是還有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嗎?。」

    「呵呵,他們…他們要先收自己的,過幾天才來」

    李氏一聽,劉氏這意思是想讓李氏夫妻幫他們先收幾天,等別人收完了再來時,還得跟他們一起收。這裡正常的收割速度一對夫妻一天不停的幹能收一畝田,水志誠幹活向來是把好手,李氏也手腳麻利,他們夫妻一天能收一畝半。劉氏二十個雞蛋就想讓李氏夫妻當天的免費長工?這生意也太划算了些吧?

    李氏越想越氣,道:「弟妹,還是等大家都來了再一起收吧」

    劉氏不滿的撇撇嘴,嘀咕道:「你們家又沒水田,不就是幫個忙嗎?。」

    李氏深吸一口氣,道:「弟妹,大家一起來,趕緊點兒,那些田三天就能收完,你著什麼急了」

    「我怎麼不著急,我娘那裡……」劉氏停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訕訕的笑道:「二嫂,這天氣說變就變,早收早安心嘛唉二嫂,要不這樣,就讓二哥幫我們家收,你去幫你母親家收,這樣正好兩不耽擱」

    李氏黑了臉,「那雲舒怎麼辦?」

    「這個…」劉氏斜眼瞄瞄坐在搖籃裡的雲舒,「這個還不好辦嗎?娘和小妹都在家裡,幫你看著就是了,你要是不放心,帶去娘家也可以啊」

    李氏忍不住了,一把抓起桌上的籃子,塞進她懷裡,將她推出門去:「弟妹,不好意思,我們家忙,沒空幫你收稻子」

    「哎、哎二嫂,別啊你忙的話讓二哥來就行了啊」劉氏在門外喊了一陣見沒回聲,撇撇嘴往旁邊吐了一口,哼唧了幾聲。

    過一會兒,她又掛起笑臉對著屋裡喊道「二嫂,分家的兒女幫爹娘家幹活是歷來的規矩,你也不想二哥被人家戳脊樑骨吧」

    她等了一會兒,見沒回應,便自顧自道:「二嫂,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明天早上讓二哥早點兒過來啊!」

    劉氏說完又站了一會兒,才提著籃子扭著水桶腰往自己院子去,這時雲舒家的小黃狗突然從草堆裡竄出來對著她汪汪直叫,劉氏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籃子裡的雞蛋全摔得粉碎。

    那蛋殼一裂開,空氣中立刻飄散出一股腐臭味兒。劉氏往地上一看,那蛋黃蛋清裡全是蛆蟲,劉氏噁心得直扇鼻子,爬起來對著小黃呸了一口:「狗東西,真是不識好歹,小心老娘扒你皮吃你肉」

    李氏又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劉氏的背影,看著地上那一堆腐臭的雞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水志誠過來勸道:「她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妹的脾氣,何必跟她這種人生氣了?咱們當她是在放屁」

    李氏第一次聽水志誠這樣說話,好笑道:「那你明天去不去?」

    「這個…這個……」水志誠為難的不知如何回答。

    他想了好一會兒,道:「她娘,要不明天就我去,你帶著舒舒留在家裡?」李氏知道勸不動,只好由著他去了。

    第二天,水志誠天剛亮就起來了,匆匆吃過飯便往湯氏院子去。李氏抱著雲舒站在門口望著水志誠背影直歎氣,雲舒看看天邊,太陽還沒出來,現在這節氣天亮的早,老爹出門時才早上五點。

    水志誠來到湯氏家,敲了好一陣門,小姑才跑出來開門,見是水志誠先是一愣,然後熱情的將他拉進院子。劉氏剛起床,還打著呵欠,忽見院中的水志誠,也是一愣,隨即熱情的迎上來:「二哥,來了啊?」

    水志誠點點頭,劉氏往周圍看看,沒看到雲舒母女,心裡大樂:又少兩個吃閒飯的

    「二哥,二嫂回娘家了?」

    水志誠不答話,劉氏撇撇嘴道:「二哥,吃飯了嗎?。」

    水志誠點點頭,「這樣啊,我們還沒吃了,二哥,要不你先把達鬥、鬥席、籮筐搬到田邊去?你先忙著,我們吃了飯再來?」

    水志誠直直的看著劉氏,劉氏被看得心慌,不自在的笑道:「嘿嘿,要不,您就等咱們吃完飯一起去?」

    水志誠坐著不動,也不理她。劉氏踢到張鐵板,只好嘀咕:「真是個木頭,你不吃虧誰吃虧?」然後轉身沖著屋裡大吼:「志奇,快起來,你二哥來了」

    「唔~」一聲模糊的應答後是乒乒乓乓的響聲,片刻後水志奇一邊扣扣子一邊沖出來,那衣襟還半敞著,「二哥,您來了」

    劉氏過去幫他把衣服扯好,又拍他一掌,佯罵道:「可不是,人家二哥連飯都吃了呢,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天天睡到太陽曬屁股?」

    水志奇訕訕的笑道:「二哥,你等等啊,我們馬上就好」

    「小妹、小妹,飯好了沒?」水志奇匆匆往廚房去。

    水志奇一家人匆匆吃完飯便出發:水志誠扛最重的達鬥,水志奇挑六個籮筐,劉氏抱一籠鬥席。幾人來到田邊,水志誠二話不說,開始整理工具,彎腰割稻子。

    水志誠割完兩趟,劉氏半趟還沒到。她割兩把就站起來歇口氣,割兩把又去喝口水;一會兒扇扇風,一會兒躲躲涼,照她那樣幹活,一天能收完三分地就很不錯了

    水志奇看著直歎氣,就他們夫妻倆的時候劉氏不是這樣的,幹活也挺利索。每次一有水志誠幹活的地方她就想方設法躲懶,他幾次想說說劉氏,可那是自己老婆,說了她自己也沒面子,只好睜隻眼閉隻眼。

    水志誠對劉氏的行為就像完全沒看到似的,只顧低頭幹活,從早上六點到中午十一點,三個人收了五分地,其中大半都是水志誠收的。

    中午回去吃飯時,劉氏用籮筐裝穀子。給水志誠那擔裝的全是濕濕的穀子,踩了又踩,壓得嚴嚴實實,還碼了小山似的尖兒;給水志奇那擔卻多是些沾著穀粒的濕稻草。本來正常的裝法應該是一樣一半的,這樣裝下來水志誠那擔至少有兩百多斤,水志奇那擔就一百斤左右,劉氏自己也挑了個幾十斤。

    水志誠並不傻,這些他都看在眼裡,不過他什麼都沒說,挑起穀子就走。

    回到院子時,湯氏正坐在屋簷下縫補,見水志誠挑著穀子進來,立刻板著臉對小姑道:「阿瓊,你怎麼看門的?隨便誰都放進來」說完哼一聲抱著針線框子進屋去。

    小姑嘟嘟嘴「娘真是的」,她找張汗巾搓搓遞給水志誠「二哥,來,擦擦」

    這時劉氏也進了門,她一放下東西,便沖進廚房去打水,喝了幾口又洗了兩把臉,舒服的歎口氣,對小姑道:「小妹,飯做好了沒?有沒有多加些米?你二哥飯量大,別到時候不夠」

    小姑尷尬的笑笑,不知說什麼好,水志誠面無表情的丟下汗巾道:「我還是回去吃吧」

    「二哥、二哥,別走啊」

    「二哥,家慧開玩笑了」水志奇跑過來拉水志誠。

    水志誠推開水志奇的手,「沒關係,我有叫如書做飯」

    水志誠剛走到院門,劉氏在後大喊一聲:「二哥,下午早點兒來,別忘了啊」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8:00 AM

第五十七章 秋收(二)

    水志誠回家時,李氏正在廚房給雲舒餵飯。她聽到聲音,回頭一看,見是水志誠,立刻放下放碗,「他爹,下午不收了?」

    水志誠不說話,只是板著臉坐到飯桌旁。李氏看他表情,知道他正生悶氣,不用問就能猜到是怎麼回事兒。她將水志誠打量一番:身上的衣衫全被汗濕,連頭髮都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本就黝黑的膀子現在更是焦黑。

    李氏看得直皺眉,她歎口氣,一聲不吭的出了門。

    雲舒吃到一半,看到這樣的老爹,很是奇怪。誰都知道老爹脾氣向來就好,今天是誰惹到他了?把他氣成這樣

    雲舒想了想,恩,不是湯氏就是劉氏呵呵難怪娘親大清早就跑去城裡買米買肉,中午又煮一大鍋白米飯,原來如此啊

    雲舒從小板凳上下來,小黃狗見狀立刻搖頭擺尾的跑過來給她當拐杖,雲舒扶著小黃轉過桌子,來到水志誠面前,拉拉他的褲腿道:「爹爹,奶奶壞、嬸嬸壞,不生氣」

    水志誠一愣,呆呆的望著雲舒。雲舒手腳並用的爬上老爹的膝蓋,給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奶聲奶氣的安慰道:「爹爹能幹、爹爹最厲害」

    水志誠感覺到自己額頭上軟乎乎的小手,總算有了些反應。他嘴角微微翹起,雙手扶著雲舒的胳肢窩將她舉起,用額頭對上雲舒額頭拱幾下,「舒舒更厲害,知道安慰爹爹了」

    李氏端著個木盆進來,看父女倆正親熱著,會意一笑,搓了張毛巾遞給水志誠,「給,把身上的汗也擦擦,只擦臉有什麼用?」

    水志誠放下雲舒,接過毛巾將胳膊、前胸、後背擦了擦,又自己上前搓幾把擦了幾遍,確實涼快多了。他放下毛巾,坐到桌邊,桌上已經擺好了他的飯碗,裡面是壓得結結實實的滿滿一碗堆著尖兒的白米飯,極像他方才挑的那擔穀子。

    「她娘,怎麼是白米飯?還是乾飯?」

    這裡的米分多個等級,主要有三大類:上等的精米五文一斤,顆顆白嫩飽滿,據說每一粒都是精挑細選的,幾乎無碎米,大富大貴之家常用;中等的白米三文一斤,品相一般,碎米多卻沒糠殼沒石子兒,小康之家常用,普通農戶人家除過年過節外,平時極少用;下等的糙米一文一斤,碎米多、米糠多不說,還常夾雜著一些穀粒大小的石子兒。

    雲舒家現在雖比以前稍好了一些,以前天天吃米糠,現在可以吃上糙米了,可吃白米飯的日子卻是極少的,吃白米乾飯的時間更少。今天李氏怎麼突然想起做白米乾飯來吃?水志誠很驚訝。

    李氏道:「一年到頭就收稻子的活兒最重,不吃幹的怎麼熬得住?」

    水志誠拿起筷子刨了兩口,李氏將一碗蒜苗炒肉推到他面前,「別只顧著吃白飯,喏,這碗都是你的」

    水志誠看著那碗炒肉,心裡堵得慌,他放下筷子,「她娘,我…我…」

    李氏夾一筷子肉塞進他方才刨出的空檔裡,「快吃吧,吃完了再說」

    水志誠拿起筷子探了探,又放下,「她娘,你說怎麼會有弟妹這樣的人?她…她…唉」

    李氏笑道:「你昨天不還勸我嗎?你就當她是在放屁」

    水志誠聞之愣了一下,大笑幾聲道:「對、對,你說得對,就當她是在放屁」說完便端起飯碗大口大口吃起來。

    看來老爹確實餓壞了,他整個腦袋埋在飯碗裡呼嚕呼嚕的吃著,沒一會兒那一大碗飯便一粒不剩全下了肚子,李氏接過碗給他重新盛飯後遞給他:「慢慢吃、你那樣子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似的,小心待會兒撐著了」

    第二碗水志誠總算慢了些,「哎呀,她娘,你不知道,我就早上吃了點兒稀飯,忙了一上午什麼都沒吃,就喝了幾口水,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李氏好笑的搖搖頭,「不是你自己要去的嗎?。」

    一提這個水志誠便聳拉著腦袋,「唉,我挑穀子回去,娘不待見我,弟妹又嫌我吃飯太多,她娘,你說得對,我是自找罪受」說完又將頭埋進碗裡呼嚕呼嚕直刨飯

    水志誠連著吃了好幾碗,結果一大鍋飯,被他吃得就剩一小碗,還是李氏事先盛出來的。

    水志誠拍著鼓鼓的肚子道:「遭了,她娘,這次真吃多了」

    雲舒看著老爹略微凸出來的肚皮,故意指著他肚子大喊:「娃娃、娃娃」

    正在吃飯的李氏撲哧一聲噴出飯來,她笑了一會兒,拍拍雲舒,嗔道:「鬼丫頭,跟誰學的?」

    她轉向水志誠道:「他爹,你去休息休息吧,別真被撐壞了,下午就別去了」

    上午那活兒確實把他累壞了,以前雖然幹過比這時間更長、強度更大的活兒,可從沒空著肚子幹過啊;別說好酒好肉,你給個饅頭填填肚子也行啊被餓壞的水志誠現在不僅對劉氏,連帶著對水志奇也有了些埋怨:這三弟真是的,哪有這樣個省法的?

    外面日頭正高,雲舒一家集體午睡,直到下午四點左右李氏才醒來,見水志誠睡得正想,便將雲舒抱到廚房去準備豬食。

    而湯氏院中的劉氏也是睡到四點半後才起來,在她看來,老實巴交的水志誠應該早就坐在院中等著他們了,或者早就去田裡了。

    她懶洋洋的伸個腰,舒舒服服的洗漱一番,才到院中查看,見一切如常,沒有水志誠的影子,便問廚房的小姑:「小妹,二哥來過了嗎?。」

    「沒有啊」

    「你三哥上哪兒去了?」

    「下田去了才剛走一會兒了」

    劉氏心想多半水志誠也去田裡了,便心滿意足的伸個懶腰,慢悠悠的往田裡去。

    劉氏剛走,湯氏便從屋裡伸出頭來,對著劉氏的背影呸了一口:「懶婆娘,成天指望著別人,請人來做事,連飯都不給一口吃比老娘還狠心」

    一旁聞聲的小姑捂著嘴偷笑:「娘也知道自己狠心了些?」

    湯氏瞪小姑一眼,道「把我叫你留下來的那塊肉給你二哥送去」說完便啪一聲關上門。

    小姑驚訝得張大了嘴,自二嫂進門後,娘還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說要給二哥送東西小姑大喜:這可是好事兒啊,說不定過兩天娘就消了氣,跟二哥也和好了呢她喜滋滋的提起那塊肉往雲舒家去。

    另一邊悠哉悠哉下田去的劉氏走到田邊,見只有水志奇一個人,左右張望一番,確實沒看到水志誠劉氏立刻雙手叉腰,氣呼呼的大喊道:「志奇,二哥了?」

    正在割稻子的水志奇抬起頭來,「什麼二哥?」

    「你說什麼二哥?你二哥啊?」

    水志奇瞥她一眼,不鹹不淡道「二哥自然在二哥家裡」

    「啊他怎麼還在家裡,太陽都快落山了,真是不像話,不行,我現在就去把他叫來」

    「別去,家慧,家慧,你給我回來」水志奇想跑過去拉她,可惜他現在正在田裡。田裡雖沒水,卻全是稀泥,要想挪步子只能慢慢走,水志奇急急跑幾步,差點兒撲進稀泥裡,他險險站定,再抬頭,劉氏早已跑得不見人影兒

    小姑水志瓊喜滋滋的拎著塊一斤多的臘肉往雲舒家來,剛進院子,便大喊著:「二哥、二嫂,快出來啊」

    李氏聞聲出來,「小妹?有事兒嗎?。」

    小姑將手中的臘肉往李氏身前一送,「二嫂,中午二哥沒在家裡吃飯,娘讓我送塊肉過來二哥了?」

    李氏哪裡肯要,將肉推了回去,「小妹,你這是幹什麼?志誠不過是幫你們幹了半天活兒而已,中午我們吃過肉了,你還是拿回去自家吃吧」

    「那哪兒行啊?二嫂,你快收起來吧」

    姑嫂二人站在門口將那塊臘肉推來讓去,半天沒個結果,這情形正好被趕來叫水志誠幹活的劉氏看到。

    她瞟瞟二人,一眼便看到正好推讓到李氏手上的臘肉,劉氏驚叫一聲,幾步竄上來,拎起那塊臘肉左看右看,道:「哎呀,小妹,這不是昨天取下來的那塊小臘肉嗎?怎麼在這兒了?恩,難怪我怎麼覺著今天的肉少了些呢」

    劉氏目光在二人臉上掃來掃去,片刻後冷笑道:「小妹,你可是跟著我們過活的,怎麼能把東西往二哥家搬了?要不你到時候找你二哥要嫁妝去?」

    小姑立馬拉下臉,「三嫂你怎麼說話的?我是跟著我娘,什麼時候跟著你了?這臘肉也是我娘養的豬、熏的肉,娘讓我來送給二哥的,你有意見找娘說去啊」

    劉氏仔細看小姑的表情,見她不像是說謊,眼珠子一轉立刻掛起笑臉道:「哎喲,小妹,別生氣嘛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我想你也不可能私自拿東西出來,就算拿來了二嫂也未必看得上啊,你說是吧,二嫂?」

    李氏見劉氏那表情,似是接了這肉就是自己做了虧心事似的。以往的李氏定會硬氣的扔回去,可中午水志誠被餓成那樣,她想來就心疼。

    於是她壓下心中的怒氣,掛起笑臉,樂呵呵的將臘肉接了過去,又跟小姑道謝一番,便提著臘肉往廚房去,小姑完事後對著劉氏哼一聲也回家去了,留下劉氏一個人站在門口氣得直跺腳

    這時水志奇追來了,一把拉起劉氏就往家裡拖,劉氏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她一邊掙扎一邊對著雲舒家主屋大喊:「二哥、二哥,太陽快落山了,你快出來啊」

    這次水志奇不管她怎麼掙就是不放手,男人再瘦力氣也比女人打,劉氏被拖出二百米,見實在沒機會,只好不甘心的大喊:「二哥,咱們先下田去,你快點兒來哦」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8:02 AM

第五十八章 秋收(三)

    李氏見劉氏夫妻走遠後,便抱著雲舒去主屋。一推開門,見水志誠正坐在床上發呆,「他爹,發什麼呆了?太陽都快落山了」

    水志誠皺著眉看向雲舒母女,「她娘,你說我現在要不要去幫三弟幹活了?」

    李氏無奈的搖搖頭,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便故意板起臉道:「你要去就去,不過晚上可沒你的飯」說完便轉身出門去了廚房。

    雲舒還留在主屋裡,她歡快的跑過去,道:「巴巴,姑姑、肉肉」

    水志誠下床來,捏捏她的小鼻子道:「有沒有謝謝小姑?」

    雲舒搖搖頭,水志誠皺起臉,摸摸雲舒腦袋道:「舒舒不乖,收了別人的東西就要說謝謝,知道嗎?。」

    雲舒點頭,水志誠抱起她往廚房去,「她娘,小妹真的送肉來了?你收了嗎?。」

    「為什麼不收?你中午不也吃了」

    水志誠乾笑兩聲,「那明天…?」

    「明天我帶雲舒去幫大哥收稻子」

    「那我了?」

    「你…你不是要去幫你三弟嗎?。」

    水志誠聽出李氏是在說氣話,自然不會計較。他摸摸頭,嘿嘿兩聲,「那明天下午咱們怕是回不來了,家裡的雞和豬怎麼辦?」

    李氏一聽,是啊,雞倒好辦,將吃食準備好放那裡,它們餓了自會去吃,就算一兩天不喂,也會上山找蟲子但是豬怎麼辦?兩頭豬食槽不大,裝不了多少,一頓要添好幾次,就算先煮好了,總得有個人幫忙添食吧?

    李氏將周圍可以幫忙的人過了一遍,附近還真沒有,只有作坊院子有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可是這大熱的天兒,家家都忙著收稻子,誰有空跑來破去給你喂豬啊?

    夫妻倆坐著發愁,雲舒也轉著眼珠子使勁想,李氏道:「要不…我去問問周伯娘,看她能不能抽空幫幫忙?」

    「上午收稻子時我還見志昆了,他們也是今天開始,要收四五天,周伯娘要忙著做飯,還要曬穀子,估計沒時間」

    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莫非真要留個人在家?留水志誠在家,李氏不放心,怕劉氏又拉他去做苦力,何況收稻子畢竟主要還是男人的活兒,自己一個人去也幫不了多少忙;可自己很久沒回娘家了,早就想回去看看,這可怎麼辦?

    「姑姑、喂豬,姑姑、喂豬」雲舒突然喊道。

    李氏轉頭看她,眼珠一轉,對啊湯氏家有兩個人不用下地,一個人抽空來一會兒應該沒問題的。可是現在自家跟湯氏關係鬧得那麼僵,剛才又那樣落劉氏面子,他們能讓小妹來嗎?再說誰去找小妹說了?

    李氏看看水志誠,搖搖頭:不行,他不會說話,湯氏更不待見自己。她又看看雲舒,唉這丫頭要是再大點兒就好了

    雲舒看李氏那表情,稍微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主動道:「媽媽,舒舒去、謝謝姑姑、肉肉幫忙、喂豬!」

    李氏一聽大喜,把雲舒拉過去,抱到膝蓋上坐好,「舒舒,知道怎麼跟小姑說嗎?。」

    「恩」雲舒點頭。

    「那舒舒先把娘當成小姑,說一遍好不好?」

    雲舒想了想道:「小姑,爹娘去、舅舅家,明天、幫忙、喂豬」

    李氏很滿意,點點頭道:「你偷偷去找小姑,別讓奶奶看見了,她要是答應了就請她過來一趟知道嗎?。」

    雲舒點頭,從李氏膝蓋上滑下來,叫了聲「汪汪」,小黃便立刻跑過來,搖頭擺尾的舔她的小手。

    雲舒扶著小黃搖搖晃晃嘻嘻哈哈的往湯氏院子跑去,李氏夫妻站在廚房門口伸長脖子張望。雲舒先在湯氏院門前轉兩圈,院門沒關,院中空地上晾曬著今天收回來的穀子,小姑正拿著一把穀耙推推翻翻。

    雲舒躲到大門邊,教小黃對著裡面叫兩聲,小姑聞聲看來,雲舒伸出半個腦袋,小手放在嘴前,比出個噤聲的手勢。正要出聲的小姑趕緊捂住嘴,往湯氏屋裡看看,喊了一聲:「娘,我給三哥送壺水去」

    「恩,去吧去吧」

    小姑跑進屋子一陣搗鼓,然後提了個小水壺跑出院子,雲舒早在院外等她了。

    小姑跑過來,樂呵呵道:「小舒舒,幹什麼了?」

    雲舒對著小姑招招手:「來來、姑姑,我就告訴你一個人」

    小姑樂了,乾脆蹲下來,摸摸她的腦袋「小丫頭,丁點兒大,就學會咬耳根子了?」

    雲舒湊到小姑耳邊將方才的話說一遍,小姑想了想,「好,反正這兩天大姐二姐也不來,沒多少事兒」於是她牽著雲舒的手來了她家。

    李氏自雲舒走後一直站在門口尖著耳朵聽湯氏院子那邊的動靜,生怕雲舒摔著了,或是被湯氏欺負了。直到見到姑侄二人牽著手過來,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李氏幾步上前將小姑迎進屋裡,將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小姑倒也爽快,絲毫沒有推諉,應諾道「二嫂,你放心,不就是半盞茶功夫的事兒?我給三嫂送趟茶水都要兩刻鐘了」

    有了小姑這話,李氏放下心來。第二天早上四點鐘,天還沒亮,雲舒一家便趕往舅舅家。

    舅舅家一共有五十畝水田,五十畝旱地。每次農忙,特別是插秧、收稻子的季節都會請幾個短工,說是短工、其實就是院子裡那些地少的人家。

    外婆鄭氏做事向來公道,插秧活兒不算重,每天每人五十文不管飯,收稻子每人每天六十文管午飯,且保證有肉有湯有茶水。李氏夫妻去,老爹水志誠自然是要下田的,李氏卻是不用的,只需在家做飯或曬穀子。

    曬穀子這活兒看似簡單,實際上除了少使些力氣外,並不輕鬆。曬穀子太陽越大越好,越烈曬出來的穀子越脆,碾出的米做飯就越香。因此大家必須頂著大太陽不停的將穀子攤開、鋪平、堆攏,穀子漸幹後分塊、加厚,騰出地方晾曬新收回的穀子。

    李家大院中外婆家屋前的曬壩只有一百平米左右,還是由外婆家與小三子家共用,肯定不夠用。因此外婆家大部分穀子都是挑到晾曬場去的,就是小姨房子門口的那個大曬場,那地方至少有兩千平米大,曬個上萬斤穀子沒問題。

    因此外婆給眾人分了工,舅舅負責割穀子、大姨父和老爹負責打穀子、二姨夫負責挑穀子,外婆、舅母、舅母的娘負責做飯、燒水,李氏三姐妹負責曬穀子。

    這樣分工是有原因的,每個人負責一個環節,一是跟他們幹活的速度有關;二是要留意那些幫工,這些人雖都是鄰居,可正是因為時鄰居,對彼此脾性很瞭解,偷雞摸狗、愛占小便宜的大有人在。

    這些並不是空穴來風,是有前車之鑒的:比如有的打穀子故意隨便打兩下就將草把子扔掉,晚上自己提著籃子背著簍子去收還剩不少的穀穗子;還有的幫忙挑穀子,挑到半路就用事先準備好的工具舀一小半出去,過後再來拿的;花樣繁多、不勝枚舉。

    小姨懷孕已經五六個月了,天氣熱,她懶得動,便沒回來;孫武本就不會幹農活,自然也不會來。不過晾曬場邊上小姨的房子卻是管用,外婆早早把那大大的堂屋整理了出來,晚上將穀子收在那裡倒也方便,不用挑來挑去。

    只是這晾曬場並不是外婆一家的,而是整個李家的,李家的人可就多了,周圍幾個山溝的幾乎都姓李,按理說這晾曬場大家都可以用。

    幸好那些早早分出去的旁支,自家蓋房子時,不管有沒有院牆,都會在門前整塊平地出來當曬壩。他們的田地一般也不多,最多不過十幾二十畝,晾曬自家的糧食夠用了。

    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說李家大院裡的某些人家。他們都是李家五代之內的旁支,儘管家家門前都有塊小小的曬壩,但有的人就是不想讓外婆家順心,比如說李如連家、唐多智家、癩子李家,還有就是張嬸的兒子李如斯夫妻。

    李氏三姐妹帶著孩子們辰時才出發往晾曬場去,一到那場子眾人就傻眼了。

    只見近兩千平米的晾曬場上牽起數條長長的布繩,將大大了晾曬場分成一塊兒一塊兒一兩百平米大小的區塊,每塊正中擺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有凳子、椅子、衣服、籮筐、背簍等等,甚至還有一把夾火鉗

    三姐妹看呆了「這是在幹什麼?」

    一旁唐多智的媳婦李如香抱著個半歲大的女孩笑嘻嘻的迎上來,「大姐、二姐、三妹,你們才來啊,看看、看看,地方都被他們占完了我要不是跑得快,說不定也只能幹望著」

    「如香姐,這都什麼意思啊?什麼占完了?」

    李如香瞪大眼睛,驚訝道:「哎喲,你們還不知道啊?這晾曬場是公用的,大家為自家有個地方曬穀子,早早來就占了位置。喏圈起來的地方就是已經被占過的地方,這樣大家都不用搶,和和氣氣各曬各的,免得以後又有人說誰偷了誰家的穀子」

    李如香說道最後一句話時,語調變得陰陽怪氣,那表情神態明顯就是故意說給三姐妹聽的

    大姨一聽,立刻瞪大眼,雙手叉腰道:「李如香,什麼偷穀子?你可別沒事兒找事兒?」

    李如香顯然有些怕大姨,趕緊調整表情,訕訕的笑道:「哎呀,大姐,別生氣嘛我是聽別人說的,不關我的事我先回去看我的地界去了,你們忙、你們忙」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

    雲舒注意看她去的地方,正是晾曬場上最平整最大的那塊,哦不,是兩塊且離得老遠,但位置都是最好的看樣子最先占位置的多半就是她了切~~這李如香,真不愧是唐多智的娘子,夫妻倆一樣奸詐狡猾

    怎麼辦?三姐妹站在晾曬場邊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8:03 AM

第五十九章 晾曬場之爭

    眼看日頭越來愈高,舅舅他們收的穀子就要挑來了。到時候要是沒曬的地方,打的穀子堆一起可是要發黴的那請來的十個短工還要給他們白髮工錢

    「大姐,怎麼辦?」李氏問。

    大姨左手叉腰、右手一揮,「走,咱們把那些東西全都掀了去」說完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二姨趕緊拉住,「別、別,大姐,那是人家的東西,你一碰到時候人家賴著你怎麼辦?咱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大姨不以為然,梗著脖子道「哼誰敢賴我,賴我什麼?」

    「哎呀大姐,萬一人家說少了東西要你賠怎麼辦?再說這晾曬場確實是公用的,咱們要是一聲不吭的直接掀人家東西,到時候吵起來他們不是更有道理了?」

    「對啊、對啊大姐,咱們還是弄清楚都是誰占的地方再說吧」李氏附和道。

    於是三姐妹開始一個一個的查看,這些布條圈起來的地方形狀不一、大小不一、位置不一,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圈的都是晾曬場正中最好的位置。近兩千平米的晾曬場被占去至少一千五六百平米,剩下倒是還有四五百平米,卻全是位於晾曬場的邊角處,地上沒鋪青石板不說,還被旁邊的樹蔭遮住,曬不到太陽還掉葉子

    三姐妹清點下來:李如香家兩塊、李如連家兩塊、李如斯家兩塊、癩子李家三塊、李賢賓家一塊、李如魁家一塊……,結果李家大院除舅舅家、隔壁小三子家和今天來幫舅舅做短工的幾家外,幾乎家家都有在這兒占地方

    三姐妹面面相覷,怎麼回事?一旁看著三姐妹清點的李如香冷笑一聲,嘀咕道:「哼大家都占了你能怎麼樣?」

    大姨氣得直跳腳,這時二姨夫喘著粗氣跑過來,「如棋、如棋,打掃好了沒?咱們穀子已經打出好幾擔了,大哥讓我來問問現在挑過來行不行?」

    「不行、不行,書民,你快過來,這裡出岔子了」二姨將二姨父招呼過來,將晾曬場被占一事說了一遍,道:「你去問問大哥,有沒有辦法?我先回去問問娘」

    二姨父應諾後匆匆離開,大姨和幾個小男孩留在晾曬場守著,二姨和李氏帶著雲舒一起匆匆回家找外婆鄭氏。回到家時,外婆剛裝好一擔茶水,準備讓舅母挑到田裡去,見二人跑回來,道:「你們回來幹什麼?晾曬場那邊還沒開始忙嗎?。」

    「娘,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什麼事?慢慢說」

    姐妹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二姨道:「娘,我看那李如香占的地方是最好最大的,他家一共五畝水田,哪兒要得了那麼大地方?還有那癩子李家,一共就兩畝田,卻占了三塊地方這事兒多半就是他們開的頭」

    「娘,為什麼大家都知道要去晾曬場占地方,咱們家卻不知道了?這幾天你們就沒聽說嗎?。」李氏道。

    鄭氏畢竟是老人家,經驗老道,她雖表情嚴肅,卻並不慌亂:「如棋,你去隔壁小三子那裡問問,看他們今天收不收稻子?不管收不收,只要沒開始,就請他們幫個忙,今天暫時不要收,屋前這塊曬壩咱們要用他那一半也暫時借咱們使使!

    媳婦,先別忙著送水,你和你母親先把屋前那塊曬壩打掃出來,再去送水。順便跟富貴說:先打出來這幾擔挑回曬壩來。

    如書,你帶著雲舒跟我一起去院子轉轉」

    眾人分工清楚,立刻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事。李氏則抱著雲舒跟著鄭氏首先去了李如賓家。不怪鄭氏先去他家,整個院子沒來舅舅家做工的人家就他家輩分最低,且平時跟外婆家關係也還不錯。

    外婆剛到李如賓家的曬壩,一條土狗竄出來對著李氏和雲舒汪汪直叫,鄭氏喝罵幾聲,那土狗便嗚嗚著爬回窩裡了。

    屋裡聞聲出來的張惠蘭一看是鄭氏和李氏,表情有點兒怪異,變了幾變,道:「鄭奶奶,有事兒嗎?。」

    「怎麼?惠蘭,我來了也不請我進去坐坐?」

    張惠蘭艱難的扯扯嘴角,「哪裡、哪裡?鄭奶奶快請屋裡坐」

    幾人剛進屋,一眼便看到堂屋裡還坐著一位老太太,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旁邊還站著低著頭的張秀和兩眼噴火的李淑梅。雲舒覺得那老太太很眼熟,卻從沒見過。

    鄭氏上前打招呼道:「哎呀,親家來了?惠蘭,剛才怎麼不說一聲,我們大清早來真是打擾你們了啊」

    原來這位老太太正是張惠蘭的娘、二姑水志英的婆婆張氏。張氏趕緊站起來:「沒有、沒有,親家奶奶快請坐,我們也是剛到」

    鄭氏輩分按張惠蘭算比張氏高一輩,按李氏算是平輩,不過這裡是李家,當然要按張惠蘭算。她也不推遲,直接上前坐下,拉著張氏也坐下,道:「親家別客氣,來來,坐下,我就是找惠蘭問個事兒,幾句話就完,一會兒還要回家忙著收稻子了」

    張惠蘭聞言,趕緊上前給鄭氏倒了碗白開水,道:「鄭奶奶,您有事兒,讓如書過來知會一聲便是,何必親自跑來了?」

    鄭氏和藹的笑道:「惠蘭這孩子真是會說話,同輩的媳婦裡面啊,還沒誰比惠蘭賢慧的了,賢賓真是好福氣」這幾句話讓一旁的張氏好不開心,謙虛道:

    「親家奶奶別這麼誇她,小心她高興得找不著北了」

    鄭氏笑道:「惠蘭啊,你們家也是今天開始收稻子嗎?。」

    「是啊,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娘來了,我就讓賢賓先下田去了,打算一會兒也去了」

    「恩,你們夫妻真是勤快,那你們今天打算收幾畝地啊?」

    「鄭奶奶真是的,咱們夫妻一天能收完一畝就不錯了,還能收幾畝啊?」

    「哦,這樣」鄭氏停頓一會兒道:「那晾曬場用得上嗎?。」

    「晾曬場今天倒是用不上,打算明天再挑過去了」

    「哦?那占的位置……?」

    張惠蘭這才反應過來,她尷尬的笑道:「鄭奶奶,呵呵,那晾曬場占地的事兒我也是昨天聽人說起的,說是現在不占,以後不給用,誰占了那地界以後都是他家的了,我們這才……」

    「誰說的?」李氏先忍不住站起來氣憤的問,鄭氏瞪李氏一眼,示意她坐下。然後對張惠蘭道:「惠蘭,好孩子,你也知道那晾曬場是咱們李家共用的,但李家任何東西只有家主才又資格分配,哪兒有誰占誰得的道理?這說法不跟強盜一樣嗎?拿到官府也是說不通的」

    張惠蘭尷尬的坐在凳子上扭來扭曲,不知說什麼好。

    鄭氏道:「惠蘭,這事兒我知道肯定不會是你挑的頭,你就告訴我這事兒你是聽誰說的?」張惠蘭支支吾吾,一旁的張氏軟言軟語勸道:「惠蘭,是誰跟你說的、你就告訴親家奶奶吧,這種事兒瞞也瞞不住的」

    張惠蘭這才說是聽李如香說的,雲舒想果然是她多半還是唐多智出的主意李氏氣得嘩一聲站起來「娘,那李如香從小就愛到咱們家來要好吃的,一長大竟跟咱們作對,還專門背後搞爛事兒,她到底什麼意思啊」

    鄭氏也很生氣,她坐了一會兒道:「惠蘭,你家占的那塊今天不用的話借我們家先用一天如何?」

    「好啊好啊,鄭奶奶儘管用,咱們家不急、不急」張惠蘭有了臺階趕緊順坡下。

    鄭氏帶著李氏出了門,走出一段距離,道:「如書,你給我好好改改你那脾氣,別在人家家裡說那些有的沒的?發了脾氣問題就解決了?」

    李氏灰頭土臉的聳拉著腦袋跟在後面,嘟噥道:「娘,我已經改了不少了,剛才是太生氣了嘛」

    雲舒見李氏那小女兒作態,呵呵一笑看來不管多大的人在自己娘親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啊

    鄭氏又走了幾家,情況與張惠蘭家差不多,晾曬場也借用到了幾塊

    直到張嬸家,鄭氏提起這事,張嬸跳起來道:「還有這事兒?哪個缺德的幹的?」

    雲舒看她那義憤填膺的模樣,不像是在撒謊,可她家也是占了兩塊的鄭氏提起要借用時,張嬸毫不猶豫的回答:「用吧、用吧,咱們家今天不打穀子,打穀子也用不了那麼多」

    鄭氏剛扯起嘴角要道謝,旁邊張嬸的兒子李如斯突然跳出來道:「鄭大娘,那地界我可是昨天半夜三更爬起來去占的,我去的時候李如連家、癩子李家、李如香家可是早就占好了的,您怎麼不去找他們借啊?」

    張嬸喝道:「如斯,哪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給我出去」

    李如斯不滿的撇撇嘴:「娘,本來就是嘛再說我也沒說不借」

    李氏還沒來得及高興,李如斯又道:「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鄭大娘家短工一天可是給了六十文錢了;這樣吧,我們那塊地界兒借給你們,一天十文,怎麼樣,夠划算的吧」

    這次連一向鎮定的鄭氏也拉長了臉,站起來就要走,李如斯趕緊追上來,「哎,哎鄭大娘,別走啊、別走啊,你要是覺得貴,我給你算便宜點兒啊」

    張嬸氣得大罵,李如斯卻充耳不聞;張嬸沒辦法,想找根棍子去打李如斯,院子裡倒是有幾把鋤頭,張嬸提了提,挺重,不趁手,又圍著院子轉了兩圈,還是沒找到合用的東西。她一著急,從腳下拔下一個鞋子便追著李如斯打:「你個不孝子,老娘打死你」

    那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直到鄭氏幾人走出老遠,還能聽到張嬸院子裡的打鬧聲。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18 08:04 AM

第六十章 小啞巴

    鄭氏與李氏出了張嬸院子,李氏道:「娘,就剩李如鐘、李如香和癩子家沒去了,那幾家咱們還要去嗎?。」

    鄭氏停下來想了想,道:「李如鐘我早上見他們出去打穀子了,如香家多半也沒人,我們去癩子家看看吧」

    李如連家位於李家大院下層最右邊,三人來到李如連家,雲舒才剛到曬壩,心裡便給那小啞巴加了幾分。為什麼?因為他家乾淨啊雖然房子破破爛爛,卻也乾淨整齊;曬壩也打掃得乾乾淨淨,曬壩邊一間竹子搭起的簡易小棚,裡面關了十幾隻雞。雞窩邊用鐵鍊拴了一條半大土狗。

    普通的村裡人家家家戶戶都養有不少牲畜,地上到處是屎是常事,能像這裡這樣乾淨的很是少見,小啞巴一定非常勤快

    李氏抱著雲舒跟在鄭氏身後,那土狗一見雲舒母女便跳來跳去的汪汪直叫,鐵鍊被它掙得嘩啦嘩啦響,那模樣似是遇見仇人般,恨不得立刻沖上來將母女二人撕咬一番。不止雲舒,連李氏都嚇得腿腳哆嗦、直往後退,鄭氏大喊一聲:五妞,不許叫、趴下

    那土狗居然停下來,對著鄭氏眨眨眼,似是在認人?鄭氏上前去摸摸它的腦袋,那土狗居然真的不叫了,還達拉著耳朵舒服的任鄭氏撫摸、偶爾還舔舔鄭氏的手,看來外婆是這裡的常客了?

    一旁的李氏看的心驚肉跳,跺著腳直喊:「娘,你別碰它,小心它咬你,快過來啊」

    鄭氏安撫那土狗一會兒,「沒事兒、沒事兒,過來吧」

    李氏抱著雲舒小心的挪著步子,見那五妞真的沒再叫喚才稍稍放了心:「娘,他們家以前那兩隻大狗了?」

    「早死了」

    「啊都死了?」

    「對,兩隻大的被藥死了,兩隻小的被打死了,就剩這一隻最小的了」

    李氏看看那趴在地上嗚嗚嗚的土狗,搖搖頭沒說話。這時她突然覺得有誰在拉自己的袖子,回頭一看,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正站在她身後沖著她直笑。

    李氏笑道:「小啞巴,你還認識我啊?」

    那少年樂呵呵的點頭,指指不知何時放到曬壩邊樹蔭下的兩根凳子,示意李氏和鄭氏過去坐。

    雲舒第一次見這個傳說中的小啞巴,很是新奇,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了幾遍。

    這小啞巴身高約1.72米,體型偏瘦、皮膚黝黑、長相周正、方臉大眼,臉上時時掛著笑,潔白的牙齒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乍一眼看去,這明明就是個陽光青春健康的正常少年,誰會想到他會是個啞巴?智力還有些問題?

    少年見鄭氏和李氏都按他指的地方坐下,高興的跑進屋裡,片刻後端出兩碗水來。雲舒湊近那碗一看,裡面居然還飄著幾朵也菊花

    鄭氏道:「好孩子,別忙活了,來,到奶奶這裡來」

    已經十五歲多的小啞巴居然乖乖的跑到鄭氏的身邊、坐到地上,仰起頭期待的望著鄭氏。鄭氏溫和的笑笑,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他的腦袋,小啞巴舒服得直眯眼睛,笑得更開心了。他時而還將頭偏向鄭氏的手掌輕輕的磨蹭,臉上是滿滿的幸福

    雲舒越看那情景越覺得不是滋味,她轉過頭將腦袋埋進李氏懷裡李氏也看得難過,背過臉去擦擦眼角,眨眨眼睛,吸吸鼻子後回過頭來,道:「娘,小啞巴有名字嗎?。」

    鄭氏一愣,「這個不知道,沒聽她爹提過」

    李氏歎口氣,想說什麼猶豫一下又閉上了嘴

    小啞巴見雲舒將頭埋進李氏懷裡,他拉拉鄭氏,指指雲舒,啊啊的叫了幾聲,又伸出手指在自己臉上比劃幾下。然後她自己也將頭放在鄭氏膝蓋上,眼睛好奇的望著雲舒。

    李氏奇怪道:「娘,小啞巴說什麼了?」

    「呵呵,她說雲舒這麼大了還吃奶,羞羞」

    雲舒聞言望向小啞巴,見他正爬在鄭氏膝蓋上、目光清澈明亮的望著自己,那眼裡明明滿是嫉妒。幾近成年的少年擺出這麼一副幾歲孩子的表情望著你,雲舒心裡有點兒發悚、場景有點兒詭異。

    她想了想,從自己的胸前的小布袋裡面掏出一顆糖果,舉到眼前道:「想吃嗎?。」

    小啞巴一看那糖果便兩眼發直,他吞了吞口水,看看雲舒,本想點頭,可點到一半卻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麼,眼中滿是懼怕,然後使勁的搖頭。

    雲舒心裡歎口氣,這孩子以前肯定被很多人欺負過吧?她也不想再逗他了,直接將糖果伸向小啞巴道:「給你吃」

    十五歲的小啞巴怯怯的望著一歲的雲舒,他的目光不停的在糖果和雲舒之間遊移,那想要又不敢要的表情很是可憐

    鄭氏歎口氣,摸摸他的腦袋,道:「好孩子,別怕,那是妹妹,妹妹給你的糖可以吃,她不會打你的,過去拿吧」

    小啞巴詢問的望了鄭氏一會兒,見鄭氏一直微笑著點頭,他才怯生生的站起來,慢慢的向著雲舒挪步子。他每走一步就要回頭看看鄭氏,直到看到鄭氏鼓勵的笑著讓他去,他才繼續走,短短十步的距離他卻走了幾分鐘

    他來到雲舒面前,盯著那顆糖吞吞口水。李氏抬著雲舒舉累的小手,溫和的笑道:「小啞巴,快拿吧,這是妹妹給你的妹妹是好人,不會欺負你的」

    小啞巴得了鼓勵,才試探著來拿糖,他伸手摸摸糖又趕緊縮回去,那模樣不像是在拿糖,倒像是在掃地雷

    試探幾次後小啞巴一把抓過糖果,快速跑回去,躲到鄭氏身後,伸出半個腦袋怯怯的望著雲舒現在雲舒徹底相信他是個小啞巴、且智力上確實有些障礙唉

    小啞巴觀察一會兒,見雲舒沒有不高興,才樂呵呵的坐到鄭氏身邊,剝開糖紙,卻沒立刻放進口中裡,而是用舌頭試探著舔舔。舔了幾下,他高興了,一陣啊啊的叫喚,還將糖果舉到鄭氏嘴邊。

    鄭氏將他的手推回去,笑道:「好孩子,你自己吃吧,奶奶不吃」

    小啞巴不依,非要鄭氏嘗一口,鄭氏無法,只好舔了一下,小啞巴高興了,歡呼一聲,又將糖果拿回去舔。

    「小啞巴」一陣醉醺醺的喝罵聲突然響起。小啞巴嚇得立刻站起,那糖果掉落在地。

    片刻後一個衣衫淩亂、東搖西晃的禿頂中年人跌跌撞撞的過來,嘴來還念叨著:「好酒、好酒,再來一壇」

    那人剛晃到曬壩邊,腳下踢到一塊小石頭,‘啪’一聲摔倒在地。那人也不叫疼,在地上爬了一會兒,爬起來,對著方才那小石頭一陣跺,嘴裡罵著:「死小子、連老子也敢絆?老子踩死你、踩死你」

    那人又踢又踩一陣後,一邊搖搖晃晃往屋裡去,一邊對著屋裡大喊「小啞巴,給老子拿錢來,老子要喝酒」

    他晃晃悠悠的從鄭氏幾人身邊經過,卻似完全沒看到一般繼續往前去,而那小啞巴被嚇得躲到鄭氏身後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鄭氏抬頭看看太陽,快到巳時了,她喊了一聲「李如連,你給我站住」

    李如連搖搖晃晃幾下,轉過頭來,半眯著眼睛:「誰在叫你家大爺啊?」

    鄭氏上前一揪他耳朵,「你個死小子,你是誰家大爺?看清楚我是誰?」

    李如連痛的嗷嗷直叫,想甩掉揪著他耳朵的手,試了幾次沒有,只有努力睜大眼睛瞅鄭氏,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道:「哎喲鄭大娘啊,哎呦哎呦,好痛好痛,鄭大娘,您快放手、放手啊」

    鄭氏鬆開他耳朵,往他腦袋上一敲,罵道:「你個死小子,大農忙的天不去還跑出去喝酒,你那田裡的穀子打了嗎?。」

    李如連呲牙咧嘴的揉著耳朵,腦袋有點兒暈乎乎:「什麼穀子?鄭大娘,我…我家的田愛…愛咋收…咋收,您…」

    鄭氏又要上前揪他耳朵,李如連趕緊踉踉蹌蹌退幾步,舉手做遮擋狀:「知道了鄭大娘,別…別揪了」沒想到這癩子李還挺怕鄭氏的,這不僅跟鄭氏的輩分有關,還因為外公外婆對他的容忍接濟,否則他教李賢常偷肉被逮個現形那次、就被趕出李家大院了

    「你不打穀子,跑晾曬場占那麼地方幹什麼?你對我這個鄭大娘有什麼不滿?你今天給我清楚了」鄭氏雙手叉腰做茶壺狀,模樣很是彪悍雲舒很意外,一直以為外婆是個溫和的,沒想到她也有這一面,呵呵

    「晾曬場?」李如連暈乎乎的想了好一會兒,才一拍腦袋,興奮道:「哎呀,賺到了賺到了,我一下子占到三塊,那地方以後就是我的了」這人一高興連說話都順溜了

    鄭氏一把揪住他耳朵:「你聽誰說占到了就是你的?族長還是村長?那地方是李家公用的,誰敢私自瓜分?」

    李如連痛得哇哇直叫:「鄭大娘,不管我的事,是唐老弟告訴我的,他們都占了,我幹嘛不能占,要算帳你找唐老弟去啊」

    鄭氏氣呼呼的放下手,瞪著他道:「你占的那幾塊這幾天給我家用行不行」

    「不…」李如連正想反對,見鄭氏又要揪他耳朵,平時的潑皮耍賴在鄭氏面前一點兒用不上,只好聳拉著腦袋:「好吧,鄭大娘,你用完了可要還我啊」

    鄭氏不置可否,轉身便要離開。李如連在曬壩前懊惱的站了一會兒,突然看到蹲在地上的小啞巴,挽起袖子罵道:「你個死啞巴,居然背後告老子黑狀,看老子不打死你」說罷就要衝上去對小啞巴一陣拳打腳踢。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12:54 AM

第六十一章 解決

    鄭氏幾人剛走出不遠便聽見小啞巴的痛呼聲,鄭氏立刻跑了回去,推開李如連,罵道:「李如連,你作死啊,是不是不想在李家大院待了?不想待就給我滾」

    李如連不滿的撇開頭,嘀咕道:「我教訓我兒子,天經地義」

    鄭氏無法,將小啞巴拉起來,道:「李如連,小啞巴借我幾天,給我打穀子」

    李如連一聽,立馬來了精神,「好啊好啊,您儘管用,不過鄭大娘,這工錢……?」

    「哼,你從我家地裡偷了多少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工錢就是我們家收完了,再幫你們家把那畝田也收了」說完拉起小啞巴就走

    「哎哎」李如連追了幾步,沒人理他,他一個人在自家曬壩上站了一會兒,忽然看見旁邊鄭氏和李氏坐過的兩根凳子,他沖過去一腳將那凳子一腳踢出老遠,嘴裡罵道:

    「老不死的婆子,管到老子家來了,老子下次…」說到這裡,他往四周張望一番,那發狠的話還是不敢說不出來,只能對著院子裡的東西一陣亂踢,那被鐵鍊拴住的土狗更是被他踢得嗷嗷直叫

    鄭氏拉著小啞巴走出老遠才停下來,看看小啞巴的臉上身上,幸好只是身上胳膊上青了幾塊,並無大礙。鄭氏心疼的揉揉那青綠的傷處,念叨著:「哎喲、作孽哦多好的孩子,怎麼就有個這麼不成器的爹啊唉」

    而小啞巴則樂呵呵的伸出胳膊讓鄭氏揉,一點兒不覺疼,眉都不皺一下,雲舒看看那胳膊上一塊一塊的青紫,再看看滿臉傻笑的小啞巴,唉也許智力差點兒對他未必不是好事

    鄭氏帶著李氏、雲舒和小啞巴一起往曬壩去,還沒到地方,便聽見吵鬧聲,其中就有大姨那個大嗓門鄭氏聞聲踮起小腳快跑,小啞巴見狀啊啊的緊隨其後,就剩抱著雲舒的李氏落在了後面。

    別看鄭氏年近五十,平時總是慢悠悠,跑起來卻一點兒不慢,只見她一溜煙就沖上了晾曬場的那個斜坡。李氏雖然著急,卻怕摔著雲舒,只好快走。

    雲舒母女到達晾曬場時,見晾曬場中圍了不少人,大姨正雙手叉腰、指著李如香夫妻大罵;李如鐘帶著他兒子李賢常、手裡各拿著根扁擔,與另一邊拿著扁擔的舅舅和二姨父對峙;鄭氏剛剛趕到,站在兩群人中間直喘氣,還沒來得及說話。

    李氏氣喘吁吁的走過去,將雲舒放到了地上:「舒舒乖,跟哥哥們玩去」。一旁的幾個表哥見狀主動跑過來,牽起雲舒便往晾曬場邊小姨家的房子去。

    幸好現在雲舒的視力極好,即便有個幾十米的距離,她還是能清楚的看到那群人的一舉一動,只是場子正中的情景時而會被圍觀之人擋住

    大表哥李賢健叫過大姨兒子趙強和二姨兒子錢興,三人合力將雲舒抱上四五十釐米高的椅子,他們則端出幾根長條高凳,幾人一起爬上凳子、扶著牆、踮起腳尖往那群人中間張望。

    雲舒見狀,看看椅子周圍,還算穩當,便也學著幾個表哥的樣子站起來伸長脖子張望。幸好這房子地勢稍高,雲舒視線剛剛越過眾人頭頂,能看清中間狀況。

    鄭氏休息夠了,站直身子,板著臉掃視周圍一圈,厲聲道:

    「都給我住嘴」眾人停下來,齊刷刷的望向鄭氏。

    「你們這是幹什麼了?又吵嘴又拿傢伙的,怎麼?要打死幾個?」他犀利的眼光掃向拿著扁擔的幾人。舅舅和二姨父見狀趕緊將扁擔扔到一旁,另一邊的李如鐘見狀也趕緊扔掉扁擔,只有李賢常還緊緊握著扁擔虎視眈眈的瞪著舅舅幾人。

    鄭氏狠狠的瞪著他,他梗著脖子嚷道:「誰讓你們搶我的地盤,誰敢來我打死他」,眾人不說話,均好笑的看向李如鐘,李如鐘覺得沒面子,狠狠的往李賢常背上拍了一巴掌,道:「死小子,還不快給我放下」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十五歲的李賢常受了疼,居然轉身就給他老爹李如鐘一扁擔,李如鐘痛呼一聲,撿起扁擔死命往李賢常身上砍去。這剛剛要群毆的一群人怎麼突然變成了父子互毆?

    附近跑來看熱鬧的高興的直起哄,有的給李如鐘加油,有的給李賢常鼓勁,一群人鬧得好不熱鬧一旁的李如香見自己親哥哥居然被兒子打,還被這麼多人看笑話,吼了幾聲沒人理她,便將唐多智推過去勸架。

    這對父子畢竟也是唐多智的親表哥、親侄子,對於突然演變成這種狀況他也很意外,可現在沒辦法了,他只好硬著頭皮上。忍著被亂棍搗鼓幾下的痛,兩人總算合力將李賢常摁倒在地,沒想到被兩個人摁住的李賢常,居然還不亂蹬亂抓,那情形很是嚇人。

    周圍原本起哄的人也噤了聲,有人小聲道:「別是發羊癲瘋了吧」

    旁邊有聽到的人立刻退開幾步,雲舒看那李賢常的模樣也很是嚇了一跳,別是狂犬病啊那東西可是要死人的,被狂犬病者咬了還會傳染

    圍觀之人互相交頭接耳,片刻後人人露出懼意看來他們咬耳朵的內容多半也與什麼瘋病有關。於是便有人主動拿出自己身上帶著的繩子,遞給李如鐘勸他把李賢常捆上。李如鐘本不想捆,可他實在制不住,只好把他捆起來。

    李賢常被綁到晾曬場邊上的樹上,他不滿的大喊:「爹,你綁我幹什麼?」

    「你連你老爹都打,不綁你幫誰?」

    「是你自己先打我的,你自己教我誰先動手就要狠狠的還回去的」

    「我叫你還的是外人,不是自家人」

    周圍人聞言一陣好笑,看來這李賢常還沒瘋,是他老子沒教好鄭氏也來到晾曬場邊上,道:「如鐘、如香、阿智,是你們說的這晾曬場誰占誰得?」

    李如鐘正要發話,唐多智拉拉他,上前笑嘻嘻道:「鄭大娘,我們哪兒有說?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

    鄭氏板著臉看看他:「那你是聽誰說的?」

    「這個…呵呵,鄭大娘,我唐多智從來不背後說人閒話,這樣說出來不好吧?再說這晾曬場確實是李家公用的,我們今天要收稻子,占了位置一則怕來晚了沒地方,二則也是免得大家為地方好壞多少鬧不和啊」

    大姨不滿道:「那你剛才說什麼你占的地方就是你的了?」

    唐多智無奈的攤攤手:「大姐,天地良心啊我是說我占的地方今天就是我使的,並不是說那地方以後都是我的啊?」

    「你…你……」大姨憤怒的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來。人家都這麼說了,鄭氏也不好說設呢麼,她轉向李如鐘道:「如鐘,你怎麼說?」

    李如鐘看看唐多智,正要說話,綁在樹上的李賢常卻大吼道:「那地方當然是我家的,這整塊晾曬場都是我家的,你個老妖婆,搶了我爺爺的田地、房子,連晾曬場也要霸佔,就不給你用你怎樣?」

    鄭氏鐵青著臉,瞪著李如鐘道:「如鐘,這是你教你兒子的?你要有意見,咱們立刻找村長、族長來作證」

    李如鐘臉上一陣中一陣白,沖過去對著李賢常就是一巴掌:「死小子,叫你亂說」

    李賢常無端挨打、痛的哇哇大叫李如鐘對著鄭氏訕訕道:「我跟唐老弟一樣,今天占的地方只是因為今天家裡也要打穀子,留個地方曬而已,沒其他意思」

    「那好吧」

    「等等」大姨突然喊道:「李如鐘,你占地方可以,你幹嘛要占我小妹屋門前的地方?你不會不知道這房子是我小妹的吧?你連小妹家屋簷底下都圈了進去,你缺不缺德啊?」

    眾人回頭往小姨房子這邊往來,雲舒也往周圍張望,還真是,順著房子牆沿還真有一條灰不拉幾的布繩子眾人鄙視的望著李如鐘。

    李如鐘黑漆漆的臉也臊得發紅,他結結巴巴道:「那…那不是…別的地方都被占完了嘛」

    大姨道:「哼你少來,小妹屋前一大片我們每年都是整了又整,那石板還是我孩子他爹去年才換的新的了,就算這晾曬場是公用的,人家屋前的地界你也來占,你是不是連房子也想一起占?」

    李如鐘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李如香趕緊上前打圓場道:「哎呀,大姐,別這樣,我大哥確實是沒地方了才占那裡的,要不你給找個地方換換?」

    聽了這話大姨也不敢隨便發話了,她望向鄭氏。

    鄭氏道:「如鐘,你願意換嗎?。」

    李如鐘想了想,點頭道:「鄭大娘,只要您能找到地方,你說換哪兒我就換哪兒?」看他那表情,似乎很肯定鄭氏不能給他找到地方。

    「當真?」

    「當真」

    「好這晾曬場除了你們兩家占的地方,你隨便挑吧」

    「啊」眾人驚呼一聲,旁邊一看熱鬧的媳婦道「鄭大娘,人家占的地方您做的了主麻?」

    鄭氏微笑著點頭道:「你儘管選,有問題我頂著」

    李如鐘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選了塊與他占的另一塊相鄰的地方。

    大家各自換好後,舅舅和二姨父便回田裡去挑穀子回來曬,一切進展順利。一旁的李如香越看越心驚,除了自己家、李如鐘家和李如斯家占的地方,其他地方全被李氏幾姐妹占去曬了穀子這是怎麼回事?

    李如香忍不住跑來問李氏道:「唉三妹,你們就這樣把別人家占的地方都用了,別人來了不找你們吵啊?」

    李氏笑道:「如香姐多心了,這些地方我娘都去找人家說過了,他們都是同意了的?」

    「真的?」李如香驚訝得合不攏嘴

    李氏點點頭。「怎麼?見我們有了地方你就不舒服了?」大姨橫插進來。

    「哪裡?哪裡呵呵大家,我忙去了啊」李如香訕訕的走開。

    大姨拍李氏一巴掌道:「這種人,你還理她做什麼?」

    「算了、算了,大姐,咱們快點兒吧,大哥他們又來挑穀子回來了」幾姊妹低頭忙活開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12:54 AM

第六十二章 表哥們

    晾曬場之爭解決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了。田裡收回的第一趟穀子九點左右便挑回了李家大院外婆家門前的曬壩晾曬,那一百多平米的地方全被占完,不能再加了。晾曬場這邊一解決,第二趟穀子便立刻挑了過來,時間剛剛好,之後倒還順利。

    先前忙著送茶水的舅母一聽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外婆帶著小啞巴回去繼續做飯燒水,正好讓小啞巴接替舅母的活兒。晾曬場這邊、那三家人占的地方都是場子正中最好最平整的地方,即便外婆跟其他人要來了不少地界,可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

    偌大的場子,三姐妹要不停的推推翻翻,不停的繞著兩千平米的場子打轉,很是疲累,連喝口水都要緊著點兒。雲舒見自己娘親戴著草帽滿頭大汗,卻還要裹得嚴嚴實實、很是心疼。

    她抬頭看看火辣辣的日頭,真熱啊想出去幫忙,可自己這小身板能幹什麼了?她皺著眉望著娘親苦思,那認真的小模樣甚是可愛。一旁的大表哥李賢健見狀,偷偷溜到雲舒身後,見她沒發現,便「哇」一聲突然跳到雲舒面前做鬼臉

    雲舒嚇得一激靈差點跌倒在地,李賢健趕緊扶住。一旁的趙強見狀大叫道:「健表哥,你嚇唬舒妹妹,我一會兒告訴外婆」

    李賢健笑嘻嘻的臉立刻板起來,嚇唬他道:「你敢,小心我揍你」

    錢興跑過來拉拉趙強,湊到他耳邊道:「強表哥,你別跟他說啊,咱們偷偷告訴外婆」

    雲舒心裡大樂,這錢興才四歲半就知道告黑狀了,不愧是二姨的兒子。

    健表哥瞪著錢興道:「興表弟,你要敢偷偷告訴外婆,我以後再也不帶你玩了」

    「啊你怎麼知道?」錢興一說完便趕緊捂住嘴,他驚奇的盯著李賢健

    這孩子,感情還以為自己說的悄悄話別人都聽不到了嘖嘖,他不會以為雙手捂在嘴旁湊到別人耳邊說的就是悄悄話吧?那麼大聲,不是聾子都能聽到

    雲舒越想越樂,咯咯咯的笑起來。

    幾個男孩見狀圍上來,「舒妹妹,你笑什麼?說來給我們聽聽啊?」

    不管他們怎麼問,雲舒就是不回答,等笑夠了,她將幾個男孩打量一遍,對了這幾個男娃成天上躥下跳、精力旺盛得很,自己不能去,可以讓他們去幫忙啊

    雲舒想了想道:「健哥哥、興哥哥、強哥哥,你們…想不想…被誇啊?」

    「怎麼誇?」

    「健哥哥、好能幹」李賢健一聽立刻高興起來,拍拍小胸脯道「那是,我向來最能幹」

    「那你…會曬穀子嗎?。」雲舒指著外面忙活的大姨、李氏和舅母

    李賢健往外看去,見大姨正穿著鞋子在穀子間走來走出,將平鋪的穀子往兩邊劃開,走過的地方留下一條淺溝,就像翻地時將泥土掏成一壟一壟的樣子。

    李賢健覺得那活兒很簡單又好玩,不就是走來走去嗎?於是他拍拍雲舒腦袋道:「舒妹妹,我當然會了,看我的」說完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另外兩個孩子站在門口觀望。

    只見李賢健跑到大姨身邊,跟她說了幾句,大姨便將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戴在他頭上,摸摸他的頭跟他說著什麼,時不時還對著周圍的穀子指指點點。李賢健高興得直點頭,片刻後跑到另一塊穀子邊學著大姨的樣子走來走去,幹得甚是起勁。

    大姨看了一會兒,高興的喊了一句:「阿健真能幹,就是那樣,好好幹,待會兒回去讓你奶奶給你糖吃」舅母和李氏聞聲看過來,也對李賢健嘖嘖稱讚,李賢健哈哈的笑著,幹得更起勁了

    站在門內張望的趙強見自己娘居然也那麼高興的誇李賢健,心裡很不是滋味,嘴巴翹得老高雲舒見狀,往屋子看看,見裡面還有一疊草帽,便拉拉趙強道:「強哥哥…也能幹,送帽帽」雲舒指著草帽。

    趙強看看雲舒,又看看外面頂著烈日的大姨,便咚咚咚跑去抓了兩個草帽,一個戴自己頭上,另一個拿著向大姨跑去。大姨見狀,自然高興,接過帽子,拍拍他腦子把他好一陣誇,末了還狠狠的親了他一口

    得了誇的趙強也跑去跟著李賢健走穀道,還剩下一個錢興躲在屋裡乘涼。雲舒好奇的打量著他,心想:他怎麼不去了?這錢興雖只有五歲不到,個頭卻有一米一十多,瘦高瘦高的像根竹竿兒,皮膚白皙,長相秀氣,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

    錢興注意到雲舒的視線,紅著臉嘟囔道:「我才不去曬太陽了,曬黑了好難看」

    呃雲舒一頭黑線,這傢伙本來長得就夠娘了,居然還愛美以後長大了不就是個娘娘腔?雲舒一陣惡寒,偏開頭不理他

    錢興見狀,以為雲舒在鄙視他,很是不滿,嚷道:「舒妹妹,我也很能幹的」

    雲舒無奈的撇撇嘴不說話,錢興往四周望瞭望,見地上有壺涼茶水。他眼珠一轉,便用旁邊的竹筒裝了幾筒水。準備好後,他跑到草帽堆前翻找片刻,找了個帽檐最寬最大的戴上,還找了條汗巾披身上,跑到雲舒面前,驕傲道:「哼,我也去幹活,就你最沒用」

    說完提著幾個竹筒便跑了出去,雲舒眼角抽抽,對著錢興背影做個鬼臉,嘟囔一句「娘娘腔」

    「娘娘腔」雲舒剛說完,身邊突然有人大叫一聲雲舒嚇得差點兒跌倒在地,她趕緊望向錢興的方向,幸好幸好,錢興已經走遠了,沒聽見

    雲舒拍拍胸口,氣勢洶洶的轉身,她倒要看看是哪個搗蛋鬼

    眼前是個胖嘟嘟的小男孩,嘴角掛著一長串口水,鼻子下兩串濃濃的鼻涕正慢慢滑向他的上嘴唇,眼看就要滑進嘴裡,他「呼」一聲,那鼻涕便縮回鼻子裡,片刻後又慢慢滑出來。

    啊這娃誰家的?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方才怎麼沒看見?

    雲舒看看四周,反正周圍沒人,不需有任何顧忌。她雙手叉腰圍著那胖娃娃轉來轉去,將他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看了個仔細

    她扶著下巴想了想,恩,這娃好面熟啊在哪兒見過暫時想不起來。

    她走到胖娃正前方,挺起身子、單手叉腰,一手指著胖娃鼻子,氣勢洶洶的審問:「小胖子,你是誰?」

    胖娃呼呼鼻子,望著雲舒發呆。雲舒握起拳頭揮揮,「小胖子,老實交代,否則看我不打你」

    小胖子繼續發呆,兩人大眼對小眼半晌,小胖子突然說:「妹妹」

    啊雲舒張大嘴瞪著胖娃,這傢伙明明是個男孩啊,居然叫妹妹她樂得哈哈大笑,回頭往外瞧瞧,還沒人回來,她快速一掀胖娃的小布衫,本還想去扯他的小褲褲

    咦開檔褲有小鳥啊雲舒站起來,對著胖娃做個鬼臉,劃劃自己的小臉蛋:「羞羞這麼大了還要穿開襠褲」。雲舒一滿周歲就強烈要求不要穿開襠褲,她卻忘了一般的小孩開襠褲都要穿到兩三歲的

    胖娃不明白雲舒的意思,偏偏腦袋呆呆的望著她,「舒舒、妹妹」

    「啊」雲舒被雷到了他…他…叫我舒舒妹妹他…是誰?

    雲舒仔細想了想,幾個姨就大姨二姨各一個兒子,二姨和小姨肚子裡還各有一個,此外就是舅母將有兩個孩子了對了,舅母的小兒子李賢康還沒見了,莫非就是他?

    雲舒看看那胖娃,像真像跟小時候一樣圓得像個球兒「李賢康?」雲舒試探的叫。

    胖娃呆呆的望著雲舒,沒反應「阿康?」

    還是沒反應,遭了這娃不會智力低下吧?雲舒一拍腦袋,千萬不要啊小啞巴那樣子雖然很純潔,但這麼老大了還那樣子也挺讓人頭疼的

    雲舒從胸前的布兜兜掏出一顆糖果,「想吃嗎?。」

    胖娃毫不客氣一把抓過去就往嘴裡塞,那包糖的油紙輕輕便被他吐了出來。他一邊嚼著嘴裡的糖一邊直愣愣的盯著雲舒的布兜兜

    雲舒抽抽眼角這傢伙哼不理他雲舒在屋裡轉了會兒,沒什麼好玩的,她便無聊的爬上一把躺椅,望著外面的大太陽發呆。

    坐了會兒,又覺得胸前那個布兜兜有點兒汗濕了,擱得她很不舒服。於是她將布兜兜摘下來,放到一旁的矮凳上。布兜兜一放平,裡面的幾塊糖果便漏出個角,雲舒不在意,半眯著眼自顧自的抓把小扇子時而扇扇。

    突然,她眼角瞟到那布兜兜正在慢慢移動,一隻小胖手正在輕輕的掏兜兜裡的糖果。雲舒不動聲色,想看看他到底會怎麼辦?

    只見那胖娃眼睛時而瞟向雲舒,動作快捷的輕輕掏出糖果,剝開糖紙,將糖果往嘴裡一塞,然後他包著糖果的嘴巴一動不動,盯著雲舒看了半晌,確認雲舒沒發現後才小心的溜開。

    雲舒好笑的看著胖娃偷偷摸摸的樣子搖搖頭,這娃看起來呆呆傻傻,沒想到偷糖吃時那動作一點兒也不含糊,哪兒有一點點呆愣樣兒?等等,他在幹什麼?

    只見那胖娃蹲在牆角一陣搗鼓,不一會兒便從地上抓出一塊泥,搓了搓,塞進方才包糖的那張油紙裡,小心的扭了幾轉,居然將糖果還原了

    雲舒驚訝得目瞪口呆,這娃原以為他是個呆傻的,沒想到不聲不響還會偷龍轉鳳?雲舒見他就要轉過身來,趕緊坐好,繼續搖扇子,眼角偷偷關注胖娃

    胖娃小心的挪過來,時時關注著雲舒,果然,他以為雲舒沒看見,便快速的將那顆包著泥塊的油紙塞了進去

    「小康,你在做什麼?」門口突然傳來舅母的聲音。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12:55 AM

第六十三章 李如香

   「小康,你在做什麼?」門口突然傳來舅母的聲音。

    小胖娃嚇得手一哆嗦,雲舒的小兜兜掉到了地上,裡面的糖果灑了出來。胖娃見舅母正瞪著他,他呆呆的將手指放進嘴裡,望著舅母不說話。

    舅母板著臉走進來,道:「你是不是想偷拿妹妹的糖?」

    胖娃眨眨眼睛盯著舅母,望了一會兒,指著地上的兜兜道:「糖」那模樣說有多無邪就有多無邪,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雲舒卻鬱悶了,胖娃不是想偷拿好不好,他已經拿了、吃了,還給她換了塊泥巴在裡面唉先前自己還擔心這娃呆傻了,現在該自己呆傻了

    舅母盯著胖娃看了一會兒,看他樣子不像是在說謊,便將地上的糖果撿起來放進布兜兜裡,又將布兜兜掛在雲舒脖子上,拍拍雲舒腦袋道:「舒舒乖,這是外婆專門給你做的小兜兜,可不要弄丟了你康表哥最是貪吃,糖糖也要藏好了知道嗎?。」

    雲舒傻笑著點點頭,舅母又虎著臉對著胖娃道:「阿康,想吃糖也不能隨便偷拿別人的東西,下次再讓我看見就打你屁股」

    胖娃嚇得哆嗦了一下,嘟起嘴眼淚汪汪起來。舅母見他那可憐模樣不忍心了,將他拉過來擦擦鼻涕,軟言軟語的哄了一趟。

    過一會兒,幾個孩子沖了進來,一進來便沖向水缸,搶著水瓢舀水喝。大姨和李氏緊接著也走了進來,她們身上的衣衫已全部汗濕,那衣服都快貼到身上了,李氏時而扯扯就要粘到身上的衣服,雖不舒服卻也沒鬆開衣襟涼快涼快

    大姨卻不管那麼多,一進來便一手摘下草帽直扇扇,一手扯開衣襟,大喊:「熱死了、熱死了」

    幾人擦了臉、換了身衣服,大姨道:「大嫂,剛才二妹站在對面喊咱們回去吃飯了,這晾曬場這麼多穀子得留個人看著,是你守還是我守?」

    舅母笑道:「當然是我守了,你們經常來幫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怎麼還好意思讓你們餓著」

    「大嫂,您別這麼說,上次蓋房子大哥幫了那麼多忙,我們家還借了那麼多糧食沒還了,該我們謝您才是」李氏道。

    「哎呀,什麼謝不謝,幫不幫的?不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見外了,不就是守個晾曬場嗎?你們扯那麼遠幹什麼?」大姨不耐煩的直扇草帽。

    二人笑笑,最後還是先由舅母守晾曬場,大姨、李氏和一群孩子先回去吃飯,然後再來替換舅母。

    李如香、李如鐘家直到下午四五點鐘才挑了兩擔穀子來曬,他們占著那麼老大的地方,結果一天下來,一小半都沒用到李如斯家更是連個人影兒都沒見著。

    大姨一看那被占著卻空空如也的平整空地就直皺眉,時不時的罵上幾句白天一天就這麼忙忙碌碌的過去,倒也沒再節外生枝。

    一天下來,十幾個男人共收了十幾畝地,這樣下去,三天就能收完。今年收成還不錯,舅舅家的田都是上等良田,畝產能有三四石,今天一天就收了五十多石,這在有些人家看來可是十幾年的收成,眼紅之人自然很多。

    村裡平時小偷小摸、愛占小便宜的人本來就多,今天外婆家收的穀子雖暴曬了一整天,卻也只有半幹,明天還得繼續曬,因此所有的穀子都是直接堆在晾曬場上的。

    要是以往,沒有占地這種事,可以將穀子堆到中間,一兩個人看著就行了,可今天穀堆比較分散,要看守的地方就多了,因此今晚大家集體出動,全到晾曬場來了。

    眾人吃過晚飯,除外婆、舅母和舅母的娘在李家大院守的大房子外,其他眾人分成四組,各守晾曬場四個角上的穀堆。

    雲舒自然是跟著自己父母的,雲舒一家守的是晾曬場的西北角,正好緊鄰著李如香家占的那塊地方。李如香家今天明明就只打了兩挑穀子,正常直接挑回家就行了,哪需要專門跑到這夜深露珠的露天來守著?可人家就是喜歡,你能說什麼?

    李如香一見是雲舒一家守她旁邊,高興得合不攏嘴,雲舒見她眼珠子直往那穀堆上瞟,這死女人,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雲舒不屑的哼了一聲

    李如香聞聲注意到一旁的雲舒,立刻抱起女兒滿臉笑意的走過來,道:「哎呀,如書,你女兒都這麼大了瞧瞧,長得多水靈都快趕上我家女兒了」

    雲舒一頭黑線,這女人是在誇誰了?真是討厭李氏抽抽嘴角,沒有說話李如香看來看去,「唉怎麼不見你家志誠了?」

    「他去小妹屋裡拿條毯子」

    「哎喲,還是你們想得周到,現在還挺熱,半夜更深露重的,著涼了可不好」

    「那是給雲舒用的」

    「呵呵,原來如此啊」李如香訕訕的笑道,場子有點兒冷,李如香左右看看,見李氏是直接坐在地上的席子上的,便自顧自的坐下,拍拍李氏道:

    「哎如書,你家女兒是幾個月開始說話的?」

    「快一歲吧」

    「啊一歲才說話啊,怎麼跟你大嫂小兒子一樣?哎我聽說啊,孩子越早說話越聰明,你看我們家明珠才半歲就快學會叫娘親了了來,明珠,叫聲娘親給姑姑聽聽」

    李如香開始不停的逗弄那半個月大的小女嬰,那孩子本就快要睡著了,被他那娘一陣折騰,結果娘親沒叫成,卻弄得哇哇大叫

    李如香覺得很沒面子,對著小女嬰罵了幾句,小孩子哪懂那麼多,越罵她哭得越厲害,李如香無法,只好哦哦好一陣才把女嬰哄睡了

    李如香一沒事幹,又來拉著李氏說閒話,無非就是問你家女兒如何如何?李氏一回答,她立刻便會來一句,哎呀,我家女兒如何如何,反正就是我家女兒什麼都比你家女兒強多說幾次李氏也發現了她那點小心思,以後不管她問什麼都是隨便敷衍。

    李如香無法,轉來轉去總算到了正題:「哎如書,你大哥今年收成可真好啊你看看、你看看,才一天吶,這穀子就碼成個小山似的,真是羨慕死人哦嘖嘖這得有多少石啊哎,如書,跟姐姐說說,你大哥家今年能收多少石穀子?」

    (1石 = 120斤 = 10鬥 = 100升)

    「呵呵,我也不知道」

    「哎喲,你還跟我遮遮掩掩的幹啥?」李如香故作親昵的用肩膀撞撞李氏,「跟我說說唄」李氏不答話。

    「嘿嘿,我看吶,怕是有兩百石不止吧你大哥家今年可大發了」

    「如香姐真會開玩笑哪兒有那麼多?去年一共才一萬石,交了賦稅、賣了些做家用,就剛剛夠吃,今年也差不多吧」

    「怎麼可能?」李如香驚叫一聲,她警覺的看看四周,靠近李氏,神秘兮兮道:「你大哥跟你說只有一萬?你可別信他的,我可是數過的了,至少一百五十石」

    李氏笑笑沒有答話,李如香見狀,眼睛一轉,小聲嘀咕道:「哎如書,你母親真夠偏心的,你大哥家那麼多田地,你出嫁你母親也沒說給你陪嫁幾畝?你看你小妹,一陪嫁就是那麼大一棟房子,城裡孫武家自己又有院子又有鋪子的你們分家時你母親就沒說分點兒田地給你?唉我都替你不值哦」

    李氏聽了這話皺起眉頭,雲舒不知她在想什麼,但卻知道李如香的話確實踩到了李氏的痛腳李如香見狀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過,繼續道:

    「如書,我早就聽說過你婆婆的厲害,沒想到她分家房子不給、地不給、田不給,連個嫁妝也扣唉村裡厲害的婆婆見多了,還沒見過你婆婆那麼厲害的

    如書啊,那樣的人家呆一輩子有什麼意思?照我說你現在還年輕,就那麼耗著真不划算,還不如和離了算了,你看你大哥那麼多田地,還能養活不了你?你看我們家,我大哥就那麼幾畝田地,還分我一半了」

    雲舒聽到這兒再也忍不住了,好不容易過了幾個月平靜日子,這李如香又想搞什麼事兒?原本坐在席子上的雲舒站起來幾步跑到李氏身邊,「媽媽,要巴巴」她指指小姨房子的方向。

    李氏笑笑,「別急,你巴巴一會兒就回來」

    「什麼媽媽巴巴?如書,你們家女兒這麼大了還不會叫爹娘啊」李如香又來了

    李氏抽抽眼角,拍拍雲舒,指著李如香道:「舒舒,跟如香姑姑說幾句話」

    雲舒一看李氏那表情就明白她的意思,於是上前恭敬的行個禮道:「如香姑姑好,舒舒會叫爹娘,只是叫爹娘沒有叫巴巴媽媽好聽;還有哦,舒舒八個月就會說話了、九個月就會自己走路了,舒舒是很聰明的哦嘻嘻」說完轉身撲進李氏懷裡撒嬌

    李如香張大嘴望著雲舒說不出話,剛才那一長串話,雲舒說的字正腔圓、順溜無比,一般的三四歲孩子也未必能有如此水準

    其實不止李如香,連李氏都嚇了一跳,以前雲舒說話都很慢,喜歡兩個字或三個字的說,這樣一次說一長串還字正腔圓的是第一次李氏一直認為自家女兒很聰明,沒想到聰明到如此地步,剛才那話明顯是在維護自己,李氏欣慰的笑著撫摸雲舒的腦袋。

    李如香呆愣半晌後反應過來,訕笑道:「雲舒真聰明,恩,不愧比我們家女兒大半歲呵呵我去看看我女兒啊,你忙你忙」說完便匆匆往自家那小小的穀堆走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12:57 AM

第六十四章 抓賊

    李如香走後,李氏將雲舒從懷裡拔出來,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鬼精靈」

    雲舒嘟起嘴不滿道:「娘,人家是聰明,不是鬼精靈」

    「呵呵,是是咱們家舒舒最聰明」李氏揉揉她的腦袋,雲舒順勢抬起頭,忽見李氏身後站著一人,愣住了李氏見狀也回頭看,見水志誠正抱著張毯子站在她們身後的穀堆後面,不知站了多久?雲舒一個激靈,莫非剛才李如香的那些話老爹都聽見了?

    老爹背光而立,雲舒母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雲舒能感覺到老爹不高興,李氏自然也能察覺

    「巴巴」雲舒試探著叫了一聲。

    水志誠靜了一會兒,突然咧嘴笑了,那口白牙在夜光中清晰異常,他樂呵呵的走過來、坐下,將雲舒抱到懷裡,「來,乖乖,咱們睡覺囉」

    雲舒配合的躺在老爹懷裡不動。

    待他們以為雲舒睡著後也隨便躺下,過一會兒,李氏道:「他爹,剛才…」

    「如書,別說了,只要你不離開我,要我做什麼都行」

    「誠哥,我沒那個意思你別多想」二人沉默一會兒,「他爹,你說我娘是不是有些偏心?」

    「唉如書,別想那麼多你母親不是連傳家的玉鐲都給你了嗎?。」

    李氏歎口氣,「是啊,只是有時想起來心裡總有些不舒服當初大姐、二姐出嫁時她們自己的私房錢都是帶走了的,每人陪嫁二十兩的嫁妝;

    咱們成親時正好遇上年成不好,小妹不久也要出嫁,當時娘對你又不怎麼滿意,出嫁前便把我這些年做繡活的私房錢全收走了,陪嫁的東西也比姐妹們少了一半」

    水志誠開玩笑道:「沒想到你母親還收你私房錢看來不比我娘差啊」

    李氏氣得往他胳膊上掐一把,憤憤道:「不許說我娘壞話」

    「嘿嘿,不是你在說嘛」

    「我能說你不能說」

    「是是,娘子」二人又靜了一會兒,水志誠輕聲咕噥一句:「唉一個巴掌上的手指還有長有短了,還是別太在意吧」說完不一會兒便傳來呼嚕聲

    雲舒下午一直在睡覺,見父母都睡著,便瞪大眼睛望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自己來這裡快一年了吧?這一年來發生的事兒還真不少想想自己周圍的人,雖然個個都有私心,真正壞透頂的卻也不多,唉人的一生,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了雲舒突然想起一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雲舒樂了,想那麼多幹啥?過得開心就好,要想開心就得順心,吃不飽穿不暖沒地兒住哪來順心?所以了這輩子就好好想辦法賺錢,好好過日子吧

    想通了的雲舒正想翻個身繼續睡覺,忽覺晾曬場邊似有兩個偷偷摸摸的人影小偷?雲舒立馬來了精神,她悄悄坐起來,小心的爬過老爹的身子,爬到晾曬場邊上,果然有兩個人各自背著個背簍的黑衣人,正在晾曬場邊的土溝裡探頭探腦

    賊人蹲了一會兒,確認周圍沒人走動,便開始往西南角上大姨夫妻守的那堆穀子摸去。今天月亮不錯,雲舒瞪大眼睛想看清那二人的身影,可惜那二人卻一直是側對雲舒,好不容易見其中一人回頭張望,那臉上卻蒙了黑布根本看不到臉

    雲舒正在惋惜時,那回頭之人突然腳下一絆,啪一聲撲到在地,後面那人也跟著撲了上去。

    「哎喲」下面那人悶叫一聲,「死小子,還不快起來」

    「師傅,你沒事兒吧」

    「誰在那邊?」守在另一角的舅舅突然出聲,那起到一半的二人立刻又撲回了土溝裡靜止不動。

    舅舅站起來往這邊望了一會兒,見沒動靜,便沒過來查看,回去繼續睡覺了

    那爬在土溝裡的二人足足等了一刻鐘,才小心的爬起來,被稱為師傅的人一起來就對著腳下絆倒他那個小土包一陣跺,方才戴著的頭巾不知掉去了哪裡?那光溜溜的頭皮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雲舒一看便認出,原來又是癩子李,不用說,那徒弟肯定是李賢常這兩個傢伙狗改不了吃屎,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雲舒本想立刻就喊,心思一轉:現在他們還沒偷到,嚇跑了下次還會來,乾脆等他們偷到一半抓個現行不是更好?恩,就是這樣,可不能讓他們跑了

    雲舒悄悄爬回李氏夫妻身邊,小心的推推水志誠,可老爹白日裡確實太累,搖了幾次都不醒,雲舒怕動靜大了嚇跑毛賊,便先摸到李氏身邊,輕輕把她弄醒。

    李氏一張眼便看到眼前的雲舒,先是嚇一跳,正要開口,雲舒趕緊打個噤聲的手勢,湊到李氏耳邊道:「娘,有賊,別說話」

    李氏聞言,本還有些模糊的腦袋立刻清醒,小聲道「真的?在哪兒?」

    雲舒指指晾曬場外西南方向,對著李氏咬耳朵「他們要去偷大姨守的那堆穀子」

    李氏將雲舒放到水志誠身邊,她自己則悄悄爬到晾曬場邊,果然見兩個人影正在大姨看守的谷堆邊探頭探腦,那背簍已經放到了谷堆邊,二人正伺機裝穀子

    李氏悄悄回來,叫醒水志誠,讓雲舒呆在原地,二人偷偷往大姨那邊靠近。

    十分鐘後,大姨谷堆邊突然亮起火把,片刻後又是一陣哄鬧聲,二姨夫喊著:「抓到了、抓到了,快把他們綁上」

    旁邊聞聲醒來的李如香也站起來往那邊張望,看了一會兒,低罵一句:「真是沒用」。說完往地上呸了一口,突見這谷堆邊沒人,雲舒因個子矮,跑到另一邊看熱鬧,正好被穀堆擋住。

    李如香大喜,趕緊拎起撮箕便跑向雲舒家看守的穀堆。她一邊留意抓賊現場的進展,一邊快速刨著穀子

    好不容易刨了大半撮箕,正要站起來,「你在幹什麼?」旁邊一童音傳來

    李如香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愣了一下,偏頭見是雲舒,她站起來,拍拍胸口,「嚇死人了死丫頭,不准出聲,小心我掐死你」李如香對著雲舒揮揮爪子

    她威脅完又繼續有恃無恐的蹲下去端撮箕,雲舒大喊:「巴巴,李如香偷穀子」

    這一喊把李如香嚇得轉身就跑,跑兩步又想退回來,雲舒繼續大喊「李如香偷穀子」,那邊鬧哄哄的人群中已經有人看過來,李如香快速蹲下,倒掉撮箕裡的穀子便連滾帶爬的跑回自家穀堆。

    沒一會兒,李氏便回來了她一眼便看到谷堆邊被撮箕撮過的痕跡,再看李如香,已躲到自家穀堆後面躺著裝睡覺,還故意把呼嚕打得如雷響

    李氏無奈的搖搖頭,摸摸雲舒的腦袋誇道:「咱們家舒舒真棒,知道抓壞人了」

    老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被抓住的兩個賊當然就是癩子李如連和李賢常,二人被舅舅綁了起來。那李賢常當場被抓還想發狠打人,舅舅一氣之下便把他送村長家去了至於後來嘛,李如鐘托唐多智來說了不少好話,最後還是將那二人放了,當然這是後話。

    有了頭天晚上的事,第二天看守過晾曬場的幾人都沒多少精神,幸好請的短工大部分還算老實,速度雖慢了點兒,也沒太大影響。

    因為明天是大虛日,水志誠得去幫方大嫂幹活,家裡也需要個人回去照看照看,於是水志誠今天只幹了半天活兒,中午便過來幫著李氏曬穀子。

    夫妻二人總算有了個好好說話的機會,李氏道:「志誠,咱們家沒水田,直接買米不划算,要不今年咱們就在大哥這裡買穀子怎樣?」

    「好啊這樣更好,還有上次欠的穀子,咱們也折算成銀子吧,這樣更好還一些,否則還不知要欠到猴年馬月了?」

    李氏想想也對,「那咱們買多少穀子合適了?上次雲舒周歲大夥兒送了不少禮,家裡還有幾兩銀子,除去上次欠大哥的四百斤糙米一兩二百文,還能有個二兩銀子結餘」

    「大哥家穀子賣外面咋賣?」

    「好些的能賣五百文一石,一般的四百文一石」

    「那咱們就買一般的買個五百斤吧其他的可以省,糧食這東西可要多備點兒才行」

    「恩,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二人商量好便找舅舅說,舅舅大手一揮,要什麼錢?反正家裡糧食多的是,要的話直接挑去就是雲舒覺得這舅舅神經也真夠大條的要是對誰都這樣,他這幾十畝地肯定保不了多久

    李氏夫妻自然不會同意,幾人在那裡推來推去,最後李氏道:「大哥,你不收錢,我也不敢要你穀子了,我乾脆跟別人買得了」

    最後舅舅沒辦法,討價還價總算以三百五十文一石買了去。

    當天下午,舅舅便借了小三子的牛車,直接從晾曬場撮了五百多斤穀子給老爹搬回去,雲舒母女則繼續留在外婆家幫忙

    帶著糧食樂呵呵回家的水志誠,還沒到家便聽見雞叫聲、豬叫聲、狗叫聲此起彼伏,那聲音混在在一起,甚是淒慘而那聲音正是從自家傳來的,水志誠嚇一跳,這是怎麼了?

    他三兩下將牛車綁在大道邊,便匆匆往家裡跑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12:58 AM

第六十五章 亂七八糟

    水志誠匆匆往家裡跑去,現在還是傍晚,莫非毛賊這麼早就出來了?他隨手從路邊撿了根棍子,心想非要狠揍那毛賊一頓不可

    他沖到茅草棚邊,愣住了雲舒家沒有院牆,那屋前空地上全是些雞屎豬糞、還有稀拉拉的豬食,連牆上門上都是;雞窩被拆得七零八碎,母雞下蛋那草堆的稻草也被扯得到處都是,這場景顯然是有人故意搗蛋。

    那水雲波正拿著根粗實的大棒子一邊樂呵呵的打豬圈裡的豬,一邊哈哈大笑,時不時還罵一句:「讓你個龜兒子打老子屁股,老子弄死你家豬」

    一旁被打得跛腳的小黃狗原本黃燦燦的毛被燒掉不少,全身焦黑,正一邊痛呼一邊對著水雲波汪汪直叫,小黃聲音有些沙啞,不知叫了多久了若是注意看,它的眼角還掛著兩滴眼淚!而水雲秋則站在豬圈邊看那豬滾得全身是屎,樂得一邊拍手大笑一邊喊:「大哥,那邊那邊」

    平時基本沒脾氣的水志誠見狀氣得額頭手背青筋暴跳,他扔掉棍子,幾步沖上去,一把提起兩個娃就扔進了豬圈

    兩個孩子突覺自己騰空而起,然後摔到地上。他們不明狀況的爬起來,見自己正滿身是屎的坐在豬圈裡,外面水志誠正兇神惡煞的瞪著他們,恨不得把他們生吞活剝了二人嚇得哇哇大叫

    水志誠急劇的喘著粗氣,現在他真恨不得掐死兩個小混蛋。

    「怎麼了、怎麼了?寶貝兒子、女兒?怎麼了?」方才豬啊雞啊狗啊叫得那麼厲害都不見人影的周氏,一聽水雲波二人的哭聲便立刻大喊著沖了過來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豬圈裡滿身是屎的水雲波兄妹。

    周氏張大嘴望著兄妹倆,然後沖上去大哭大喊道:「哎喲,我的老天爺啊,你們倆怎麼搞成這樣啊哎喲,我的心肝兒哦,快出來、快出來」

    水雲秋站起來往外爬,水雲波卻依然坐在裡面大哭:「娘啊,痛死了,這個壞蛋他打我,還把我扔豬圈裡,娘啊,好痛啊,你要幫我教訓他啊」

    周氏一聽,轉身指著水志誠鼻子就開罵:「好啊,你個畜牲,他們可是你親侄子侄女,你也下得了手哎喲,我的老天爺喲,這個畜牲,他是要害死我們一家啊天啊,我不活了、不活了」

    周氏抽抽噎噎的想找個地方撞,可周圍都是些硬東西,她找了一圈想撞又怕把自己撞出毛病來;想坐地上撒潑,可地上也全是屎,她只好一邊大哭一邊跳著腳指著水志誠大罵。

    水志誠站在那裡任她罵,卻是一句話不說。沒多久收穀子的水志華回來了,聽到這邊的聲音,以為又是水志誠在欺負自己老婆孩子,提起扁擔便沖了過來。

    他沖到茅草棚邊,也愣住了,水志誠家滿院子的雞屎豬糞,到處亂七八糟,自己媳婦站在豬圈邊指著水志誠又哭又罵,兩個孩子在豬圈裡一坐一站、滿身是屎眾人除水志誠外,個個狼狽不堪

    水志華立刻認為這必定是水志誠自己弄的,一切都是水志誠的錯於是他提起扁擔大喊著沖過來:「水志誠,你欺負我妻兒,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水志誠沒有防備,那扁擔嘭嘭兩聲劈在他背上。水志誠受痛回身,一把抓住又要落下來的扁擔,瞪著水志華。

    「大哥」

    「誰是你大哥,你把我妻兒欺負成這樣,誰敢當你大哥」

    「怎麼了、怎麼了?」小姑一邊喊著一邊往這邊跑,湯氏也緊隨其後。

    二人見了雲舒家門前的情景也是一楞,湯氏見水志華拿著扁擔要砍,大喊著「老大,住手」沖上去。

    幸好水志華還能聽到湯氏的叫聲,停了下來,氣憤道:「娘,您別幫他,你看看,我還在家了,他就能把我妻兒欺負成這個樣子,不在家時還不知道怎樣了我今天非狠狠揍他一頓不可」說著又要舉起扁擔

    湯氏一把奪過扁擔扔到一旁,「有話說話,你動什麼手?大媳婦,你說怎麼回事?」

    周氏抽抽噎噎可憐兮兮道:「我方才在院中曬穀子,聽見雲波雲秋的哭喊聲,便跑過來看,一過來便看見雲波和雲秋都被二弟扔進豬圈裡,娘,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哪有這樣欺負侄子侄女的」

    湯氏瞪周氏一眼,眼睛斜斜水志誠,卻不正眼看他,沉聲道:「你怎麼說?」

    「是,他們是我扔進去的」

    「看吧,看吧娘,他自己都承認了您還護著他,今天不給我個公道,我…我…」

    「你怎樣?你不想活趕緊去死,別在老娘面前礙眼」湯氏冷冷道。

    本想說去死的周氏噎住了,只好繼續抽抽搭搭的哭。

    「娘,您怎麼能這樣,二弟,不,您不是不認他了嗎,我也不認了,這孽障、我要跟他拼命」水志華說著說著又激動起來

    小姑趕緊跑過來拉住水志華:「哎、哎大哥,二哥話還沒說完了,你讓他繼續說啊」

    眾人停下來望著水志誠,只有豬圈裡的水雲波哇哇大叫痛、要報仇之類的話

    水志誠道:「你們看我家的院子,我家的豬、狗、雞」水志誠一樣一樣的指給大家看,這樣一樣一樣看過來,真是慘不忍睹

    「大哥,我親眼看見你兒子打我家的豬,你女兒在一旁拍手叫好」

    水志華一聽,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他轉頭望向周氏。

    周氏怯怯的往後躲躲,「不會的,咱們家雲波雲秋都恨聽話,都是好孩子,不會幹這種壞事的二弟一定是看錯了說不定雲波只是逗豬玩了」

    那豬圈裡的兩頭豬全身傷痕,有的地方甚至滲出血來,周氏為了維護自己兒子就是能指驢為馬、顛倒黑白

    眾人不說話,齊齊望向水雲波。

    水志華厲聲道:「雲波,你說,是不是你弄的」

    水雲波見水志華面色不好,自然不敢承認。水雲秋道:「爹爹,不是大哥,大哥只是逗豬玩,我們來的時候院子就這樣了」

    水志華鬆口氣,轉向水志誠:「他們沒幹,你怎麼說?」

    水志誠無言以對,但是他確信一定是水雲波幹的,絕對沒錯

    兄弟倆繼續對峙,小姑突然道:「不會啊,我來給二哥家喂豬的時候院子都好好的啊,很乾淨的啊啊,對了,我喂了一半,聽見娘叫我,就把豬食桶子放邊上回去了,後來忘了過來了」

    「你什麼時辰來這裡喂豬的?」湯氏板著臉道。

    「嘿嘿」小姑摸摸頭,「娘,我又沒耽誤正經活兒」

    「什麼時辰?」

    「恩,大概是下午申時末酉時初的樣子」

    水志誠看看天,現在才戌時初,離小姑離開只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內誰能無聲無息的搗蛋完而不被發現的溜走?能做到的肯定是附近的人家。

    聽了小姑話的水志華立馬黑了臉,他放下扁擔不再說話,只是狠狠的瞪著周氏,周氏心知現在耍賴情況會更糟,只好低著頭不說話。

    精明的湯氏自然一點就通,對水志華道:「老大,還不幫…幫你兄弟把院子收拾好了,弄壞的東西給我修好,修不好就賠還有大媳婦,你也留下來幫忙,整完了再回去」

    周氏低著頭小聲應諾一聲,而豬圈裡的水雲波還在大哭大喊,要水志華幫他報仇。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留了層皮沒揭破,也給彼此留份顏面,水志華聽著吵聲就煩,大吼一聲:「給我住嘴,再哭老子扔糞坑淹死你」

    水雲波被突然一嚇,吞到一半的口水正好糊住喉嚨,差點兒噎得他背過氣去。周氏見狀,也顧不得豬糞,一步跨過豬圈圍欄,沖上去一邊拍背一邊喊「哎喲,寶貝喲,你可不能有事哦,你要出事娘可咋活喲」

    水志華越看越心煩,大喊一聲:「給老子滾回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周氏母子三人滿身狼狽的回了院子,水志華無奈的歎口氣,拿起鏟子便開始打掃水志誠家的屋前空地。

    沒一會兒,小姑提著木桶、抹布、掃帚過來,她挽起袖子,指揮道:「大哥,你鏟空地的髒東西,二哥,你整理雞圈、草堆,我來擦牆、擦門」

    兄弟二人沒吭聲,卻自動按小姑的安排幹活,小姑時不時的喊著:

    「哎大哥,這裡還有,弄乾淨些」

    「二哥,斜了斜了,往上面移點兒,對,再移點兒,好了好了」

    兄妹三人都是常幹活兒的人,手腳利索,只花了兩刻鐘便將院子打理得煥然一新,最值得稱讚的是小姑,那滿是穢物的牆面居然被擦得乾乾淨淨,仔細一看,那牆面都被她刮掉一層,幸好這牆是土牆

    忙完後水志華一聲不吭的回了院子,小姑打了聲招呼便樂呵呵的回去的,水志誠則忙著將大道邊的穀子搬回來,然後將那頭牛也牽了回來,車架子太大進不來,只好寄存到離大道幾十米的作坊院子去。

    水志誠回家時,天已黑盡,剛才扛車架子時背上有些隱隱作痛,他甩甩胳膊推門進主屋,突覺腳下似有東西。

    他點亮油燈,出來一看,地上一瓶跌打酒、一兩碎銀。他撿起東西,望望水志華家的院子,仔細聽還能聽到周氏嚶嚶的哭聲和水雲波的呼痛聲。

    水志誠無奈的搖搖頭歎口氣,看看手上的藥酒和銀子,「唉還是等如書回來了再說吧」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12:59 AM

第六十六章 舅舅染賭

    呆在外婆家的雲舒母女對家裡那一攤子事全然不知。雲舒現在還太小,跑不過幾個表哥,不過幾位表哥對這唯一的妹妹很是愛惜,雲舒一發話,他們便搶著幫她幹。

    連那胖娃李賢康也成天流著口水心甘情願的跟在她後面當小跟班(也許更多的是為了雲舒布兜兜裡的糖果)

    雲舒好久沒享受過這種女王級待遇了,對此甚是滿意,她舒服的坐在躺椅上眯起眼,恩怎麼還有點兒熱「興表哥,加把勁兒,扇快點兒,別像個娘們似的」

    錢興紅著臉快扇幾下,嘟囔道:「舒妹妹,你剛才明明說我給你扇扇子就再也不說我娘娘腔、像個娘們兒嗎」

    「哎呀,你扇快點兒不就不是娘們兒拉」

    錢興憋紅著臉使勁扇,健表哥跑過來,擠開錢興,道:「舒表妹,健哥哥給你扇,我扇得比她好,你再出個主意,怎麼才能讓外婆拿好東西出來吃?」一旁聽說吃的趙強和李賢康也立刻圍上來,滿臉期待的望著她。

    「這個…這個嘛…,你們都給我打扇,誰扇得好我就告訴誰」幾個男孩子立刻跑回去,撿起地上的扇子,賣力的給雲舒打扇,只有李賢康太胖,蹲下去有點兒困難,一時拿不到扇子正乾著急

    李氏姐妹進屋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大姨笑道:「三妹,你可出息了啊,生個女兒把咱們兄弟姐妹的兒子騙的團團轉,哎喲你瞧瞧、瞧瞧她那小模樣,現在才一歲多了,以後長大了怎麼得了一般人還伺候不起她了」

    二姨挺著大肚子,羨慕到:「可不是,我們家興兒能指使得了他的沒幾個,可一遇上你們家那小丫頭就聽話得很真是的,你那女兒說話比我這娘還管用,不行,我這胎非得生個女兒才行」

    大姨道:「哎呀,我看你這肚子圓圓,肯定是個兒子你就別做夢了等下一胎吧」

    二姨臉一紅,瞪大姨一眼,撇撇嘴道:「大姐,你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怎麼著肚子裡總有一個,比你肚子裡沒有強吧」

    「你……」這姐妹倆明明是開玩笑,說著說著火藥味兒越來越濃李氏見狀趕緊拉住二人道:「走、走,該吃飯了,咱們快帶孩子們回去吧,晚了娘又要罵人了」

    今天舅舅他們緊趕慢趕總算將穀子全收完了,幸好這幾天天天大太陽,第一天曬的穀子已經可以入倉了因晾曬場下面就是可以通行馬車的大道,舅舅家每年收的糧食上稅十之一,賣穀十之四,剩下那一半才是自用,或以後需要銀錢時再賣米。因此曬乾的穀子也是存在小姨的房子裡的,這樣更需要人守著

    今晚吃過飯大家都來了晾曬場,明天沒有任務,大家總算可以鬆口氣了,幫舅舅家打穀子的那些夫妻,也各自帶著涼席拖家帶口的跑來晾曬場乘涼湊熱鬧。連舅母都跟了過來,李家大院的祖屋就剩外婆和舅母的娘守著,她們倆愛清靜也不願意過來。

    有了眾人幫忙,舅舅家的穀子很快便打理好了,那穀堆全集中到了小姨房子門口,晾曬場也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眾人各自找地方鋪涼席坐下閒聊,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其實最高興的還是孩子們,晾曬場上跑來跑去的孩子至少有二三十個大的小的鬧成一團,有些開朗些的年輕父母也會跑去跟孩子們做遊戲、玩打仗什麼的,場子上一時熱鬧非凡

    李賢健幾兄弟自然待不住,也跟著一群孩子瘋跑李氏三姐妹和舅母圍在一起聊天,舅舅則跟另一群男人在一起吹牛。這次雖然少了小姨,不過幾姐妹都是熱鬧的性格,聊得照樣開心。

    開始時幾人都是聊些人家的閒事,雲舒坐在李氏懷裡興致滿滿的聽著。聊著聊著,大姨突然提到一件事:

    「唉我們那村子不知何時興起玩骨牌,那東西本是富人的玩意兒,誰知隔壁大院子的趙五不知道從哪兒弄回來一副,一有空就教著周圍的人玩

    開始的時候吧,沒幾個人上桌,可自從趙五拉了幾個人學會後,他們一有空就在大院中間擺上桌子開牌。大夥兒好奇,時不時去看看,沒幾天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看幾趟便看出了門道,也跟著上桌。

    現在那趙家大院大部分男人都會玩那玩意兒,連一些女人都學會了,他們一有空就到處叫人玩牌,熱鬧得很勒」

    雲舒心裡一驚,可別傳到這裡來,那東西可是會害死人的她從李氏懷裡爬起來,坐直身子認真聽。

    二姨道:「大姐,那玩意兒可不能碰,玩骨牌可是要下注的,咱們莊戶人家哪經得起那折騰啊?聽說城裡為那玩意兒傾家蕩產的多得是了」

    李氏也附和:「是啊,大姐,你可別去學啊有了閒工夫多做幾幅繡活兒也好啊」

    大姨無所謂道:「我又沒去學,你們緊張什麼啊?再說他們也沒下注啊一人數上幾十顆花生米,輸完了別人接著上,就算玩上一天,也不過輸幾把花生米而已,一文錢不到」

    李氏道:「大姐,不管輸什麼都不能學,咱們輸不起,爹不是常說:十賭九輸嗎你可要小心些」

    大姨不耐煩了「哎呀,行了行了,知道了,說得我像是個賭棍似的,我家那幾畝地還忙不過來了,哪有空去玩那玩意兒」

    二姨和李氏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皺眉互看一眼還是噤了聲。雲舒發現話雖少卻時不時搭上一兩句的舅母在說這事兒時一直沒說話,她眉頭緊皺,手中的扇子也停了下來,一個人坐著發起呆來。

    雲舒心下一驚,莫非舅舅也去學玩骨牌了這可是大事,於是雲舒指著舅舅的方向故意大聲道:「舅舅玩骨牌」

    舅母聞聲扇子啪一聲掉落在地,李氏姐妹聞聲看看舅母又看看雲舒。

    大姨拉長臉問雲舒:「舒舒,你聽誰說舅舅玩骨牌了?」

    二姨拍大姨一掌道:「你那麼凶幹什麼?又不是雲舒玩骨牌」她轉向舅母道:「大嫂,大哥真的也去學骨牌了?」

    舅母低頭不說話眾姐妹見狀嚇一大跳,齊聲問道:「大嫂,真的嗎?。」

    舅母艱難的扯扯嘴角:「我…我也不知道」

    大姨坐直身子:「你怎麼會不知道了?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倒是說啊」

    可是不管幾姊妹如何追問,舅母總是支支吾吾,問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幾姊妹交換個眼色,李氏道:「要不咱們直接問大哥吧」

    大家看向舅舅的方向,見他不知何時跑到了唐多智那堆人裡去,正大聲的插諢打科吹著牛,看樣子現在興致正高了。

    李氏就要站起來,過去叫舅舅回來,二姨拉住她:「三妹,你別去,讓雲舒去」

    雲舒會意,不用二姨說,自己便顛顛的跑了過去,李氏坐下問:「二姐,為什麼不讓我去?雲舒一個小女娃,能叫得動大哥嗎?。」

    二姨笑道:「三妹,你怎麼還是這麼沒心眼啊,那圈子裡全是男人,你這樣緊張兮兮的把他拉回來,不是讓他丟面子嗎?我看你去才叫不動了」

    李氏、大姨和舅母聞言稍微一想、均贊許的點頭。

    這邊,雲舒顛顛的跑到男人堆裡,直直往舅舅方向沖去,嘴裡喊著「舅舅、抱抱,舅舅、抱抱」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這可愛的小女娃,舅舅則指著眾人一一給她認人,雲舒則甜甜的叔叔伯伯的叫,把眾人叫得像吃了蜜般甜滋滋的,個個對雲舒讚賞不已,舅舅臉上自然也有光,一直抱著雲舒給她打扇。

    雲舒等了一會兒,見李氏姐妹正望向這邊,便道:「舅舅,舒舒渴了,要喝開水」

    一人遞過一竹筒來,道:「侄女,叔叔這兒有涼水,比開水好喝」

    「謝謝叔叔,不過娘親說:小孩子、喝涼水、會肚子疼哦,必須喝開水哦」

    眾人被她認真的表情逗樂了,自然也不會攔舅舅,於是舅舅抱著雲舒樂呵呵的往李氏姐妹這邊走來。

    李氏姐妹一見舅舅過來,便全都站了起來,跟著舅舅一起進了小姨的房子,舅母則留在門外守著。

    一進門,大姨上前板著臉道:「大哥,你是不是去學骨牌了?」

    舅舅聞言一驚,雲舒感覺到他有些緊張,心中感歎,這傻舅舅真的被唐多智騙上鉤了以後定會禍事不斷

    舅舅目光閃爍,不敢看幾個妹妹,「沒…沒有啊你們聽誰說的?不會是你大嫂說的吧?。」說到後一句時他語氣冷硬似要找大嫂算帳

    李氏上前一把抱過雲舒:「怎麼,大哥,你敢做不敢認,還要遷怒大嫂不成?告訴你,這是雲舒說的」

    舅舅愣了一下,狐疑的望向雲舒,雲舒嘟起嘴,「舅舅壞,自己玩牌,還罵舒舒」說著作勢就要大哭

    李氏姐妹見狀均氣憤的瞪著舅舅,三姐妹你一言我一言對他一番狂轟亂炸,他總算扛不住,老實交代了:

    「學會多久了?玩了多久了?」

    「沒…沒多久,才一個多月而已」

    「輸了多少錢?」

    「就…就一百文」

    「哪來的錢?娘知道嗎?。」

    「呵呵,都是你們大嫂那兒拿的,娘不知道、不知道…」

    李氏姐妹一邊問話一邊逼著舅舅後退,眼看就要到牆角了

    大姨道:「大哥,爹聰明一生,滿腹報復,結果就因為隔壁那一家淪落到歸隱田園、鬱積而終的下場,你認為你能比得過爹?」

    「我沒有要……」

    「別東拉西扯,你能不能保證以後不再去賭,不再跟唐多智一家來往?」

    「我…我……」

    幾姊妹見他這樣子,個個臉色鐵青。大姨對兩姐妹使個眼色,二人會意。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01:00 AM

第六十七章 事端又起

    大姨對兩姐妹使個眼色,二人會意。

    大姨雙手叉腰站在舅舅面前,狠狠的瞪著她,二姨挺著個大肚子往大門口走去。李氏抱著雲舒進了左邊的臥室,把她放到床上道:「舒舒乖,在這裡玩會兒啊,娘一會兒就回來」然後便出去關上了門。

    片刻後,舅舅驚慌道:「大妹、二妹、三妹,你們這是幹什麼?哎呀,別別……」然後是一陣嗚嗚聲。

    雲舒尖著耳朵聽,恨不得爬上門縫去偷看,可惜床太高,她下不去,只好爬在床沿上探出身子伸長脖子細聽。

    「三妹,快點兒,綁住、綁住大姐,你也麻利點兒啊大嫂,你也來啊,傻站著幹嘛?」二姨壓低聲音嘰嘰咕咕的指揮著,時而傳來舅舅的嗚嗚聲。

    「大哥,你可別亂動啊,我肚子裡可是你六個多月大的侄女了,要是把我摔到了,傷了你侄女,看娘不打斷你的腿」

    雲舒對外面的動靜遐想連篇,沒想到挺著大肚子看來最不管用的二姨,關鍵時刻比平時威風八面的大姨還厲害

    雲舒還沒讚歎完,「啪」一聲,顯然是什麼東西拍打皮肉的聲音,雲舒聽著都覺痛,她不由的縮縮脖子。接著又是啪啪兩聲,那嗚嗚聲更大了。

    大姨道:「大哥,你說你還去不去賭?你要還想去,我們乾脆先把你收拾了,免得以後氣到娘」

    「嗚嗚嗚嗚~~~~~」

    二姨道:「大哥,你還不服氣啊,哼告訴你吧,小時候你挨的幾次黑揍都是咱們幾姊妹幹的,你可想好了,是想繼續挨鞭子,還是去跟唐多智混?」

    沉默了一會兒,二姨又道:「大哥,我們可是為你好,我們村的錢明認識吧?小時候還跟你一起念過書了?那麼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就是染上了賭,結果房子輸了、田地輸了,老婆跑了,兒子也不認他了,最後還被追債的打斷手腳,現在只能靠討飯過活,那種人連狗見了都嫌棄,莫非你也想過那樣的日子?」

    外面又一陣靜默,過了好一會兒,舅舅道:「大妹、二妹、三妹,大哥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賭了,真的,我發誓,再賭就讓我……」

    「行了行了,只要你不賭就好」這是舅母的聲音。

    一陣悉悉索索後,幾人在外又嘰嘰咕咕說了一陣話,李氏才進來抱起雲舒,親親她的小臉,歎口氣自言自語道:「希望大哥真的別再去了才好啊,唉」

    雲舒皺眉,這毒癮兒一染上可不是那麼容易戒掉的,舅舅現在才剛剛開始,是最容易戒掉也是最容易深陷其中的階段。

    不過照雲舒對舅舅的瞭解,他本性粗愚無心眼,對外界的誘惑毫無抵抗招架之力;舅母從來只會做和事佬;外婆雖有幾分威信、可畢竟老了,未必管得住,何況外婆現在對此一無所知;又有唐多智那樣的人時時誘導,舅舅要戒賭根本不可能。雲舒幾乎可以預見舅舅家未來幾年的狀況

    唉想想一直幫襯自己家的舅舅和外婆,雲舒真的很不忍心,可自己一個一歲多的小孩子又能做什麼了?但願這次李氏幾姐妹揍他一頓,能讓他暫時收斂一些吧

    第二天下午申時末,李氏正準備帶著雲舒啟程回家。剛出門,老爹水志誠就來了,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定是頂著大太陽趕路來的。

    水志誠說是專程來還小三子家的牛車的,順便來接雲舒母女,一家人便徒步往家去。

    路上,李氏將舅舅染賭之事跟水志誠說了,末了道:「唉上次唐多智拿骨牌來時我就擔心,沒想到半年不到,他還真的偷偷跑去學會了,還瞞著娘輸了一百文這可如何是好啊?那毒癮一染上可就是個無底洞,咱們家那些田地可經不起他折騰啊,唉」

    水志誠聞言也皺起眉,這事兒確實是件大事,那東西一不小心就會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夫妻二人想不到好辦法,一路上都苦著臉。

    到家時才酉時中刻,太陽還沒完全落山。李氏和雲舒還沒到家便見門前煥然一新,像是剛建起來一般。聰明的雲舒看了一圈,一眼便看到跛著腳變成小黑的小黃狗,以及屋前空地邊上的一大堆竹子木棍。

    李氏道:「他爹,咱們家房子重新整過了?」

    「嘿嘿,沒有」

    李氏狐疑的掃視一圈,她看看地上那顛顛的跑過來搖頭擺尾的小黑狗,以及幾隻走來走去找蟲吃的癩毛雞,立刻發現有異,板著臉皺起眉道:「到底怎麼回事?」

    「嘿嘿,她娘,咱們進去再說,啊」

    李氏氣呼呼的抱過雲舒進了主屋,水志誠訕訕的跟進來,將他回來那天的事兒講了一遍。不過他的側重點自然放在大伯和小姑幫忙收拾院子、以及大伯事後送來的藥酒和一兩銀子上,對水雲波幹的那些壞事兒只是一筆帶過。

    李氏坐在桌邊一言不發,水志誠講完後正襟危坐的望著李氏等她發話。

    李氏沉默一會兒道:「藥酒和銀子了」

    水志誠從衣櫃下麵的隔層裡掏出東西放到桌上。

    李氏拿過藥酒,收起銀子,道:「上床、脫衣服」

    水志誠訕訕的笑道:「她娘,天還沒黑了」

    李氏聞言立馬黑了臉,雲舒坐在自己的小搖籃裡樂得咯咯直笑。

    水志誠摸摸鼻子,老老實實的脫了上衣爬上床,紅著臉望著李氏。

    李氏見他那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幹什麼了你?轉過身去,我給你擦藥酒」

    水志誠愣了一下,更是臉紅,他「哦」一句爬倒在床上,李氏好笑的搖搖頭,上前給他擦藥酒。

    收完稻子,到九月收甘薯這段時間有半個月空閒,水志誠便找來些竹子和小樹搗鼓著編了個圍欄,將屋子周圍的一大片空地都圈了起來,幸好這次湯氏沒再來要錢。這下雲舒家總算有院子了,雲舒自然開心,天天帶著變成小黑的小黃在院子裡練習跑步。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月底,雲舒家對面山頂上的地已經收完甘薯、點上麥子、施了肥;後山的荒地夫妻商量著再養個半年,明年再開始種莊稼。

    現在是一年中難得的農閒日子,水志誠便天天進城找活兒做,每天也能掙個幾十文,李氏則天天在家縫衣做飯還接了些繡活。

    現在的雲舒走路已經挺利索的了,她每天的任務就是撿雞蛋、訓練小黃,時而還會帶著小黃去外面玩。

    這幾天,雲舒有個發現,那嬸嬸劉氏最近總有些神秘兮兮的。雲舒曾幾次見她偷偷摸摸的進了大伯家院子,進去後裡面卻沒聲音,一刻鐘後劉氏又偷偷摸摸的出來。

    雲舒曾試著去聽牆角,可每次都被守門的水雲秋發現。可越是這樣雲舒越覺得有鬼,這劉氏和周氏平時見了,哪次不是夾槍帶棒的互相諷刺?她們倆怎麼會湊到一塊兒去?看樣子肯定沒好事兒。

    對於那壞事兒的內容,雲舒冥思苦想,始終沒有結果。沒過幾天,周氏家的兩對兄嫂弟媳來了,大伯不在家;劉氏的兩個兄弟外加姐姐姐夫也來了,湯氏和小姑去了大姑家。

    李氏好奇的往那兩個院子張望一番,嘀咕道:「真是怪了,不過年不過節、沒生辰沒喜慶的,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李氏站了一會兒,想不明白,搖搖頭自己幹活去了。

    雲舒可不認為會那麼簡單,她一直帶著小黃蹲在自家院子門口,密切的關注著那兩個院子的一舉一動:哼這群人肯定跟劉氏偷偷摸摸進周氏院子有關

    果然,下午一吃過飯,那群人便拿著鐮刀、柴刀、鋸子、扁擔、鋤頭出發了。周氏和劉氏在院門前小聲嘰嘰咕咕一番,便帶著各自的親戚分成兩撥往後山去。

    沒多久,雲舒家屋後正對的山上便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李氏站到院中看了一會兒,沒有出聲,坐下繼續繡東西。

    這可急壞了雲舒,不用想,一看那架勢,就知道他們絕不只是砍柴,砍柴需要專門挑大伯、湯氏不在家的時候嗎?需要同時叫來那麼多人嗎?定是他們眼紅自家的荒地,去後山開荒了。

    雲舒現在還清楚的記得老爹說過自家屋後這片山林雖適合開荒,卻也相當危險,弄不好自家可是會遭殃的。

    於是雲舒跑到李氏身邊,拉拉她的衣角道:「娘,他們在砍樹」

    「恩,知道了,舒舒乖,自己玩去,娘要忙著把這張帕子繡出來」李氏微笑著拍拍雲舒腦袋。

    雲舒急了,繼續扯李氏衣角,道:「娘,他們開荒」

    李氏聞言手中的針一斜,紮到手指上,她痛呼一聲,趕緊把手指伸到嘴裡含著。過一會兒,她放下繡活,望著雲舒道:「舒舒怎麼知道他們在開荒?」李氏的聲音顯然有些僵硬她應該也想起了水志誠說過屋後這片山林不能開荒的事兒

    雲舒不知該如何回答,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斷絕對沒錯,要讓李氏相信,只能撒謊了:「我前天、出去玩,從大伯家過,聽到的」

    「真的?」雲舒肯定並且堅定的點點頭

    李氏想了會兒,抱起雲舒,道:「走,咱們看看去。」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01:01 AM

第六十八章 應對之法

    李氏抱著雲舒順著滿是雜草的山路往後山去,屋後這片樹木真是茂盛,除了樹木小點兒外,真像原始森林,路邊的雜草至少有半人高,要不是現在這季節草木凋零,還真找不到上山的路。

    雲舒母女倆往上走了五分鐘,那砍樹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便越來越清晰,雲舒已經能隱隱看道樹林中的人影。李氏不動聲色繼續往上爬去,再走一刻鐘,便到了接近山頂的懸崖下方

    母女倆找了塊大石坐下,這裡正好能將下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雲舒家屋後這片坡傾斜度挺大,其實並不太適合開荒,不過山頂懸崖下方有股二指寬的泉水,山下幾家人都是吃的這股泉水,下面梯田的水大部分也來自這裡。

    於是劉氏和周氏便以泉水正中為界,分成兩半,周氏家分到右邊靠雲舒家荒地那一半,劉氏家分到左邊那一半二人帶著各自的親戚正忙著看書鋤草挖樹根,忙得不亦樂乎

    李氏面無表情的望著下方,雲舒不知她在想什麼,便拉拉李氏:「娘」,李氏摸摸雲舒的頭安撫一會兒,嘀咕道:「咱們倆去是阻止不了的,還是等你爹回來吧」

    其實雲舒自發現劉氏在自家正後方開荒開始,就一直在努力想辦法,誰能阻止他們?水志誠?湯氏?水志華?村長?可是沒一個辦法是可行的。

    水志誠自不用說,自家開了荒地,不可能不讓兄弟開;湯氏跟水志奇住一起,何況這開荒是水志華、水志奇都有份,她肯定是站在周氏劉氏那邊的;水志華對雲舒家本來就疙疙瘩瘩,自家能多分地哪有往外推的道理?沒戲

    最後就是村長了,可這開荒並不是沒地的人才能開啊?若村長娘子有錢收,她定會給村長扇耳邊風。何況這山林本就無主,既然雲舒家已經開了,村長為了公平,也定然不會阻止。雲冥思苦想了一下午,實在想不到好的辦法

    晚上水志誠回來,看到的就是愁眉苦臉的母女二人,他心下奇怪,莫非家裡出了什麼事兒?李氏將下午的事說給水志誠聽。

    水志誠皺緊眉、低著頭,手指輕輕的敲擊桌面,屋裡很安靜,出了呼吸聲就是那桌面發出的叩叩響聲水志誠道:「她娘,要不咱們找娘和大哥說說看?」

    「唉還是別去了吧,你越去說不定越遭」

    「那怎麼辦?咱們屋後這片坡度這麼抖,沒樹了那山可真會往下垮的」

    「要不咱們搬家吧」

    「搬家?搬哪兒去?她娘,咱們的地在這兒,根在這兒,不能為了一時意氣就搬走啊」水志誠顯然不贊同

    「要不…要不咱們搬我娘家去,我娘定會給我幾畝地的,比這裡的地還好」

    水志誠垮下臉來,「她娘,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沒有啊他爹,你別多想」

    「那咱們去你母親家,我不成了倒插門的了嗎?咱們雲舒和以後的孩子姓水還是姓李啊?」水志誠有些激動,站了起來

    這裡的風俗,對倒插門的男人很是瞧不起,當然唐多智是個例外,並不是人人都有他那樣的頭腦和運氣。照雲舒對李家眾人的瞭解,真要搬回去,老爹確實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這並不是大家所樂見的。

    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搬到城裡去做生意,不再種地了。可是雲舒稍微一想就知道李氏夫妻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這年代商人的地位是極低的,作為農民,沒土地就意味著你一輩子都只能給別人做工,子孫世世代代為奴為婢。因此一般人家除非天災人禍實在活不下去了,是不會擅自背井離鄉的。

    李氏聞言低下頭,思慮片刻後道歉道:「他爹,都怪我思慮不周,我只是想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而已,你別生氣了,啊」

    雲舒想來想去,不能搬走、阻止不了他們開荒,唯一的辦法就只能這樣了,於是她跑到水志誠身邊道:「爹爹,種樹」

    「舒舒別鬧,爹爹想事情了」水志誠低著頭揮揮手。

    雲舒跑過去拉拉水志誠的手,指著屋後道:「爹爹,種樹,泥巴不跑」

    水志誠聞言一震,對啊既然阻止不了,為何不自己種些樹了?

    李氏稍微一想也明白了,高興的抱起雲舒親了親,道:「舒舒真聰明,你怎麼知道種樹泥不跑的?」

    雲舒想了想道:「河邊有竹子,好多水,竹子不跑、泥不跑」

    水志誠聞言拍腿站起,一把抱過雲舒狠狠的親了幾口,贊道:「對啊,咱們就種竹子,樹苗不易活、不易長大,這段時間要漲水就完了她娘,咱們這就去挖竹子來種」水志誠說幹就幹,立刻沖出門去找鋤頭

    「哎哎他爹,等等,別急啊,等等,咱們再商量商量」李氏好不容易把他拉回來。

    「現在外面天全黑了,又沒月亮,要去也得明天去啊」

    「嘿嘿,她娘,我一高興就忘了」

    李氏嗔她一眼道:「咱們先商量商量怎麼種,種多少?種那些地方?還有你母親和大哥那裡怎麼辦?咱們種竹子他們不讓怎麼辦?」

    「怎麼會了?咱們屋後這片都是無主的啊?他們能砍樹我們為什麼不能種竹子?」

    李氏無奈的笑笑,他們可以做自家不能做的事兒多了去了這些確實是問題,不得不防夫妻二人商量到很晚才睡覺。

    第二天,雲舒一家早早起床,水志誠也不進城打工了,李氏也不繡花了。一家人吃過早飯便帶著工具來到河邊,二人選的是附近的一條小溪,溪水很淺,雲舒在一旁玩,二人不用擔心她被水淹到。

    二人選好竹子,將一米以上的部分砍掉,扔到河邊的草叢上晾著,過段時間等它們幹透了可以拖回去當柴燒,然後再將剩下的一米竹子連帶根系挖出來。

    竹子這東西根系發達、細小且多,種下後只要有點兒水就能活,繁殖也極快,根系所在的地方泥土抓得牢牢的,用來穩固山體、河邊泥土最是好用。它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移摘的時候只需挖出主要根莖即可,不需一根一根理出小根須。因此夫妻二人挖得很快,一上午就挖出好大一堆。

    雲舒一個人坐在河邊看魚蝦,這小溪雖淺,那溪水卻極其清澈,水底的每一粒沙都能看得清楚。溪水緩緩,時而有成群的小魚嬉戲遊過。若不是現在已是深秋,天氣偏冷,她定要跳下去戲水一番。

    雲舒無聊的時不時扔塊小泥塊下去,泥塊一入水,便冒起層層氣泡,溪水頓時渾濁一小塊,不過那渾濁之處立刻便被後面的清水掩蓋,魚兒們紛紛沖到方才的渾濁之處尋找新奇。

    雲舒看著那場景,誰說‘水至清無魚’來著?看眼前溪水這麼清澈,魚兒不也一樣成群結隊,明明是人類自己貪婪好吃,把清水裡的魚撈光了,才可能無魚嘛真是的人窮怪屋基,說那話的人肯定是個貪吃鬼

    近午時之時,李氏夫妻的竹子挖得差不多了,水志誠用扁擔一趟一趟的往回挑,李氏則從砍下的竹子裡挑些不錯的,將枝丫和竹尖削去,留下的可以拿回去編編背簍、筲箕之類的。

    二人往回搬最後一趟時,正好遇到回家吃飯的劉氏姐妹。劉氏道:「哎呀,二嫂,你挖竹子幹什麼?」

    「沒什麼,做柴禾」

    「柴禾?你們家那麼多還不夠用啊」那話裡話外滿滿都是諷刺

    李氏不理他,扛著削好的竹子往家去,小雲舒扶著小黃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走過劉氏身邊時,雲舒悄悄將方才水志誠幫她抓的大螃蟹扔在劉氏腳上,然後拉著小黃快速跑開。

    快到自家院子時,身後突然傳來劉氏的尖叫聲,雲舒樂得咯咯直笑。李氏狐疑的望向劉氏院子方向,又看看雲舒,雖不知她在搞什麼鬼,但料定劉氏的尖叫肯定跟這鬼機靈的丫頭有關。她故意板起臉瞪著雲舒道:「鬼丫頭,不許調皮」

    雲舒裝作天真無邪狀,「娘,雲舒很乖的雲舒從不調皮的哦是不是啊,小黃?」

    旁邊已經長成半大狗的小黃很給面子的汪汪兩聲,然後對著雲舒一陣搖頭擺尾

    李氏好笑的搖搖頭,進廚房做飯去。

    下午李氏夫妻便開始砍自家屋後那片樹林,二人測算了一下另外兩家砍樹的速度和方向。他們是從半山腰開始砍,不停的往上下延伸,兩方似是在比賽一般,才一天的時間就砍出十幾畝的斜坡地來,這些活李氏夫妻可是幹了大半個月才幹完了。

    眼看他們向下離雲舒家就只有七八十米的距離了,李氏夫妻便按事先商量好的辦法,從離自家房子正後方二十丈左右的位置開始,砍出一排直線來,先不忙挖樹根,而是找空位將竹子種上,再往下,凡是十年以上的樹均留下,其他的全部砍掉種上竹子。

    原因很簡單,如果你不砍,周氏和劉氏必定會過來砍了樹占地盤,到時候把雲舒家地基占去都有可能。

    周氏劉氏事先沒注意,待李氏夫妻已種下近十米寬的竹子,他們才反應過來。劉氏見狀立刻跑去找周氏,二人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番,便氣勢洶洶的向李氏夫妻方向走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01:02 AM

第六十九章 劉氏吃虧

    劉氏和周氏氣勢洶洶的向李氏夫妻這邊走來,若是路途平坦,劉氏興許早就沖了過來,可惜這裡是連人類一年也難得來幾次的山嶺,劉氏的位置比李氏夫妻高出四五十米。

    才走沒多遠,她腳下的一塊小石塊承受不住,突然往下一滑,劉氏圓滾滾的身子便摔倒在地,咕咚咕咚的往下滾眾人見狀都停了下來,個個張大嘴望著那圓球般的劉氏向下滾去,直到劉氏接連撞倒幾顆小樹,最後被一顆大樹攔住才停下來。

    劉氏姐姐驚叫一聲沖過去,可惜她也不怎麼走運,跑到劉氏正上方,那腳下的枯草一滑,她也跌倒在地。不過她比劉氏幸運的是:她是屁股著地滑下去的。滑行十幾米後正好撞到劉氏身上才停下,那顆攔住她們的大樹被撞得直搖晃。

    先前沒聲音的劉氏被這麼一撞,尖叫連連,那聲音淒厲無比、蕩漾開去,餘音繚繞,周圍院子聞聲的眾人紛紛出門張望,然後聚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開去。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雲舒家這邊的山腳沒人敢來串門,據傳這裡大白天就有女鬼

    劉氏的兩個哥哥見狀不敢再跑,心裡雖著急,卻只能小心翼翼的拉著小樹、野草慢慢邊走邊滑。劉氏大哥劉家成跟著他舅舅(路發財媳婦趙氏的父親)學了幾天醫,他先把劉大姐拉起來,檢查一遍,無礙再小心的挪動劉氏,將她放平,先把脈然後檢查她全身的骨骼經脈。

    眾人伸長脖子望向劉氏那群人,李氏夫妻也皺眉觀望,雲舒也想去看個究竟,最好讓她躺幾天,別再出來礙事才好她樂呵呵的抱著小黃,心裡邪惡的xx著劉氏全身裹成粽子的樣子

    李氏小聲道:「他爹,弟妹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算了,別管她,咱們種竹子吧」

    「唉希望別有事才好」李氏歎口氣繼續揮動鋤頭。咦娘怎麼還擔心起那個胖女人來了?那女人摔著了才好了

    水志誠也不解道:「她有沒有事關我們什麼事啊?她娘,你又想多了吧?。」

    「你看她方才,不就是要來我們這裡,要真有事,她不來找我們麻煩才怪」

    雲舒一聽,對啊劉氏可是個沒事兒還要找事兒的人,出了事兒不更要鬧翻天?雲舒越想越著急,便支使著小黃帶著自己往上爬。劉氏所在那棵樹離李氏夫妻只有二十米左右,雲舒雖小,有小黃幫忙,也只花了幾分鐘就爬到了。

    她透過眾人往裡張望,見劉氏閉著眼,時而呻吟一聲,臉上有幾道擦傷,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身上看不到。

    劉家成檢查完,坐起來道:「小妹,幸好你肉多,沒傷到骨頭都是皮外傷,回去擦擦藥、休息幾天就好了」

    「大哥,真的沒事兒嗎?怎麼小妹都痛得暈過去了?」劉大姐不放心的問。

    「沒事兒,她是暈血」

    「怎麼可能?小妹從小就會殺雞殺魚的」

    「她只暈她自己的血,大妹,我是你親大哥,還能騙你不成?咱們想辦法把她抬回家去吧」

    暈血還暈自己的血雲舒心裡早就樂開了花,恨不得找個地方大笑一場劉氏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身體胖、力氣大、嘴巴尖酸刻薄,居然會怕自己的血,哈哈哈

    雲舒一時沒忍住,居然真的咯咯咯的笑出來,劉家兄妹回頭看來,劉大姐憤恨得幾乎能噴出火來,凶巴巴道:「死丫頭,笑什麼笑?」

    劉家成拉拉劉大姐:「算了算了,一個小孩子,你跟她計較什麼?」

    雲舒見這劉家成還不錯,便甜甜的叫了聲「劉大伯好」

    劉家成自家女兒比雲舒小半歲,成天除了吃就是睡,然後就是大吵大鬧,見雲舒如此乖巧懂事,立刻眉開眼笑,「小丫頭好,這地方不好走路,可要小心些啊」

    雲舒樂呵呵的點頭謝過,那模樣乖巧得無懈可擊,把一旁的劉大姐恨得牙癢癢而那位俊俏小農民劉家華則一直面帶微笑的站在一旁不說話。

    劉氏兄妹商量著怎麼將劉氏抬回去,可劉氏實在太重,劉大姐相公今天下午有事不在,他們三兄妹,一個女人、一個瘸子,怎麼抬得動一百六七十斤的劉氏?何況還要走山路

    劉家成想了想,「要不咱們拿張草席把小妹放上去,順著山坡滑下去吧?。」

    幾兄妹想來想去就這個辦法最好,劉大姐找來草席,正要將劉氏往上搬時,劉氏卻醒來了,一睜眼便看到正在挪動自己的大姐大哥二哥

    「大姐,你們在幹什麼啊?」

    「小妹,你醒來了?太好了你剛才摔傷了,我們想辦法抬你回去,你別動,啊」

    劉氏望著天愣了一會兒,突然坐起,又哎呦一聲倒了回去。

    「小妹,你別動啊,有什麼事兒躺著說,別動啊」

    「大姐,我不回去,噝好痛、好痛大姐,我還要找二哥二嫂說事兒了噝不回去」劉氏一邊呲牙咧嘴叫痛一邊大喊不回去、要找雲舒爹娘什麼的。

    雲舒鄙視的撇撇嘴,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她抬頭看周氏方向,見周氏走到一半便停了下來,站在上方二十米處觀望。

    雲舒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扶著小黃慢慢爬到離劉氏安全範圍內,笑嘻嘻的喊:「嬸嬸」

    劉氏突然見到這笑嘻嘻的小蘿蔔頭兒,看看狼狽的自己,立馬紅了臉,惱羞成怒,罵道:「死丫頭,誰是你嬸嬸,給我滾」說著就要伸胳膊來推小雲舒。

    雲舒笑嘻嘻的坐著,指著周氏的方向道:「伯母,砍你的樹」

    劉氏一激靈,轉頭看向周氏的方向,見沒多久功夫,周氏兄弟又砍了一大片,而且還在不停的砍,她心下開始發慌,心想周氏可比李氏夫妻難對付多了,可不能讓周氏把地盤給搶光了

    於是,她忍著痛坐起來:「大姐、大哥、二哥,你們快去忙吧,我自己在這兒坐會兒、待會兒緩過來了,可以自己走回去,不用你們抬」

    「小妹,你能行嗎?不行,我還是在這兒守著你吧,萬一摔著哪兒了」

    「哎呀,沒事兒、大姐,你也快去吧,看,大嫂他們又砍了那麼多了快去快去」

    劉大姐兄妹看看周氏的方向,再看劉氏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情,幾人對望一眼,見劉氏堅持,只好讓她做那兒,自己忙去了

    劉氏則心焦的望著三方的進度乾著急,她背靠那顆大樹,時而看看這邊、時而看看那邊,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搭把手雲舒看她那樣子,精神得很了,哪兒像受過傷的?

    好吧,看在她受傷的份上,暫時就不折騰她了。其實雲舒那副小身板,即便劉氏受了傷,也對付不了她

    雲舒拉著小黃,坐到野草上,慢慢往下滑就像小孩子們坐滑板一樣,李氏夫妻見她跟小黃玩得高興,也不管她,由著她爬上滑下的。好不容易做回孩子的雲舒滑幾次居然愛上了這種無聊的遊戲,她順便偶爾爬到劉氏身邊給她加把火,那火自然是引向周氏那邊。

    如此這般,李氏夫妻這邊的進展很順利,一天就將屋後那片地方種下一半的竹子。

    第二天,劉氏全身傷痛,還是堅持要慢慢爬上後山,那速度不比雲舒快多少,雲舒見她爬幾步休息一會兒的樣子,心中一陣暗爽。

    為防止她們再出什麼麼蛾子,雲舒帶著小黃一直在劉氏身邊轉悠。一見周氏接近,便爬過去搗亂,她們每說一句話,雲舒便將關鍵字大叫著喊出來,劉氏周氏憤恨不已,可那麼多人看著,他們也不敢把雲舒怎樣。

    第二天結束時劉氏周氏兩家已經把勉強能開荒的地方都砍完了,幸好李氏夫妻也將屋後這片全種上了竹子,餘下的便是清理雜草樹根之類的活。

    兩家才清理一小半,湯氏便帶著小姑和水志奇回來了,她一進院門便見滿院子的樹枝樹葉,以及桌上零零散散的髒碗,很是生氣。待劉氏回來,水志奇見她為開荒摔成那樣,本有些責備的心立刻軟了下來,湯氏罵劉氏時水志奇忍不住也幫著說好話。

    湯氏見地已經開出一半,何況老大家也有開,反正老2家早就開完了,這樣也好,大家都扯平了,沒哪個農人會嫌自家地多,湯氏生了會兒氣也就默認了此事。

    湯氏對劉氏和周氏背著自己開荒雖有些生氣,可她更生氣的卻是水志誠,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老老實實的水志誠居然也會耍小動作跟他哥弟搶地盤。

    她想不明白,水志誠家屋後已經有幾大叢竹子了,為啥還要種那麼多竹子,還非要選大哥、三弟家開荒的時候種,她想來想去,這事兒肯定是李氏搞的鬼,於是李氏在她心中更是坐實了惡婦、挑唆兒子、貪小便宜等一大堆罪名。

    雲舒一家種完竹子,狠狠的松了口氣,這次總算沒出岔子雲舒自然也高興,這次不但讓劉氏吃了虧,還給父母擋了一災,自己當然是功臣,於是她毫不客氣的跟父母撒嬌要了幾枚銅錢

    原本以為開荒之事就此落幕的雲舒,哪裡會想到,等著他們一家的將是一場更大的災難。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0 01:0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6-24 10:28 PM 編輯

第二卷

第七十章 滿月閒話

    一年後

    兩歲多的雲舒身高約90釐米,體重12公斤,出牙20顆,口雌伶俐、能跑能跳,會自己穿衣服、會自己吃飯、會幫爹娘幹些跑腿的活兒;且長得唇紅齒白、眉眼彎彎、皮膚嬌嫩白皙,又極愛乾淨,身上隨時帶根小手帕,那模樣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這不,作坊院子水志飛媳婦生了個胖女娃,今天正好是滿月的日子,雲舒全家都來送禮喝酒。還沒到院子,就有幾個婦人圍上來,幾句話便將雲舒奪了過去一陣親,然後問些毫無營養的話,比如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爹娘是誰?之類的問題

    對於這些問題,雲舒從一歲多開始就不停的回答,回答了大半年,這些白癡的大人們還是樂此不彼、翻來覆去的問。雲舒很不耐煩,真想甩個白眼罵一句白癡可那也只是心裡想想罷了,真那樣人家不把她當妖怪才怪

    雲舒掛起看似天真無邪的笑臉,乖巧的回答大家的問題,直到每位婦人都滿意的哈哈大笑,雲舒才有機會回到李氏懷裡。

    一回去,雲舒便將頭埋進李氏懷裡,偷偷扯扯自己笑得抽筋的臉蛋,擠眉弄眼一番。李氏對這古靈精怪的女兒的小動作見怪不怪,無奈的搖搖頭拍拍雲舒後背道:「傻孩子,不想笑就別笑了」

    雲舒抬起頭,抱著李氏脖子啪啪親了兩口,撒嬌道:「娘親真好,舒舒乖,姑姑嬸嬸高興,對娘好」

    李氏被她逗樂了,掐掐她的小臉蛋,嗔道「哪兒去學的這些歪道理?真是的」

    雲舒母女來到水志飛家,見他家門前院子已經坐滿了人,眾人見雲舒母女紛紛打招呼,李氏帶著雲舒一一認人,然後進去看志飛媳婦。

    水志飛媳婦姓鄧,是十裡外石梯村的人,去年年底成的親,當時李氏夫妻還來幫了兩天的忙,雲舒早就見過鄧氏。

    這鄧氏相貌普通,個子稍矮,體型稍壯,卻不是劉氏那樣的胖,水志飛本就個子瘦小,二人站一起也還般配,至少比水志奇夫妻般配就是

    雲舒對鄧氏的印象不深,覺得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少女變農家少婦,水志飛夫妻成親後很是恩愛,不管上哪兒都是一起。就連鄧氏去溪邊洗衣服,水志飛也會蹲在一旁陪她聊天,偶爾還會去幫個忙、搭把手。

    村裡人常取笑他們,他們卻一笑了之,更是樂在其中。水志飛的養父順叔對這媳婦也很是滿意,家裡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樣,屋子整齊了,衣服也洗得乾淨了。水志飛父子出門腰板挺得蹦兒直,說話大聲了,臉上笑也多了。如此種種,讓村裡好多人羨慕不已

    李氏跟鄧氏也還投緣,農閒時二人常在一起縫縫補補做繡活兒。

    李氏抱著雲舒去屋裡看鄧氏,進屋時鄧氏正給奶娃餵奶。雲舒見她滿臉紅光、喜氣洋洋的樣子,絲毫沒為生的是女兒不高興,雲舒心下點頭,看來水志飛和順叔都還挺開明的嘛李氏見狀也滿臉笑意的走過去。

    鄧氏見李氏過來,立刻坐起身子道:「志誠嫂子,您來了,坐,快來坐」

    李氏坐到床邊,去看那小女娃,雲舒也跟著伸長脖子去看。這女娃臉蛋圓不溜秋、有些黑,閉著眼、不停的蠕動嘴唇,時而吐吐泡泡,跟其他奶娃沒什麼區別,雲舒興趣不大,便乖乖的坐到一邊。

    李氏摸摸女娃臉蛋,將她一陣誇,鄧氏一臉幸福的聽著,那眼睛笑得都快眯成縫兒了雲舒聽了自己娘親那浮誇之詞,心裡一陣惡寒,沒想到李氏還會這套

    末了李氏掏出一個自己繡的精緻小荷包掛在小女娃身上,又說了些祝福之詞,才帶著雲舒出了房門。

    剛出門,雲舒一眼便看到扛著大包小包的水志誠,她高興的就要衝過去。李氏趕緊把她拉回來,道:「你爹爹正忙著了,乖,到院子裡玩去,娘也去幫幫忙不許調皮啊」

    雲舒無奈的撇撇嘴,院子裡有幾個四五歲的小孩正在玩打仗,全身髒兮兮,像是灶孔裡爬出來似的,雲舒一看就討厭,誰要跟那群小屁孩玩?

    她找了根小凳子,端著它轉悠幾圈,瞄準一群正神秘兮兮小聲嘀咕說話的婦人,悄悄挪到她們旁邊安靜的坐下,尖著耳朵聽閒話。這群婦人有兩個分別是周大娘的大兒子水志明媳婦和二兒子水志亮媳婦,還有一個是那位八十多歲老奶奶的孫媳婦志民媳婦,另外兩個不認識。

    「哎呦這志飛媳婦真有福氣,成親才大半年就生了個大胖女兒」志明媳婦道

    「女兒有什麼用?要生兒子才管用,真是的,叫他別辦酒他非要辦,還辦得這麼熱鬧,真是燒錢哦」一婦人不滿的嘟噥。

    「哎呀,蘭大姐,他們還年輕,下一個肯定是大胖小子,你別著急啊」志亮媳婦道。

    「唉我怎麼能不著急啊我們家就三姐弟,我家那口子是個不中用的,幫補不了弟弟們什麼;二弟志川都二十二了還說不上媳婦;三弟過繼給順叔,日子還好過點兒,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可惜是個女娃

    咱爹前兩年去的時候心心念念都掛記著孫子,唉這可咋辦哦你們不知道,我一想到這事兒啊,就著急得連覺都睡不著」

    「哎呀,蘭大姐,你想辦法給志川娶個媳婦不就是了?」

    「娶娶娶,真那麼容易娶,我早就給他娶了,可哪家哪戶嫁閨女不是要一堆彩禮?還要看你家條件怎麼樣、人怎麼樣?我們家那志川,唉」蘭大姐又歎氣又搖頭的。

    眾人聞言也不知該怎麼答話,都安靜了下來。

    原來這就是水志蘭對水志飛一家的事兒雲舒還是知道些的,他家情況跟劉氏家類似。順叔那代有三兄弟,老大就是周伯娘的相公周大伯,卻是周大伯她娘與前夫所生;老2是水志蘭、水志川、水志飛的父親;老三就是順叔,順叔媳婦嫁過來一年,卻因難產母子雙亡,順叔不願再娶,便將老2家最小的水志飛過繼了過來。

    周伯娘家條件不錯,可惜周大伯已故多年,與順叔兄弟只是同母異父,因此關係一般般;水志川家家境最差,自身性格懦弱、沒手藝、幹活也不行,家貧如洗,自然沒人願意嫁他;水志飛家順叔勤勞,省吃儉用,又只有一個兒子,日子相對好過些。

    周伯娘兩個媳婦最怕水志蘭提水志川那事兒,為什麼?當然是怕要自格兒家出錢幫水志川娶媳婦唄志明媳婦道:「哎呀,大喜的日子,咱們別說這些,說點兒其他的吧」

    志亮媳婦自然會意,二人唱和著將話題岔了開去。

    突然,志民媳婦神秘兮兮道:「唉聽說湯大娘家小女兒定親的是安樂鎮上的李家是不是?」

    原本昏昏欲睡的雲舒一聽提到湯氏,立馬來了精神,她小心的湊近,伸長耳朵不錯過一句話。

    「是啊,怎麼了?志民嫂子,你有什麼消息嗎?。」眾婦人伸長脖子望著她。

    她咳嗽兩聲,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待大家都催得不耐煩時,才道:「也什麼事兒,只是聽說……」

    「哎呀,志民嫂子,你有事兒就快說唄再不說小心我們掐你」眾婦人紛紛應和

    志民媳婦嘿嘿幾聲,「先說明啊,這事現在還不知做不做得了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到時候湯大娘問起來,你們可要給我作證啊」

    「好好,你快說吧」

    「前幾天我回了趟娘家,我娘家院子一個姐妹便是嫁到安樂鎮上的,聽她說她們那條街頭開客棧的李家那寶貝兒子,從去年過年開始就得了什麼怪病,臥床不起。

    拖了大半年,看了無數大夫,還是不見好;那李家老太太跑到附近廟裡求了支簽,說是娶個親沖個喜就能好。

    那李家兒子早就定過親,李家老太太已經請了城裡的王媒婆去女方家說和了,李家家裡已經開始湊辦喜事了呢」

    「啊人家要是不同意了」

    「李家老太太說,不同意就先花錢買個妾,無論如何那喜是一定要衝的」

    「那你怎麼知道他定親的就是湯大娘家的小女兒了?」

    「嘿說起這個還真巧,那王媒婆我正好認識,昨天我從湯大娘家附近過,正好見那王媒婆從湯大娘院子出來,我便問了兩句,王媒婆說的正是安樂鎮的李家了」

    雲舒聞言大驚,湯氏一家雖可惡,小姑對自家還是很不錯的,湯氏不會真的答應、就這樣把小姑嫁過去沖喜吧?她跑到志民媳婦面前,拉著她的手急切的問:「那我奶奶同意了嗎?。」

    志民媳婦嚇一跳,自己背後說人閒話,還正好被閒話主角的孫女抓個正著,她頓時尷尬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眾婦人見突然出現的雲舒也是一驚,她們雖想知道結果,可這事兒要被湯氏知道了,不鬧翻天才怪眾人均閉口不語,齊齊望向志民媳婦。

    「舒舒,你幹嘛了?」李氏從廚房出來,見眾婦人臉色尷尬,以為雲舒說錯了話。便幾步跑過來,拉過雲舒,責備道:「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隨便插嘴,快給姑姑嬸嬸們道歉」

    「不用不用,呵呵,我回家拿個東西啊」志民媳婦落荒而逃,其他幾人也各找理由紛紛散去。

    李氏心中狐疑,蹲下身來,正對雲舒:「舒舒,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10 PM

第七十一章 雲舒報信

    雲舒方才正問到緊要關頭,李氏突然冒出來,志民媳婦沒回答居然就這麼跑了,雲舒不知該不該跟李氏說。她看看周圍,見不少人正尖著耳朵往這邊張望,方才那幾個婦人也在其列。現在李氏知道了也只能幹著急雲舒決定暫時不提,等回家再說。

    於是她掛起天真無邪的笑臉:「沒事,娘,我方才跟伯娘要糖吃了」

    「真的?」李氏狐疑的望著雲舒,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可惜天天裝楞充傻的雲舒臉上的表情無懈可擊,李氏只好作罷。

    「志誠媳婦,過來幫忙洗下碗」周伯娘在廚房門口對著李氏招手,李氏叮囑雲舒幾句便匆匆過去了。

    李氏夫妻一直幫忙到未時末才得空休息一下,李氏稍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順便也拉著水志誠一起回家。

    走到半路,李氏道:「舒舒,跟娘說實話,方才姑姑嬸嬸們在說什麼?」

    「怎麼,她娘,有事兒啊?」抱著雲舒的水志誠不明究裡。

    「恩,你別出聲兒,讓舒舒說」

    雲舒見李氏一副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也不再裝傻,便將自己聽來的話一句不漏的講了一遍。

    「什麼,舒舒,你說的是真的?」水志誠一把將雲舒舉到自己面前。

    李氏趕緊接過去:「輕點兒、輕點兒,別這麼提,傷著她了怎麼辦」

    「她娘,你說這事兒是真的嗎?。」

    「不清楚照志民嫂子的說法,她也不敢肯定,天下姓李的人家多了去了,我們那幾個村不都姓李?也許不是那個李家了別急,咱們想辦法問問小妹就知道了」

    雲舒一家匆匆回家,路過湯氏院子時,聽裡面熱鬧得很,似乎大姑、二姑都回來了,隱隱還能看到些紅布頭,莫非湯氏真的答應了?

    水志誠一著急就要往湯氏院子裡沖,李氏趕緊把他拉回來,「那事兒咱們只是聽志民嫂子說起,是真是假還不清楚了,不要魯莽」

    「可是…要是真的話,小妹嫁過去不是要守一輩子活寡嗎?不行,不能讓娘答應」

    李氏一邊拉他一邊勸,雲舒見二人爭執不下,這樣下去可不行。她跑到水志誠面前,拉拉他的袖子直喊‘爹爹’雲舒滿兩歲就改了稱呼,免得別人對那稱呼問來問去。

    水志誠正著急,輕輕推開雲舒,「舒舒一邊玩兒去,爹娘有正事了」

    雲舒那小身板哪受得了水志誠那力氣?她後退兩步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噝真疼」雲舒痛得流出淚來

    李氏見狀火了,一把推開水志誠,罵道:「你去、你敢去,我立馬帶雲舒走」

    水志誠見雲舒摔倒立馬就後悔了,趕緊跑過來抱起雲舒,一邊給她揉小屁股,一邊哄道:「舒舒別哭,爹爹壞,爹爹錯了,啊別哭別哭」

    雲舒待那陣痛過去,摟著水志誠脖子道:「爹爹,我去告訴小姑,伯娘的話,好不好?」

    一旁生氣的李氏一聽,看向雲舒,她略微一想,「恩這辦法不錯」

    水志誠要開口,李氏拍他一掌,不讓他說話,笑嘻嘻的對雲舒道:「鬼機靈,今天就看你的了這事兒辦好了,娘就給你買糖葫蘆」

    雲舒嘟起小嘴「不要糖葫蘆,舒舒要銅板」

    李氏好笑的戳她一下「鬼丫頭,咋這麼愛錢了?好,就給銅板」

    李氏拉過雲舒嘀咕一番,便將她放到湯氏院門前,然後拉著水志誠回家去了。

    雲舒站在湯氏院門前,趴著門縫兒往裡張望。院子裡到處掛滿紅布,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她想了想,湯氏、劉氏都不待見自己,就這麼進去肯定遭白眼,若是劉氏來開門,說不定還不讓自己進了得想個辦法找小姑才成。

    她蹲在門前想了會兒,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醞釀一會兒,眼淚出來了,再揉揉,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她摸摸自己臉蛋,故意用淚水糊花臉,然後開始抽噎,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一邊哭還一邊配合著喊「小姑、小姑」

    院子裡的熱鬧聲漸漸停了下來,片刻後有人來開門,雲舒皺起眉,果然是劉氏。

    劉氏一見是雲舒,立刻拉長臉,罵道:「嚎什麼嚎?哭喪啊你不滾回自家院子去,跑這兒來幹什麼?大喜的日子,真是晦氣」

    雲舒不理她,從她身邊哧溜一下鑽了進去,直往堂屋裡跑。劉氏愣了一下,低頭找不到人影,等她發現時,雲舒已快到堂屋了,劉氏氣惱的追了過來。

    雲舒一進堂屋,見裡面也掛滿紅布,周圍坐滿了人,大姑一家、二姑一家、大伯一家全都在,連湯氏弟弟一家也都來了大家正喜氣洋洋的說著話,湯氏弟媳湯陳氏正陪著湯氏說笑,小姑頭戴紅花低頭坐在湯氏下首。

    雲舒見劉氏就要追來,立刻沖向小姑,麻利的爬上小姑的腿,將腦袋埋在她懷裡。十二歲的小姑身體已經開始發育,有了少女的嬌俏,身上香香軟軟的很是舒服,雲舒舒服的蹭了幾下。

    小姑見雲舒如此可愛乖巧,自然的將她樓在懷裡,對來勢洶洶的劉氏笑道:「三嫂,怎麼了?」

    「這個小…東西,一沒注意就讓她溜進來了小妹,把那丫頭給我吧」劉氏指著小姑懷裡的雲舒。

    「沒事兒,三嫂,雲舒向來乖巧,就讓她呆在這兒吧」

    劉氏望向湯氏,湯氏看看只露出屁股的雲舒,沒說什麼,繼續跟湯陳氏說笑。劉氏無奈,只好憤憤的坐下,那眼神兒一個勁兒的對著雲舒後腦勺放冷箭

    雲舒待眾人又熱鬧起來,才抬頭看小姑。今天的小姑刻意打扮了一番,換了件新衣服,圓盤臉、五官極似湯氏,眼神明亮、鼻子翹翹、嘴巴小小,白皙的臉蛋透著粉紅;最出彩的是她的頭髮,又黑又亮又長,看得雲舒直眼饞。以前沒怎麼注意,原來小姑長得也還挺不錯的嘛

    小姑注意到雲舒的注視,低頭看她,見她臉上還有淚痕,掐掐她的小臉蛋,「小丫頭,怎麼哭鼻子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小姑,小姑幫你揍她」

    雲舒聞言皺皺鼻子,想起一直在背後對著自己放冷箭的劉氏,毫不猶豫的轉身指著劉氏道:「就是她」

    一直關注著雲舒的劉氏聞言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好啊,你個死丫頭,放你進來,你還敢當面說我閒話」說著就要過來提小雲舒。

    雲舒自然不能讓她得逞,哧溜一下滑下小姑膝蓋,躲到湯氏椅子背後。劉氏在小姑那裡撲了個空,又向湯氏椅子撲去,一大一小便圍著湯氏直打轉。

    還沒搞清狀況的眾人紛紛望向那二人,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湯氏被眼前龐大的劉氏轉得頭暈,使勁一拍桌子,大吼一聲:「給我停下」

    劉氏挽著袖子,道:「娘,你讓讓,待我把那小蟲子扔出去,免得礙您的眼」

    湯氏叫囂幾聲,見劉氏還在眼前轉悠,一怒之下,一腳踢到劉氏膝蓋上,劉氏吃痛,才摸著膝蓋退到一旁。雲舒見狀立刻跑回小姑身後,只露出個腦袋查看情況。

    水志奇扶著劉氏坐下,堂屋裡總算靜了下來,湯氏板著臉瞪著雲舒,半晌後才道:

    「舒丫頭,你來幹什麼?」

    「來找姑姑姑姑小,為什麼要成親?」

    湯氏愣了一下,一旁的湯陳氏臉色有些難看,她板著臉訓斥道:「小丫頭知道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阿瓊不過是早嫁過去兩年,還能多拿幾十兩銀子,有什麼不好?」

    小姑紅著臉低下頭,劉氏一聽這事兒,也顧不得疼了,接話道:「娘,可不是,五十兩銀子了,咱們辛苦好幾年也未必能得這麼多錢,那家那麼有誠意,小妹一去就做少奶奶,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的有什麼不好,不就早了兩年嗎?。」

    湯氏猶豫道:「弟妹啊,我總覺得這事兒有些蹊蹺,那李家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提早兩三年接阿瓊過門了?他們家不是出了什麼事兒吧?。」

    「嗨二姐,你多心了,那李家真要出了事兒,還能一次就拿出五十兩現銀?又送這麼一大堆聘禮?」

    「對啊,娘,舅母說得對,李家這麼有誠意,又是從小就定下的親事,早兩年過門也沒什麼」周氏也幫忙說話。

    湯氏看向小姑,歎氣道:「唉阿瓊在家成天忙著幹活,那繡活兒什麼的都沒空練,我擔心她去了婆家遭嫌棄啊本想多留她幾年的」

    雲舒聽這些人說話,感情大家都還不知道李家小子病重的事兒啊於是她大聲嚷道:「李家沖喜、沖喜」

    湯氏聞言立馬黑了臉,湯陳氏一哆嗦,趕緊道:「小孩子家家別亂說二姐,這小女娃真是不像話,胡說八道,快讓她回去吧」

    「本來就是,李家兒子生病、沖喜,要姑姑沖喜」雲舒見湯陳氏要過來趕她,關緊再大聲嚷嚷幾句。

    那劉氏聞言先是一愣,片刻後眼珠一轉,道:「娘,別聽這小丫頭瞎說,大好的喜事兒被她說成這樣,真是晦氣,咱們這就趕她出去」劉氏自己膝蓋還疼著,只好將水志奇推出來。

    眼看湯陳氏提起雲舒就要出堂屋門了「等等~~舒丫頭,你聽誰說的?」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11 PM

第七十二章 退不退?

    「等等~~舒丫頭,你聽誰說的?」湯氏叫住湯陳氏

    劉氏見勢不妙,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道:「娘,她一個兩三歲的小丫頭,能懂個什麼?不知她從哪兒聽來的閒話,多喜慶的事兒啊,別讓個小丫頭給攪黃了還是我來送她回去吧」

    大姑、二姑面面相覷,顯然也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雲舒心下著急,可不能讓劉氏送自己回去,要回去也得把小姑拉去。

    於是她一邊踢著雙腿掙扎,一邊大喊:「小姑送、小姑送」

    湯陳氏一個沒抱穩,雲舒便滑到了地上,她立刻跑去拉小姑。小姑一聽沖喜就臉色發白,正想出去透透氣,見雲舒拉她,便順勢抱起雲舒道:「娘,我送她回去」

    說完抱起雲舒便出了堂屋,湯氏皺眉望著小姑的背影。湯陳氏與劉氏對望一眼,圍上去一左一右拉著湯氏說李家的好話;大姑、二姑不置可否,沒當回事兒,繼續拉家常;水志華更是無所謂的自顧自喝茶,只有水志奇皺眉望著劉氏舌燦蓮花,跟湯陳氏一唱一和

    小姑抱著雲舒一出院子,雲舒便哧溜一下滑下來,拉著小姑往自家跑。小姑走幾步停下道:「舒舒,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雲舒覺得自己就算說一百遍,他們依然會懷疑,所以決定什麼都不說,拉著小姑往家去,爹娘自會跟她說清楚的。

    二人還沒到家,便見李氏夫妻均站在院門口張望。見二人過來,李氏夫妻立刻迎了上來,一把抱起雲舒,將小姑拉進屋裡。

    幾人坐下,小姑立刻道:「二哥二嫂,雲舒說的話是真的嗎?。」

    李氏看看水志誠,這事兒畢竟是水家的事兒,李氏不方便說太多。水志誠道:「暫時不確定,不過我看十有八九是」

    「二哥為什麼這麼肯定?」

    水志誠嘴笨,對雲舒道:「舒舒,把你在作坊院子聽姑姑嬸嬸們說的話給小姑說一遍」

    於是,雲舒將那些話又一字不漏的重複一遍,小姑臉色蒼白的坐回椅子,默然一會兒,她眼裡流出淚來,那淚水越來越多,片刻後變成哇哇大哭

    水志誠見狀趕緊上前像哄雲舒一樣,一邊拍她的背一邊哦哦的哄著,小姑嗡嗡道:「二哥,我不要成親」

    「好好……咱們不成親」

    「我不要當寡婦」

    「好好……咱們不當寡婦」

    「我不要….」

    小姑哭一句,水志誠便拍著她的背哄一句,原本難過的雲舒見他們兄妹這個樣子,忍不住想笑,李氏也被他們的對話弄得哭笑不得,卻也不好打擾,自顧自的出門去了。

    不一會兒,待小姑哭得差不多了,李氏端一盆熱水進來,搓好帕子,遞給小姑:「小妹,來,擦擦臉,哭紅了眼睛多難看啊」

    小姑一看那熱乎乎的帕子,眼淚又要流下來,李氏趕緊給她擦擦,摸摸她的腦袋道:「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愛哭鼻子,小心舒舒以後臊你」

    小姑呼呼鼻子,看看雲舒,眨眨眼睛道:「舒舒不會的,對不對?」

    雲舒見她那可憐樣兒,只好乖巧的點頭。

    待冷靜片刻後,小姑突然站起來,走到水志誠身邊嘭一聲跪下,「二哥,我不要去沖喜,不要做寡婦,二哥你幫幫我吧」

    水志誠手忙腳亂的拉小姑,「你個死丫頭,我是你哥哥,又沒死跪什麼跪起來,快起來」

    李氏呸呸兩口:「什麼死不死的,咱們要活到九十歲了,小妹,起來再說,我們要是不幫你,怎麼會讓雲舒去給你報信兒?快起來吧」

    小姑聞言這才站了起來,大家靜了一會兒,李氏道:「小妹,李家要求提前成親,娘答應了嗎?。」

    小姑難過的點點頭。

    「她知道李家沖喜的事兒嗎?。」

    小姑搖頭,李氏詢問的望向雲舒,雲舒無辜道:「我說了,奶奶不信,舅奶奶說李家好、嬸嬸也說李家好,大家都不信」

    李氏搖搖頭,歎道:「就知道會這樣」

    小姑急道:「二嫂,李家送來五十兩銀子和幾大箱聘禮,還說陪嫁也全由他們出銀子和東西都送到院子裡了,這可怎麼辦啊?」

    雲舒恍然大悟,難怪劉氏那麼積極要把小姑推出去,原來是為銀子

    水志誠道:「我這就去找娘說清楚,讓她把聘禮都退回去」

    李氏瞪他一眼:「你忘了上次地契時你母親說的話?她會聽你的?」

    站起來的水志誠聞言像洩氣的皮球般坐了回去,大家均苦坐著愁眉不展。

    其實讓湯氏和水家幾兄妹相信李家沖喜並不難,怕就怕他們一時貪戀那聘禮和錢財,心甘情願將小姑送去沖喜

    當年定親時李家還只是個開小面攤的,又是湯陳氏牽的線。誰知自定親後,李家生意便越做越好,現在也算是略有資產的小富之家,李家三代單傳,那兒子更是寶貝得很。這樣的人家就算是嫁去沖喜,一般人家也是願意的

    李氏雖想到關鍵之處,卻不好開口,水志誠那榆木腦袋還在糾結著怎麼讓湯氏相信李家確實是要衝喜。雲舒早想到這個問題,絞盡腦汁想辦法,怎麼才能讓湯氏退聘禮?

    李氏歎口氣道:「小妹,要是…我說要是,娘知道李家確實是沖喜,你覺得她願意退嗎?。」

    水志誠立刻道:「怎麼不退?那可是小妹的後半輩子啊,娘肯定不會為了幾十兩銀子讓小妹去守活寡的」

    小姑雖只有十二歲,平時大大咧咧,但女人天生心思敏銳,李氏這麼一說,她立刻明白過來。小姑低下頭不說話,長長的劉海兒遮住了她的表情,雲舒分明看到她緊握的拳頭正在微微發抖

    三人商量一番,決定由水志誠去勸大姑派人去安樂鎮看看,小姑則去打探湯氏的心思。當晚水志誠接近子時才垂頭喪氣的回了家,李氏問:「他爹,怎麼樣?」

    水志誠勉強的笑笑:「勸了大姐一晚上,她總算答應派人去看看了」

    「唉那就好,來,坐下,我給你打盆熱水」

    李家娶親就定在本月十八,下聘時已是初九,大家焦急的等待大姑的消息,直到十五那天下午,才見大姑一個人匆匆的進了湯氏院子。

    雲舒這幾天、天天帶著小黃守在院門口,就等著大姑快點兒來個准信兒,沒想到她家那麼多人,打聽個消息居然也用了五天要是再不來,明天水志誠可就要親自去安樂鎮了

    雲舒一見大姑,便立刻將消息告之爹娘,他們放下手中的活兒,一家人齊齊跑到湯氏院門口聽牆角

    沒過多久,院子裡便聽到湯氏的大罵聲,然後是摔東西的聲音,還有小姑嗡嗡的哭聲、劉氏、周氏的低語聲、大姑小叔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熱鬧非凡

    雲舒聽不太清楚,乾脆從湯氏家門縫鑽了進去,偷偷爬到堂屋門口張望。

    只見堂屋內湯氏正怒氣衝衝的走來走去,時不時指著天邊跳來跳去的罵幾句小姑坐在椅子上嗡嗡的哭,大姑灰頭土臉的坐在一旁安慰;大伯小叔皺眉坐著不說話;只有周氏和劉氏不停地跟在湯氏身後說好話。

    轉了好一陣,湯氏總算轉累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拍桌子道:「阿珍,你敢保證這事兒絕對是真的?」

    大姑皺眉道「起初聽二弟說時,我也不相信,還罵了他一通,沒當回事兒。

    前天遇到張媒婆,聽她說王媒婆最近接了個肥差,又提到李家、水家,我便留了心,派人去打聽,沒想到真是那樣,聽說那小子已經暈迷半個月了,到現在還沒醒了。

    我怕出岔子,今天一大早便親自去安樂鎮走了一趟,確信無疑娘,您看怎麼辦?」

    「好好一個陳淑香連老娘這個二姐都坑,那賤人,在我面前又打包票又說好話,我還奇怪她怎麼比我還著急了那個賤人,老娘跟她沒完」湯氏氣得直拍桌子。

    劉氏趕緊上前一邊給湯氏拍背一邊勸道:「娘啊,您消消氣、消消氣啊,說不定舅母也不知情了,她畢竟是咱們親舅母,怎麼會來坑自己侄女了?」

    「哼,她娘家就在安樂鎮上,她能不知道?你少在這兒給她說好話說,你是不是也收了她好處?」

    「哎喲天地良心啊娘,我可是您親兒媳,您怎麼能這麼說了?舅母是長輩,我孝敬她就是孝敬您啊。我說她幾句好話,您怎麼就說我收她好處了?哎喲,冤枉死我了」劉氏誇張的大吼大叫,雲舒見她那模樣,心下確定,她肯定收過好處,哼

    「行了行了,別吵了給我滾開」

    「阿珍,你這就去找王媒婆,把親事給我退了」

    劉氏聞言,趕緊撲上去:「哎呀,娘小妹可是從小就與李家定親的,就這麼退了,以後怎麼辦啊?」

    周氏也著急道:「是啊,娘,小妹定親都快十年了,現在人家一生病,咱們就退親,這對小妹的名聲可不好啊村裡那些人最愛編排人家不是,說不定以後連咱們家雲秋都會編排上,還有二弟、三弟的孩子,娘,您可要三思啊」

    劉氏附和道:「對啊對啊,娘,不能退,退了咱們水家的名聲可就壞了,以後咱們的孩子咋辦啊?」

    湯氏聞言靜了下來,皺起眉本要出門的大姑也停了下來,猶疑的望向湯氏。

    怎麼辦?退還是不退?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12 PM

第七十三章 退不退(二)

    周氏、劉氏見大姑停下來,稍稍松了口氣,劉氏道:「娘,李家兒子現在雖臥病在床,說不定小妹一嫁過去就好了呢?不是菩薩都說沖喜就好?」

    湯氏有點兒動容,周氏道:「娘,三弟妹說得對,咱們小妹是有福之人,您看,他們李家一跟咱們家定親,生意就做大了,定是沾了小妹的光,這次小妹嫁過去,定能讓那李家小子立馬好起來」

    大姑嘀咕道:「又不是吃不起飯了,幹嘛好生生要去給人家沖喜?沖好了是好,充不好怎麼辦?」

    劉氏不滿了:「大姐,您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咱們家地雖不少,可就我跟志奇能下地幹活,一年守著那些莊稼,能有多少收成?咱們辛辛苦苦一年也不過十來兩銀子,給小妹湊嫁妝都不夠人家李家一出手就是五十兩、又送聘禮又包嫁妝的,哪家能有這麼大方?別人求都求不來了,這可是咱們小妹的福氣啊」

    周氏附和道:「可不是,小妹要是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等李家小子病好了,小妹就是大功臣,他李家不一輩子把小妹供著養著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湯氏臉色越來越緩,連一旁不感冒的大姑都被說動了,安靜的坐回到椅子上。雲舒心驚:遭了,這樣下去小姑嫁定了怎麼辦,怎麼辦?

    突然,小姑站起來,幾步奔到湯氏面前,嘭一聲跪下,然後腦門叩叩叩的直往地上磕,幾下過去,她腦門上立刻染滿鮮血

    剛剛反應過來的劉氏尖叫一聲跳開,周氏也嚇得捂著嘴連退幾步,其他幾人見狀呆了片刻。就那麼一愣神功夫,小姑又叩叩叩磕了好幾下頭,這堂屋可是用青石板鋪的地,幾息功夫,那地上、小姑額頭上全是鮮血

    湯氏驚叫一聲跳起來,拉住小姑,大姑、大伯小叔幾人也圍上來,合力將小姑拉起來,湯氏一邊哭著給小姑擦額頭一邊罵:「你個死丫頭,你要你嚇死你母親啊?大白天磕什麼頭?你母親我還沒死了」

    大姑示意大伯小叔將小姑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找來紗布藥酒給她擦拭包紮,小姑一邊掙扎一邊喊:「我不要嫁人,我不要衝喜,我不要嫁人,我不要衝喜……」

    湯氏這次總算沒有再那麼絕情,這小女兒是她快四十歲才剩下的老麼女,表面上時常呼來喝去,其實心裡最是疼她的凡是自己有的東西,都會偷偷給她留一份。現在見心肝女兒血流如注,自然心軟:「好,好,阿瓊別鬧,不嫁就不嫁,咱們不嫁人、不沖喜,不沖了啊」

    小姑聞言才慢慢停了下來,只是嗡嗡的哭。大姑一邊眼淚汪汪的處理傷口一邊心疼道:「哎喲,你個不要命的死丫頭,額頭都磕出洞來了,不想沖喜你就直說啊,這麼狠命磕,你真想讓娘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湯氏聞言想沖上去看,大伯趕緊安撫,讓她坐了回去。

    一旁的劉氏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哪裡甘心,她眼珠子咕嚕咕嚕直轉,還想上去勸勸湯氏,水志奇見狀一把拉住她,嘀咕道:「你找死啊,小心娘攆你回娘家」

    「可是,那麼多銀子……」水志奇趕緊捂住她的嘴,趁大家沒注意,悄悄將她拖出堂屋,他們匆匆的出來,差點兒撞倒趴在門口的雲舒。

    劉氏一肚子氣,見到雲舒就罵:「你個死丫頭,躲在這裡偷偷摸摸幹什麼?哦我說最近家裡的菜怎麼老是少肉,原來是被你這死丫頭偷吃了,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劉氏挽起袖子就要上來,水志奇趕緊拉住她:「哎喲,我的姑奶奶,娘正煩心了,你這時候鬧事,小心娘拿你撒氣」二人推推搡搡的回了自己屋。

    屋裡眾人忙活一刻鐘後才將小姑的傷口處理好,幾人各自坐回原位。

    大伯道:「娘,既然小妹不願意,這親事、咱們還是退了吧?。」大伯母不停的給大伯使眼色,可惜大伯一直拿後腦勺對著她,對她的頻頻秋波根本看不到

    湯氏皺眉道:「這親事是當年我回娘家時定的娃娃親,當時我見那小子聰明又討巧,跟那李家老太太也還算投緣,便交換了信物,哪知會有今日之事?唉都怪我」

    「娘,我今天去仔細打聽過,那李家早就開始準備親事了呢」

    「什麼?他們下定才幾天,怎麼那麼快?」

    「聽說,李家老太太怕我們這邊不同意,便事先找好了幾戶人家的好閨女以防萬一」

    湯氏一拍桌子:「混帳怎麼個以防萬一?」

    「說是…說是,我們若同意,立刻便迎娶過門;若不同意,便…便先納幾個妾」

    「什麼我女兒還沒過門,他就要納妾?還早就準備好了好個李家,哼」湯氏站起來在屋裡氣呼呼的走來走去,時而對著天邊罵幾句末了來一句:「我就知道李家沒一個好東西,跟那李如書一個德性」

    雲舒趴在門框上直撇嘴,那安樂鎮離舅舅家有二三十裡、八竿子打不著好不好?她望向院外,不知道李氏聽到沒有,聽到了肯定又要難過一陣子。

    待湯氏轉完了坐下,大姑道:「娘,要不…咱們先別退,她要納妾就先納,若是沖好了,以後咱們小妹還是少奶奶,若是沖不好,也免得嫁過去守活寡」

    「不行,阿瓊還沒過門就納妾,誰知道以後還會怎麼樣?」

    周氏忍不住了,插話道「娘,大姐說得對,他們納妾也是不得已啊,總比讓小妹去沖喜好吧?。」

    「沖什麼喜?直接退了」

    「哎呀,娘您聽我說,咱們既然知道李家小子病重,現在退親,人家說的不止是小妹的閒話,還會說咱們整個水家不仁不義,說不定還給小妹傳個什麼克夫的名聲,你讓她以後怎麼辦啊?

    這次讓李家納妾,咱們不退親,名聲上過得去。那李家小子要是沖好了,小妾雖有功,可畢竟只是小妾啊咱們小妹依然是少奶奶;若是充不好,克夫的就不是小妹而是那小妾,這樣咱們又保住名聲又能護住小妹,有何不可了?」

    幾人聞言均停下來思索,大伯點頭道:「恩,媳婦說得對,娘,就這麼辦吧不就是個妾」

    大姑也點頭道:「娘,弟媳婦說得有道理,咱們不能為了一時痛快,讓小妹背一輩子黑鍋啊」

    湯氏想了會兒,雖然對那妾還是很不滿意,不過目前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好如此了湯氏道:「阿珍,這事兒你去辦吧找王媒婆好好說說,別搞砸了」

    「娘,那聘禮退不退啊」橫空裡突然插出一個聲音。

    雲舒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劉氏是什麼時候跑到自己身後來的?看樣子她聽牆角也聽了有一會兒了

    劉氏笑呵呵的越過雲舒,走進堂屋,「娘,既然不退了,聘禮就留下吧我看那匹靛藍色的布料給您做身兒衣服正好,還有那匹青色的,給咱們志奇合適,我嘛就要那匹淡紅色的花布……」劉氏自顧自的安排著小姑的聘禮,全然不顧周圍黑臉的眾人。

    大姑看不過去了,道:「哎弟妹,你身上這件衣服布料好熟悉啊哎呀這跟我過年時送給小妹那匹好像啊?」

    「呵呵,大姐真有眼光,就是那匹,我看小妹用不完,放著怕長蟲,便問小妹要了些。大姐,看,這衣服我穿著好看吧唉真是謝謝大姐了,下次有好的大姐可別忘了我啊」

    大姑原本想臊臊劉氏,沒想到人家最會順杆兒爬,這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雲舒樂得差點兒沒笑出來,總算遇上對手了,嘻嘻

    大姑哼一聲,嘀咕一句「沒臉沒皮」

    劉氏毫不介意,還故意扯扯衣服,四處摸摸:「唉這腰身要是再松些就好了」

    一旁的周氏鄙夷的撇撇嘴,轉過臉去。

    湯氏黑著臉道:「阿珍,你找人把那些聘禮都送回去,五十兩銀子一會兒跟我去取,你跟王媒婆說我們阿瓊太小,我要留她幾年,要成親也得及笄以後再說」

    「哎,哎娘,人家送上來的東西又送回去多不好看啊要不讓大姐重新置辦些送過去?這樣咱們多有面子,免得被那李家瞧低了去這些就留下吧娘,怎麼樣?」

    大姑氣得直喘粗氣,她深呼吸幾口,冷冷道:「三弟妹,我重新置辦也可以,你打算給我多少銀子啊?」

    「哎呀,大姐,咱們不是一家人嘛,算那麼清楚幹嘛?小妹不也是你親妹妹?置辦點兒嫁妝不是應該的嗎?。」說完轉身嘀咕一句:「又不是沒錢,哭什麼窮啊?」

    大姑氣得吹鬍子瞪眼,她雖長得五大三粗,要比嘴皮子還真磨不過劉氏。

    「好了,別說了」湯氏一拍桌子,站起來,往屋外去「阿珍跟我來」

    「哎,哎娘,您別走啊那聘禮就留下吧,啊……」劉氏追著湯氏出了堂屋。

    大伯一家見事情已經定下,便回家去了,留下小姑一人坐在那裡發呆。

    雲舒輕手輕腳的進去,拉拉她的手指「小姑、小姑」

    小姑呆呆的看向她,雲舒掛起天真的笑:「小姑不用沖喜了,真好」

    小姑聞言淡然一笑,雲舒卻覺得那笑中並無喜意,卻滿是悲涼唉小姑長大了雲舒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靜靜的偎在她身邊陪著她。

    當天下午,大姑便去找了王媒婆,將聘禮、禮金全退了李家自知理虧,也沒有為難,只是喜事照樣進行,十五那天李家同時娶了兩個小妾。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26 PM

第七十四章 豐收的煩惱

    自那次沖喜事件後,小姑變得沉默寡言,每天只顧低頭幹活,有空便躲進屋裡做繡活兒,雲舒想找她一次都挺難。雲舒認為小姑應該是傷了心,正躲起來療傷了,罷了罷了,暫時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吧

    去年端午李氏從李賢賓家抓來的小豬喂到去年年底就長到了兩百多斤,夫妻倆殺了一頭賣了一頭。殺的那頭、豬肉自家一半,給舅舅家送去一半,就當還了豬仔錢,賣的那頭因年關豬肉漲價,自然也得了個好價錢,一共賣得一兩五錢銀子。

    年前年後那段時間老爹照例進城打工,湯氏自上次放過狠話,就沒跟雲舒爹娘說過話,這次打工還算順利。

    只是這次過年去做短工的人顯然多了不少,老爹從年前半個月忙到年後半個月,一共才得三兩五錢銀子,比起去年少了大半,不過李氏夫妻卻很滿足,辛苦是辛苦了些,但一個月就能掙兩頭大肥豬的工錢,這麼好的事兒還有什麼好抱怨的了?

    雲舒家右側後山開出的那一大片荒地,年初時李氏夫妻本打算整出來種點兒莊稼的,翻了幾塊後發現泥土還是有些貧瘠乾澀,種了也未必會有收成,便決定再養一年,依然灑上水花生,多抓了幾頭豬仔回來養。

    雲舒家地少,閒時相對較多,水志誠一有空便進城做工,除大虛小虛日固定去方大嫂那兒外,他也成了王記布莊的固定送貨員,收入比方大嫂那兒還多,一個月下來居然也能有個四五百文。

    李氏的繡活兒忙一整天也只能繡出一兩條帕子,最多不過四五文,又傷眼睛又浪費時間,現在李氏除了給家人做做衣服縫縫補補外,基本不動針線。

    自從家裡有了那一大片水花生地後,她便把大半心思放到了飼養牲畜上,今年年初一下子就抓了六頭豬仔回來,端午時又抓了四頭,那雞更是養了四五十只。

    這裡的豬肉通常有三個時段會漲價:過年、春耕、秋收;八月收稻子時,雲舒家年前抓來的六頭豬仔就已經長成二三百斤的肥豬,李氏一頭不剩的全賣掉,一共得銀九兩。

    拿到錢的雲舒一家集體圍坐到主屋裡,將銀子擺在正中央的桌子上,李氏和水志誠望著那堆銀子發呆,雲舒更是恨不得撲上去將銀子全抱進懷裡

    大家呆愣半晌後,水志誠道:「她娘,咱們有十…十兩銀子了?」

    李氏呆呆的看看水志誠,又看看那堆銀子:「好…好像是吧」

    雲舒樂了,自己這對傻爹娘,莫非他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嘿嘿,我來試試,於是她站到椅子上,伸出小爪子,慢慢接近那堆白花花的銀子

    到了、就要拿到了,雲舒吞吞口水

    「啪」李氏拍雲舒爪子一下「鬼丫頭,不許亂動,你母親我還沒看夠了」

    雲舒委屈的縮回爪子揉揉,嘟囔道:「說我財迷,你還不是一樣?」

    李氏聞言,眨眨眼:「我就是看看,哪像你,見了銀子就想往自己兜裡揣」

    「娘,銀子不往自己兜裡揣,還外別人兜裡送啊?」

    李氏板起臉,瞪雲舒一眼,「這丫頭,越大越不聽話了」

    雲舒嘟起嘴不以為意李氏站起來,將先前存下的銀子銅錢全翻出來,倒在桌上,加在一起居然有十四兩銀子了

    「他爹,你看,咱們家這麼多銀子了」

    「嘿嘿,是啊是啊好多啊」

    「咱們今年多買點兒糧食吧?。」

    「好啊好啊」

    「要不,咱們把房子也重新蓋蓋?」

    「好啊好啊!」

    「那咱們蓋幾間房子好了?」

    「好啊好啊」

    雲舒母女齊齊望向水志誠,見他依然呆呆的望著銀子,那魂兒不知飛到哪兒去了李氏好笑的拍他一掌:「他爹,醒了」

    「好啊好啊」

    雲舒見老爹這呆傻樣兒,樂得哈哈大笑水志誠聞聲醒來,莫名其妙的望向雲舒母女:「她娘,怎麼了?笑什麼?」

    李氏道:「難怪舒舒從小就那麼愛錢,原來是跟你學的」

    水志誠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嘿嘿,是啊是啊」

    李氏聞言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家人樂呵呵的開始商量買多少糧食?蓋多大房子?種什麼莊稼、養幾頭豬?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好不熱鬧。雲舒覺得今天是穿越以來最美好的一天活著真好有飯吃真好、有房子住真好什麼都好這天她連睡覺都是嘴角掛笑的

    得了銀子的李氏夫妻首先便去舅舅家買了十石穀子回來,然後籌畫著怎麼蓋房子。

    聽到消息的周氏和劉氏眼紅的不行,周氏、劉氏兩家忙活了一陣,把雲舒家屋後那片斜坡地上的大樹小樹砍得精光,一砍完便拉村長來丈量土地。

    村長一見那地就直皺眉,一則那地不管適不適合開荒,他們全砍了;二則開荒也是有一定標準的,登記造冊前得把土地整理出來,可他們那地上全是樹樁樹根、雜草遍地、亂石成堆,怎麼也不像整理過的樣子

    於是村長道:「志奇媳婦、志華媳婦,不是我這老兒眼刁,可你們這地不打理乾淨,是不能丈量登記的」

    劉氏道:「哎呀,村長,咱們家這兩天不是有事兒嗎?一有空肯定打理,聽說辦地契要些時間了村長,咱們都是水家人,你就先幫咱們量了吧」說著塞了個紅包到村長手裡。

    村長娘子雖愛錢,背地裡常收紅包,村長心下明白,常睜隻眼閉隻眼,可他自己卻很愛惜自己羽毛的,從沒親手收過別人一分一毫,今天這劉氏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落他面子,村長立馬就白了臉。

    「志奇媳婦,荒地必須打理好了才能量,那是規矩,官府是要核查的,出了岔子我可擔待不起,你打理好了再來找我吧」說完將那紅包扔回劉氏懷裡,轉身就走。

    劉氏本是個吝嗇之人,今天好不容易忍痛包了一百文給村長送禮,沒想到事兒沒辦成還遭了白眼,劉氏在半山腰上呆愣一陣,等反應過來,村長一行都快走得不見人影了

    周氏不滿的嘀咕她幾句也回去了劉氏受了氣回去對著水志奇大發脾氣。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是湯氏去找的村長,才把土地給量了;後來又讓大姑找門路送了不少錢,前幾天才拿到地契

    周氏比較精明,她背地裡去給村長娘子送了不少禮,又讓娘家嫂子幫忙,去年年底就拿到地契了,不過這事兒除了水志華外,沒人知道

    劉氏見雲舒家好不容易開出來的地種什麼不好、居然拿去種那野草,原本很是不屑的,不過去年年底雲舒家賣的那頭大肥豬得了一兩多銀子,她就眼紅了拉著水志奇天天跑去後山忙活,連過年那幾天都不得休息,地契雖沒拿到,她家那片地卻是整理出來了,也種上了水花生

    今年也養了兩頭豬,當然豬都是小姑和湯氏養,她只會站在豬圈前指指點點、抱怨不停。今年秋收雲舒家賣豬,她家也賣,只是雲舒家的豬要肥些重些,得的銀錢自然多些。

    收湯氏家豬的屠戶正好也是收雲舒家豬的那人,劉氏軟磨硬泡硬是問出了雲舒家賣得多少銀子,她自己兩頭豬只賣了二兩五錢銀子,雲舒家卻賣了九兩銀子這可把劉氏眼紅壞了

    於是她一有機會便在湯氏面前說雲舒家掙了多少多少錢,末了總會來一句:「娘,您看二弟家半年就能得十幾兩銀子,一年才給三百文贍養費,實在太少了哪有這樣做兒子的?照我說,讓他們一年出五兩銀子都不為過你說是不是,娘?」

    湯氏雖嘴巴討嫌脾氣醜,卻也硬氣,當初放了那樣的狠話,其實她一回家就後悔了。可自己是老娘,說出去的話怎麼能收回?要收回也該是兒子主動來示好才是

    可雲舒一家自那次以後,除雲舒偶爾去找找小姑,李氏夫妻卻從不踏入湯氏小院半步,連過年過節都沒去。禮錢倒是送來了,全是雲舒送的湯氏對此很不滿意,現在要她去要贍養費,打死她也拉不下那個臉

    對於劉氏的風言風語,湯氏起初還會板著臉訓斥一番,多幾次就當她在放屁,讓她一個人自說自話,誰也不搭理她。

    劉氏在湯氏那裡得不到回應,自然不會甘心,便自己跑去水志誠。

    這天,雲舒正在院子草堆便轉來轉去撿雞蛋,「喲小雲舒,忙什麼了?你爹在家嗎?。」

    雲舒聞聲望去,見劉氏正自己推開院門進來。

    李氏聞聲出來,見到劉氏有些奇怪,自家與湯氏家已經一年多沒來往了,她來幹什麼了?

    劉氏自顧自的坐下,東拉西扯一番,最後回歸正題:「二嫂啊,聽說你家這次賣豬一下子就賣了九兩銀子啊哎喲,我的天啊九兩了咱們家一年的穀子也不過這個價錢」

    「弟妹說笑了,我們家沒地,那豬養了一年,除去喂豬的糧食和豬仔錢,得銀也不過三四兩而已哪兒能跟弟妹家的地相比?」

    劉氏撇撇嘴,「二嫂,你家豬不都喂水花生,哪需要什麼糧食?唉不說這些了上次阿,李家來提親,聘禮加禮金嫁妝起碼有七八十兩銀子了,可小妹就是不要,真是可惜了唉這小妹真是的,這麼好的人家不嫁,以後誰給她準備嫁妝啊?」

    說完她眼睛瞟瞟李氏,「二嫂,小妹待不了兩年就要出嫁了,你看二哥是不是該出些嫁妝銀子啊?」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28 PM

第七十五章 無妄之災前夕

    說完她眼睛瞟瞟李氏,「二嫂,小妹待不了兩年就要出嫁了,你看二哥是不是該出些嫁妝銀子啊?」

    李氏愣了一下,片刻後笑道:「這是自然,只是現在小妹才十二了,不是還有兩年嗎?她籌備嫁妝時,該添什麼我們自然一樣不會少」

    「呵呵,二嫂何必這麼客氣?東西就不用了,你直接添銀子,我們自會去買,那銀子......」

    「等小妹定好了日子,我們自會準備」

    劉氏撇撇嘴,小姑一時半會不可能出嫁,這條路走不通。劉氏只好將話題轉到湯氏身上:「二嫂啊,你們過年怎麼也不來個人啊?哎呦你沒看到娘那臉色哦嘖嘖真是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對這個問題,李氏不好搭話,只好低頭自顧自的縫衣服

    劉氏時時留意著李氏臉色,「其實啊,娘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怎麼可能說不認就不認了呢?你說是不是,二嫂?」

    劉氏拉著李氏胳膊直搖晃,那針差點兒紮到肉裡,李氏掙開手,「弟妹,小心兒點,待會兒紮著你了」

    劉氏一把拽過李氏手中縫補的衣服,「哎二嫂,我跟你說正事兒了你們什麼時候去看看娘啊?都說母子沒有隔夜仇,這都過去一年多了,再大的恩怨也該過去了吧?。」

    「這個,我做不了主,得問志誠才行」

    「哎呀,二嫂,你們家不就你做主啊?你答應了,二哥肯定答應怎麼樣?什麼時候去?」

    雲舒見劉氏又要耍賴,眼珠一轉道:「娘,大姨借錢,都借走了,我想吃糖葫蘆」

    李氏聞聲看向雲舒,見那小丫頭對著自己直眨眼睛,立刻會意。她苦著臉拉起劉氏的手道:「唉弟妹啊,我們也想去看看娘,順便準備幾樣像樣的禮」

    劉氏一聽立馬樂開了花,「對啊對啊,最好能準備匹上好的綢布,唉娘活這麼大歲數,還沒穿過幾件綢布衣服了她一看你們那麼有誠意,肯定高興」

    李氏表情滯了滯,她抽抽嘴角,調整片刻道:「唉弟妹真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是……」

    「什麼?」劉氏伸長脖子瞪大眼睛望著李氏。

    「只是,弟妹,你也知道我們家沒水田,每年吃的穀子都是從我大哥那裡買的,這次賣豬得了些錢,志誠一高興就買了十石穀子,這一下子就花去四兩多銀子」

    劉氏痛心的錘錘腿:「哎喲,二嫂,你們真是捨得哦,三個人怎麼吃得完十石穀子?不是還剩了幾兩嗎?買匹綢布夠了」

    李氏皺眉道:「唉誰知我剛買完穀子,我大姐就說要蓋房子,又找我借錢,當初咱們家沒房子住時大姐夫出了不少力,我也不好不借啊」

    「那…那借了多少?」劉氏緊張的追問。

    「就留了二百文,其餘全借了。」

    「全借了?」劉氏聲音陡然拔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似乎那錢就是她的一樣。

    李氏點點頭,「弟妹啊,你看我們給娘準備點兒什麼好了?二百文可是我們一家子一個月的花用呢,最多只能拿出五十文孝敬娘了,唉不知娘會不會嫌少?要不,弟妹啊,你先借我點兒?等我有了再還你?」

    劉氏聞言臉色一變,她敷衍幾句便站起來「呵呵,二嫂,我還有點兒事,先回去了,你忙啊」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

    這時水志誠正好從城裡回來,老遠便見劉氏臉色難看的出了自家院門。水志誠以為她又來找麻煩了,心急的緊跑幾步,沖進院子:「她娘、舒舒」

    院子裡雲舒母女正抱成團兒蹲在地上,這可把水志誠嚇到了,他立刻扔下扁擔,沖了過來,「她娘,怎麼樣?哪兒疼?舒舒,有沒有傷著?快給我看看」

    水志誠緊張的將雲舒母女拉起來查看一番,雲舒母女則好好的站著讓他看,待水志誠檢查完了,沒發現有任何不妥處,「你們沒受傷啊?」

    「哈哈~~哈哈哈哈~~~~~」雲舒母女笑成一團兒,又蹲到了地上。

    水志誠不明所以,坐到一旁待二人笑夠了才問清緣由。

    李氏道:「咱們舒舒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以後咱們就用這辦法對付她,看她還敢不敢來」

    一旁的水志誠沒笑反而沉默不語,二人看他表情凝重,漸漸停了下來,雲舒知道老爹肯定又在想湯氏的事兒。唉現在雲舒也不知道這奶奶到底是好是壞,雲舒見人無數,卻看不透湯氏到底是哪類人?也許她哪類都不是,應該是個矛盾體,或者叫做有多重人格?

    與湯氏決裂這一年,雲舒家過得還算順利,小是非在所難免,大衝突卻沒有過。雲舒可不想再過那種三天兩頭被人罵上門的日子,就當自己自私吧,絕不能讓老爹去看湯氏作為妻子的李氏自然也明白水志誠的心思,照雲舒對她的瞭解,她的想法肯定跟雲舒一樣。

    「她娘,要不……」水志誠皺著眉抬起頭為難的欲言又止。

    「別說了,他爹,我做飯去,你去後山割些水花生回來吧」她站起來,端著針線框子進了主屋。

    雲舒見水志誠依然坐在那裡發呆,便跑過去拉拉水志誠袖子,道:「爹爹,我要住大房子、大院子,就像奶奶家、伯伯家那樣的」

    水志誠聞言一愣,他尷尬的笑笑,抱起雲舒,讓她坐到膝蓋上:「舒舒為什麼想住那樣的大房子?」

    「因為…因為奶奶家、伯伯家,都有大房子,我們家沒有」

    水志誠皺起眉,氣壓偏低,顯然老爹現在心情很不好看來他對湯氏分家一事並不是沒意見,他心裡應該還是有些不滿的吧?

    水志誠放下雲舒:「舒舒乖,爹爹要去割草了」

    雲舒看著他背著大背簍上山,那原本強壯堅實的背影現在卻顯得有些蕭瑟雲舒心裡歎氣:老爹啊,別怪我揭你傷疤,你回去認了奶奶、咱們就沒有安寧日子了啊

    另一邊,沒能從李氏那裡撈到好處的劉氏,氣鼓鼓的回家,沖進屋子摔上門生悶氣,她心裡早把雲舒一家咒駡了千遍萬遍

    劉氏想來想去總覺得不甘心,她翻出那張新辦下來的地契,上面的名字一半是水志奇的、一半是她的。她雖不識字,但這地契她偷偷拿回娘家讓劉家成幫忙看過,並且花了一天時間硬是把她自己的名字記了下來。

    現在劉氏一有空除了數銅板外,另一最大愛好就是捧著那張寫著自己名字的地契樂呵她小心的抱著地契在床上滾了兩圈,停下來,望著帳頂

    「哎要是能再多些地就好了,到時候再種滿水花生,讓娘和小妹一年養它十頭豬,一頭一兩五錢,十頭就是十五兩天啊十五兩,要是能養上二十頭……」劉氏大字不識幾個,算數卻挺麻利,她越算越開心,似乎眼前就堆著座金山銀山

    半晌後,劉氏突然坐起,自言自語道:「對要賺銀子就得有更多地,買地太貴,開荒划算」劉氏嘗到了開荒的甜頭,盤算著村裡還有哪些地方可以開荒?

    她將能想到的地方一一過了一遍,晚上又拉著水志奇問來問去,非要他去打聽哪些山林是無主的?哪些地方可以開荒?

    第二天,劉氏早早起來,匆匆刨兩碗口飯便出了門。湯氏奇怪,以前每次吃飯劉氏都要嘰嘰咕咕半天,不是說人閒話就是抱怨這不好吃、那不好吃,自己卻要吃幾大碗,今天這是怎麼了?

    「志奇,你媳婦幹什麼去了?」

    「不知道,可能是去她娘那裡了吧?。」

    湯氏拉長臉,敲幾下碗,罵道:「真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當初老娘真是瞎了眼;志奇,你也不管管你媳婦……」

    湯氏又嘮叨開了,小姑一言不發低頭吃飯,水志奇時而敷衍幾句,吃完飯便扛著鋤頭出門了

    劉氏一出門,便四處轉悠,東晃晃西逛逛,先是到了作坊院子,一聽說作坊院子後山山林無主,她便立刻沖了上去。

    那麼難走的山路,周圍全是半人深的雜草樹叢、地上多是亂石蟲蟻,她圓滾滾的身子居然能在其間麻溜的穿來穿去即便衣服被掛破幾處、即便時不時摔上幾跤、即便滿身狼狽弄得像個叫花子,她依然能哼著小曲兒,勇往直前的在亂石雜草中穿梭。不得不說:金錢的魅力是強大的

    幾個上山割草的婦人初見她時以為遇到了瘋子,紛紛躲到巨石後看了半晌,才認出劉氏,一婦人問:「志奇媳婦,你幹什麼了?」

    劉氏開玩笑道「我找銀子了」

    眾婦人聞言臉色蒼白,打個冷戰、一溜煙的跑了,當天下午作坊院子便傳出劉氏得了瘋魔症的流言。

    不過流言這東西對劉氏是沒有絲毫影響的,上午的考察雖不是很滿意,但還是有些收穫的,作坊院子後山那片,亂石雖多,可只要好好打理,還是能開出幾畝的。

    中午,劉氏樂呵呵的回家,心裡盤算著下午去對面山腰看看,明天去隔壁山腰看看……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29 PM

第七十六章 無妄之災(一)

    接下來的連續幾天,劉氏每天早早出門,中午回來打一頭,一吃完飯又跑出去,直到天擦黑了才回來。

    湯氏問過她幾次在幹什麼,她都神秘兮兮的笑而不語。直到第四天晚上,劉氏一吃完飯便將水志奇拉回房間,關好門窗。

    「志奇,來來,我跟你說,我這幾天把咱們村走了個遍,找到不少荒地了」

    「你這幾天早出晚歸就是去看荒地?」

    「是啊有地才有銀子啊」

    水志奇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知道今天不聽她說完,別想睡覺,便乖乖坐到桌旁,「說吧都有哪些地方?」

    「嘿嘿,最近的就是作坊院子後山那片,可惜亂石多了些,又沒多少水,不過咱們好好整整,還是能弄出十來畝的;

    然後就是我娘院子後面半山腰那片,那地方好,地勢平、有水源又向陽還沒石頭,只要把樹根清理乾淨就行了;還有就是大雜院後面半山腰那片,跟我娘後面那片很像,也是好地;

    張家院子後山也有一片,可惜全是沙地;啊,對了靠近雲霧山那邊好大一片,據說都是無主的山林了,起碼有個幾百畝了,咱們要是能把那塊開出來就好了」

    水志奇越聽越皺眉「你一個人還跑到雲霧山那邊去了?」

    「是啊看你母親子厲害吧?我連村長後山都去看了呢可惜那山林是村長家的哼,那死老頭兒,平時裝得一本正經,還不是偷偷摸摸占地盤」

    水志奇煩躁的揮揮手,「行了行了,你別東竄西竄的,咱們家那麼多地還不夠你種?開那麼多地出來誰去種啊?你還捨得請短工不成?」

    「誰說開出來就非得種了?我就只種水花生,養它幾十頭肥豬,不也一樣是錢?」

    「養豬?得了吧?家裡那幾頭豬、你什麼時候去看過一眼?還不是娘和小妹在伺候咱們家也沒那麼多地兒養豬,你別成天想東想西的,小心哪天娘真把你攆回娘家去」

    「她敢」劉氏一梗脖子,水志奇不理他,爬上床睡覺去,不管劉氏怎麼搖他晃他,就是不理,要麼就是潑她冷水

    劉氏坐在一旁生了會悶氣,末了一拍桌子「哼老娘就不信了,沒了你老娘就開不出那些地?到時候看你眼紅不眼紅」

    第二天一大早,劉氏連飯都沒吃就氣呼呼的出了門,水志奇像沒事兒人一樣自顧自的吃飯,湯氏道:「志奇,你媳婦又怎麼了?」

    「沒事兒,她剛才說要去娘家住幾天,娘,別管她,過幾天她自己就回來了」

    湯氏看水志奇那樣子,問也問不出什麼,也就隨她去了。

    劉氏一大早氣衝衝的出門,直直向自格兒娘家去,當然這娘家是她親娘家。

    劉氏親生父親劉洪文早已去世,劉氏大哥劉家成和二哥劉家華兩兄弟一成親便分了家,劉大娘半年跟大兒子、半年跟小兒子。其實他們家一共也才五間土牆屋、沒院牆;廚房是兩兄弟共用,各自搭了棚子養牲畜,日子過得很是拮據。

    不過這兩年劉家成跟他舅舅學了些醫術,就要出師了;劉家華學了好幾年的木匠,現在也可以自己接活兒了,兩家條件正在好轉中

    劉家成的女兒劉彩燕已經一歲多了,今年上半年劉家華的媳婦生了個兒子,取名劉彩平,現在才幾個月,於是劉大娘現在的主要任務便是負責照看兩個孩子。

    劉氏沖進娘家院子時,劉大娘正在給兩個孩子餵飯。那女娃雖一歲多,卻特別愛哭,一見劉氏氣勢洶洶的模樣,立刻嚇得哇哇大叫,那聲音又尖又細,聽得讓人格外煩躁。

    劉氏不耐煩的對小女娃吼道:「哭什麼哭?再哭把你扔出去喂狼」這下小女娃倒是安靜了,卻把她娘招了出來。

    劉彩燕的娘唐氏長相有些怪異,就像餓了幾大個月剛剛逃荒出來的難民似的,臉色蠟黃、全身瘦成皮包骨,以至於她那雙賊精賊精、不停溜溜轉的眼睛顯得分刺眼,這樣的唐氏跟白胖的劉氏站一起簡直是組反義詞

    「怎麼了,小妹?大清早的,我家女兒惹著你啦?」唐氏懶洋洋的走出來。

    「呵呵,哪能啊,大嫂,才起來啊?」

    「是啊,怎麼,小妹,有事兒?」

    「是啊,好事,大好事」劉氏經唐氏一提立馬想起開荒的事兒,她滿臉堆笑幾步竄過去,挽起唐氏的胳膊就往裡拖:「大嫂,咱們進去說,絕對是大好事」

    劉大娘看著自己那姑嫂倆興致勃勃湊在一起極不搭調的姑嫂倆,嘀咕一句:「大清早的,搞什麼名堂?」

    劉氏將唐氏拖進屋裡,道:「大嫂,你想不想家裡多些地?」

    「當然想啊?誰家還會嫌地多?可那地一畝就要三四兩銀子,水田一畝七八兩,就算有銀子買人家還不賣了,哪兒去弄什麼地?」

    「唉大嫂,這你就不懂了吧,要有地並不一定要買哦」

    唐氏一聽,立刻來了興致,她站起來「哦小妹有什麼辦法?先說好,那些強搶豪奪、殺人放火的事兒我可幹不來啊」

    「哎呀,大嫂,你說什麼了?你別看我長得壯,我連自己的血都暈,哪敢幹那事兒?我的辦法自然是正大光明的。不過,大嫂,你得了我辦法,得去幫我幹幾天活兒,行不行?」

    湯氏眼珠一轉,衡量一下,「只要你辦法可行,幫幾天忙沒問題」

    劉氏便將如何開荒、丈量、取地契等等一系列過程說了一通,有了上次的經驗,又有了這幾天的考察,劉氏倒是說得頭頭是道,很有幾分道理。

    劉氏道:「地我已經看好了,你們屋後半山腰那片山林就是沒主的,起碼能開出個二十畝左右,你們家和二哥家每家十畝,那地怎麼開我有經驗,我先幫你們開出來,你們再幫我去開,如何?」

    唐氏衡量一番,答應了下來。

    劉氏又去找二哥劉家成,用前面說服唐氏那套,很快便讓他們夫妻也答應了下來。

    至於劉大娘那裡更好說,劉大娘本是個普通的農家婦人,老老實實過了大半輩子,辛苦拉扯大幾個兒女。家中地少一直是她心中一大遺憾,一聽有這種好事,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還主動攬下帶孩子、做家務送飯的活兒。

    既然拉了大哥二哥,自然不能漏了大姐,劉氏又去大雜院說服了劉大姐,並說好大雜院後面半山腰的那片荒地他們倆一人一半。

    劉家幾兄妹分配好任務便開始幹活。劉家成兄弟開的那片就在趙家院子左側面與另一小山交叉相連處,因那裡是本村與鄰村交界處,在那地界並不是很明確的地帶,一般人家怕惹麻煩,即便動動心思也沒人敢真去開荒。

    這倒便宜了劉氏兄妹,地界不明,另一層意思就是誰先占誰得這裡進展很順利,幾人幹勁十足,只花了十來天時間便真的將那一大片樹林都開了出來,挖完樹根便請村長來丈量。

    村長一看那地界,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蚊子,幸好唐氏極會看眼色,又巧舌如簧,村長還沒開口,她就又打包票又保證的。

    村長無奈,心想這地開都開出來了,反正地界不明,給自己村的人總比給別村的人好吧,便勉勉強強給他們丈量了。當晚唐氏就拉著劉家華媳婦閔氏跑去給村長娘子送了禮,那地總算定了下來。

    接著就是劉氏看重的那片林子了那林子在大雜院背後半山腰處,大雜院在作坊院子對面,離雲舒家這邊並不遠。

    大雜院雖只有十來戶人家,卻有七八個姓氏,所以稱為大雜院。劉大姐家就在大雜院中,夫家姓趙;其中還有戶姓水的人家,那家女兒只比雲舒小一個月,名水雲香,她爹水雲海,母親也姓李,與雲舒娘李氏挺投緣,雲舒以前也吃過雲香娘的奶。

    劉氏看重的那片林子據說以前是有主的,原主家姓王,十年前兒子被抓壯丁死了,未成年的女兒生病死了,娘子難產母子雙亡,就剩一四十多歲的光棍男人。

    某天晚上突聞他大哭大笑到半夜,第二天他家房門大開,屋裡亂糟糟像是被洗劫過一般,家裡沒一個人影。村人對他的傳言很多,有的說他死了,有的說他發了大財,有的說他重新娶妻生子就住在雲霧城裡。

    劉氏才不管那王某某如何,只要那地無主就行,準備好一切,劉氏兄弟姐妹姑嫂便開始砍樹林,樹木砍完後就是挖樹根除雜草,一切進展順利。

    這天劉氏挖累了,跑到地邊去喝水,才喝兩口,突見旁邊蹲著個瘦巴巴的花發老頭兒,劉氏嚇了一跳。待看清那老頭兒確實是人後,她站起來,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罵道:「死老頭兒,大白天的,你蹲這兒幹嘛?」

    老頭兒不說話,劉氏又罵了幾句,老頭兒依然不說話,連動都不動一下,劉氏有些害怕,放下竹筒就想跑。

    「你是誰家的?」老頭兒突然開口。

    「什麼誰家的?」

    「你這地是誰家的?」

    「干你屁事」

    「誰家的」老頭兒抬起頭,目光幽幽的望著她,劉氏心裡發悚,只得老實回答:

    「水…水家的」

    「哪個水家?」

    「水…水志……」說到這裡劉氏眼珠一轉:「水志誠家」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37 PM

第七十七章 無妄之災(二)

    「小妹、小妹」劉氏聞聲看去,見大哥劉家成正向自己跑來,她心下松了口氣,再回頭看那老頭子,咦沒人

    劉氏緊張的東張西望一番,還是沒人她腦中嗡嗡作響,臉色蒼白,張大嘴望著方才老頭兒蹲的地方說不出話來。

    「小妹,你幹嘛了?」劉家成過來推推劉氏。

    劉氏一驚醒,立刻尖叫起來,「啊~~~大哥,有鬼、有鬼啊」

    劉家成被劉氏叫得一激靈,他緊張的往四周看看,一切如常,「小妹,大白天的,哪有什麼鬼啊?」他話還沒說完,劉氏便嘭一聲倒在了地上。

    劉家成嚇一跳,立刻將另外幾人叫過來,將劉氏放好,給她把脈,摸了良久也沒得出結論,這可急壞了劉大姐,她不停的問:「怎麼樣,怎麼樣?」

    半晌後,劉家成才放下劉氏的手,滿臉笑容道:「大妹別急,是喜脈」

    「喜脈?喜脈真的是喜脈?」劉大姐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劉氏嫁到水家都快兩年了,還沒懷上,她和劉大娘早就急得不行了,還曾逼著劉家成給她開個懷孕秘方這下好了,阿彌陀佛,劉大姐跪下就拜

    劉家眾人自然也為劉氏高興,劉家成將劉氏掐醒,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時,劉氏卻沒怎麼開心,她還想著剛才那老頭兒是人是鬼?眾人見狀便將她送了回去。

    本不想搭理劉家眾人的湯氏突聞劉氏查出喜脈,立刻沖了出來,直喊小姑端椅子、煮荷包蛋,自己則圍著劉氏噓寒問暖,時不時的瞄瞄劉氏肚子。劉氏本來就胖,不懷孕那肚子也挺大,不過那礙眼的大肚子現在在湯氏眼裡可是個好東西,就似那肚子有多大、她孫子就有多大般,心裡喜滋滋的,樂得合不攏嘴

    劉家眾人見狀也放了心,準備回去。回過神來的劉氏立刻站起來:「大哥大姐,別走啊,我那地怎麼辦啊?」

    湯氏道:「什麼地不地的?快坐下、坐下,可別累著我寶貝孫子」

    「不行啊,娘,那地可好了,我們都開完大半了,就差收尾丈量了,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劉大姐見狀,只好道:「小妹,你就放心養著,有我們了,剩下的我們會整完的」

    「那好啊,大姐,別忘了我那一半啊」

    「行、行,我是你親大姐,還能坑你不成?」

    劉氏又嘮叨一番,才放眾人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劉氏便天天坐在院子裡曬太陽養膘,時不時望向斜對面半山腰自己的那片荒地,美滋滋的坐著發財夢

    在劉氏眼裡,這些天應該是她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吧?婆婆對自己和顏悅色噓寒問暖細心照料,小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著自己,相公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娘家哥哥日子越來越好過,自己的荒地也快開出來了啊一切都那麼順心那麼美好要是這被子天天都過這樣的日子該多好啊

    雲舒一家安安靜靜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每天雖然忙碌卻也充實快樂,對劉氏一家開荒之事一無所知。

    這天,村裡突然來了幾個紅衣黑帽的官差,幾人從雲舒家門前幾十丈外的大道走過,引起周圍行人一片側目,紛紛議論著誰家要倒楣了?

    雲舒在自家院門前玩,遠遠的也看到了那群人,心下奇怪,最近村裡沒出什麼事兒啊,那些官差來幹嘛?

    幾個官差走走停停,時而跟旁邊的路人說說話,起初雲舒不覺得什麼,只當他們是問路。可多幾次雲舒發覺有異,為什麼每個跟官差說話的人都怯生生的對著自家的方向指指點點了?莫非出了什麼事兒?

    雲舒仔細回想,最近幾天爹爹除了進城做工沒去其他地方啊?李氏和自己天天在家飼養牲畜,更不可能犯事兒,怎麼回事?

    雲舒見那官差果然往自家方向走來,她心下一急,立刻沖進自家院子,大喊:「娘,娘啊出事了,出事了」

    正在廚房煮豬食的李氏跑出來,「怎麼了?」

    雲舒指指院外:「來了幾個官差」

    「啊?什麼官差?」

    「水志誠」院外突然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李氏和雲舒嚇得一哆嗦。

    「水志誠,出來」官差一拍院門,那竹子院門便向內倒下,李氏呆愣片刻,深呼吸幾下,上前道:「幾位官爺有事兒嗎?。」

    「哼,少廢話,快叫水志誠出來」那幾人大大咧咧的往院中凳子上一坐,虎著臉雙手環胸,凶巴巴的瞪著李氏。

    官差一進院門,門口片刻便圍了好大一圈人,紛紛在探頭探腦、嘀嘀咕咕,水雲秋和小姑也在其列

    李氏抱緊雲舒,「官爺,我家相公不在,不知官爺找相公何事?能否先告知妾身了」李氏面上表情嚴肅、聲音平靜,但雲舒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帶頭的官差聞言將李氏打量一番,冷笑一聲:「哼你這婦人,倒還有些膽量告訴你也無妨,有人告你們霸佔財產,擅自開荒」

    李氏聞言愣住,霸佔財產?這從何說起啊?擅自開荒?可自家開的荒地,村長明明早就查實過那山林是無主的啊?怎麼回事?

    李氏想不明白,猶豫一下問:「官爺是不是弄錯了?」

    「你家相公是叫水志誠吧?。」

    「是啊」

    「人家告的就是水志誠」

    「可是…我們的荒地確實無主啊?官爺,您看我們家就這個樣子,怎麼會霸佔別人財產了?」

    那官差不耐的揮揮手:「那個我們管不著,我們只管抓人交差,有沒有罪得縣太爺說了算」

    李氏還想說什麼,那官差一瞪眼,「少廢話,水志誠在哪兒?」

    「他…他…」

    「快說」那官差作勢要砸東西

    「進城去了」

    「何時回來?」

    「……不知道」

    「哼老子就坐這兒等,你要敢說謊,老子立馬抓你回去蹲大牢」

    李氏皺眉憂心得坐立不安。

    雲舒思考片刻,實在想不出問題到底出在哪裡?見那幾個官差圍坐在一起說閒話,她眼珠一轉,從李氏懷裡鑽出來,跑進屋裡。

    李氏想追上去,那官差凶巴巴的瞪她一眼:「你…給我坐好,不許亂動」

    雲舒跑到廚房轉了一圈,那水壺太大,她提不動,不過記得娘總是將最後面那小鍋裡的水用來喝,應該就是開水了吧。她找了一個大碗,搭起凳子,用小飯勺舀了好幾次才裝滿一碗水,幸好那水不燙,她又摸出李氏年前曬乾的野菊花,泡在裡面,攪一攪,靜置片刻後才搖搖晃晃的端著氺碗出去。

    雲舒端著氺碗小心翼翼的走到方才發話那官差身邊,甜甜的叫:「叔叔、叔叔喝水」

    那官差板著臉轉過頭來,見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正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無辜的望著自己,手裡還搖搖晃晃的端著碗水。面對這場景,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狠不下心來拒絕,官差不由自主的接過氺碗,卻不知要不要喝

    雲舒又甜甜道:「叔叔喝水,很乾淨的」

    旁邊一官差道:「哎喲,小丫頭,怎麼只有大強哥的,我們的了?」

    另一官差起哄道:「就是就是,我們也口渴得很了」

    雲舒對著二人甜甜的笑道,「雲舒小,端不動很多,等這個叔叔喝完了、就給叔叔們端」

    端著水的大強官差瞪二人一眼:「陳軍、馮標,你們皮又癢了是不是?」

    「呵呵,哪敢啊我看咱們大強哥就是招人愛,連兩三歲的小女娃也跟著他轉唉我們是羨慕啊」

    「可不是,大強哥,你就不能讓咱們一回?連個小女娃也要搶?」

    大強端著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看看盯著他的可愛雲舒,還是一仰頭把水喝個乾乾淨淨,將碗放到一邊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雲舒,大強叔叔好」

    「哎喲,真聰明我了,也叫我一聲啊?」

    「還有我了」

    「陳軍叔叔好馮標叔叔好」

    沒多久,雲舒便順利的與三人打成一片,那官差沒了先前的戾氣,一邊逗雲舒一邊說笑,這變化也不過一刻鐘時間,讓旁邊的李氏和周圍窺探的村民驚訝不已。

    雲舒一邊裝可愛,一邊留意時間,最多一刻鐘後老爹就要回來了,得打聽點兒情報才行。於是她扯扯大強的袖子,「大強叔叔,我爹爹是好人,真的」

    大強臉色一淩,皺起眉道:「小雲舒,這個不是我們說了算,我們也要聽縣太爺的」

    「那大強叔叔,告訴我是誰告的爹爹好不好?我們去給他賠禮,讓他不告爹爹」

    大強為難的抿起嘴,陳軍道:「哎大強哥,告訴她也無妨,反正一上堂就知道了」

    「是啊,沒關係的」

    大強想了會兒,才道:「小丫頭,我們只知道告你爹的是個五十多歲姓王的老頭兒,其他就不清楚了」

    姓王?村子裡姓王的不多「大強叔叔,知道他住哪兒嗎?。」

    「這個…狀紙上寫的原住地好像是水家村大雜院,現住地似是城裡南區什麼地方,具體記不清楚了」

    大雜院雲舒又問了幾個問題,見沒什麼有用資訊,便又是一陣裝瘋賣傻,將三人樂得哈哈大笑,末了雲舒跑回屋裡翻出自己的小錢袋,裝了九枚銅錢,拿出去一人分三枚,然後故作認真道:

    「大強叔叔、陳軍叔叔、馮標叔叔,這是娘給雲舒的零花錢,全給你們了,你們能不能不要打爹爹,給爹爹吃飽飯?雲舒求你們了」雲舒眼淚汪汪、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們。

    三人對視一眼,沉默片刻,最後大強歎口氣道:「小丫頭,小小年紀就知道為你爹爹求情了,唉罷了,今天咱們就賣你這個面子,我大強保證,絕不為難你爹爹,怎麼樣?」

    雲舒樂得差點兒跳起來,給三個大男人每人送上一個香吻把三人樂得呵呵直笑。

    這時門外一陣騷動,片刻後門外眾人讓開,水志誠扛著扁擔滿頭霧水的走進來。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41 PM

第七十八章 無妄之災(三)

   水志誠今天領了工錢,買了兩斤豬肉,樂呵呵的往家趕。可他越接近村子越覺得不對勁,為什麼周圍的人老盯著自己看,時不時的還三五成群斜眼瞟著自己嘰嘰咕咕、指指點點?

    這種情況越接近家門越明顯,水志誠想拉兩個熟人問問,可一接近,人家就像見到瘟神一樣,一溜煙兒的跑開,待自己走出幾丈遠,他們又圍到一起嘰嘰咕咕。

    水志誠滿頭霧水,又問不到人,只好皺眉匆匆往家趕,還沒到院子,便見自家院門週邊了好大一圈人,個個踮著腳趴在那本就不結實的竹籬笆院牆上往裡張望。

    「來了、來了」圍觀之人中有人看到水志誠,便立刻以看似小聲實則眾人能聽到的聲音報信。眾人齊刷刷的回頭,他一靠近,眾人便自動讓出一條夾道。

    一旁的小姑正要喊住水志誠,卻突然被誰捂住嘴,直到水志誠進了院子才鬆開。小姑氣惱的回頭一看,見時小叔水志奇,「三哥,你攔我幹嘛?裡面官差是來抓二哥的,我們該叫他快躲起來才是」

    「噓」水志奇比個噤聲的手勢,半拖半拉著小姑回了湯氏院子。

    水志誠一進院子,便看到坐在院中的三個官差,他心裡咯噔一下:出了什麼事?

    他詢問的望向李氏,李氏臉色極其難看,想說卻不敢說。

    雲舒見爹爹回來,立刻大喊著‘爹爹’撲了上去。水志誠抱起雲舒親了親,走到李氏身邊,小聲道:「她娘,出了什麼事嗎?。」

    李氏不知該怎麼說,見官差就要過來,便道:「官爺說,有人告咱們家霸佔他人財產,私自開荒」

    「什麼?」水志誠嚇一跳。

    「你就是水志誠?」大強走過來。

    「是的,官爺,我沒幹過壞事啊?您是不是弄錯了?」

    雲舒趴在水志誠懷裡,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祈求的望著大強,大強擠擠臉,調整下表情,乾咳兩聲:「這個…我們只是跑腿的,有沒有罪得縣太爺說了算,水志誠,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氏沖上來,啞著嗓子喊道「官爺、官爺,你們一定是弄錯了,我們家志誠最老實,村裡老老少少都可以作證,求官爺明察」李氏眼淚模糊了眼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強幾人很為難,若是以往才不管你跪不跪的,拉了人就走,可今天他們喝了雲舒的水、收了雲舒的銅板、還應諾了不為難她爹,主要是這女娃真的很惹人痛

    陳軍上前扶起李氏道:「嫂子,咱們也沒辦法啊,我們只管辦差抓人,若是人跑了或是沒抓到,我們回去交不了差也會挨板子,甚至丟了飯碗嫂子若是真有冤情,大可以直接去縣衙求縣太爺做主啊,你就別為難我們了」

    李氏還要說什麼,雲舒插話道:「娘,爹爹不會有事的,大強叔叔他們都答應我、不為難爹爹的,對吧?大強叔叔、陳軍叔叔、馮標叔叔?」

    三人尷尬的點點頭,雲舒探著身子往李氏身上撲去,擦擦她的眼角道:「娘乖,不哭爹爹要出門,娘給爹爹衣衣」

    李氏反應過來,擦擦眼睛「幾位官爺稍等,我給孩子他爹準備幾件換洗衣服可以嗎?。」

    三位看看天色,「嫂子快點兒吧,時間不早了」

    李氏匆匆進屋,收拾幾件衣服,又取兩個荷包,每包裝幾百個銅錢,一個塞水志誠衣服包裹裡,一個拽在手裡出門去。她想將包裹塞給水志誠,道:「他爹,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亂說話,等我們來救你,啊」

    水志誠應諾,擠出個難看的笑,安慰李氏:「她娘,我沒事兒,你別忙活了,好好照顧家裡、照顧雲舒,相信縣老爺一定能查清我是冤枉的,說不定明天就放我出來了呢?」

    夫妻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大強看天色不早,便急急的催了幾句,李氏這才上前,將手裡那個荷包塞給大強,「官爺,我們一家都是老實人,還請多多照顧啊」

    大強接過荷包墊了墊,直接揣進懷裡,看那行雲流水的動作,肯定是常收紅包的,李氏那幾百文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兒了雲舒慶倖自己先前只拿了幾枚銅錢出來,要拿多了,那幾人肯定以為雲舒家還有不少錢了唉,但願大強幾個能做到答應自己的事兒吧

    「行了,水志誠,走吧」大強押著水志誠轟開圍觀者出門上路,李氏牽著雲舒巴巴的跟著走了好遠,直到大強不耐煩的趕李氏,母女倆才眼淚汪汪的停下,看著他們慢慢走遠,直到看不著人影兒

    那邊,拖著小姑回家的水志奇,一進門便將門閂上。

    「三哥,你這是幹什麼?」

    「你沒見二哥院裡做的是官差嗎?官差懂不懂?惹惱了可是會打人殺人的!」

    「我知道是官差,可他們要抓二哥啊二哥想來老實,他們一定是搞錯了」小姑就要衝過去開院門。

    水志奇一把將她拉回來,「不許去你再敢鬧我就找根繩子把你綁起來」

    「阿瓊、志奇,吵什麼啊?快來看,我這小衣服做得怎麼樣?」湯氏提著見大紅色的棉布小衫樂呵呵的出來。

    小姑氣呼呼的站在一旁不說話,水志奇滿臉堆笑的迎上去:「好看、好看娘,您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湯氏樂呵呵的拍他一下「就你嘴甜給,拿去給你媳婦收著」

    水志奇接過小衣服就要往屋裡走,湯氏發現小姑有些不對勁:「阿瓊,你跟誰置氣了?」

    水志奇聞言立刻退回來,扶著湯氏往她屋裡送:「娘,你做了一天的針線了,快回去歇著吧,小妹沒事兒,我讓他幫我洗衣服來著」

    「啊洗衣服有什麼好氣的?」

    「哎呀,娘,是這樣的……」水志奇好不容易把湯氏哄回了屋,出來見小姑依然站在院中,氣鼓鼓的瞪著他,他只好上前勸道:

    「小妹,不是三哥非得攔你,你也看到了,那三個官差坐了一下午,今天不抓到人是不會甘休的。你想想,二哥都走到門口了,那時候就算你去報了信,周圍那麼多人看著,他跑得了嗎?

    何況官差抓人,一旦犯人逃跑,官差是可以就地正法的,到時候二哥若是沒跑掉,被官差追上砍幾刀或是打成重傷怎麼辦?就算跑掉了,你也知道二哥老實,不可能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但他一跑,沒罪都變成有罪了,豈不是更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水志奇一陣勸說,小姑慢慢冷靜下來,「那…那咱們就眼睜睜看著二哥被抓走?」

    「小妹,你別著急,官差只是抓二哥去問話,又沒定罪,咱們幫忙打聽打聽,弄清楚事情緣由,再想辦法也不遲啊」

    小姑想了一會兒,點點頭。

    「唉三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會來事兒?前前後後想得周周到到的?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積極過?哼哼,你不會有事兒瞞著我吧?。」小姑調皮的一笑。

    小姑本是隨口一句玩笑話,水志奇聞言臉色慘白,結結巴巴道:「哪…哪有的事兒?小妹,你…你想多了」

    小姑見水志奇的臉色先是一愣,呆呆的望著他說不出話來,水志誠被盯得心虛,大聲道:「還不快去做飯?小心待會兒娘罵你」說完落荒而逃。

    小姑直愣愣的望著水志奇匆匆進屋的背影,半晌後,她甩甩頭:「不會吧,二哥一直很照顧三哥的,怎麼可能?」

    水志奇心虛的沖進自己屋,砰一聲關上房門,背靠在門上直喘氣。

    那關門聲把躺在床上看地契的劉氏嚇了一跳,她一翻身坐起來,指著水志奇大罵:「作死啊你,天還沒黑,跑什麼跑?見鬼了?」

    水志奇聞言抬起頭悠悠的望著劉氏,自懷孕以來,水志奇對他百依百順,劉氏漸漸便習慣了對水志奇呼來喝去。今天罵他,他不但不上來討好,反而這樣幽幽的望著自己。劉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放低身段,試探著軟軟的喊:

    「志奇、志奇?你怎麼了?」

    水志奇聽到劉氏的聲音,突然變得目光兇狠,幾步沖上去,狠狠的甩了她幾個巴掌

    劉氏被打得一怔,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她大聲嚎叫著就要衝上去打水志奇,水志奇一把將她推倒在床上,「賤人,是不是你去開了王老頭兒的荒地?」

    劉氏還要爬起來撒潑,突覺腹下一陣疼痛,她抱著肚子哎喲兩聲。

    以前水志奇一不聽劉氏說話,她便故意抱著肚子叫疼,水志奇一哄她,她就像沒事人兒一樣站起來。水志奇以為她這次也只是做做樣子,便自顧自的走來走去罵:

    「你個賤人,少裝蒜,你拉著你母親家哥哥到處開荒,不管那地有主無主也去開,大雜院那王老頭兒現在跑到官府去告狀,說有人強佔他財產,擅自開荒,連官差都來了」

    劉氏聞言嚇得臉色蒼白、全身緊張,那腹下更是疼痛難忍,似是有什麼東西順著腹部直往下流。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43 PM

第七十九章 劉氏小產

    劉氏聞言嚇得臉色蒼白、全身緊張,那下腹更是疼痛難忍,似是有什麼東西正順著腹部往下流。

    水志奇看她臉色,更是肯定這事兒就是她幹的,氣得繼續跳腳痛駡:「你個賤人,自己開荒,為何要說二哥家開荒?官差現在就等在二哥院子裡,要抓他去坐大牢賤人,都是你惹的禍,給我起來、起來自己惹的事兒自己去頂給我起來」

    水志奇沖上去一把拉起劉氏就往門口拖,卻沒注意到劉氏經過之處那一長串鮮紅的血跡。劉氏疼痛之極,連大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痛苦的呻吟

    水志奇拖到一半,湯氏和小姑沖了進來,湯氏一見地上的鮮血,尖聲驚叫著沖上去拍打水志奇,小姑則沖過去扶起劉氏。

    湯氏一邊拍打一邊罵:「你個孽障,你媳婦懷著身孕,你這是要害死你自格兒兒子啊?孽障、孽障」

    被湯氏打醒的水志奇這才注意到劉氏身後的一長串鮮血,看著那刺眼的顏色和地上蒼白的劉氏,他腦中嗡嗡直響,像座石像般呆立不動,任憑湯氏對他又打又罵

    扶起劉氏的小姑發覺她手腳發涼,見湯氏還在不依不饒的對水志奇又抓又打,大聲吼道:「娘,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快叫三哥去找大夫吧」

    湯氏被小姑一吼,總算清醒過來,拉起水志奇就往外沖。外面天色擦黑,湯氏見水志奇依然懵懵懂懂的樣子,一巴掌甩過去,「孽障,還不去找大夫,你真要你母親子兒子一起死啊?」

    水志奇一激靈,「對,對,大夫」他急衝衝的往外跑。

    湯氏緊追幾步,大喊:「去趙家院子找趙大夫」

    水志奇愣頭愣腦的往前跑,出門沒多遠,正好遇上牽著雲舒回家、神色黯淡的李氏,他停下,哆嗦著嘴唇,似是想要安慰李氏幾句,卻不知如何開口。

    李氏見他褲腿上有血跡,皺眉問:「三弟,你腿怎麼了?受傷了嗎?。」

    水志奇看看自己的褲腿,想起臉色慘白的劉氏;又看看皺眉關心的望著自己的李氏,腦中立刻浮現出水志誠被官差毒打砍殺的場面。兩幅景象在他腦中不停的交叉放映,越來越快,越來越雜亂無章,最後嗤嗤兩聲,腦中一片空白,他痛苦的大吼一聲向前沖去。

    雲舒母女被他的叫聲和瘋狂的動作嚇得一激靈,呆呆的望著跑遠的水志奇。半晌後李氏深吸一口氣,捏捏雲舒的小手:「舒舒,累嗎?要不要娘背你?」

    「不累,娘,舒舒自己走」

    「舒舒,你爹會沒事的」

    「恩爹爹是好人」

    「對,你爹是好人!」

    「好人有好報」

    「對」

    「爹爹過幾天就會回家的」

    「恩」

    母女倆牽著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慢慢的向自己院子走去。

    瘋跑一陣的水志奇沖進小溪裡,現在已經是深冬,溪水刺骨,他卻渾然不覺。他拼命往臉上撲水,大吼著:「為什麼、為什麼」

    半刻鐘後,劉家成的媳婦唐氏來河邊挑水喂豬,見一人全身濕淋淋的站在溪水中發呆,唐氏嚇一跳,以為遇到瘋子了,扔下空桶就往家跑。

    劉大娘見慌慌張張空手回來的唐氏,奇怪道:「大媳婦,你挑的水了?」

    「啊?水?哦娘,溪邊有個瘋子」

    「什麼瘋子?」

    「真的,娘,這麼冷的天,那人全身濕淋淋的站在溪水裡一動不動他肯定是腦袋有問題」

    「啊?站在溪裡?那不是要被凍壞了」劉大娘放下手中針線,跑進屋裡扛起一床舊棉被就往溪邊沖。

    「哎,娘,娘你幹嘛去啊?」

    「去救人啊,你快去把加成也叫出來,我先看看,快點兒啊」劉大娘一邊應話一邊扛著被子咚咚往河邊跑。

    「娘,娘」唐氏追了幾步,沒追上,只好一跺腳,嘟囔道:「真是個爛好人,連瘋子也去救有毛病」她慢悠悠的回屋,正好遇到聞聲出來的劉家成。

    「她娘,娘叫我去救什麼人啊?」

    「別管她,就是個瘋子」

    劉家成很是氣惱,「她娘,你怎麼罵我娘了?」

    「沒有啊,我說你母親去溪邊救個瘋子,叫你也去」唐氏說完揮揮手進了屋。

    劉家成在門口站了片刻,歎口氣,回屋,細細整理一遍藥箱,才慢悠悠的出了門。

    趕到溪邊的劉大娘看到站在溪水中的人,大喊道:「大兄弟,水裡冷,快上來啊」

    那人沒反應,劉大娘只好將舊被子扔一邊,跑到溪邊將水裡的人拉出來,扯到岸邊,一邊將大被往他身上捂,一邊嘮叨:「哎,真是傻孩子,那水裡多冷啊?凍著了又吃藥又受罪又花錢的,多難過啊,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想不開的?非要跑水裡站著……」

    突然,劉大娘動作一滯,驚訝的望著撥開頭髮露出臉來的水志奇,她抹抹水志奇的臉,確認是他,驚叫道:「志奇,大冷天的,你跑水裡站著幹嘛?家慧了?」

    水志奇一聽家慧,渾身一哆嗦,無神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半晌後才開口:「娘」

    「唉傻孩子,你在水裡幹嘛?家慧了?」

    「家慧?家慧」 水志奇一激靈,站起來,一把拽起劉大娘的手「娘,快,快叫大哥去救家慧、救孩子快」

    「啊什…什麼救家慧?她怎麼了?」

    「出血、出了好多血」

    劉大娘聞言全身直打顫,似乎她也在涼水中站了許久般,「家…家慧」

    劉家成抱著藥箱慢悠悠過來,待看清二人,他嚇了一條,幾步沖過來,「志奇,怎麼是你?」

    「大哥,快、快,家慧出血了,快去救她」

    劉家成聞言,先是一愣,然後一把抓起水志奇胸前衣襟;「家慧出事了?」

    水志奇點頭,劉家成臉色鐵青,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哼,回來再找你算帳」說完抱起藥箱就往湯氏院子沖,反應過來的劉大娘看都沒功夫看地上的水志奇一眼,跟著劉家成一溜煙的跑了,留下水志奇一個人坐在溪邊低頭暗暗傷神。

    湯氏和小姑將劉氏好不容易弄上床,燒好開水,左等右等不見水志奇回來,也不見大夫來,二人著急的走來走去。

    湯氏坐不住了,「阿瓊,你直接去找劉家成,讓他快點兒過來,叫了大夫就去把你三哥找回來快去」

    小姑應諾一聲咚咚往外跑,稍微冷靜點的湯氏對著天邊直作揖:「老天爺啊老天爺,千萬別讓我孫子有事、千萬別有事」

    小姑沖到院門,嘭一聲撞上迎面而來的劉家成,幸好那藥箱整理得仔細,沒有散開,只是摔缺了個角。

    劉家成顧不得痛,爬起來抱起藥箱便一瘸一拐的沖進湯氏院子,小姑揉著額頭就要站起,卻又沖過來的劉大娘撞翻在地。劉大娘一聲不吭,爬起來就往院子裡沖,小姑呆呆的坐起來,揉揉眼睛、敲敲腦袋,自己是在做夢?

    劉家成徑直沖進劉氏房裡,看到滿地的鮮血和劉氏蒼白的臉,也是嚇得臉色一白。幸好他還有做大夫的素質,片刻後就冷靜下來,深呼吸幾下,走上前去給劉氏把脈。

    他的手才搭到劉氏腕上,劉大娘便沖了進來,也是一呆,然後立刻沖到床邊抱著劉氏大哭劉家成無法把脈,只好停下來好說歹說勸開劉大娘。這一連串慌亂讓原本焦急的湯氏措手不及,她只得呆呆的坐在一旁觀望。

    劉家成把脈良久,轉向劉大娘:「娘,小妹危險,母子只能保一個」

    「保大人」「保孩子」劉大娘和湯氏同時開口,二人對望一眼,「保大人」「保孩子」,又是同時開口。

    劉家成眼看劉氏脈象越來越微弱,一發狠便將兩個老太太一起趕了出去,閂了房門。他冷靜片刻,才拿起銀針往李氏身上紮去。

    門內劉家成緊張的施針,門外劉大娘和湯氏互瞪,眼裡火花你來我往,二人雙手抱胸,誰也不開口,誰也不讓誰,就那麼像木樁一樣立在劉氏房門口。

    暈暈乎乎的小姑進來,見兩老太太正互相對峙。想上前勸勸,還沒開口,二人齊齊伸出一手阻止道:「沒你的事兒」小姑無奈,只好悻悻的去廚房燒水。

    兩刻鐘後,劉氏尖叫一聲,那聲音淒厲悠長,將院中眾人嚇得一哆嗦,連一百多米外正在廚房黯然傷神的雲舒母女都被嚇了一大跳。

    劉氏那叫聲一落,周圍便靜寂下來。湯氏與劉大娘齊齊推開房門進去「怎麼樣?」

    劉家成摸摸額頭上的汗水,歎口氣道:「孩子沒了」

    劉大娘上前一步「家慧怎麼樣?」

    「安全了」

    劉大娘鬆口氣,顫巍巍的走到床邊「家慧啊,家慧」

    湯氏黑著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說,轉身回了房。

    劉家成出來,到廚房要了熱水,又讓小姑端些熱水給劉氏擦身子,自己便找了地方坐下開始寫藥方。

    小姑端著大半盆熱水,晃晃蕩蕩的進了劉氏屋,小姑負責搓帕子,劉大娘負責擦,二人一陣忙活,總算打理乾淨。

    劉大娘輕輕縷縷劉氏額前的頭髮,對小姑道:「阿瓊,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作者: 楊柳‧子沫    時間: 2013-7-21 09:44 PM

第八十章 頂罪

    劉大娘輕輕縷縷劉氏額前的頭髮,對小姑道:「阿瓊,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我也不清楚」小姑支支吾吾,目光躲閃。

    劉大娘見狀,方才壓下的火氣立刻湧上來,她一拍床沿,站起來:「你不清楚,那我直接去問你母親」

    劉大娘沖出門去,遇上正要進來的劉家成,「娘,你這是幹嘛去?」

    「哼我好好的女兒,懷了孩子,還被他們弄成這樣?他水家實在欺人太甚,我要去找那湯老婆子問個清楚」

    劉家成扶著劉大娘出了劉氏房間,安撫道:「娘,你小聲點兒,小妹剛剛才睡著 ,您別吵醒她」

    小姑跟在二人身後,想勸勸他們卻不知如何開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二人身邊轉來轉去。

    劉家成遞給小姑一包藥,「阿瓊妹子,這藥麻煩你先煎好熬上,娘,您也留在這兒等會兒吧,我去把志奇找回來,這事兒咱們得說清楚」

    「行,那我就先等著,家成,你快去吧,把你二弟、大姐也叫來」

    劉家成匆匆出了院子,小姑沒辦法,只好先去廚房煎藥熬藥,劉大娘跑到湯氏房門前把湯氏叫了出來。

    小姑剛放好藥罐,湯氏便走了進來,她關上房門,黑著臉問小姑:「阿瓊,你說,為何下午志奇慌慌張張的?你跟他賭什麼氣?出事前志奇和她媳婦在吵什麼?」

    「我…我…」

    「別說你不知道三媳婦出了這事兒,劉家馬上就要打上門來,你還遮遮掩掩幹什麼?你真想眼睜睜看著劉家掀咱們家院子?」

    小姑無奈,只好將水志誠被人告狀的事兒、下午官差來的事兒、水志奇的怪異行為以及水志奇夫妻吵鬧的內容一一說了出來。

    湯氏靜靜坐著,沒插一句話,直到小姑說完,她依然靜靜的低頭坐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湯氏像石像般呆坐著一動不動,小姑不知她在想什麼,試探的叫了幾聲。

    「住口」湯氏突然發話,「老娘還沒死了,耳朵靈得很,叫什麼叫」

    小姑委屈的站到一旁,皺著眉,對著湯氏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一咬牙一跺腳:「娘,您說那占人財產、私自開荒的事兒是不是三嫂幹的?」

    湯氏瞪她一眼沒說話,慢慢站起來往門口走去,快出門時,她突然轉身對小姑道:「這事兒不許對任何人說,從現在起,我沒叫你,不得離開廚房半步,聽見沒有」

    最後那句話湯氏說的極其嚴厲,把小姑嚇得一激靈:「知…知道了!」

    湯氏整整頭髮、衣衫,甩甩袖子,面無表情的出了廚房門,一步一步的向堂屋走去。

    堂屋中,劉大娘早已等在那裡,見湯氏進來也不說話,只是氣鼓鼓的坐在一旁。湯氏板著臉也沒開口的意思,徑直走到自己的主位坐下,只是以往總是隨意耷拉著胳膊、支著腿的湯氏,今天卻坐得端端正正、規規矩矩,表情嚴肅的望著院門口。

    劉大娘見湯氏沒一點兒悔意,更是來氣,忍不住拍桌子道:「我說湯大妹子,我女兒好歹也是你兒媳婦,她弄成這個樣子,你就不心疼嗎?你就算不心疼我女兒,也該心疼心疼她肚子裡的孩子啊,你…你……」

    「別說了」湯氏聲音冷硬,目光幽幽的瞪著劉大娘劉大娘被她那眼神嚇得一激靈,待反應過來還要開口,湯氏立刻打斷:「等志奇回來再說」

    劉大娘無法,平時好脾氣極少罵人的她,不管吵架、打架、耍賴、撒潑都不是湯氏的對手,她只好氣鼓鼓的坐回去,等著自家兒女的到來。心裡氣惱的想著:這次非得讓湯氏拿出個說法不可,否則絕不善罷甘休,就算上衙門打官司也得爭下這口氣

    一刻鐘後,劉家兄弟姐妹氣勢洶洶的沖進湯氏院子,小姑見狀嚇了一跳,想出去找人幫忙,可湯氏說過沒她的話不許出廚房,怎麼辦?小姑正猶豫間,劉家成也推推搡搡的拖著水志奇進了院子,劉大姐轉身閂好院門,讓自己相公在門口守著。

    劉家三兄妹拉著水志奇進了堂屋,一把將他扔在地上:「湯大娘,我們尊你是長輩,就不逼你了,這事兒你看怎麼辦吧?總得給我小妹、給咱們劉家一個說法兒」

    坐在上位的湯氏波瀾不驚,也不理會地上的水志奇,淡淡道:「事情經過還沒弄清楚,到底該誰給誰說法,咱們還得好好說道說道」

    劉家幾兄妹聞言面面相覷,坐著的劉大娘也滿臉狐疑。

    「志奇,你給我站起來」湯氏穩坐著厲聲喝道。

    水志奇衣服還濕著,聽了湯氏的話,慢慢站起來,低低的喊了聲‘娘’

    「說,把你二哥家官差的事、你跟你媳婦吵架的事老老實實說給他們聽」

    水志奇低頭不語,湯氏抓起破瓷碗狠狠砸過去,罵道:「你是個男人,連句話都說不清楚,老娘生你作甚?快說」

    水志奇看看周圍,見劉家眾人虎視眈眈,湯氏面無表情、目光兇狠,看樣子今天這一遭是躲不過了他便將事情前後老老實實的說了一遍。

    原本氣勢洶洶的劉家眾人越聽越是心驚,個個白了臉坐回到椅子上。

    末了,水志奇突然激動得幾步沖到湯氏面前,砰一聲跪下:「娘,怎麼辦?二哥已經被官差抓走了,怎麼辦?」

    湯氏冷冷的看向劉大娘,劉大娘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劉大姐心一橫,「可是,就算你二哥出了事,也不能打得我小妹小產啊?」

    劉家成皺眉,最後還是決定為劉氏說話:「對啊,湯大娘,這事咱們暫且不說,方才小妹如此危急,你為何還執意要保孩子,你明明知道小妹懷孕才五個月,就算現在保住了孩子也活不下來」

    劉大姐聞言,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又激憤起來,「對,你這老婆子,太狠心了,這事兒你得給我們個說法」

    湯氏板著臉道「我二兒子還在大牢裡蹲著,誰給他個說法?」

    一提這事兒,劉家眾人立刻焉了下來,這開荒之事的前因後果他們心知肚明,在座的人人都有份兒,可誰敢承認?誰承認誰就得去大牢中替水志誠

    照理說這事兒是劉氏主導,主要責任在她身上,可王老頭那塊荒地劉大姐和劉氏說好一人一半的,動手開荒也全是劉家人幹的,真要追究起來誰也跑不了

    氣氛僵住,眾人紛紛低頭不語,周圍很安靜,大家除自己的呼吸聲外,什麼都聽不到

    兩刻鐘後,水志奇似是做出決定,她踉踉蹌蹌的走到湯氏面前跪下,磕了兩個頭:「娘,這事兒全是家慧的錯,她現在這個樣子,咱們不能不仁不義,這罪名就讓兒子來承擔吧明天我就去牢裡替下二哥」

    眾人紛紛望向水志奇,湯氏嘴唇蠕動幾下,沒說話,她看向劉家眾人。劉家人一接觸到湯氏的目光,紛紛閃避,顯然他們每人願意出來認罪

    湯氏心中一陣悲憤:「你給我一邊去,不是你犯的事,你去頂什麼罪?劉大姐,你說這事兒怎麼辦?事情是家慧犯下的…...」

    「不行,湯大妹子,你不能讓家慧去認罪,她剛剛丟了孩子,現在讓她去坐牢不是讓她去送死嗎?不行、絕對不行」

    湯氏一拍椅子「那我二兒子怎麼辦?你們要我眼睜睜看著他為你女兒頂罪?你女兒不能受罪,我兒子就活該受罪?你女兒是人?我兒子就不是人?」

    劉大娘愧疚的低下頭,片刻後她突然竄到湯氏面前跪下「湯大妹子,老姐姐我給你磕頭了。家慧從小就被我狠心的送給她叔叔,我們很少關心照顧她,才讓她慣出那麼多壞毛病,可不管她做錯什麼,她都是我女兒啊湯大妹子,你就送我去坐牢吧,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沒把她們兄妹教好,都是我的錯」

    劉大娘一邊哭一邊扇自己嘴巴子,劉家眾人齊齊圍上去勸慰,堅決不讓劉大娘去頂罪,卻誰也沒說要出來認罪。幾人抱在一起痛哭,劉大姐更是不停的給湯氏磕頭求她放過劉氏和劉大娘,堂屋裡鬧哄哄的哭成一片。

    最後劉家華道:「湯大娘,這官司可大可小,只要找到苦主,咱們去求他撤了狀紙,官司就能了結。湯大娘,要不您…您就…,咱們一定能儘快找到苦主,撤了狀紙,水二哥很快就能出來了」

    「是啊、是啊,湯大娘,水二哥身體壯,比不得我們小妹剛剛小產,您…您就讓…讓…頂幾天吧,咱們一定能儘快找到苦主……」

    湯氏臉上烏雲密佈,她心下猶豫,最好的辦法就是送劉氏去認罪。可那大牢是什麼地方,兩百斤的大胖子幾天就能把你折磨成個皮包骨,劉氏現在這樣子,進去了多半就是半死不活了到時候自己三兒子怎麼辦?

    但劉氏不去,那自己二兒子豈不是要白白冤枉受苦?她心裡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視線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水志奇身上,「志奇,你怎麼說?」

    劉大娘見狀立刻撲到水志奇身邊,「志奇啊,我們家慧嫁你兩年多,雖犯了不少錯,可你應該知道她是真心對你的啊,她想開荒也全是為了你啊,志奇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不能坐牢志奇、志奇,你也不想家慧去送死對不對?對不對?」

    劉家眾人圍著水志奇哭哭啼啼的一陣勸,最後水志奇沮喪的低頭對湯氏道:「娘,要不…要不,讓…二哥…二哥…先…先頂兩天?」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0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35 PM 編輯

    第八十一章 原來如此

    水志奇沮喪的低頭對湯氏道:“娘,要不…要不,讓…二哥…二哥…先…先頂兩天?”

    湯氏聞言狠狠的一拍桌子,罵道:“沒用的東西”說完便氣衝衝的出了門。

    湯氏來到院中,外面天已全黑,月亮只露出半個月芽兒,周圍一切皆被黑暗淹沒,只能隱隱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湯氏環顧四周,除堂屋外,就只剩廚房亮著燈了,她長長的歎口氣,步履蹣跚的向廚房走去。

    這邊剛吃完晚飯喂完牲畜的李氏關好院門,又仔細檢查一圈才回屋。一進主屋,便看見雲舒正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下巴擱雙手上,怔怔的望著那盞昏暗的油燈,似是思考、似是發呆。

    李氏關上門走過去,摸摸她的小腦袋:“舒舒,外面冷,到床上去吧”

    雲舒乖巧的點點頭,自己滑下椅子,跑到她專屬的小床邊,麻利的脫了鞋襪、衣褲,鑽進被窩裡,睜著黑漆漆的眼睛望著李氏。

    李氏一看她那模樣,心軟得像灘水般,她坐到雲舒床沿邊,輕輕撫摸雲舒的額頭,低聲唱起搖籃曲。

    以往雲舒最愛李氏唱這軟綿綿的曲子,聽著讓人全身舒坦、昏昏欲睡,可今天她卻覺得李氏的聲音極其悲涼又無奈

    雲舒拉住李氏緩緩拂動的手,奶聲奶氣的叫道:“娘,一起睡”

    李氏驚訝的看看雲舒,這孩子自生下來到現在個,跟爹娘睡的時間極少,特別是周歲以後,更是主動要求自己睡,水志誠還專門給她做了張小床。

    李氏見雲舒可憐兮兮的樣子,低頭親親她的額頭,一把抱起往大床走去,“好,今晚咱們娘倆一起睡”

    母女倆鑽進被窩,良久後,李氏歎道:“不知誠哥有沒有被子蓋?可別著涼了”

    雲舒沒接話,這個話題只會越說越傷感,她將自己全身縮進李氏溫溫軟軟的懷裡,開始仔細回想整件事情。 ~

    大強說是一個姓王的老頭兒告的狀,原住地就是本村的大雜院,現住在雲霧城中,看來首先得找到那個姓王的老頭兒。

    王老頭兒告狀的理由是霸佔他財產,私自開荒。財產是什麼不好查,不過開荒這事兒應該能問出來,村子就這麼大,不管誰家幹點什麼,就算是誰家的雞掉了根毛,也會有人看見,何況開荒那麼大動靜,還需要那麼長時間了

    至於以後的事兒,只要找到告狀的人,解決起來就好辦多了,雲舒暗自點頭,對李氏道:“娘,咱們明天去大雜院,找王老頭兒,叫他不告爹爹,好不好?”

    李氏聞言靜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好”

    雲舒聽李氏聲音有些顫抖,周圍黑乎乎的一片,她只好伸出小手摸索到李氏的臉,蹭幾下:“娘親乖,不哭,咱們讓王老頭不告了,爹爹就回來了”

    李氏聞言,抱緊雲舒,無聲的眼淚浸濕了衣襟雲舒任她抱著一動不動,讓她發洩一下也許會好些。

    第二天,母女倆早早起床,李氏喂完牲畜,便帶著雲舒出門了。李氏與大雜院的水志海家比較熟悉,雲舒小時候就見過那個比自己小一個月的女孩水雲香,不過自斷奶後李氏便極少去大雜院,與那院中人的關係也生疏了。

    大雜院就在作坊院子對面山腳下,院子周圍有一大片竹林,母女二人還沒靠近大雜院,竹林中便竄出幾條大狗來,對著雲舒母女汪汪直叫,其中兩條個頭特別大,極似外婆院子裡癩子李養的那條惡狗。

    李氏顯然也很怕那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雙方便在竹林前的空地上對峙,那惡狗見雲舒母女似有怯意,更是囂張的狂叫著往前靠近兩步,前腿伏地、後退微彎,似滿弦的弓箭般隨時都撲過來。

    李氏焦急的大喊著“有人嗎、有人嗎?快來人啊”

    雲舒抬頭望向大雜院入口處,見一個黑乎乎四五歲的小女孩正躲在一叢竹林後往這邊張望,見李氏大喊,她不出來也不去叫人

    “死狗、滾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呼喝聲,幾條惡狗慢慢停下叫囂,兩隻小狗更是立馬從你死我活的叫囂變成親熱的搖頭擺尾。

    “滾開,叫什麼叫”隨著那聲音,一塊石頭飛向惡狗,惡狗趕緊躲開,嗷嗷幾聲夾著尾巴跑掉了

    李氏松了口氣,回過頭來,見是個四十歲左右對著木盆的婦人,雲舒將她打量一遍,這婦人衣著整潔乾淨,雖有補丁、那邊線卻縫得密密實實,若不是顏色不同,定然看不出是補上的,婦人相貌很普通,但她臉上的笑紋卻極其明顯。

    那婦人微笑著走過來,將雲舒母女打量一番,想了一會兒,才試探著問:“志誠媳婦?”

    李氏點頭,笑道:“陳大娘,你這麼早就出去洗衣服了?”

    “呵呵,反正沒事兒,早洗早幹嘛志誠媳婦,你有事兒啊?”

    李氏皺皺眉,問:“陳大娘,你們院子有姓王的老人家嗎?”

    “姓王的?沒有啊”

    李氏有些失望,打算再去問問別人,“哎喲,對了,志誠媳婦,我們家隔壁十年前倒是住了戶姓王的人家只是那家人…唉”

    李氏聞言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陳大娘,您快告訴我,那姓王的人在哪兒?”

    陳大娘見她如此緊張,安撫道:“志誠媳婦別急,你想知道,我就慢慢說給你聽走,先跟我回屋去歇歇腳”

    李氏著急知道消息,也顧不得那些虛禮了,抱起雲舒便跟著陳大娘進了大雜院。剛到院門時,雲舒見方才那個黑乎乎的小女娃,正急匆匆的向著左上方一戶人家跑去,心下雖覺奇怪,大現在沒空管那些閒事了。

    陳大娘家在大雜院右下角上,雖是草屋,卻打掃得非常乾淨陳大娘讓二人坐下,端了碗白開水上來,才慢慢將王家的過往講了一遍。

    末了,陳大娘道:“唉那王老頭兒真夠命苦的,好好一個家就這麼死的死、亡的亡,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也不知現在上哪兒去了?是死是活了?唉作孽哦”

    雲舒沒空管那老頭兒可憐不可憐,他現在不但沒死,還害得自家老爹進了大牢,對這種不明是非的人沒工夫浪費時間去同情,雲舒拉拉李氏,小聲道:“財產、開荒”

    李氏反應過來,“陳大娘,那王老頭兒走時家中可有留下財產或是田地、荒地什麼的?”

    “財產?這個…那天晚上王老頭兒莫名其妙不見了,他家就那麼房門大開的空著,院子裡的人時不時進去舀點兒東西,沒多久,那屋裡有用沒用的東西就全搬光了

    王老頭兒走後一年,村長便將他家田地也收了去,至於荒地嘛……”陳大娘停下來,疑惑的望向李氏。

    “怎麼樣?”

    “這個…呵呵,前段時間聽說,有人在王老頭兒林子裡開荒”

    “是誰?”李氏瞪大眼睛焦急的望著她。

    陳大娘訕笑兩聲,“志誠媳婦怎麼還問我了?那開荒的不是你家的嗎?”

    “啊”李氏驚呼一聲站起,沖過去,一把抓住陳大娘:“誰說的?誰說我們開的荒?”

    陳大娘見李氏突然如此激動,嚇了一跳。雲舒趕緊沖上去一邊喊一邊扯袖子,才讓李氏安靜下來。

    李氏深吸幾口氣,“大娘,麻煩您告訴我,開荒的都是哪些人?”

    “這個…聽說好像是你三弟妹和她娘家兄弟、還有我們院子的趙家……”

    “劉家慧?”

    “這個…這個,志誠媳婦啊,照理說我不該背後說人是非的,開荒的人我也沒親眼看到,都是聽別人說的,要不你再問問別人?”

    雲舒聞言腦中靈光一閃,對是劉氏,肯定是她幹的,前段時間見她天天像叫花子一樣滿山遍野亂竄。這該死的劉氏成天惹事生非,雲舒氣恨得咬牙切齒,若劉氏在眼前,她一定立刻沖上去掐死她。

    陳大娘見雲舒母女這幅模樣,心裡發悚,卻又不好趕人。

    呆坐良久後,李氏嘩一聲站起“陳大娘,謝謝你我們回去了”說完牽起雲舒、臉色慘白的往外走。

    “唉好,志誠媳婦,要不…我送送你?”陳大娘訕笑著站起來,跟著二人走到院門口。

    “志誠媳婦、志誠媳婦”

    李氏聞言站定,劉大姐快跑幾步過來,身後跟著方才那個黑乎乎的小女娃。原來那女娃是劉大姐的女兒難怪先前遇到惡狗不來幫忙也不叫人,連這麼小的孩子都這幅德性,大人能好到哪兒去?現在的雲舒十分氣惱,見誰都不順眼,心裡自然也要把黑黑的小女娃編排一頓。

    劉大姐上前跟陳大娘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道:“陳大娘,麻煩你了,還是我來送志誠媳婦吧”

    陳大娘應諾離開,劉大姐熱絡的挽著李氏往外走。到了竹林邊,劉大姐目光閃爍,試探著問:“志誠媳婦,志誠兄弟回來了嗎?”

    李氏冷冷的看著她“回沒回來,劉大姐還不清楚?”

    劉大姐訕笑兩聲,“志誠媳婦,你別急,我家相公天剛亮就跟大哥、二哥一起進城找王老頭兒去了,很快就能找到,有信兒了我們立刻通知你”李氏沒應話,抱起雲舒就匆匆往回走。

    李氏來到湯氏院門前,放下雲舒,深吸幾口氣,握緊拳頭,大步向院門走去。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0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35 PM 編輯

    第八十二章 質問湯氏
   
    李氏來到湯氏院門前,放下雲舒,深吸幾口氣,握緊拳頭,大步向院門走去。

    “啪啪啪”李氏重重的捶打著湯氏院門,沒有回應“啪啪啪”李氏加重力道,不停的拍,半晌後,院子裡總算有了回應。

    “來了,來了等一下,馬上就來”然後是劈裡啪啦撞倒東西的聲音,接著是一陣咚咚的跑步聲快速接近院門。

    片刻後,小姑從裡面探出頭裡,揉揉還沒睡醒的朦朧雙眼,打個呵欠:“誰啊?”

    待看清面前之人,小姑愣了一下,她使勁揉揉自己眼睛,再望著李氏的臉看了半晌,呆呆的喚道:“二嫂”

    李氏沒有回應,直接推開院門,徑直走了進去,雲舒立刻尾隨其後。

    “二嫂、二嫂有什麼事啊?”小姑追了上來。

    雲舒現在才看清,小姑衣衫不整,顯然剛剛才起床,看看日頭,一進辰時末了,自己老爹還在牢裡,他們居然睡得著,雲舒越想越生氣,對小姑也沒了以往的親熱勁兒,理也不理他,跟著李氏往堂屋跑去。

    李氏徑直走進堂屋,找把椅子自己坐下,對跟來的小姑道:“娘了?”

    “娘?娘…還沒起”小姑想起昨夜隱隱約約聽到的對話,看著這樣的李氏很是心虛。

    昨晚劉家人折騰到大半夜,湯氏在廚房呆坐到半夜三更;小姑更慘,她只能一動不動的站著陪湯氏;好不容易上了床,想起她方才聽到的事兒,心下又擔心又著急,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著;可沒睡多久,又聽誰把院門當鼓敲。

    “我要見娘”李氏冷冷道。 ~

    “可…可…”

    “我要見娘。”李氏重複一遍。

    小姑呆立半晌,歎口氣低著頭出去了。

    李氏慢慢掃視這寬敞的堂屋,這裡是水家最重要的地方。自己成親是在這裡,自己受罰是在這裡,自己下跪是在這裡,這裡對李氏來說是個噩夢般的地方。

    想想自己嫁入水家三年多,在這堂屋從沒一次是坐著的今天總算有了自己的位置,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坐下李氏淒涼的冷笑一聲,那笑中帶著滿滿的淚水。

    雲舒感受到李氏的難過,她掏出自己的小手絹,走到李氏膝蓋邊,扯扯她的袖子,舉起手帕,什麼也不說,只是睜著黑漆漆的明亮眼睛望著她。

    李氏低頭一看,見這乖巧的女兒表情嚴肅、目光堅定,那目光似是穿過眼睛直透她心窩,李氏看明白了,女兒在安慰她、鼓勵她,她的心一陣溫暖。

    李氏接過雲舒的手帕,擦乾眼淚,整理表情,安靜下來的李氏面色平靜,雙眼炯炯有神,直直的盯著堂屋門口。雲舒見狀松了口氣,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必須冷靜堅強,否則不是災難也會變成災難

    直到兩刻鐘後,湯氏才在小姑的攙扶下姍姍來遲。見到湯氏的雲舒嚇了一跳,這…這真的是湯氏?真的是以前那個精明強悍、滾地撒潑的湯氏?

    眼前的老太太頭髮花白、面如枯朽、皮膚蠟黃、半佝僂著腰,看上去就是個六七十歲、即將入土的枯瘦老太太,哪裡還有先前的精明潑辣勁兒?

    李氏見狀也是嚇了一下,她狐疑的將湯氏打量良久,確認是她後皺起眉來如果湯氏還是像以前一樣上躥下跳、撒潑打滾、破口大駡的話,李氏可以毫不留情的質問她為什麼要陷害自己親生兒子;可是面對如此萎靡不振的湯氏,李氏卻猶豫了,不知該如何開口?

    湯氏慢悠悠的做到正位上,小姑立刻端來碗白開水,湯氏慢慢的喝了幾口,轉向李氏道:“二媳婦,你有事嗎?”

    李氏聞言愣住:莫非湯氏還不知道三弟妹開荒的事?不,不可能一想到這兒,火氣蹭蹭往外冒,立刻壓下了先前的同情不忍。 ~

    李氏噌一聲站起來,“娘,我們家志誠昨天就被抓進大牢,您不會不知道吧?”

    湯氏端著氺碗的手抖了一下,沒說話。

    “那荒地明明是三弟妹去開了,為什麼要把罪名扣在我們家志誠頭上?”

    湯氏垂下眼簾、滿是皺紋的蠟黃面皮沒有絲毫變動。李氏見狀憤怒了她上前兩步,指著湯氏大罵:“志誠可是你親生兒子,以前你對我百般刁難,心想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可是志誠了?你還有沒有點兒良心?虎毒不食子你真的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

    “不是的,二嫂”小姑著急的直跺腳!

    “走開,你別插話娘,我叫你一聲娘,是看在志誠的份上。

    你自己想想,你配做志誠的娘嗎?這些年來,你是怎麼對他的?枉他時時刻刻想著孝敬你,他每舀一次工錢,就要問我一次給娘買點兒什麼,可是你了,你都做了什麼?你的心真是鐵打的嗎?就算是鐵打的,也該捂熱了啊

    娘,三弟妹在哪兒?事情是她犯下的,就該她去承擔,你要對志誠還有一點點兒母子之情,就把她叫出來吧我立刻找村長帶她去衙門”

    湯氏眼中淚光閃動,哆嗦著嘴唇,卻半晌沒說出話來。

    李氏又急又氣,“你不說,我自己去找”

    在李氏就要衝出堂屋大門時,“站住”湯氏突然大吼一聲。

    幾人紛紛望向湯氏,湯氏呆滯片刻後道:“家慧家人保證三日之內找到苦主,讓他扯狀紙,志誠過幾天就回來,你回家等著吧”

    李氏不敢相信的望著湯氏,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讓水志誠頂罪了?找到苦主、撤了狀紙就出來,那要是人家不撤了?要是再遇上個貪官,給水志誠強加罪名了?

    湯氏將頭偏向一邊,顯然她就是這個意思。

    李氏顫抖著手指著湯氏:“你…你……,哈哈~哈哈哈~~~”李氏氣極反笑,搖搖晃晃的出了堂屋。

    雲舒依然立在堂屋裡,張大嘴望著湯氏:為什麼?就算她再討厭爹爹,可爹爹比畢竟是她親兒子啊難道還比不過劉氏那麼個外人嗎?

    堂屋中的三人各自呆立,良久後,“娘”小姑叫了一聲。

    “咳咳咳”湯氏咳嗽幾聲,又喝了幾口水:“阿瓊啊,你說娘是不是做錯了?”

    小姑接過她的氺碗,沒說話。

    “為什麼?”雲舒突然出聲道。

    湯氏和小說都嚇了一跳,他們回頭一看,見雲舒正捏著小拳頭,憤怒的瞪著他們。

    湯氏揉揉臉頰,對雲舒伸出手道:“雲舒乖乖,來,過來讓奶奶看看”

    雲舒沒有上前,直直的望著他們,重複一遍“為什麼?”

    湯氏原本溫和的笑容一僵,沮喪的垂下頭:“我也不想啊”

    小姑趕緊解釋道:“雲舒,你不知道,三哥為這事打得三嫂小產,好不容易救過來。三嫂現在還沒醒來了,大夫說要靜養半個月,若是現在送她去坐牢,不但以後生不了孩子,活下來都不容易啊雲舒,別怪你奶奶,你奶奶也是沒辦法”

    雲舒腦中一片混亂,劉氏小產了?有性命之憂,可就該自己老爹去頂罪嗎?她不是還有那麼多兄弟姐妹嗎?還有她老公水志奇,對啊,為什麼不是水志奇?

    雲舒將這句話直接問了出來,小姑聞言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望向湯氏。

    湯氏手撐著額頭,“你小叔生下來就瘦弱,從小到大沒幹過重活,力氣還不如你大伯;衙門大牢那種地方,他的身子骨受不住”

    “他受不住,我爹就受得住?”

    湯氏哆嗦了半天,最後擠出一句:“你小叔還無後”

    無後這種爛藉口,虧她想得出來,雲舒氣惱的揮舞著小拳頭,大吼道:“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爹爹,我爹爹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嗎?為什麼?”

    “為什麼?”湯氏嘀咕著重複一句,“志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怎麼會討厭他?對,我沒有討厭他雲舒,你跟你爹爹說,奶奶從沒討厭他真的”湯氏突然抬頭祈求的望著雲舒。

    “那為什麼那樣對他、對我們一家?”

    “為什麼?”湯氏目光幽幽的望著遠方,毫無焦距,像是陷入夢境般喃喃自語:

    “阿誠是個好孩子,最聽話、最能幹、最懂事,那年鬧饑荒,餓死好多人,兄妹幾個天天出去挖野菜草根。

    那天,阿誠高高興興的跑回來,悄悄湊到我耳邊說:“娘,我我挖到連根野甘薯,舀回來孝敬您”那甘薯只有兩根手指頭那麼大,上面還有幾個牙印,這孩子肯定也很想吃吧?最後我把甘薯煮熟了,分給老大和老三,那孩子只是望著流口水,卻沒鬧沒搶

    阿誠長大了,會幹活了,每次我一誇他,他就拼命的幹活,人家挑一百斤,他要挑兩百斤,我的阿誠真能幹。”湯氏幽幽的說著,臉上掛著溫和慈愛的笑。

    雲舒卻覺得那笑容分外諷刺分外礙眼,她大吼道:“就因為他懂事,所以一切的責任都得他來挑?一切的罪名都該他來扛?你這個老糊塗,不明是非,不辨親疏,以後不會有好下場的呸”雲舒吐她一口,轉身就往門外跑。

    她氣憤、惱怒,卻更擔心爹娘的狀況,得快快回去看看娘,可不能讓她做傻事啊!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0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36 PM 編輯

    第八十三章 李家眾人   

    雲舒出了湯氏院門就向自己跑去,路過大伯家院子時,見水雲秋將院門開了條縫兒,伸出個腦袋往自己院子方向張望。

    雲舒對這個堂姐沒什麼好印象,又著急回家,便當她是空氣,咚咚從她眼前跑過。才跑出幾步,“哎,哎,那個…”水雲秋突然出聲。

    雲舒才不理她,繼續往家跑,可惜她年幼腿短,還沒到破草棚,就被水雲秋追上了。

    水雲秋拉住雲舒胳膊,“哎叫你了,你跑什麼跑?”

    雲舒掙扎幾下,無法掙出水雲秋的魔爪,只得留下,板著小臉,瞪著水雲秋:“我不叫哎”

    水雲秋愣了一下,伸手揪揪雲舒粉紅的臉蛋:“小丫頭,你不叫哎叫什麼?”

    雲舒甩開頭不理她,水雲秋氣惱得雙手叉腰,“小丫頭,我是你姐姐,你得聽我的,知道嗎?”

    “秋姐姐沒事兒的話,我要回去了”

    “喲呵你個死丫頭,年紀小小,脾氣倒還挺大啊誰說我沒事兒,我問你,你母親方才去奶奶院子幹什麼?”

    雲舒不說話,只是瞪著她。

    “哼哼,你不說,我也知道,定是你爹幹了壞事,被官差抓走了,想找奶奶幫忙吧?”水雲秋雙手抱胸自言自語道,她看看雲舒,見她還是不說話,繼續道:

    “呵呵,告訴你,我爹倒是認識幾個官爺,你求奶奶沒用,求我吧,也許我高興了,就跟爹爹說幾句好話,讓他卻找官爺幫忙把你爹放出來,怎麼樣?”水雲秋雙眼發亮、一起期待的望著雲舒。

    雲舒皺眉望著她,心裡在衡量水雲秋那話的可信度。自己兩歲多了,這丫頭是第一次跟自己說話,以前她雖沒來搗過亂,可每次她大哥惹事,她都幫著說好話,甚至幾句話就能抹平了,不能小看這丫頭可是她現在突然要我求她,有何目的了?

    雲舒緊緊盯著她:“你要我怎麼求你了?”

    “嘿嘿,很簡單,跪到面前磕三個響頭,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爹為什麼被抓?你們找奶奶幹什麼?奶奶家昨晚為什麼吵吵鬧鬧的?”

    雲舒心裡好笑,果然是個小丫頭,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還敢誇口幫忙救人雲舒不屑的瞟她一眼,突然指著她身後大喊:“奶奶”

    水雲秋聞聲回頭,雲舒趁機快跑,待水雲秋反應過來,雲舒已經快到自家院門了,水雲秋站在原地直跺腳,大喊道“死丫頭,看我下次不好好教訓你”

    “雲秋,你跟誰說話了?”院裡傳來大伯娘周氏的聲音。

    “娘,我方才看見……”水雲秋對著周氏嘀咕一番。

    “哦?真的?”水雲秋點頭,周氏想了一會兒,她眼珠一轉,扯起嘴角輕笑道:“走,咱們看你奶奶去!”

    雲舒回到自家院子,見院子裡一切如常,心下稍定。她跑回主屋,見李氏正翻箱倒櫃,桌上堆著銀子、銅錢,連外婆給她的金簪、銀簪都擺了出來,床上則堆著一大堆衣服,這是幹什麼?

    李氏七手八腳的將東西收成幾個包袱,對雲舒道:坐到桌邊清點銀錢。雲舒借著小板凳爬上椅子,乖乖的跪坐到椅子上,直到李氏清點完,她才弱弱的叫了聲‘娘’!

    李氏回頭看看她,道:“乖乖,咱們不能坐在這裡乾等,得想辦法救出你爹”

    雲舒乖巧的點頭,李氏將桌上的銀錢一放,歎口氣道:“咱們家一共只有九兩零三百二十二文,加上這兩根簪子,應該能湊夠三十兩。走,咱們現在就看你爹去”

    李氏收好銀錢,又去廚房烙了幾張大餅,母女二人吃過午飯便背起包袱往城裡去。

    縣衙就在雲霧城正中心,離小姨家不遠,李氏決定先去小姨家看看。

    小姨自年初生下個兒子後便很少出門,每天除了打扮就是陪兒子。雲舒母女到時小姨正在自家後院逗兒子,聽下人傳話,便樂呵呵的抱著兒子迎了出來,待見到風塵僕僕、大包小包的兩人時,很是嚇了一跳。

    小姨將二人迎進屋裡,還沒坐下便著急的問李氏:“三姐,你逃難啊?怎麼回事?三姐夫了?他怎麼沒來?他也放得下心?真是該死”

    一提水志誠,李氏便眼淚汪汪起來,她這樣子更是把小姨嚇到了,立刻放了兒子幾步上來扶住李氏:“三姐,怎麼了?有事兒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啊,別哭別哭”

    小姨好一陣勸才讓李氏漸漸停下來,李氏抽抽噎噎的將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小姨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好個劉家人、好個湯老婆子,他們是欺負咱們李家沒人是吧?該死的,劉安、劉安”小姨扯著嗓子大叫著。

    “哎來了來了”劉安答應著快速沖了進來“少奶奶,有什麼吩咐”

    小姨看看劉安,將他掃視一遍,指著鼻子就罵:“叫你半天不來,死哪兒去了?哼,你們劉家沒一個好東西”

    劉安無辜的皺著臉,想辯解又不敢說話,真能硬著頭皮讓小姨臭駡一通。

    末了,小姨消了氣,雙手叉腰道:“劉安,你給我立刻派人去給我娘家、大姐、二姐家傳信,就算我三姐夫被抓進牢裡去了,叫他們快來幫忙”

    劉安一愣:“三姑爺被抓緊牢裡了?”

    “愣什麼愣?快去”

    小姨踹了劉安一腳,他才快跑出去。

    本來下午李氏想帶著雲舒去探監的,可小姨說:那衙門是個銷金窩,多少銀子都不夠填,別到時候銀子給了,人沒見著,還惹來一身麻煩,得想辦法找個熟人帶路才行。

    李氏心想是這個理兒,一共就那麼點兒銀子,後面要用銀錢的地方還很多,便忍了下來。其實雲舒很想說可以找大強他們的,可李氏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以後再說吧

    幾人焦急的等待著,小姨還叫人去找孫武可惜快到傍晚了還不見人影。

    酉時末,天已擦黑,小姨門前便停了一輛牛車,李氏抱著雲舒跑出去,一眼便認出那是小三子家的大牛,首先跳下來的是大表哥李賢健,然後是舅舅,片刻後外婆鄭氏也從牛車背後轉出來。

    李氏嚇一跳,立刻放下雲舒,迎上去:“娘,您怎麼來了?這麼遠的路,您…您還好吧?”

    外婆板著臉“我怎麼不能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現在才來報信?哼,以後有空了再收拾你”外婆氣哼哼的進了後院。

    李氏偷偷抹兩把眼淚,又勉強掛起笑容過去跟舅舅說話,眾人一起進了小姨家後院,坐下商量對策。

    戌時中刻,小姨店外突然想起嘭嘭的敲門聲,小姨讓下人去開門,片刻後:

    “三妹、三妹,哪個狗咋種冤枉了三妹夫?快說出來,你大姐我立馬去找他拼命”這人未到聲先到的自然是大姨。

    李氏驚訝的迎出去,“大姐,您…您怎麼來了?你家那麼遠,怎麼來的?”

    “嘿,我才上大道就遇上一輛馬車,正好順路便趕來了兩個人只要兩百文,便宜吧”

    大姨父嘀咕道:“明明是你自己攔了人家馬車非要往上爬”

    大姨回頭瞪他一眼,罵道:“這是我親妹妹,我不管她誰管她,給我一邊去”

    戌時末,二姨夫妻來了,二人舉著火把,風塵僕僕的趕來。二姨年初也生了個小子,原本乾瘦的她生完孩子後倒是長胖了不少,小姨見狀道:“二姐,你捨不得花錢租馬車,總得租個牛車啊?幾十裡的路,莫非你們就這麼走來的?”

    二姨手腳無力、氣喘吁吁道:“沒事兒~沒事兒,幸好城門~還沒關,總算~趕上了,呼~呼~,讓我休息~休息~”

    人總算到齊了,小姨家的小客廳被擠得滿滿當當,外婆做正上方主位,“如書,你把事情前前後後再說一遍吧”

    李氏照辦,還沒說完,大姨就拍桌子跳了起來:“唐老婆子老糊塗了,劉家慧要死了管三妹家什麼事兒?要頂讓劉家慧她哥哥去頂啊,你說是不是?大哥”

    突然被點到名的舅舅李富貴呆了一下:“啊?什麼?”

    “我說我們犯了罪,要死了、就該你去頂,是不是?”大姨氣勢洶洶的瞪著李富貴。

    李富貴嚇得冷汗直流“這…這…”,他可不敢應承,自己有四個妹妹了,要都讓自己頂,自己這條命還能折騰幾天?

    “呸呸~~~,大姐,什麼死不死的,別說那晦氣話,咱們現在是商量怎麼救三妹夫,不是找人頂罪”二姨接話道。

    “可是,明明不是三姐夫惹的禍,幹嘛要三姐夫去坐牢?找到了正主,自然該正主去坐牢,咱們三妹夫就能放出來了,不就解決問題了?”小姨補充。

    “對對,就是該抓那劉家慧、要不就抓她相公去蘀也行,反正只要抓出來一個,咱們三妹夫就能出來了”

    “反正我覺得抓人頂罪解決不了問題,最好還是找到苦主,讓他撤了狀紙才是正途三姐、你怎麼說?”

    話題轉到李氏身上,李氏想起湯氏的態度,舀不定主意,只好轉向外婆鄭氏

    “娘,您舀個主意吧”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0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39 PM 編輯

    第八十四章 周老虎

    “娘,您舀個主意吧”眾人視線全轉到外婆身上。

    雲舒發現從開始討論到現在外婆一直沒說話,只是皺眉仔細聽著,客廳裡靜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外婆還在皺眉沉思,大姨忍不住了:“娘,咱們就該把那劉家慧抓來蘀出三妹夫,別想了,就這麼定了吧”

    二姨道:“大姐別吵,娘正在想了,抓人還不如找苦主”

    “行了,”外婆打斷幾人立刻又要興起的爭論,她掃視五個子女一圈,“你們誰贊成抓劉家慧?”大姨和小姨舉手。

    “誰贊成找苦主?”二姨和舅舅舉手。

    外婆道:“抓劉家慧來蘀暫時不可行的”

    “為什麼?”大姨和小姨都站了起來。

    “一則,劉家慧因此事小產,已經去了半條命,再讓她坐牢,多半是活不了呢。到時候就算劉家不鬧,世人也會罵水家不仁不義,更會罵如書小倆口見死不救,如此,這幾天志誠的牢不是白坐了?

    二則,就算找人蘀了志誠出來,這麼大的事兒,如書兩口子也須出錢出力,蘀進去的人順利脫罪還好,脫不了罪,如書一家也好過不了

    不管怎樣,找人蘀都是下下策,不到最後不要擅用如書,你可明白?”

    李氏聞言,眼淚汪汪的低下頭,她知道外婆說得很有道理,可是一想到水志誠正在牢裡受苦,就心疼得不行,又是憤恨又是無奈。

    小姨站起來要為李氏說話,外婆道:“如畫,坐下,聽我說完。

    不管要不要找人蘀志誠出來,咱們都得找到苦主,想辦法讓他撤狀紙;另外還得去官府打探打探、找找人,即便苦主不撤,咱們也得想辦法把這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姨不滿道:“娘,說得輕鬆,官府的人哪有那麼好打交道的?我在這兒住了幾年,離縣衙這麼近,常讓孫武有事沒事多去衙門走動走動,幾年下來,才認識幾個門房,人家連衙役都瞧不起咱們哼那群狗東西,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

    “這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

    二姨聞言眼珠一轉,立刻興致滿滿的問“娘,你有什麼辦法?”

    外婆一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又有什麼小心思,瞥她一眼,“你爹以前也是做過師爺的,人脈還不錯,雖已去世幾年,相信那些受過他恩惠之人,應該能賣他這個面子”

    “哦?哪些人?”

    小姨見二姨兩眼冒光的樣子,奚落道:“二姐,你不會又想到什麼賺錢的方兒,想找人幫忙了吧?現在咱們可是在商量怎麼救三姐夫你可不要想東想西的”

    二姨訕訕的摸摸鼻子,“小妹說的什麼話,我只是問問而已嘛”

    最後外婆派下任務:大姨去雲舒家幫忙看屋,村裡有什麼新消息儘快傳來;二姨陪李氏去牢裡探望水志誠,舅舅和小姨孫武去城裡打聽王老頭兒的消息;外婆則帶著李賢健去拜訪外公昔日的老友;大姨父和二姨父因家裡離不開人,便暫時回家守著,有事再來。

    當晚眾人擠著湊合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各自出發。李氏早早起床,準備了一大堆飯菜,裝好籃子,早飯後跟二姨一起帶著雲舒去探望水志誠。

    幾人圍著縣衙轉了一圈,才找到縣衙大牢的入口,這地方實在不好找,在面向西區的一個小巷子裡,外面是繁華的大街,兩旁是整齊熱鬧的商鋪,實在想像不出這裡竟然是犯人時常出沒之地?

    他們一進巷子,便覺四周似乎瞬間安靜下來,兩邊高高的圍牆遮住了所有的光線,巷內昏暗潮濕,空氣中時而還夾雜著一股血腥味兒雲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三人沿著高牆往內走了近百米,才見巷子盡頭右側有一拱門,往巷內射入幾縷陽光,被壓抑得就要窒息的幾人深深吸口氣,快速向拱門走去。

    過了拱門,是一個普通的小院子,只是院內所有房屋都是由冰冷厚重的巨石砌成。

    三人站在院中東張西望一番,“幹什麼的?”橫空裡突然傳出一陣懶洋洋的男聲。

    定睛一看,院子角落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躺在椅子上打呵欠。

    那人伸個懶腰,站起來,將幾人掃視幾遍“喂你們幹什麼的?”

    二姨趕緊將事先準備好的二百文荷包掏出來,笑嘻嘻的上前:“官爺,我和我妹妹來看看我妹夫,還請官爺通融通融”說著將荷包塞進他手裡。

    那衙役舀起荷包墊了墊,斜眼瞄瞄二姨和李氏身上,雲舒看他樣子應該是在看李氏二人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吧?幸好李氏和二姨今天什麼都沒戴,就頭髮上插了根幾文錢的木簪。

    那牢頭失望的撇撇嘴,懶懶的問題到:“什麼名字?犯什麼罪?什麼時候進來的?”

    李氏抱著雲舒趕緊上前道:“水志誠,他沒罪,前天下午進來的”

    那牢頭嗤笑一聲,“呵沒罪,這牢裡個個都沒罪”

    李氏還要辯解,二姨趕緊拉住她,道:“官爺莫怪,我三妹不會說話,她相公還在待審,太爺還沒判了,官差說是霸佔財產、擅自開荒”

    “哦?”那人立刻來了興趣,他眼珠一轉,雙手抱胸,圍著二人轉兩圈,突然道:“霸佔財產可是大罪,搞不好是要殺頭的,你們回去吧,這種犯人不給看”

    “啊怎麼會?”李氏著急得要上前理論,二姨攔住她,將她拉到一旁,道:“你傻啊,得罪了他小心他給三妹夫苦頭吃”二姨往那牢頭身上瞄瞄,“看樣子他定是還想要錢”

    “那就快給他吧”李氏說著就要從懷裡掏銀子

    “不行,”二姨一把按住她的手“不能給多了,你這次給一兩,他下次要十兩”

    “那怎麼辦?”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試試看”

    二姨掏出一百文,數了又數,才小心的捧著銅錢走到那牢頭面前,道:“官爺,您看…我就這麼多了,麻煩您行個方便吧”

    牢頭收了錢,還是不鬆口,眼神直往李氏這邊瞟遭了,他方才肯定看到李氏掏錢的動作了雲舒心下著急,她知道李氏把近十兩現銀全帶來了,人還沒見著了,可不能都給了這牢頭

    “強哥,今晚咱們不輪班,找個地方喝酒去,怎麼樣?”巷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片刻後幾個衙役進來,為首的正是那天來抓人的大強

    雲舒心中大喜,從李氏身上滑下,甜甜的喊著“大強叔叔”便撲了過去。

    大強見雲舒紮著羊角辮、搖晃著撲來的可愛模樣,立刻蹲下,一把將她抱起、拋了拋,“哎呀,小雲舒,咱們又見面了”

    旁邊一面生衙役玩笑道:“大強哥,你什麼時候弄出這麼個私生女啊?”

    “胡說”一旁的陳軍拍他一巴掌,“雲舒還叫我叔叔了,是不是?小雲舒”

    雲舒乖巧的將幾人都稱呼了一遍,又是一番討好,末了,大強總算問起:“小雲舒,來看爹爹拉?”

    “恩,是啊,可是那位叔叔不…”

    “哎呀,大強兄弟,你怎麼來了”方才那傲慢的牢頭滿臉討好的迎上來。

    大強看看雲舒和一旁苦著臉的李氏,心下立刻明白了幾分,板著臉對那牢頭道:“周老虎,你可有好生辦差?”

    “嘿嘿,有啊有啊,大強兄弟放心,牢裡那些囚犯個個被我管得服服帖帖的”

    “恩,好周老虎,這個女娃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你可要好好待她爹,不要為難他,知道嗎?”

    “知道知道,大強兄弟儘管放心,看,他家人來探望,我正打算給他們登記了”

    “呵呵,那就好你忙吧,我們去看看就回”

    大強又跟雲舒說了幾句話,便帶著一幫衙役離開了

    恭敬送走大強等人的周老虎,立馬滿臉堆笑的來到李氏身邊,“哎呀,這位夫人,原來你們是大強兄弟的親戚啊?真是的,怎麼不早說嘛,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李氏正要解釋,二姨道:“是啊是啊,唉我們跟大強兄弟隔得有點兒遠,平時來往得少,不好意思隨便麻煩他;還是我們這丫頭討喜,大強兄弟最疼這丫頭了,只要丫頭說好話,大強肯定聽”二姨將雲舒推上前,給她使個眼色。

    雲舒會意,奶聲奶氣道:“是啊,大強叔叔經常帶我出去玩,還給我買了好多好東西了”

    二姨和雲舒一唱一和,把周老虎唬得一愣一愣的,對雲舒一家是大強親戚之事深信不疑。末了,周老虎親自帶路,將三人帶進牢房。

    監牢區另有四五個牢頭看守,見有人進來,都圍了上來。周老虎跟他們說了幾句話,那些人好奇的往雲舒幾人身上掃描幾遍,才悻悻的離開雲舒慶倖,看來又省了一筆銀錢了

    大牢內四周封閉,就像個大盒子,用鐵欄分成一隔一隔的房間,每個房間裡或坐或站或躺著不少人,個個蓬頭垢面、奄奄一息。

    三人沿著鐵欄中間的通道往裡走,牢房裡的人一聽到動靜便紛紛沖到牢門前,從鐵欄內伸出手,大喊著:“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給我點兒吃的”,場面相當恐怖類似群魔亂舞,雲舒嚇得將頭埋進李氏懷裡,李氏也在微微發抖。

    不一會兒,周老虎在一牢門前站定,大喊:“水志誠、水志誠,出來”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1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39 PM 編輯

    第八十五章 探監

    不一會兒,周老虎在一牢門前站定,大喊:“水志誠、水志誠,出來”

    李氏抱著雲舒伸長脖子往鐵欄裡張望,這監牢過道雖有火把,牢房裡面卻沒有,從外面看來,裡面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雲舒捂住眼睛適應一會兒才睜開,再往鐵欄裡面瞧去,漸漸能看清裡面的人影,一個、兩個、三個……,天啊,一間三十平米的牢房裡居然關了七八個人,估計剛好夠眾人躺下吧

    周老虎叫了幾遍,老爹沒回應,倒是把牢房裡其他人吸引了過來。這些人個個蓬頭垢面,看不清長什麼樣子,只能看清他們大致的身高、輪廓。其中一人痞痞的斜靠在牢門上:“周爺,您是不是走錯門了?”

    周老虎不知從何處抽出根鞭子,對著那人揮了揮,罵道:“張四,你皮又癢了是不是?滾開”

    張四無所謂的聳聳肩,“周爺,別啊咱們十幾年的交情了,何必了”

    “呸鬼才跟你有交情水志誠,出來,你母親子、女兒來看你了”

    “嗚~~~”牢房最裡邊傳出一點聲音,雖然很輕,雲舒一下便聽出那是老爹的聲音,於是她扯著嗓子大喊:“爹爹、爹爹,快出來,舒舒來看你了”

    “哎女兒乖,你爹我不就在這兒嗎?”週四陰陽怪氣的應聲,周圍之人哄堂大笑,雲舒母女和二姨氣得直哆嗦,周老虎見怪不怪的往周圍牢門上摔幾下鞭子,吼道:“安靜、安靜,再笑全部拉出來打板子”

    牢房牆角有個身影站了起來,慢慢靠近牢門,雲舒母女一眼便認出那就是水志誠,母女倆撲到鐵欄上,李氏更是哭著跪坐到地上,向水志誠伸出手:“他爹,這兒,快過來,在這兒”

    短短幾米的距離水志誠卻走了幾分鐘,那步履蹣跚的樣子像個垂垂老朽,雲舒心下大驚,爹爹怎麼了?不會挨打了吧?大強明明答應自己的該死的大強

    雲舒心裡把所有可能欺負老爹的人罵了個遍,水志誠總算來到門邊,二姨趕緊塞上一百文,“周爺,能不能給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周老虎收了錢,又有大強做保,自然應諾,開了牢門把水志誠放了出來,李氏和二姨趕緊上前扛起他胳膊,幾乎是拖著將水志誠帶到一間安靜的石室。 ~

    關門前,周老虎道:“水家娘子,本來這樣單獨探監是不允許的,不過看在大強面子上,給你們一刻鐘,得快點兒啊”

    周老虎出去後,李氏立刻站起來,去查看水志誠身上的傷勢。表面上看起來倒沒什麼傷,一翻開袖子、衣服,裡面一片一片的紅腫淤青,很是嚇人,這明顯是被人群毆過的痕跡

    李氏一邊哭一邊掏出手絹給他擦拭,水志誠安慰道:“她娘,別哭,我沒事兒了,不就是挨了幾下打嗎?過幾天就好了”

    雲舒看得也極心疼,拉著老爹的手臂給他呼呼,希望能稍微減輕點她的痛苦

    二姨皺眉道:“三妹夫,你這是怎麼回事?不是還沒過堂嗎?怎麼被打成這樣?到底是誰打的?”

    水志誠忍著疼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原來前天下午水志誠剛來時,大強專門將他關到一間雙人牢房,那牢房裡已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兩人相處融洽,當天晚上一切安好。

    只是昨天上午,牢頭突然進來說,這裡要來一位貴人,得把雙人牢房那一排都空出來,於是二人便被挪到了現在的牢房。

    這間牢房裡關的都是些小事不斷大事不犯的千年牛皮糖,打架鬥毆、偷雞摸狗是常事兒,方才那張四一年裡頭有大半年都在這裡過,出去又進來、進來又出去,十幾年來都是如此,對這牢房比對他自己家還熟悉,他自然就成了那牢房裡的老大。 ~

    水志誠二人一進去,那些人便將二人圍住搜身,李氏給水志誠準備的那包銅錢也被搜了去,還有那老者身上兩塊價值不菲的玉佩也沒倖免。

    這些也就罷了,吃飯的時候張四幾人一窩蜂把東西搶個精光,一點兒不給留。晚上睡覺,這牢裡本是兩人一張破棉被,可那些人照樣全部搶了去。水志誠自己年輕,身子骨還不錯,湊合一下也能挺過去,可那位老人家本就咳嗽得厲害,再這麼下去非病死不可

    於是水志誠忍不住提出分一條棉被,張四自然不樂意,雙方幾句不和便打了起來,六個人打一個,不管水志誠多強壯都打不過啊,於是可憐的老爹就成這個樣子了

    雲舒聽完不知該說什麼好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可憐別人?李氏聞言也有些生氣。可看他受傷不輕,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氣鼓鼓的繼續給他擦拭。

    李氏將帶來的衣服給他換上,又將二姨手中的食盒一盒一盒擺出來,水志誠一見食物立刻撲上去狼吞虎嚥起來,吃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她娘,我能不能給王老伯留一點兒?”

    王老伯就是最先跟水志誠住一起的那位老人家,李氏搖頭歎道:“好吧,你快吃,明天我還給你送飯,啊”

    水志誠低頭刨飯,李氏時不時給他擦擦臉,撫撫額前的碎發這場景讓雲舒和二姨都忍不住偷偷擦眼角。

    水志誠剛吃完,周老虎便推門進來,“水家娘子,時間到了”

    李氏慌忙站起來,上前道:“周爺,你看我家相公還沒過堂就被打成這樣,能不能…麻煩您給他換個房間?”

    “這個嘛……”周老虎皺起眉。

    李氏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塞給他,一旁的二姨想攔沒來得及,“周爺,麻煩您了”

    “呵呵,水家娘子,好說、好說,我這就去看看能不能騰出一間來你們先聊會兒啊”周老虎收了銀子樂呵呵的出去了。

    二姨幾步竄過去,拍李氏一巴掌:“你個敗家子,一兩銀子了那得掙多久啊你就這麼白白的給了他?”

    李氏皺眉道:“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志誠受苦吧回那間牢房再挨打怎麼辦?”

    “那也不用一兩銀子啊你這次給這麼多,下次還能少給?”

    李氏低頭不說話,雲舒在下方,見李氏倔強的抿著嘴,看來娘親覺得值,雲舒也這麼覺得。都這個時候了,還把錢藏著掖著幹嘛?要是再挨打,打壞了可不是一兩銀子能解決的

    “她娘,能不能…”水志誠小聲的插話。

    “怎麼了?他爹,哪兒不舒服嗎?”李氏緊張的過去扶起他查看。

    “沒事、沒事,我只是說,能不能…讓王老伯跟我一起換?”水志誠聲音越來越小。

    二姨聞言立馬斥責:“什麼?三妹夫,你自己還在牢裡了,誰來可憐你啊?你看看三妹,為你的事兒東奔西跑的,焦得頭髮都要白了你還有閒工夫去管別人?他又不是你爹,你著什麼急啊?”

    水志誠被二姨數落得低下頭不說話,李氏皺眉不語,半晌後道:“為什麼非要救王老伯?”

    “因為…他年紀大了…生病了…人很好”

    “他沒有家人嗎?”

    “他說他家人都在京城。”

    “京城?”李氏和二姨同時驚呼。李氏疑惑,一個家住京城的五十多歲的老人家怎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二姨好奇,京城的五十多歲的還能隨身佩戴價值不菲的玉佩的老人家,身家定然不少吧?

    二姨眼珠一轉,道:“三妹,三妹夫說的是,人家一個老人家,附近又沒親人,他家裡人肯定很著急,咱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李氏疑惑的望向二姨,二姨尷尬的笑笑:“我身上沒帶銀子”

    李氏好笑的搖搖頭,對水志誠道:“好吧,正好我帶銀子了,咱們就當積德吧,舍點兒銀子為你消災”

    “對啊,對啊三妹夫放心吧”

    待周老虎回來,李氏又送上一兩銀子,請他將水志誠和那位王老伯關在一起。有了銀子好辦事,反正是舉手之勞,周老虎自然不會推辭。

    三人待親眼看著水志誠換了牢房,才安心的離開。

    李氏一出縣衙大牢的小巷,便直奔附近藥鋪而去,花一兩銀子買了一瓶上好的外傷藥,付錢的時候可把二姨心疼的要死,一路嘮叨直到回到小姨家。

    三人回去的時候已近午時,其他人一個沒見,直到下午酉時,大家才陸陸續續回來。

    首先回來的小姨,她去探尋的地方自然是胭脂普、玉器店、綢緞莊之類的地方;然後回來的是外婆,她面無表情的直接進了後院,也不說探訪結果如何,讓大家心裡七上八下的。

    孫武去的是酒坊之類的地方,天黑了還沒見人,最後還是小姨叫劉安去把他從酒館扛回來的,回來時暈暈乎乎,辨不清東南西北,更別說打探的事兒了

    大家把最後的期望放在了舅舅身上,舅舅去的是賭坊這類魚龍混雜之地,眾人一直坐在客廳乾等,直到子時初舅舅才搖搖晃晃的回來,大家見他滿臉通紅,多半也是喝酒了,均不抱希望。

    那知眾人正要散去時,舅舅大喊:“別走啊,我打聽到了”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1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0 PM 編輯

    第八十六章 神秘老伯

    哪知眾人正要散去時,舅舅突然大喊:“別走啊,我打聽到了”

    大家停下腳步,李氏立刻沖上去抓著舅舅胳膊使勁搖:“大哥,真的找到了?王老頭兒在哪兒?”

    舅舅扶桌站穩:“哎喲,三妹,別晃、別晃了,我頭暈,再晃我就要忘了”

    李氏立刻撒手,大家都圍了上來,舅舅卻自顧自的坐下,喝了口水道:“唉,我今天把雲霧城的賭坊逛了個遍,這城裡的賭坊就是不一樣啊,什麼新鮮玩意兒都有……”

    外婆鄭氏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叫你去找人,不是叫你去賭,再胡說八道,立刻拉出去打板子”

    舅舅被打得愣了一下,見罵自己的是外婆,訕笑著討好道:“娘,我不正在說嘛?啊,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你把雲霧城的賭坊逛了個遍然後了,大哥?快說啊”李氏緊張的又想去搖他,伸到一半還是停了下來。

    “然後…然後…”舅舅搖頭晃腦、迷迷糊糊的樣子,把大家急得恨不得將他摁到地上暴打一頓。

    “哦然後…我在春香樓旁邊的賭坊坐了會兒,有個…老頭兒來給我擦桌子倒水擦到一半,有人喊:王老頭兒,這裡也來擦擦我一聽,便向旁人打聽,有人說他再那裡幹了快十年,無兒無女,孤寡一人,老家就在雲霧山腳一個什麼村。”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瞪著眼睛一動不動,眾人靜待半晌,等待他的下文,哪知沒一會兒卻響起轟隆轟隆的呼嚕聲,舅舅居然瞪著眼睛睡著了

    李氏抓著舅舅一陣搖,直到把他搖倒到地上也不見醒,眾人只好七手八腳的將他抬去睡覺。李氏皺眉問外婆:“娘,你說大哥遇到的那王老頭兒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外婆沉吟片刻,道:“這樣吧,我今天去找了你爹離任時舉薦的那位師爺,現任的師爺正是他的學生,我明天上午就去拜訪他,請他幫忙查查卷宗,看看苦主現住地在哪兒,如果確實是你大哥遇到的那人,咱們明天中午就去找他”

    第二天上午,李氏早早帶著雲舒在二姨的陪伴下去看水志誠,這次一切順利,很快便見到了老爹。

    現在老爹和王老伯兩人同住一間,周圍牢房基本空置,因此不需回避,李氏幾人便直接進了牢房。

    李氏一進門便撲上去哭哭啼啼一番,然後才端出飯菜給老爹吃,老爹剛舀起筷子便想起王老伯,他往旁邊看看,李氏立刻會意,從盒底又取出一份飯菜給王老伯送去。

    李氏陪著老爹吃飯說話,王老伯接了飯菜立刻狼吞虎嚥起來。雲舒對這王老伯很感興趣,為什麼爹爹總幫著他了?

    雲舒坐在水志誠身邊,時不時往王老伯方向偷瞄,幾次下來,自然引起王老伯注意。王老伯放下筷子,笑眯眯的對著雲舒招手,雲舒狐疑的走過去。

    近看,王老伯雖面色蒼白,臉上滿是皺紋,但細觀察會發現,其實他五官長得很不錯,年輕時定是個大帥哥別看他現在頭髮衣衫一片淩亂,那淡雅的書生氣息卻是怎麼都掩不住的雲舒奇怪,這樣的人怎麼會跑到這座小城牢房裡來了?

    雲舒打量他的同時,那老者也在仔細觀察著面前這奇怪的小姑娘。雲舒的家人親戚早習慣了她從小聰明懂事的模樣,對她的怪異行為只會認為是聰明的表現,而不會有其他想法,但外人就未必如此了

    至少現在的王老伯覺得奇怪,自己幾個孫子孫女,他們兩歲多時個個流著鼻涕撒嬌要糖吃、動不動就大哭大鬧,一不順意就滾地撒潑,像雲舒這樣乖巧的還是第一次見。

    王老伯對著雲舒微笑著點頭,他摸摸雲舒腦袋:“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水雲舒,你可以叫我舒舒”

    “好,舒舒,我姓王,你叫我王爺爺好不好?”

    “王爺爺好”

    “恩,乖,舒舒幾歲了?”又是這些問題,雲舒不厭其煩的裝傻賣乖一陣,一句一句的回答王老伯的問題,王老伯表面滿臉笑容,心裡卻越來越驚訝:“沒想到這女娃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條理清楚、語言簡練,自己那幾個念了幾年書的孫子也未必比得過她”

    他看看對面的水志誠夫妻,搖頭歎息:可惜了,這麼聰明的女娃卻生在這樣普通的農戶之家,以後難有作為吧?

    王老伯撚須沉思一會兒,雲舒試探著問:“王爺爺,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你家在這兒就沒親戚嗎?”

    王老伯想了想:“有倒是有,不過關係離得遠,他們也許早已不認識我這老頭子了吧唉”

    “怎麼會了,王爺爺,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試試?”王老伯眼中精光一閃,他從衣衫上撕下一塊,四處找能寫字的東西,雲舒首先想到的就是血書,但她不敢說。王老伯轉了幾圈,居然弄點兒米飯,倒些油湯進去攪合搗碎了,沾著寫字。

    他只寫了三個字便將布條裹起來,遞給雲舒道:“小丫頭,你幫我個忙,把這個送到順通錢莊一個叫常順的夥計手上,好不好?”

    “這個…”雲舒自己畢竟還小,不能亂跑,即便找到了順通錢莊,人家不讓進或者不給找常順怎麼辦?

    王老伯笑著揉揉她腦袋道:“小丫頭,別怕,你直接去錢莊跟夥計說,常順爺爺的朋友王老伯讓你去找他,夥計就會幫你傳話。恩~~只要你能幫我送到信,我就想辦法把你爹爹撈出去”

    雲舒狐疑的望著他,這傢伙自己還在牢裡,換個牢房都要自家來出錢,能行嗎?

    王老伯見雲舒這懷疑的表情,不滿道:“小丫頭,你可別小看我這老頭兒,想當年老夫憑一己之力……”說到這兒,王老伯看看雲舒,見她正兩眼冒光一臉期盼的望著自己,王老伯得意的撫撫鬍鬚,“呵呵這些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你照辦就是”

    雲舒嘴巴翹得老高,一個乾癟癟文鄒鄒的臭老頭兒,大牢都進了還擺什麼臭架子,哼

    王老伯乾咳兩聲,又放柔聲音道:“小丫頭,要不這樣,只要你幫我送了信,我答應幫你辦三件事,不管多難,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忤逆造反,我王老頭保證辦到,怎麼樣?”

    哦?這個條件倒不錯,三件事了其實照雲舒的眼光,這臭老頭兒定然有些來歷,她早就決定幫他送信了,就等他開出條件。

    雲舒達到目的,便故作可愛狀偏著頭:“王爺爺說話要算數哦”

    “呵呵,算數、算數”

    “幫我救出爹爹這件不算”

    王老伯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好,好不算就不算”那小聲引來李氏夫妻側目,雲幾句敷衍過去,將布條收好,塞進自己衣服裡面的小布兜兜裡,又纏著王老伯說話,希望能從他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消息來。

    可惜這老頭兒狡猾得很,不管問什麼,他幾句話就一筆帶過或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直到李氏叫她走時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待雲舒走後,王老伯蹭到水志誠身邊,拍拍他肩膀道:“小兄弟,你可真有福氣啊嬌妻愛女都全了”

    水志誠嘿嘿傻笑著摸摸頭,王老伯一板臉,將水志誠從頭看到尾,掃來掃去看了幾遍,把水志誠看得渾身不自在,“嘿嘿,王老伯,怎麼了?”

    “嘿嘿什麼?你這傻小子,愣頭愣腦的,怎麼就生出那麼個乖巧聰明的女兒了?真是搞不懂”

    “嘿嘿,我家舒舒是很聰明”

    王老伯撇撇嘴,“我家孫子更聰明”

    “嘿嘿,是、是”

    王老伯對著水志誠腦門一拍,“你這傻小子,是什麼是?你幹嘛不說你女兒更聰明?”

    “這個…這個……”

    王老伯坐著發了會兒呆,突然轉身拉住水志誠道:“小兄弟,你女兒定親了嗎?”

    “定親?沒有啊舒舒還不到三歲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小兄弟,把你女兒嫁給我孫子怎麼樣?”

    “啊?!”水志誠張大嘴,自己現在還在牢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去了,哪有心思給自己寶貝女兒定親,再說這牢裡能有什麼好人家?

    “哎呀,小兄弟,你跟我這老頭兒相處幾天,你看我像壞人嗎?”

    水志誠搖搖頭。

    “那就是了,我孫子個個聰明英俊,能文能武,絕對虧不了你女兒”

    “可是…可是舒舒才三歲啊,我又沒見過你孫子”

    “唉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女兒多、兒子多,孫子、外孫也多,只要咱們訂了親,到時候我孫子、外孫任你女兒挑,怎麼樣?這個生意划算吧?我那些孫子個個人中龍鳳,保你女兒挑花眼”

    “這個…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了,就這麼定了,啊”

    “王老伯,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等你女兒及笄了,我就讓孫子們上門來提親,她看上哪個選哪個,啊就這樣了”王老伯說完便樂呵呵的回自己那角落睡覺去了,留下水志誠呆呆的回想剛才到底怎麼回事兒?

    外面正鬧著李氏去錢莊的雲舒自然不會想到:自己老爹居然在牢裡糊裡糊塗給自己定了門糊塗親。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1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1 PM 編輯

    第八十七章 意外之財

    雲舒一出縣衙大牢,便想著怎麼讓李氏去錢莊一趟,可李氏從來沒有把錢存入錢莊的習慣,再說就自家那幾百個銅錢,人家說不定還嫌麻煩了

    想來想去找不到好辦法,幾人往小姨家方向走,沒走幾步,忽聞後面似有人在喚李氏,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剛從旁邊綢緞莊出來的小姨。

    “小妹,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來打聽消息啊,順便看看布料”

    二姨不滿道:“小妹,三妹夫還在牢裡了,你還有心思看布料?”

    “我不是來打聽消息嗎?看布料只是順便,知道嗎?哎呀,懶得跟你說,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兒事,晚點兒回去啊”小姨說完就匆匆往前走。

    “哎哎小妹,你上哪兒去啊?”

    “我去錢莊取點錢去,一會兒就回去啊”

    雲舒一聽錢莊,立馬來了精神,伸長脖子大喊:“小姨、小姨,我也去”

    李氏抱緊她本不想讓她去,可雲舒就是不聽,一邊掙扎一邊又哭又鬧,非要跟著去不可,李氏沒辦法,只好將她放到地上。

    雲舒一著地,立刻跑到小姨身邊,小姨笑著戳戳雲舒額頭道:“你這鬼丫頭,就愛錢,聽到錢就邁不動步。我跟你說啊,錢莊裡錢雖多,卻不是咱們自格兒的,去了可不許亂動”

    雲舒點頭如搗蒜,表情無辜乖巧之極,逗得小姨直樂呵,小姨跟李氏、二姨招呼一聲,便牽著雲舒往錢莊去。

    那錢莊的位置其實離縣衙也不遠,只是在縣衙正東面,小姨帶著雲舒圍著縣衙走了整整半圈,再往前幾百米,就是小姨要去的錢莊了。

    其實剛轉過縣衙,雲舒一眼就看到遠處那座鶴立雞群的三層木樓,兩邊屋簷上垂下幾條長長的紅燈籠,上面就有“順通”二字,好氣派啊

    二姨帶著雲舒去的果然是順通錢莊,一進大堂,便有夥計立刻迎上來:“夫人,您是存錢還是取錢了?”

    “取錢”

    “請這邊來”

    小姨跟著夥計往左邊去,雲舒卻沒跟上,她在大堂內東張西望一番,見大堂左右各一門,左取右存,這就是古代的銀行了?雲舒雖好奇,不過正事要緊。

    她看看周圍,希望能找個人問問,可大堂裡人來人往的,夥計們個個忙得腳不沾地,哪有功夫理她?被撞倒第五次的雲舒從地上爬起來,揉揉鼻子,敲敲暈乎乎的腦袋,睜著迷糊的眼睛辨別方向,突覺自己雙腳離地

    啊?怎麼回事?誘拐?雲舒大驚,立刻哇哇大叫起來,可那壞蛋卻沒鬆手,反而把她舉起來,轉了個方向。

    臉好痛有人在拍自己的臉,“雲舒?雲舒?睜開眼看看”

    雲舒睜眼,見自己正被一人舉在半空仔細一看,這人居然是大伯

    “大伯”雲舒乖乖的叫了一聲

    大伯對著周圍眾人施禮抱歉:“不好意思啊,這是我侄女,剛才嚇到了,各位請便、請便”圍觀的眾人這才散去。

    雲舒松了一口氣,方才以為自己要被拐進窯子了呢幸好、幸好

    “雲舒,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爹娘了?”

    “爹娘?”大伯難道還不知道爹爹被抓進牢裡去了?雲舒想起水雲秋的話,心頭一喜,說不定還能讓他幫幫忙了可才興奮一會兒,她立馬又焉了下去,對了忘了大伯一直不待見自家人,以前吵架那麼多次,還差點兒打起來,怎麼可能幫爹爹嘛

    算了,與其說出來被拒絕給自己添堵兒,還不如什麼都不說,雲舒抿起嘴。大伯見雲舒表情變來變去,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抿嘴的,好笑道:“雲舒,想什麼了?大伯問你話了?你怎麼在這兒?你爹娘了?”

    “我跟小姨來的,小姨去取錢了”

    “哦,那不要亂跑,來,到這邊坐著我去找你小姨”

    大伯將她放到大堂角落的椅子上,準備離開,雲舒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立刻叫住他,“大伯,你們這裡有叫常順的夥計嗎?”

    大伯想了想“有啊,你找他幹嘛?”

    “常順爺爺的朋友叫我來跟他傳個話”

    “哦?什麼話,你跟我說吧,我一會兒告訴他”

    “不行哦,那個老爺爺說,一定要親自告訴他哦”

    大伯想了想,摸摸雲舒腦袋:“好吧,你在這兒坐著,別亂跑,我去幫你找人”

    半盞茶功夫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匆匆跑來,他往大堂內掃視一圈,直到看到坐著的雲舒,便匆匆走過來,蹲下身:“***,是你說的,我爺爺的朋友叫你給我傳話,是嗎?”

    雲舒點頭,將衣服裡的小兜兜掏出來,抽出裹成一卷的布條遞給他。那人狐疑的接過布條,展開,皺眉望著布條發呆。

    怎麼了?出問題了?雲舒伸長脖子想看個究竟,常順乾脆將布條放下來。雲舒一看,布條上只有些黏糊糊的油漬飯粒,哪有什麼字跡?雲舒一頭黑線,那死老頭兒,要寫求救信,連滴血都捨不得,活該他受罪

    常順蹲下身,皺眉扶著雲舒的肩膀道:“小丫頭,你不是騙我的吧?要調皮搗蛋我可是要打你屁股哦”

    雲舒一聽,立馬來了氣:“我跟你無冤無仇,騙你幹什麼?愛信不信,哼”

    常順盯著她看了半晌,“那好,你告訴我,你見過的那位老爺爺長什麼樣兒?”

    雲舒將王老伯的模樣大致描述了一番,幸好她不是真的只有三歲,否則還真說不清楚。而專心聽她描述的常順越聽越激動:“對,對,就是他他現在在哪兒?”

    “縣衙大牢”

    “啊?大牢”雲舒點頭,常順皺眉想了一會兒,收起布條,拍拍雲舒肩膀道:“謝謝***,剛才來叫我那人是你大伯吧?”

    “是啊”

    “好,我知道了,我會給他酬勞的”

    雲舒一聽酬勞,立馬來了精神,一把抓住常順:“別給他,給我”

    準備站起來的常順驚訝的蹲下,雲舒發覺自己有些失態,馬上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我爹爹也被…關進大牢了,娘說…要很多銀子…才能讓爹出來,常順叔叔,你要酬謝就酬謝我吧”

    常順錯愕的張大嘴,他認真將雲舒掃描幾遍,半晌後反應過來,“你爹也在大牢?”

    雲舒使勁點頭:“而且還跟那位爺爺關在一起,我娘今天給爹爹送飯,還分給他了呢”

    常順揉揉她腦袋:“好了,別哭了,那你說說看,你要多少酬勞啊?”

    雲舒眼珠子轉幾圈,又將常順仔細打量幾遍,看常順的樣子,不像是普通夥計,他爺爺肯定有錢,雲舒心下核計衡量一會兒,然後伸出一根手指。

    “一兩?”雲舒搖頭。

    “十兩?”雲舒再搖頭。

    “一百兩?”雲舒點頭。一百兩常順應該舀得出吧?其實雲舒倒是想要更多的,但她要多了人家揍她怎麼辦?還是一百兩保險些。

    常順啞然失笑,“你這丫頭,年紀小小,胃口卻不小,膽子也不小啊哈哈哈,好吧,只要我確認你說的那個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就給你酬勞”

    哇同意了,雲舒心裡大樂,“那什麼時候給?”

    “哈哈哈,放心,我不會跑的,等我找到人,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這樣啊,雲舒想了想,一百兩不是小數,自己這小身板,帶什麼都不方便,便對常順道:“常順叔叔,如果你找到那個人,能不能幫我把銀子存起來?”

    “恩,這樣也行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兒?父母叫什麼名字?”

    雲舒一一回答,常順從旁邊桌上舀起筆墨記下,末了,雲舒補充一句:“常順叔叔,這可是咱們的秘密哦,不能告訴別人”

    “哦?你爹娘、伯伯也不告訴?”

    “恩,不能”雲舒堅決的點頭,爹娘還好說,告訴了伯伯還得了?

    常順應諾,囑咐雲舒幾句,收好紙條便匆匆的離開了。坐在椅子上的雲舒樂壞了,最近老是倒楣,今天天上掉餡餅,得了分意外之財,真是開心啊

    雲舒沒等多久,小姨便急匆匆的跑了出來,焦急的在大堂裡東張西望,雲舒立刻跑過去,小姨一見雲舒,一把提起來就往她屁股上啪啪好幾下,把雲舒痛得呲牙咧嘴。看來古人說做壞事是要遭報應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自己剛剛才得了一筆意外之財,那錢還沒見影兒了,報應就來了

    小姨出夠氣,將雲舒放下,雙手叉腰,居高臨下,邪惡的瞪著雲舒:“以後還敢不敢亂跑?”

    面對這巫婆般的小姨,雲舒自然不敢反抗,做小綿羊裝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認錯道歉,又蹭過去像小狗般討好撒嬌一番,最後小姨自然敗下陣來,抱起雲舒往家去。

    雲舒二人還沒到小姨家門口,便見李氏和二姨扶著外婆鄭氏出來,舅舅孫武也跟在後面,這陣仗像是有什麼事?

    小姨快走幾步,“娘,你們上哪兒去啊?”

    二姨道:“小妹,快來,咱們一起去,找到那該死的王老頭兒了”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1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2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王老頭

    雲舒跟著李家眾人往西區去,路上小姨問清狀況:上午外婆舀著介紹信去縣衙找現任黃師爺,幸好這位黃師爺對他的授業恩師很是尊敬,又聞雲舒外公對恩師有知遇之恩,二話不說,便去翻查了卷宗。 ~

    王老頭兒登記的現住地是西區大發賭坊旁邊的一條小巷,大發賭坊正是舅舅上次去的賭坊

    據黃師爺說,這案子可大可小,就看縣令老爺怎麼判。黃師爺雖沒明說,但話裡話外都透漏著現任縣令是個又愛面子又愛財的主,最好能讓苦主自己撤了狀紙,真要上堂的話,就算他幫忙說好話,結果也未必會好到哪兒去

    雲舒一聽,心裡拔涼拔涼的,古往今來,貪官遍地是,清官卻難求,唉看來自己也沒那麼好運碰到清官了,這事兒只能在王老頭兒身上打主意了

    西區果然是貧戶區,到處破破爛爛、滿地髒兮兮,路邊乞丐跟野狗搶食之類的場面並不少見眾人原本緊張的心情一到此地,更多了幾分擔心,紛紛皺起眉頭。小姨更是捏起絲帕捂住口鼻,嫌惡的提起裙角、踮起腳尖蹦跳著行進

    眾人拐過兩條街,前方突現一大片空地,中間一座豪華的二層樓房,屋簷上挑起燈籠布帆,上面那被金元寶圍繞著的“大發”兩個字分外刺眼這賭坊很有些規模,門前空地上停有不少車輛,其中不乏上檔次的大馬車。

    舅舅一見那賭坊就兩眼放光,伸長脖子想往裡瞅,雲舒看得直皺眉,她看看身後的小巷,難怪越往這邊走小巷裡的乞丐越多,多半跟這賭坊有關吧?難怪雲霧城最大的賭坊不在富人聚居的東區,而在這窮人遍地的西區:真是越窮越賭,越賭越窮

    這時一個乞丐突然撲到李氏腳邊:“好人,好人啊求你給點兒吃的吧”。

    李氏嚇得一哆嗦,趕緊往後退幾步,爬在李氏懷裡的雲舒往下一看,那人雙手只有四指,拇指、食指、中指似被齊根切斷,那傷口已經紅腫化膿,看著格外噁心

    李氏皺起眉頭,想從懷裡掏銅板,雲舒一下子撲過去,阻止了李氏的動作。 ~她只見這人可憐,雲舒剛才明明見那乞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巷子裡眾乞丐也都伸長脖子望向這邊。

    舅舅上前踢那乞丐一腳,乞丐哇哇大叫著松了手,二姨一把拉過李氏,嘀咕道:“傻子,這種地方扒手小偷拐子一大堆,小心點,把雲舒抱好了,別漏財”

    李氏一聽,緊張的東張西望一番,雙手緊緊的抱住雲舒。

    外婆對舅舅道:“富貴,看到了吧,這些人就是好賭的下場,你要想變成他們那樣,儘管去賭”

    舅舅聞言往巷子裡瞄瞄,見那些人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大多十指不全,全身髒兮兮的或坐或躺,個個半死不活的樣子。李富貴打了哆嗦,捏緊雙手往後縮了縮,訕笑道:“娘,我沒……”

    “哼你以為你那些事兒我不知道?等志誠的事解決了再找你算帳”舅舅不敢反駁,目光閃爍、心虛的低下頭。

    李家一行人按照黃師爺給的地址往賭坊右邊的巷子去,巷子盡頭便是王老頭兒的家了這巷子不是一般的髒亂,到處是黑黢黢的痕跡,地上原本的青石板早被那些腐爛的菜葉、穢物掩蓋,幸好現在是冬天,否則不知會慘目忍睹到何種地步?真是不敢想像

    小姨嫌惡的跑到一邊,一邊拍胸口吐氣一邊揮著手帕直扇扇,等緩過氣來,她白著臉對鄭氏道:“娘,你們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李氏很緊張,馬上就能見到冤枉水志誠的人了她皺著眉、捏緊拳頭,全身僵硬且微微發抖她深吸一口氣就要往巷子裡邁步,鄭氏拉住她:“如書,別急,先讓你大哥去看看王老頭兒在不在家”

    “啊?怎麼又是我?”舅舅不滿的嘀咕道。

    “不是你還是誰?你一個大男人,好意思讓你母親和妹妹們去嗎?快去”鄭氏板著臉訓斥,舅舅只好耷拉著腦袋,提起衫子,一跳一跳的往巷子裡去。

    眾人看著他走進巷子,到達巷底,進了院門。

    直到一刻鐘後,舅舅從院子裡出來,對著外面直擺手:“娘,屋裡沒人”

    待舅舅一跳一跳的出來,李氏著急的問:“大哥,裡面什麼樣?真的沒人嗎?你看清楚沒有?”

    “看清了,我還翻了幾遍,把他家床底都找過了,真的沒人!”

    “那…那他上哪兒去了?”

    “這個……娘,我上次就是在這賭坊裡見過他,要不讓我再去賭坊裡找找?”

    鄭氏瞪他一眼,有些猶豫,他看看一臉焦急的李氏,“好吧,你快去快回,我們就在這兒等你”

    “好、好”舅舅訕笑著應諾,卻沒挪步,依然站在原地望著鄭氏和李氏。

    李氏站了一會兒,“大哥,怎麼了?你怎麼還不去?”

    “呵呵,三妹啊,這個…這個…進賭坊是要收…”李氏會意,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裝有五百文的荷包遞給他,舅舅正要接過,鄭氏一把抓過去,“別給他那麼多,入場費多少?”

    舅舅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

    “三文?”

    舅舅抽抽嘴角,訕笑道:“娘,是三十文”

    “三十文?”外婆還沒說話,二姨卻突然拔高聲音大叫,把舅舅嚇了一跳

    “大哥,三十文哪你知不知道三十文有多難掙?我家書民編一個簸箕才三文,一天只能編五個,你進去一趟就要三十文,那是什麼地方?燒錢的啊?…….”

    二姨一通劈裡啪啦的數落,把舅舅壓得都快縮到地下

    “好了好了快去快回”鄭氏數出三十文遞給舅舅,想了想又數出二十文,手伸到一半稍微一停:“找到王老頭兒,想辦法把他叫出來”

    舅舅得了錢一溜煙的往賭坊跑去,留下李家眾人站在原來焦急的等待。李氏將雲舒放到地上,請二姨幫忙看著,李氏則站在最前面雙手不停的交蘀互握著,滿臉焦急的走來走去。

    一刻鐘後,舅舅突然從側面過來,李氏立刻沖上去:“怎麼樣?怎麼樣?”

    “三妹,別急,哎喲,你把我抓疼了,放手放手”待李氏鬆開,舅舅搓搓手道:“嘿嘿,三妹,找到了,那王老頭兒真倔,我跟他好說歹說半天,還給了他二十文錢,他才答應出來一會兒”

    “那人了?”

    “哎呀,別急別急,他讓我們倒右邊側門去等著,找著空了就出來”

    “好啊,那咱們快走吧”李氏一個人急急的往前沖,舅舅沒辦法,只好跟了上去,鄭氏則帶著剩下幾人也跟了過去。

    眾人來到賭坊右側門,等了一會兒,果然出來個老頭子,頭髮全白、滿臉皺紋,穿件灰撲撲的夥計服,一瘸一拐的往門口走來。

    舅舅對著他直招手:“哎王老頭兒,這邊、這邊”

    王老頭兒面無表情,看都不看舅舅一眼,依然慢慢的走著,渀佛他的世界本就要慢幾拍。

    李氏著急的沖了上去,一把拉起王老頭兒的手,“王大爺,我家相公真的沒有占過你的財產,真的沒有開過你家荒地,你弄錯人了,求求您,撤了狀紙,放他出來吧”李氏說著說著邊淚流滿面,到後面成了哽咽的抽泣。

    二姨道:“是啊,王大爺,您弄錯了,我那三妹夫老實得很,從來只有別人站他的便宜,他哪會幹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啊?”

    小姨則斜著眼撇撇嘴不滿的站在一旁直揮絲帕,嘴裡嘀咕著:“這麼一個臭老頭兒,都要入土了,還不積點兒德,小心死了下地獄”

    外婆拍小姨一掌瞪她一眼,小姨嘟嘟嘴,站到一旁不說話。

    外婆上前道:“王大哥,我是這些孩子的娘,您確實告錯人了”

    王老頭兒被眾人圍在中間,一言不發,不管眾人怎麼說,他始終面無表情,連眼皮都不抬一下,要不是看他是不是的動動腿,還以為他睡著了

    眾人說了半天見王老頭兒一點反應沒有,更是心急,特別是李氏,就要跟他跪下。雲舒看不過去,咚咚沖到王老頭兒面前,仰頭正對他低頭的實現,憤怒的瞪著他。

    那王老頭看著雲舒總算有了些反應,他顫巍巍的向雲舒伸出手,把雲舒嚇得往後一退。

    “蘭兒,你回來了?”一陣沙啞乾澀又蒼老的聲音從王老頭兒口中發出。

    眾人均是一愣,蘭兒是誰?他們齊齊看向李氏,李氏想了想,搖搖頭。雲舒仔細觀察王老頭兒的表情,見他眼中滿是慈愛欣喜、臉部線條柔和,莫非…他把我當成她女兒了?對了,王老頭兒是曾經有個女兒,可惜後來病死了

    雲舒看看王老頭兒渾濁的眼睛,顫抖的雙手,心中無數念頭快速閃過,對,就這樣

    她上前一步,擺出一副可愛又可憐的模樣,望著王老頭兒:“爹爹”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1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2 P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老仇人

    她上前一步,擺出一副可愛又可憐的模樣,望著王老頭兒:“爹爹”

    李家眾人聞言大驚,呆愣原地,李氏反應過來要去拉回雲舒。王老頭兒突然上前兩步,一把抱住雲舒:“蘭兒、我的乖蘭兒,你總算捨得回來看爹爹了”他一邊拍著雲舒的背一邊嚎啕大哭。

    李氏驚愕的張大嘴,李家眾人也是如此,二姨一把將李氏拉回,打個噤聲的手勢。

    王老頭兒哭了一會兒,放開雲舒,將雲舒打量幾遍,一邊點頭一邊又哭又笑道:“好,好咱們蘭兒越來越漂亮、越來越乖巧了蘭兒啊你母親和哥哥弟弟們在那邊過得好嗎?”

    雲舒一愣,娘?哥哥弟弟?王老頭兒把自己當遊魂了?她臉上笑容一僵,哆嗦一下,強作冷靜,眨眨眼睛,“好,我們都過得很好,爹爹也要好好過日子哦”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等爹爹收拾了欺負咱們家的壞人,就去找你們,啊,告訴你母親和哥哥弟弟們,讓他們等著我,過不了多久我就來了”

    收拾壞人?不會是自己老爹吧雲舒腦筋飛快運轉,李家眾人緊張的望著二人。片刻後,雲舒打定主意,笑眯眯的伸手去摸王老頭兒額上的皺紋,王老頭兒見狀立刻地下頭讓雲舒能夠得著。

    雲舒奶聲奶氣道:“爹爹,蘭兒知道您很生氣,恨那些壞人,可是我今天能來看您,多虧這個***願意借身體給我哦我知道她爹爹不是壞人,爹爹你告錯人了,快想辦法放他出來吧要不爹爹下來,閻王爺會罰你的,我和娘親哥哥弟弟也會難過的”

    王老頭兒一愣:“那人真不是壞人?”

    “恩,真的不是,我能看見的”雲舒點頭如搗蒜,“爹爹是好人,一定不會做冤枉好人的事,對嗎?”雲舒睜著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他,李家眾人也是如此。

    過了好一會兒,王老頭兒總算點頭:“恩,好吧,蘭兒說他不是壞人就肯定不是,爹爹明天就去撤狀紙”

    雲舒一聽大樂,恨不得跳起來抱著王老頭兒那皺巴巴的老臉狠狠啃兩口李家人自然欣喜異常,李氏更是高興得流出淚來

    雲舒勉強壓下欣喜,擺出一副難過的表情:“爹爹,蘭兒要回去了,娘親和哥哥弟弟來接我了,爹爹~保重”說完便暈倒在地。

    “蘭兒、蘭兒,你母親在哪兒了?”王老頭兒緊張的扶起雲舒一陣搖晃,李氏幾步沖過來,一把搶過雲舒:“這是我女兒,你女兒已經走了”

    王老頭兒呆呆的望著被李氏抱走的雲舒,鄭氏上前道:“王大哥,那撤狀紙的事兒…?”

    “王老頭兒、王老頭兒,快過來,少爺回來了,快點兒、快點兒”一個年輕夥計慌忙跑出來,拉起王老頭兒就跑。

    “哎哎王……”李家眾人還沒來得及叫住他,那王老頭兒便被拖進屋裡不見人影兒

    眾人站在門口望著那扇後門發了會兒呆,李氏轉向外婆:“娘,怎麼辦?你說那王老頭兒會去撤狀紙嗎?”

    鄭氏皺眉,默然一會兒,“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眾人轉到大發賭坊正門,見門前空地上又是舞獅又是放炮仗的,地上一地大紅碎紙屑,周圍擠了一大圈衣衫襤褸的貧民乞丐,伸長脖子望向通往此處的大道。

    李家眾人好奇的圍了上去,抓幾個人問問情況,原來這大發賭坊的小少爺前兩天打傷了人,被抓進牢裡關了兩天,今天就放出來了,眾人是來迎接賭坊小少爺的

    “哦?這小少爺怎麼這麼受歡迎啊?”小姨好奇道。

    “噓大妹子別亂說話,周圍全是賭坊的人”旁邊一位四十左右的大嬸好心提醒。

    “啊?聽見了又怎樣?”

    “哎喲,小聲點兒,你看巷子裡那些缺胳膊少腿兒的乞丐,以前大多都得罪過周家賭坊的人,大妹子,你可小心點兒啊”大嬸往剛才他們路過的小巷指指,說完立刻鑽進人群消失不見。 ~

    小姨驚恐的捂住嘴,不敢再亂說話。雲舒伸長耳朵聽周圍人小聲議論。

    “哎這次你輸了吧,這次小少爺只進去兩天就出來了,你還說要五天嘿嘿,賠錢吧”

    “切~真是倒楣,給你給你”

    “哎你說這次小少爺可是打死了人的,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呢?”

    “哎呀,咱們小少爺是什麼人,雲霧城誰敢舀他怎樣?連縣太爺都要給他幾分面子;再說就算坐牢又怎樣?咱們小少爺進去,哪次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牢頭兒都舀他當爺伺候,每次咱們小少爺一去,牢房裡就要清空一遍了”

    “是不是啊?小少爺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

    “唉,這你就不懂了吧,厲害的不是小少爺,是咱們老太爺想當年,胡縣令在時,咱們老太爺可是這雲霧城裡半邊天,連官差都要聽他差遣了”

    “啊?這麼厲害”

    “嘿嘿那是……”

    “老太爺出來了,快看快看”隨著眾人的歡呼,大發賭坊內門簾打開,大門全開。

    首先出來的是四個美貌少女,身著半透明粉紅輕紗,其內的大紅肚兜若隱若現。她們個個手提紅燈籠,輕飄飄的走出來,引得周圍男人一陣騷動;頓時空地上口哨聲、調笑聲此起彼伏,混雜在一起,連一旁的舅舅和孫武都流著口水、伸長脖子直往前湊。

    緊隨少女出來的是一把四個壯漢抬著的大軟椅,椅子上坐著一位鬚髮皆白、目露精光的六七十歲老頭兒。

    “老太爺萬福”老頭兒身旁一人突然大聲唱和。

    平地上眾人聞聲立刻跪倒在地,齊聲喊:“老太爺萬福”

    留下李家一行人站在週邊面面相覷。

    “喂,你們幾個哪兒來的?見了老太爺為何不跪?”

    切~~~不過是一個賭坊老闆,架子比縣太爺還大雲舒不滿的嘟起嘴

    那人見李家眾人依然沒有跪拜的意思,對身後揮了揮手,幾個身強力壯的壯漢立刻氣勢洶洶的向李家人沖來,雲舒心中大驚:不會吧這還有沒有王法

    在壯漢就要抓住李家人時,“站~~住~~~”一聲悠長蒼老的聲音傳來。

    “老太爺,這等刁民對您不敬,讓小的教訓教訓他們”方才唱和之人一臉討好。

    軟椅中的老頭兒揮揮手,直直望向鄭氏,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鄭氏也皺眉望向老頭兒,雲舒看看兩人,認識?不會吧

    “李~鴻~睿~?”老頭兒半晌吐出幾個字。

    “週三?”外婆脫口而出

    週三?週四?什麼人啊?雲舒一時想不起來,不過看二人表情,似乎很不妙啊

    “呵呵,鴻睿媳婦,十幾年不見了啊”老頭兒沙啞的乾笑兩聲,那眼光中卻是濃濃的威脅

    “哼你這老東西,可惡了幾十年,還沒死”鄭氏一臉憤怒的瞪著週三。

    “放肆你個老婆子,不要命了?”

    “算了老熟人了”週三擺擺手。

    “富貴、如棋如書如畫,回去了”外婆拉長臉,轉身就走

    李家眾人搞不清狀況,只得緊跑幾步跟上。

    雲舒爬在李氏懷裡,正好面朝週三方向,只見週三叫過旁邊一小嘍囉,對著那人嘀嘀咕咕,眼睛直直望嚮往李家人方向。小嘍囉時不時的點頭哈腰,行一禮後朝賭坊內跑去。看情形很不妙啊王老頭兒好不容易答應撤狀紙,但願不要再出什麼岔子

    鄭氏快步走出四五條街,知道回到縣衙附近才停下來,李氏抱著雲舒氣喘吁吁的追上去,“娘,娘慢點兒,那週三是誰啊?”

    “誰?我們李家的仇人,記不得了嗎?”

    “啊他就是那個害咱們李家祖上傾家蕩產的週三?怎麼還沒死啊”小姨驚呼,顯然李家眾人對週三這個名字早已爛熟於心,看來他們小時候沒少上思想政治課啊

    李家幾兄妹聞言立刻變了臉色,特別是李氏,她抱緊雲舒,聲音顫抖的問:“娘,那他…會不會……”

    “不知道,咱們先回去,明天我再去縣衙打聽,看看王老頭兒有沒有撤狀紙”眾人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個個聳拉著腦袋往回走。

    第二天,鄭氏早早便出門往縣衙去,李氏和二姨不放心也跟了去,雲舒被留在家裡。

    雲舒一吃過飯便坐在小姨家門口,時不時往外張望,隨著時間一點兒一點兒過去,眼看著太陽越升越高,雲舒的心越來越往下沉心情從原本的滿懷希望到慢慢失望到越來越擔心到焦急萬分她不安的站起來在門口走來走去,屋裡原本悠閒的小姨和舅舅也焦急起來,跑到門口和雲舒一起一邊張望一邊走來走去。

    直到午時中刻過後,李氏和二姨才扶著外婆慢慢回來,雲舒一看李氏的表情,立刻明白真的又出問題了。

    李氏將外婆扶到客廳坐下,便匆匆去廚房準備食盒,小姨舅舅和雲舒則圍著外婆,二姨道:“王老頭兒沒來大發賭坊倒是來過人,黃師爺見過那人就不再見我們了”

    雲舒一聽,心中大驚那該死的週三果然都要入土了還要使壞客廳內空氣沉重,大家各自坐下,皺眉不語。

    “雲舒,快來,咱們去看爹爹”李氏提著食盒匆匆進來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2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3 PM 編輯

    第九十章 新仇舊恨   

    “雲舒,快來,咱們去看爹爹”李氏提著食盒匆匆進來

    “三姐,你還沒吃飯了,不用這麼著急吧?吃了飯再去也不遲啊”小姨勸道。 ~

    “不行,方才週三一送信來,那黃師爺就變了臉,不知他們有沒有派人去牢房打招呼,我一定要親眼看著志誠無事才安心啊”

    眾人沉默一會兒,外婆道:“唉那週三使壞都因為咱們李家,走,咱們一起去看看志誠吧”

    “我就說,早該把那惹事兒的抓來蘀出妹夫吧?你們不信”

    外婆一拍桌子,“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麼?”大姨撇撇嘴低下頭。

    李家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往縣衙去,路上,二姨問:“娘,當初還咱們的不是週三嗎?他害了咱們還要恨咱們?這什麼人啊?”

    “當年確實是他害得咱們李家祖上傾家蕩產,但你爹做了師爺後,雖奈何不了胡縣令,這週三倒是被好好修理過。

    你爹找了個罪名把他發配去需山做苦力,沒想到那天殺的居然還沒死,不僅活著回來了,還重操舊業唉都怪你爹一時心軟,留下這麼個禍根唉~~~”外婆連連長歎,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眾人來到縣衙大牢,一進門,便有幾個牢頭上前攔住眾人:“幹什麼的?”

    這人不是周老虎?怎麼回事?

    李氏心下奇怪,試探的問:“請問,原來的周大哥了?”

    “周大哥?”那人掃視李氏幾眼:“你說周老虎吧?縣太爺放他一個月大假,讓他回鄉下休息去了”

    “啊一個月”李氏先前給周老虎塞過不少銀子,就這麼全泡湯了?

    李家人面面相覷,鄭氏上前道:“小兄弟,我們是來探監的,能不能讓我們進去看看”

    “探監,你們要探誰?”

    “水志誠”

    那牢頭一聽,原本優哉遊哉的表情立刻警覺起來,他將李家眾人掃視一遍“你們這麼多人,是探監還是造反哪?啊?出去,給我出去”幾個牢頭不容分說將李家人往外推。

    眼看大家就要被推出院外,李氏喊道:“就我一個人,他們只是陪著來的,官爺,您就讓我去看看吧”李氏一邊哀求一邊將懷裡所有銀子都掏了出來。

    那人撚塊碎銀咬了咬、吹了吹,滿意的收緊懷中,卻對另外兩人比個手勢,大牢的院門嘭一聲便被關上,然後又是哢哢聲,顯然門內還落了門閂

    李氏呆立一會兒,突然大聲痛哭,慢慢滑到在地上暈了過去。雲舒嚇一跳,立刻撲了過去,一邊搖一邊大喊:“娘,娘,醒醒啊,娘……”

    李家眾人著急的圍了上來,外婆讓舅舅去叫來頂小轎,將李氏抬了回去,雲舒一直陪在李氏身邊,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憤怒這些都是什麼狗官?該死,這群狗東西,若是以後落在我手裡,非折磨死他們不可

    一回到家裡,外婆請來大夫,診斷說是憂思過重、太過勞累所至,只需保持心情舒暢、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心情舒暢,看眾人個個愁眉苦臉的樣子,誰還舒暢得起來?

    外婆歎口氣,請大夫開些安眠助睡的藥物,給她服下才沉沉睡去。

    眾人來到前廳匆匆吃過午飯,外婆決定去找王老頭兒看看,小姨留下來守著李氏,本來要讓雲舒也留下來的,雲舒卻死活不肯。鄭氏心想上次就是因為雲舒,王老頭兒才答應撤狀紙,帶上她也好

    李家眾人匆匆來到大發賭坊外,這次外婆沒再讓舅舅進賭坊,而是讓孫武去找王老頭兒。孫武進去兩刻鐘也不見出來,李家人急得在巷子裡走來走遠。

    突然,賭坊門口一陣騷動,片刻後孫武被扔了出來,幾個彪形大漢雙手抱胸威風凜凜的站在門口,其後走出一位瘦削精明的中年人,雲舒一眼便認出,那人就是昨天為週三唱詞開路並呼喝李家人下跪之人。

    那人環視周圍一圈,對著半空高聲喊道:“鴻睿嫂子,來了就請出來吧,我們老太爺有請”

    來時外婆怕被賭坊的人發現,便帶著李家眾人一直躲在賭坊旁邊的一條小巷裡,沒想到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娘,怎麼辦?咱們要出去嗎?”舅舅無措的問外婆。

    外婆稍稍一想,整整衣服,“去,咱們李家的老仇人相請,怎麼能不去”說完她昂首挺胸,大步走了出去。二姨想攔卻已來不及,只好整理一下,也跟著走了出去,舅舅抱著雲舒快步跟上。

    鄭氏走到那人面前,那人笑呵呵的恭敬行禮道:“在下周大成,鴻睿嫂子有理了”

    鄭氏端著架子斜他一眼,“既然相請,為何傷人?”

    周大成斜眼瞄瞄地上的孫武,假笑道:“哎喲,這是您家的人啊我還以為是來搗亂的了咱們這兒是賭坊,進來自然都是要下注的,可是這人一來就四處打聽什麼老頭兒不老頭兒的,咱們老太爺最討厭那個稱呼,我手下一生氣,這不就……。

    實在抱歉啊,鴻睿嫂子,咱們老太爺等著了,您請跟我來吧”

    李家眾人跟著周大成見了賭坊。一進正門,裡面光線立刻變得昏暗,往前走幾步,一陣熱氣撲面而來,待眾人適應細看,面前是一個幾百平米的大廳,中間整齊的擺放著一排一排的長桌,周圍圍滿瘋狂大吼的急紅眼的賭徒。

    大廳上方從二樓挑出一圈大紅燈籠,將整個大廳照得紅亮紅亮的。現在外面明明是清冽寒冷的大白天,就這麼幾步的距離,立刻變成一個空氣混濁、氣氛瘋狂、不分晝夜的異樣空間,似乎這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

    雲舒被大廳空氣裡的煩悶狂躁情緒壓抑得頭腦發脹,她用力的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清醒。無意間抬頭,見舅舅正兩眼發紅、直愣愣的盯著那賭桌上的骰子雲舒心中一陣厭惡,狠狠的往舅舅腰上掐了一把,舅舅疼了大叫一聲,總算清醒過來。

    外婆回頭瞪他一眼,沒說什麼。周大成卻將眾人的神色早已看在眼裡,對舅舅更是多看了幾眼。他嘿嘿笑道:

    “鴻睿嫂子,您看我們這賭坊還不錯吧?這裡的賭具全是咱們老太爺花重金從京城弄來的別說這雲霧城,就算是省城也未必有如此規模的賭坊”

    鄭氏面不改色,斜他一眼,“週三在哪兒?”

    周大成訕笑兩聲,原本還想炫耀一下的他被打斷了話頭,也不知從何接起。他停頓皮那顆,“鴻睿嫂子,這邊請”

    周大成帶著他們上樓後,沿著走廊走了半圈,到正中一扇裝飾豪華的大門前站定,恭敬的低頭彎腰,提高聲音稟報:“老太爺,鴻睿嫂子來了”

    屋內靜了一會兒,良久後一聲乾澀蒼老的‘恩’傳出。

    周大成小心翼翼的半開門,對鄭氏做一個請的動作,二姨和抱著雲舒的舅舅也跟了進去,周大成施一禮告退出去後,將門啪一聲關得嚴嚴實實。

    雲舒觀察四周:這是一個套間,外面客廳,裡面臥室。房間很大,足有百來平方,高高的房梁上掛滿粉紅紗帳,屋裡擺設樣樣精巧貴重。就桌上那一套茶具,晶瑩剔透、宛如白玉般閃閃發亮,雲舒雖不識貨,卻也知道那東西肯定值不少銀子。

    雲舒還沒打量完,內間粉紗飄起,四個美貌少女抬著一把小型軟椅出來,週三坐在軟椅上舒服的眯起眼。

    少女們將週三放到客廳桌旁,週三緩緩睜開眼,對著鄭氏瞧了半天,搖頭譏笑道:“嘖嘖,鴻睿媳婦,沒想到當年十裡八鄉的大美人兒會變成這幅模樣唉可惜啊可惜”

    鄭氏拉長臉瞪著週三不說話,雲舒吃驚的望向鄭氏,大美人兒?外婆?不會吧現在的外婆臉上滿是皺紋,雲舒覺得她除了慈祥外完全想像不到她年輕時會是什麼樣子?

    “唉當年你要是跟了我,怎會落到如此地步?呵呵,可惜了”

    “週三,幾十年前的恩怨早已瞭解,不要扯到孩子們身上”

    “呵瞭解?我週三當年被李鴻睿那混蛋關進大牢,打斷一條腿,還把老子發去挖需,老子九死一生逃出來,豈是你一句瞭解就能完事的?哼告訴你,你李家世世代代都是我周家的仇人,只要我周家還有一個人活著,你們李家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二姨站出來:“週三,你害我李家傾家蕩產還不夠,我們現在都這樣了,你還想怎樣?”

    “還想怎樣?當然是想讓你們也嘗嘗我當年受的苦了”

    “你…你……”二姨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如棋,退開”外婆招呼住二姨:“週三,你要怎樣才能放過志誠?”

    週三不答話,微微抬抬眼,旁邊一侍女立刻端來一杯茶水,恭敬的奉上,週三端起茶杯,輕輕的撥弄撥弄,吹一吹,慢慢品上幾口茶,然後咂巴咂巴嘴,“恩好茶,好茶”

    週三將自己的茶杯微微舉舉:“上好的碧螺春,十兩銀子一兩。”然後將茶杯放桌子上:“要想我放人,簡單啊十天之內,一千兩”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2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3 PM 編輯

    第九十一章 峰迴路轉

    “要想我放人,簡單啊十天之內,一千兩”

    二姨呼啦一聲站起:“週三,你別過分,一千兩,就算賣了我們全家也湊不齊”

    週三無所謂的擺擺手“送客”

    門外立刻沖進幾個彪形大漢,將李家人團團圍住。他們雙手抱胸虎視眈眈舅舅瑟縮一下,還是擋到了外婆前面,“你…你們…幹什麼?”

    周大成笑嘻嘻的進來,對鄭氏道:“鴻睿嫂子,請回吧”說完跟大漢使個眼色,幾個大漢就要圍上來架起幾人。

    “退開”鄭氏大吼一聲“我們自己走”

    外婆如進來般板著臉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出去,二姨和舅舅趕緊跟上。幾人出了大發賭坊,周大成笑嘻嘻道:“嘿嘿,鴻睿嫂子,可別忘了啊,一千兩,只有十天,過期不候”

    “你…”二姨要衝上去,外婆一把拉住她,對舅舅道:“把雲舒給如棋抱著,你將孫武扶回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出門,卻垂頭喪氣挪著步子回去。雲舒見外婆一離開大發賭坊,那端莊的架勢立刻就軟了下來,整個人似老了幾歲般雲舒雖心疼外婆,可現在老爹更危險,真不知該怎麼辦好?

    李家人回到小姨家,李氏還沒醒來,大家圍坐在客廳裡,個個垂頭喪氣、低頭不語。

    鄭氏道:“大家都想想,看看還有什麼辦法?”

    小姨道:“娘,那王老頭兒上哪兒去了?咱們找到王老頭兒不就行了”

    二姨喪氣道:“週三既然敢開口要錢,肯定有把握掌控這案子,不管找不找得到王老頭兒,看樣子周家都不會善罷甘休”

    “那…我們總得試試吧”

    “不用了”外婆突然打斷“週三向來心狠手辣,王老頭兒肯定在他手裡”

    “那怎麼辦?娘,莫非真的要湊齊一千兩?”舅舅急得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不行,一千兩,我們掙一輩子也掙不了那麼多,絕不能給他”二姨堅決反對

    小姨歎口氣道:“唉咱們家那五十畝水田五十畝旱地最多值五六百兩,再東拼西湊也不過七八百兩,怎麼湊也湊不齊啊”

    外婆皺眉半晌:“還有十天,我去找找你爹以前的老友,看能不能找到願意出手相救的,這事兒你們先不要跟如書說,她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過點兒好日子,這麼一折騰……唉都怪你們爹那個老糊塗”

    “娘,爹都去了幾年了,您就別埋怨他了”兄妹幾人勸解一番,各自散去。

    第二天,李氏醒來,見雲舒正趴在自己懷裡呼呼大睡,她微笑著摸摸她的小臉,輕輕將她放到一旁,爬起來梳洗一番,便跑廚房去忙活,半路上遇到小姨。

    “三姐,你幹嘛去?剛剛才好些,別到處亂跑”

    “沒事兒,我給志誠做點吃的送去”說著匆匆往前走。

    小姨一把拉住她,“別去了,牢頭不會讓你見的”

    李氏聞言低下頭,悻悻的回了房間,坐在床邊望著雲舒發呆。

    接下來的幾天,李家眾人個個起早貪黑、四處奔波,外婆將她記得的外公的友人一一訪個遍。雲舒見她每次回來都累得雙腿直打顫,自己幫不了忙,只能每天見外婆回來就跑過去給她捶捶腿、說說安慰話

    轉眼八天過去,今天外婆沒有出去,吃過早飯就將李家眾人全部招到客廳,外婆沉默一會兒道:“如棋,把週三的話跟如書說一遍吧”

    二姨為難的看看李氏,還是將週三要一千兩的事說了出來。

    李氏聞言身體一軟,差點兒跌到地上。

    外婆道:“如書,別著急,我李家就是賣田賣地賣房也要把志誠救出來”

    “娘”四兄妹齊齊出聲。

    外婆擺擺手:“別說了,都是你們爹留下的禍根周家對我們李家懷恨在心,就算這次不救志誠,他們也會想方設法把我們那點兒家產謀奪去的;還不如早早舀出來,救得志誠一命。”

    “娘”李氏砰一聲跪倒在鄭氏面前,淚流滿面,李家兄妹個個表情難過的望著她們。

    鄭氏拍拍李氏的頭:“好孩子,別哭,咱們李家不會倒的,就算沒了那些田地,咱們自己還有雙手,哪有活不下去的?就算雲霧城待不了,咱們還可以去省城找你們姑奶奶別擔心,快起來吧,起來,啊”

    外婆坐下決定,便讓舅舅和孫武去牙行探探行情,幾個女人只能在家坐等,不過比起前幾天的焦躁不安來,今天大家都要安心不少,畢竟有了辦法,不久就能接出水志誠了,當然最高興的還是雲舒和李氏。

    眾人等啊等,天黑了還不見舅舅和孫武回來不會又出岔子了吧?大家又坐立不安起來。直到晚上戌時,舅舅和孫武才垂頭喪氣的姍姍回來。

    李氏首先沖了過去,一把拉住舅舅:“大哥,怎麼樣?”

    舅舅擺擺手,長長的歎口氣。

    “怎麼了?大哥?”外婆和二姨小姨也圍了上來,舅舅歎口氣道:“我們跑了一天沒吃飯,沒喝水,讓我先坐下好嗎?”

    眾人來到客廳,舅舅猛灌幾大碗水後才將今天一天的遭遇慢慢道來:早上,他們很是不舍的找了牙行,進去問好價錢,牙行的人原本都挺高興有生意,可正要登記時,一聽說是幾十裡外岳安鎮的大坡村,人家立刻便問:“是不是李家?”

    那夥計見舅舅點頭,立馬變了臉色,將二人趕了出去,連店門都關上了。起初舅舅和孫武不明所以,可是他們連走四五家牙行都是如此。

    最後只好拉了一個牙行夥計,軟磨硬泡才問出,周家早放出話來:岳安鎮大坡村李家的田地房子,誰也不許接手,那是他們周家要的地盤。

    舅舅和孫武不信邪,硬是把全城的牙行、商行都跑遍了,甚至連錢莊、布莊、客棧、酒樓都去問了,個個都跟牙行一個反應。

    李家眾人白了臉,小姨氣憤道:“那該死的週三,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下連一直反對賣田地的二姨也傻眼了李氏更是面無血色的呆坐著

    怎麼辦?雲舒想來想去,自己那裡有支金簪能值些銀子,其他的…常順答應給自己一百兩銀子,也不知他會不會真的應諾?現在想來常順當時一臉戲謔的表情,多半人家當自己是小孩說著玩了

    唉一千兩好龐大的數目

    眾人在客廳呆坐,直到深夜,李家兄妹勸外婆去休息,眾人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這是第九天了,明天就到期了怎麼辦?大家雖早早起來,可個個臉上均掛著大大的黑眼圈,早飯時,大家都只是匆匆喝完兩口稀飯便主動來到客廳集合。

    外婆坐在上方,“今天……”

    “少爺,少奶奶,回來了,回來了”劉安高興的大吼大叫著跑進來。

    小姨呵斥道:“劉安,你皮癢了是不是?大清早的嚎什麼嚎?”

    “嘿嘿,少奶奶,好事兒啊,姑爺回來了”

    “哪個姑爺?”

    “水家姑爺啊”

    “什麼水家姑爺?什麼?你說我三姐夫回來了?”

    “是啊,是啊”

    李氏聞言呼啦一聲站起來,瞬間沖出客廳,往院外跑去,剩下的眾人也匆匆跟了出去,雲舒個小腿短,被落在了最後

    雲舒趕到門前時,李氏正拉著水志誠痛哭,而自己老爹正樂呵呵的拍著李氏的背。雲舒注意到,老爹衣衫整齊,換了身很不錯的青色棉布衣,精神抖擻,一點兒不像受過傷的人怎麼回事?

    雲舒將周圍眾人掃視一圈,突然看到老爹身後馬車邊站著的常順,他正滿臉笑容的望著李氏夫妻。雲舒這些天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全身也放鬆下來,她乾脆直接坐在門檻上,好好享受享受這種一身輕鬆的感覺。

    大家高興了好一陣,總算稍稍冷靜下來,李氏將水志誠全身上下檢查一遍:“他爹,怎麼樣?這些天有沒有受苦?他們有沒有再打你?”

    “嘿嘿,沒事兒、沒事兒,我好得很”

    “志誠,是誰放你出來的?”外婆微笑著上前。

    “娘,是王老伯找人幫的忙,喏就是這位小兄弟”水志誠指指身後的常順。

    李氏立刻上前行一大禮,“多謝恩人”

    “不敢,不敢,水家嫂子請起,呵呵,我也只是個跑腿的我家主人跟王老伯是多年好友,這點小事兒不算什麼”

    李家眾人紛紛上前道謝,常順一番推辭,道:“水家兄弟,水家嫂子,我家主人讓我轉告你們:周家那邊、主人已經幫你們處理好了,你們安心回去好好過日子吧他們若是敢再來找麻煩,你們直接去順通錢莊找掌櫃的,自然會有人幫忙”

    李家眾人聞言個個喜笑顏開,鄭氏更是長長的鬆口氣,上前拉著常順的手一陣道謝。

    末了,常順看看周圍,找到眾人身後的雲舒,他幾步走到雲舒面前,將她抱起,摸摸她的腦袋,偷偷塞給她一個荷包,小聲道“小丫頭,謝謝你了,你要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需要的時候、直接帶著荷包裡的東西去順通錢莊,知道嗎?”

    雲舒心中大喜,趕緊藏好荷包,甜甜的道謝。

    常順又囑咐了幾句便告辭離去,李家眾人滿臉喜悅的回了院子。

    常順走到附近一小巷,轉了進去,登上一輛靜待於此的豪華大馬車。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2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4 PM 編輯

第九十二章挨打鬧劇

    常順走到附近一小巷,轉了進去,登上一輛靜待於此的豪華大馬車。

    “老爺,送回去了!”常順進了馬車,便對正坐于車中的一位儒雅老人施禮稟報。

    這位老人家面色紅潤,著上等綢衣,面帶微笑的對常順道:“好,坐下吧!”

    “老爺,你為什麼要給小丫頭五百兩?”

    “不是你答應的嗎?”

    “我…我當時只是見那小女娃一本正經的樣子挺可愛,隨便說說而已,而且我也只答應一百兩啊!”

    “那你還給人家小丫頭誇口,讓她去錢莊找你?”

    “嘿嘿,我當時又不確定她說的是真是假,找到您了我不就可以回京城了嘛?嘿嘿!”

    “死小子!”老人家往常順後腦勺上拍一巴掌,“連個小丫頭都要騙,你就給我留在雲霧城呆一輩子,沒信用的夥計我老頭子可不敢用!”

    “哎呀!老爺,您就別嚇我了!我不是開個玩笑嘛!就算小丫頭真找來了,我給她一百個銅錢就是了,那丫頭那麼小,說不定見那麼大一堆銅錢比見一百兩銀子還高興了!”

    “胡說!”老人家又要拍巴掌。

    常順快速躲過,求饒道:“行了行了,老爺,小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常順揉著腦袋問“老爺,你給銀子也就罷了,幹嘛還送塊那麼貴重的玉佩?那玉佩不是御賜的嗎?小丫頭不懂事,砸壞了或是弄丟了怎麼辦?要給也該給她父母吧?”

    ‘老爺真是坐牢坐糊塗了!’常順小聲嘀咕一句!

    老人家笑眯眯的微閉雙眼“嘿嘿,她收了我老頭子的聘禮就是我王家的孫媳婦了!”

    “啊!孫媳婦?!老爺,人家小丫頭才兩三歲,你要把她配給哪個孫子啊?”

    老人家摸著鬍鬚笑道“嘿嘿,小丫頭看上誰就是誰了!”

    “啊!”常順不可思議的張大嘴,半晌後反應過來:“老爺真是糊塗了,從來只有給自己孫子選媳婦的,哪有讓別人來選孫子的!”

    老人家閉眼不語,不過看他表情柔和、嘴角微翹,心情定然不錯。常順聳聳肩、撇撇嘴,輕手輕腳的出了馬車。

    片刻後馬車出了小巷,慢慢走上大道,出了城門,上了通往省城的官道。沒過多久,該馬車前後不知何時出現多輛馬車,將老人家的馬車緊緊護在中央。

    歡歡喜喜回到院中的李家人,將水志誠簇擁到客廳。李氏將水志誠的袖子撈起,十天前的瘀傷已經消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李氏這才放了心。

    後進來的雲舒撲到水志誠身邊,抱著他的腿噌噌爬上去。她也仔細將老爹檢查一遍,確認真的沒事後便賴在他懷裡不出來。

    外婆微笑著看著這和樂的一家子,滿意的點點頭,李家兄妹見狀個個喜笑顏開。

    “志誠,說說看,你在牢裡這幾天都是怎麼過的?”外婆發話。

    大家都很好奇,明明那天去探監時,縣衙大牢已經換了幾個兇神惡煞的牢頭,為何水志誠還能如此完好無損的出來?

    “嘿嘿,也沒什麼,那天你們來送過飯後,第二天,牢裡換了牢頭,將我們從二人一間的牢房又換到了週四那間八人牢房,我和王老伯忍著一天沒吃飯。

    原以為這次又要大打一架,晚上掌燈時分常順兄弟就來了,將王老伯接了出去。他們走時,常順跟牢頭單獨說了一陣話,牢頭就把我換到一間不像牢房的牢房裡。

    對了,就是我進去第二天,周牢頭說有貴人來住的那間,那裡什麼都有,我在裡吃得好住得好,嘿嘿,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記掛著家裡,還真想多住幾天了!”

    “胡說,那牢裡能有什麼好地方,這輩子再也別去了!”李氏氣鼓鼓道。

    “嘿嘿,是是,我隨便說說!”水志誠傻笑著摸摸腦袋。

    李家兄妹洩氣的坐到椅子上,舅舅道:“三妹夫,你這幾天過得倒好,可把我們折騰死了!”

    “啊?!真的嗎?對不起啊,大舅哥,我…我…”

    “胡說什麼?週三那事兒本就是咱們李家的事,跟志誠沒關係,他蘀咱們受了罪,你還這麼說,還不快跟你三妹夫道歉!”外婆訓斥道。

    舅舅訕訕的摸摸鼻子:“嘿嘿,三妹夫,你別介意啊,我瞎說的!”

    水志誠狐疑的望向李氏,李氏笑著搖搖頭,輕聲道:“回去再說!”

    二姨道:“唉!三妹,我就說那王老伯肯定是貴人,你那一兩銀子花得值,不僅為咱們省了一千兩,還買得咱們全家平安,又去了周家那個禍患!”

    提起這事兒,小姨皺眉道:“娘,你說那個常順說的話靠不靠譜兒啊?那周家在城裡這麼大勢力,他們真能擺平嗎?這次周家知道了我們家的位置,他可別來找我麻煩啊!”

    外婆皺眉不語,水志誠道:“小妹放心,王老伯最講信用,常順兄弟也不像說大話的人,肯定沒事!”

    李氏斜她一眼,“你又知道了?”水志誠傻笑兩聲不說話。

    照剛才常順說話那氣勢,雲舒還是很贊同老爹的話的。老爹個性耿直,最容易相信人,不過王老伯這個人確實值得信,最好的證據就是自己懷裡的荷包了,雲舒一想到自己荷包裡有一百兩銀子就樂得合不攏嘴。

    外婆道:“這事兒現在也說不準,還是等一段時間看看吧。”

    外婆想了想,突然轉向舅舅:“富貴,跪下!”

    “啊?”舅舅一臉無措茫然,眾人也是面面相覷。

    “叫你跪下,聽見沒有?”外婆厲聲重複一遍。

    舅舅抖抖索索的跪到外婆面前“娘,怎麼了?”

    “怎麼了?你自己說,為何咱們家穀倉裡少了二十石穀子?”

    “二十石?”大家都嚇一跳,二十石可是兩千多斤穀子了!十幾兩銀子,雲舒驚訝的望著地上面色蒼白的舅舅,看他那樣子,肯定又是去賭了!去年兩三個月才輸二百文,這次一下子輸掉這麼多,雲舒看著就頭痛!這傻舅舅啊,唉!

    二姨跳起來,上前幾步:“大哥,那二十石真的是你弄出去的?”

    舅舅趴在地上低頭不敢說話,二姨立刻明白過去,她捏緊拳頭急得團團轉,“上次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說了不再賭嗎?你怎麼又…”

    “什麼上次?”外婆和小姨同時問,二姨噎住,看向李氏。

    顯然二姨說的是去年三姐妹在晾曬場邊小姨的房子裡狠揍舅舅的事兒,當時就六個人在場,其他人都不知道。

    外婆看二姨和李氏的表情,立刻明白過來,她一拍桌子:“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為何早不跟我說?你們真當我這個娘是死人不成?!”

    二姨和李氏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說話,小姨見情形不妙,趕緊上前一邊幫外婆順氣一邊說好話,外婆粗喘幾口氣,大吼道:“志誠、孫武,去給我找板子繩子來!今天我非打死這畜生不可!”

    水志誠和孫武為難的互看一看,不知該不該去。

    “快去…咳咳咳~~~”外婆大吼一聲,咳嗽得更厲害,水志誠看向李氏,李氏看看地上的舅舅,歎口氣,點點頭。

    水志誠只好將雲舒放下,跟孫武出去了。

    舅舅見真可能挨板子,總算怕了,“娘,娘!我錯了,您別生氣,我真的知道錯了!”

    外婆胸口起伏得厲害,瞪著他:“你說,錯在哪裡?穀子弄哪兒去了?給我老實交代!”

    “我…我…賣掉了!”

    “賣了多少錢?錢上哪兒去了?”

    舅舅有些猶豫,李家三姐妹著急得齊聲吼道:“說啊!”

    “十兩,輸掉了!”舅舅快速說完,立刻爬到地上。

    沒一會兒,孫武手舀門閂、水志誠舀著一條粗繩子進來,舅舅眼角一瞄,嚇得瑟瑟發抖。

    李家姐妹對著孫武水志誠直眨眼,二人不明狀況,站在廳中不知所措,水志誠道:“娘,舀來了!”

    李氏聞言手撫額頭直歎氣,雲舒卻樂得直想笑,李氏是想老爹去舀根細點的繩子、一掙就斷那種;板子嘛,最好是根小竹條,沒有竹條舀個軟乎乎的掃帚也行哪。沒想到這兩個榆木疙瘩這麼實在,那繩子綁幾頭豬都夠用了!門閂又粗又硬,別打出毛病來!

    外婆正在氣頭上,大吼:“給我綁上、綁上!”

    二人不知該不該動,二姨眼珠一轉,對李氏小姨眨眨眼,幾姐妹跑過去奪過繩子和門閂,“娘,我們親自來,大哥是咱們李家人,咱們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幾姐妹手忙腳亂,雲舒見小姨偷偷往舅舅屁股上掐了一把,把舅舅痛得哇哇大叫,二姨在舅舅耳邊說了什麼,舅舅便一邊不停的叫喚一邊求饒。

    幾姐妹綁上後,二姨動手,往舅舅屁股上打得啪啪直響,李氏和小姨則在一旁數落得口沫橫飛,舅舅更是叫喚得像殺豬一樣!

    雲舒看著這兄妹幾人的鬧劇直搖頭,二姨那板子聲音倒是響,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雷聲大雨點兒小,這個樣子就算打他二三十板子也不過稍稍紅一點點而已,兩三天就能好。雲舒並不是希望舅舅真的挨打,只是這個傻舅舅是給給他吃點兒苦頭,要不他家那點兒田地遲早會被他敗光!

    當然看出他們做戲的不只雲舒,恐怕在場的除水志誠外,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外婆瞪著幾人一言不發,待幾人鬧得差不多了,外婆沖上去,一把奪過二姨手中的門閂,大吼:“全給我跪下!”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2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5 PM 編輯

第九十三章水家接人

    外婆瞪著幾人一言不發,待幾人鬧得差不多了,外婆沖上去,一把奪過二姨手中的門閂,大吼:“全給我跪下!”

    李氏姐妹互看一眼,訕訕的跪下,舅舅也停止了嚎叫。

    鄭氏手握門閂二話不說,對著三姐妹的屁股一人一門閂,打得她們呲牙咧嘴趴倒在地。然後又沖到舅舅身邊,啪啪啪啪使勁的往舅舅屁股上拍,直到連打十幾下,累得掄不動了才停下。

    雲舒吃驚的坐在椅子上,以前見外婆從來是溫和的,就算不高興了,大不了訓斥一通,這還是第一次見外婆動手,那架勢不比奶奶湯氏差啊!

    李氏幾姐妹挨了打也不敢吭聲,老老實實低頭跪在地上,水志誠想上前,被孫武一把拉了回去。

    外婆拄著門閂喘幾口氣,休息得差不多了,指著李氏三姐妹:“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們?”

    二姨最先認錯:“娘,我們知錯了,不該瞞著你!”

    小姨補充道:“娘,我們不該糊弄你!”

    李氏低著頭沒說話,鄭氏瞪李氏一眼,哼了一聲,坐回到椅子上。

    舅舅方才被李氏姐妹打時叫喚得極歡暢,這時候挨了重打卻沒那麼大動靜,只是伏在地上咬著牙直哼哼!

    “富貴,你說,你還賭不賭?”

    “噝~~不…不賭了!”

    “再賭怎麼辦?”

    “我…噝…我…”

    “哼,你們一個個的長大了,翅膀也硬了,我這老太婆管不了你們了!”

    “娘,沒有,我們不是……”三姐妹齊齊道歉。

    “富貴,我們李家就你一個男丁,你爹當年費了多少力氣才保下那些田地房產,外面盯著咱們家的不是一個兩個,遠的不說,就說咱們村那些看笑話的,還有這雲霧城裡的周家!別人使壞還情有可原,若是自己不爭氣,誰也怪不了!

    別以為你多了幾畝薄田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還是那句話,我這老太婆也管不了你們幾年了,你要是自己不爭氣,以後比那大發賭坊外面的叫花子還不如!”

    李家兄妹不敢叫疼,紛紛慚愧的低下頭。

    “如棋如書如畫,你們幫著大哥是好意,但你們要搞清楚輕重緩急、明白是非曲直,富貴去賭是大錯,犯錯是要幫他改、幫他反省,不是隱瞞。

    你們四姐妹現在都出嫁了,應該知道娘家爭氣有多重要!要是你們大哥成天只知道賭,輸得一無所有,你們在婆家直得起腰板來?你們自己的日子能好過?!

    唉!我也不說了,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

    外婆疲憊的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李家幾姐妹望著佝僂的外婆個個淚眼汪汪,小姨更是氣得往舅舅屁股上踢了兩腳,才氣衝衝的出了客廳。

    二姨和李氏叫水志誠和孫武幫忙將舅舅抬到客房床上,請了大夫敷了傷藥。幸好外婆雖氣急了,下手毫不留情,可她年紀畢竟大了,力氣也大不到哪兒去,大夫說修養半個月就能全好。

    李氏和二姨聽聞舅舅沒事,都氣哼哼的罵他幾句走了,留他一個人在房裡哼哼哈哈,連喝個水都沒人幫他倒。

    雲舒偷偷摸摸的摸進舅舅客房,見舅舅正趴在床上側著頭望著桌子上的茶壺發呆。

    “舅舅,舅舅!”雲舒伸手到他眼前晃晃!

    舅舅反應過來“雲舒,噝!乖乖~~幫舅舅倒~~倒水!”

    雲舒眼睛一轉,手一攤開,裡面居然是兩顆骰子!舅舅一見立馬兩眼放光,雲舒立刻黑了臉,氣鼓鼓的道:“舅舅,你不是剛剛答應外婆不賭的嗎?”

    “我…我…”舅舅懊惱的偏偏頭,“唉!我也不想賭,可是一見那骰子就心癢癢啊!”他想伸手打自己一巴掌,卻牽扯到背上的傷,立刻哎喲大叫起來!

    雲舒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想了想道:“可是外婆說,賭了就要像叫花子一樣討飯~~~切手指~~~挨打~~~~斷手~~~~斷腳~~!”

    雲舒故意將後面那幾個字拉長音調,時不時顫抖一下,舅舅每聽一個詞就瑟縮一下,他望向雲舒,板起臉:“胡說,小丫頭知道什麼!”

    “哼!你再凶我立刻告訴外婆去,讓她再打你!”

    “別別…雲舒乖乖,不凶了,舅舅錯了,別~~別去告狀!”

    雲舒哼一聲,背起小手,在舅舅面前走來走去,一會兒給他看看骰子、看完後馬上又將大發賭坊外乞丐的慘狀說一遍,其實雲舒是想弄幾根假手指或豬腿什麼來的,而且要血淋淋的那種,可惜現在她身板太小,一是拎不動,二是怕嚇到李氏他們。

    算了,那辦法還是下次再用吧,於是她反反復複的將骰子與斷手指斷胳膊斷腿拉到一起,偶爾將骰子突然往舅舅眼前一送,嚇得他直發抖。如此反復多次,舅舅漸漸對骰子有了恐懼狀。

    雲舒試探著再將骰子伸到他面前,“舅舅,還賭~不~賭~啊?”

    “不~~~~”舅舅閉著眼直搖頭。

    雲舒見自己目的基本達到,又裝出一副乖巧模樣,倒了些水給他喝,然後笑嘻嘻的跑開。李富貴則望著雲舒蹦蹦跳跳離開的小身影發呆,腦袋裡那骰子的形狀正和斷手指、斷胳膊、斷腿的模樣交相放映著。

    中午吃過飯後,李氏道:“娘,我們出來半個月了,也不知家裡怎麼樣了?我跟志誠商量過了,咱們一會兒就回家去!這次多虧娘和大哥大姐二姐小妹,否則我們一家……”

    小姨道:“著什麼急啊?休息一天再走吧!”

    “是啊,志誠這次能平安出來多虧那位王老伯幫忙,對了!那劉家慧怎樣了?湯老婆子不是說劉家保證三天內找到王老頭兒嗎?怎麼也沒見大姐來報信?”

    小姨撇撇嘴:“人家糊弄你的你也信?娘,湯老婆子欺人太甚,咱們得為三姐做主啊!”

    鄭氏沉吟半晌,“這雖然是水家的家事,但湯老太確實太過分了,這樣吧,咱們明天一起去找湯老太問個清楚!”

    李氏沒有異議,方才李氏已將這十幾天的事跟水志誠說了,水志誠聞言只是沉默。

    下午申時,李氏姐妹正在院中一邊做針線一邊閒聊,劉安跑進來:“少奶奶,外面來了幾個人,說是三姑爺的大姐小妹!”

    “大姐小妹?!哼!他們還真有臉來啊!”小姨呼啦一聲站起來就要衝出去。

    “站住!”外婆何時站到幾人身後?“劉安,讓他們進來吧!”

    “娘,這種人還讓她們進來幹嘛?咱們就應該把她們堵在大街上,將這碼子事兒全抖摟出來,讓周圍鄰居都看看,他們水家都是些什麼人!”

    鄭氏瞪她一眼,“待會兒不准亂說話!”小姨嘟起嘴哼一聲、不置可否。

    李家眾人來到客廳等待,沒一會兒,水家人進來了,走在最前面的是被小姑扶著的湯氏,其後是大姑水志珍、伯伯水志華和叔叔水志奇,跟在最後的居然是劉大娘,而劉氏卻不見蹤影。顯然李家人並不認識劉大娘,李氏夫妻見到劉大娘也有些詫異。

    外婆見了來人,並未站起,她端起架子道:“湯親家怎麼有空來?”

    湯氏臉色有些難看,作為平輩的鄭氏,不讓她坐下,就這麼問話,顯然是故意落她面子。

    “你…”大姑想要說什麼,被湯氏截住。

    “李家親家,我是來看我兒子志誠的!”

    “切~,還記得是自己兒子!”小姨嘟囔一句。

    李家眾人個個臉色難看之極,卻沒反駁。湯氏轉向水志誠,眼裡閃起淚花兒,她將水志誠從頭到腳打量幾遍,輕輕鬆了口氣,卻並未說話。

    水志誠望著自己老娘,顫抖著嘴唇想要開口,李氏扯他一下袖子,不能讓讓這麼快就叫湯氏,叫了這事兒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眾人站了一會兒,大姑道:“二弟,娘親自來接你了,還不快叫娘!”

    水志誠正要開口,“等等!”小姨阻止道:“李家大姐,我三姐夫可是生生被冤枉坐了半個月的牢,在牢裡挨餓受凍還被打,前幾天又遇潑皮週三,差點兒就出不來了,這事兒你們總得給個說法吧!”

    大姑瞪小姨一眼,上次被她當街羞辱,那氣現在還沒消了!“這是我水家的事,你有什麼資格插嘴?”

    “哼!水家的事?我們李家為了救你二弟,差點兒傾家蕩產、賣田賣地賣房子,那時你們水家在哪兒?現在人一救出來,你們就上門了,還說什麼是水家的事?天下沒這種道理吧?”

    大姑再要反駁,外婆突然道:“水家大侄女,這事兒你做不了主,不要插話。湯親家,我女兒說話雖難聽了些,卻句句屬實,你們水家總得給個說法吧?”

    湯氏轉向鄭氏,板著臉道:“你要什麼說法?”

    “為何讓志誠冤枉坐牢?為何明知志誠冤枉卻不救?為何志誠入獄半個月水家無一人探監?”

    鄭氏與湯氏互相對峙,半晌後,湯氏偏開頭板著臉,沙啞著嗓子道:“我沒錯!”

    李家眾人聞言除鄭氏外全都站了起來,個個眼裡似要噴出火來;大姑一方自然也不甘示弱,水志誠難過的低下頭。雲舒看著兩家一觸即發的場面,很是頭痛,自己也姓水,何況李家剛剛受過重創,要是打起來誰也占不到便宜。

    李家人要的不過是湯氏的一句道歉,可照雲舒對湯氏的瞭解,這老婆子固執得要命,就算明知自己大錯特錯,她寧願一錯到底萬劫不復也絕不會說一聲對不起!

    怎麼辦?難道非大打一場不可?!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3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5 PM 編輯

第九十四章劉氏的處罰

    怎麼辦?難道非要大打一場不可?!

    “你們都給我退下!”外婆鄭氏突然發話。

    “娘,他們都欺到咱們頭上來了!”

    “退下!”外婆訓斥小姨二姨一聲,對湯氏道:“湯親家,你們是來鬧事的?”

    湯氏轉向鄭氏:“我沒那麼說過!”

    “好吧,那我想問問,冤枉志誠的罪魁禍首怎麼處理?”

    湯氏臉色一凝,轉頭看向水志奇,水志奇上前一步,跪到水志誠面前:“二哥,我…我們對不起你,家慧她…她已經知錯了,您…您就原諒他吧!”水志奇越說聲音越小。

    水志誠看著眼前本就瘦弱的三弟比以前更瘦更憔悴,有些不忍,李氏攔到他前面:“為何劉家慧不來?”

    大姑道:“家慧上次小產還臥病在床,不方便遠行!”

    大姑這個理由也還說得過去,可她那語氣實在讓人火大,好似要劉家慧道個歉,李家人還非得主動站到她床邊去等著不可!

    小姨道:“哼!這事兒不是道歉就能完了的,何況她還沒來道歉!”

    大姑最討厭小姨,立刻接話道“那你想怎樣?”

    “怎樣?李家大姐,你可要搞清楚,被冤枉的是你自己的親弟弟,不是劉家人,你這算什麼姐姐?切~~還沒見過這樣的親姐姐!”大姑想反駁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她看向李氏身後的水志誠,皺起眉將頭偏向一邊。

    二姨道:“水家婆婆,水家大姐,咱們三妹一家和我們李家都差點兒被那劉家慧害得家破人亡,光道歉管什麼用?我們李家的損失暫且不說,你們至少也得賠償我三妹家的損失吧?

    還有那劉家慧,惹了這麼大的事兒,若是輕輕一句就放過,那她下次再犯怎麼辦?”

    “對,劉家慧必須休掉!這種女人留著也是禍害!”小姨衝口而出。

    水志奇聞言緊張的看向湯氏,見湯氏面無表情不知可否。他失望的低下頭,然後轉向水志誠:“二哥,家慧真的知錯了!這次我害得她小產,大夫說她要再懷孕都難,現在休了她,讓她以後怎麼辦啊?二哥,您…您就再原諒她一次吧!”

    李氏攔住水志誠不讓他說話,水志奇又轉向湯氏:“娘,您也看到了,家慧真的知錯了,不能休啊!”

    湯氏看看鄭氏,板起臉道:“那賤人自己犯的錯自己承擔……”

    “不,不能啊!”眾人背後突然插入一聲音,劉大娘沖到中間,拉著湯氏道:“湯大妹子,你答應過不再追究家慧的,她已經那麼慘了,你不能再……,”

    劉大娘又轉向李氏夫妻:“志誠,志誠媳婦,我知道這次的事兒全是我們家慧的錯、我們劉家的錯,可是我們家慧真的不能……。

    你們家的損失我來賠,我們劉家賠,不管多少,就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我也一定賠上,志誠,你就再給家慧一次機會吧!

    劉大娘我…我給你跪下了!”劉大娘淚流滿面,嘭一聲跪到地上。

    水志誠夫妻嚇一跳,趕緊伸手拉劉大娘,可她不停的哭求,請水志誠夫妻原諒。屋裡眾人都靜了下來,紛紛望向水志誠夫妻。

    李氏這次對劉家慧恨得咬牙切齒,一想到回家還要再跟她做鄰居,心裡就堵得慌。萬一下次她再惹出什麼大事兒,又推到志誠身上,咱們家可再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為了以後的日子能安寧一些,李氏下定決心不鬆口。

    劉大娘抱著李氏的腿哭哭啼啼的苦求,李氏雖心有不忍,也只能側開頭退開。劉大娘順勢一把抱住水志誠的腿,“志誠啊,大娘知道家慧對不起你,劉家對不起你,家慧知錯了,她發誓以後再也不亂說話、再也不惹事……真的,志誠,你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水志誠最是心軟,他拉著劉大娘的胳膊往上提,“大娘,你起來,起來啊!咱們好好說!”

    可劉大娘不停的往下掙,繼續哭求,這麼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跪在你面前還哭哭啼啼的求你,是個人都會覺得難過,何況是水志誠?李氏為難的看向鄭氏。

    在場三位老太太劉大娘年紀最大,鄭氏看她那樣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兒女,老了還要為犯錯的女兒四處下跪求人,心中難免稍稍起了點惻隱之心。

    鄭氏道:“劉親家,你別這樣,犯錯的是你女兒,不是你!你先起來吧!”

    眾人去扶她,她還想掙扎,鄭氏怒道:“劉親家,你這是在逼我們嗎?”

    劉大娘被鄭氏吼得一愣,總算哭哭啼啼的站了起來。

    外婆讓小姨端幾把椅子進來,讓劉大娘和湯氏都坐下,三位老太太對這事兒好好商量一番。

    鄭氏道:“湯親家、劉親家,劉家慧這次犯了大錯,這是事實!”她停頓片刻,看看湯氏和劉大娘,湯氏板著臉不說話,劉大娘愧疚的低下頭抽噎道:“都怪我沒用,都怪我沒教好她!”

    鄭氏皺眉道:“劉親家不必如此,人都會犯錯,犯了錯就該好好教導、改正,犯了大錯自然應受罰。

    劉親家求情是愛女心切,可你想過沒有,如果每次犯錯只需求求情就了事,犯錯之人心裡會怎麼想?下次遇到同樣的事她定會認為以前那麼大的事兒都能輕輕放過,這次肯定也沒事!

    劉親家,這次志誠幫你女兒頂過去了,下次誰又來幫她頂了?唉!你這樣寵著女兒不是幫她是在害啊!”

    湯氏聞言臉色微變,她微微低頭、垂下眼瞼!劉大娘低著頭抽泣聲也低了下去。

    鄭氏轉向湯氏:“湯親家,照理說這是你們水家的家事,我們李家不該隨便插嘴,只是這事兒關係到我女兒如書一家以後的日子,劉家慧一定要受罰,你就發個話吧!”

    湯氏看看鄭氏和李氏,又將周圍眾人掃視一圈,李家人自然個個虎視眈眈,水家人則或皺眉或低頭側身站著。

    “三媳婦……”湯氏剛開口,劉大娘道:“二位大妹子,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用,可是只要不休家慧,怎麼罰我都沒有怨言!”

    湯氏沉默半晌,“既然兩位親家話都說明了,這樣吧,家慧從現在起回娘家修養三年,我們水家也不寫休書。這三年雙方可以各自婚配,若是家慧婚配,我們水家立刻寫下休書;若志奇婚配,雙方去村長那裡辦和離書。二位親家可滿意?”

    鄭氏偏開頭沒說話,劉大娘道:“那三年後他們倆都沒有婚配了?”

    “這個…”湯氏看看水志奇,見他一臉祈求的望著自己,湯氏歎口氣道:“那就看他們的緣分吧,他們若自己願意湊到一起過,我老婆子也管不了!”

    眾人沉默下來,湯氏給的這個處罰,憑心而論,對劉氏算是很輕的了!若這事兒是李氏犯下的,不用說,就算李氏還剩最後一口氣,她也會立刻將李氏送進大牢,並送上休書一封!這就是差距啊!湯氏再討厭劉氏,始終還是心痛自己的小兒子水志奇!

    李家人雖然不滿,卻也沒辦法,還是鄭氏那句話,這畢竟是水家的家事,湯氏願意留下劉氏,就算李家告上衙門也沒用。

    沉默一陣,湯氏站起裡,“鄭親家,話已經說開了,我就回去了!”湯氏轉頭看看水志誠,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然後率先向門口走去。劉大娘見狀站起來對鄭氏一陣道歉感謝才愧疚的低著頭出了門。

    大姑道:“二弟,娘讓你一起回去了,你走不走?”

    水志誠看看李氏,李氏上前道:“謝謝大姐,我們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好,晚點兒再回去!”

    大姑抿起嘴,追著湯氏出去;水志華看著水志誠歎口氣,搖著頭也出了門;水志奇走到水志誠面前,噗通一聲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下頭,什麼也沒說,站起來低著頭踉踉蹌蹌奔出門去!

    最後剩下的小姑囁嚅著走到水志誠面前,道:“二哥,我們不是不去看你,我們去了好幾次,都被牢頭趕了出來,娘還塞了不少銀子,可牢頭就是不讓看!大哥、大姐、三哥都有去的,二哥,您別……”

    水志誠聞言,方才一直緊繃的臉總算松了下來,臉上也微微有了笑意,他摸摸小姑的腦袋:“知道了,小妹,二哥沒事了,你快回去吧!”

    待水家人走後,二姨首先蹦到外婆面前:“娘,你剛才忘了說賠償損失的事兒了!”

    鄭氏瞪她一眼:“你一天就知道錢錢錢,那東西能當飯吃?”

    二姨撇一下嘴,小聲嘀咕道:“不能當飯吃,可以買飯吃!”

    小姨道:“娘,這次咱們還真花了不少錢,您去見爹那些老熟人送的那些禮都快有幾十兩了吧?”

    李氏一聽,驚訝道:“娘,真的?”

    鄭氏瞪小姨一眼,“別聽你小妹瞎說,不就是幾封點心、幾瓶好酒,一共也不過幾兩銀子,你娘我這點兒錢還花得起!”

    李氏聞言心下明白,鄭氏定然花了不下五十兩,那可是她的棺材本啊!李氏哭著臉,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又難過又無奈的叫了聲“娘~~~”

    “行了行了,志誠好不容易回來,你擺著張哭喪臉幹啥?錢財都是身外物,咱們這次躲過一場大難,又少了周家那禍害,也算因禍得福了!

    你要真覺得對我這娘有愧,就給我好好過日子,早點兒跟志誠再生個大胖小子出來!”

    李氏立馬紅了臉:“娘,說什麼了,雲舒還在了!”

    一場風波總算過去,當年晚上,大姨也回來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團年飯,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3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5 PM 編輯

第九十五章黃豆種子

    轉眼到了第二年春天。

    “爹、娘!”雲舒扶著小黃走在後山小路上,遠遠看見爹娘,就扯開嗓門大喊。

    李氏放下手中的鋤頭,回頭看去,見雲舒正拎著把割草刀,扶著小黃搖搖晃晃的上山。幸好這條路只是斜坡路,沒有石梯,否則雲舒肯定得四肢並用的爬上去。

    李氏看著她那嬌憨又精明的小模樣,微笑著搖搖頭:“舒舒,雞都喂了嗎?”

    雲舒停下來,指著小黃道:“坐下!”,小黃乖乖坐下,屁股後的尾巴還在不停搖晃,達拉著耳朵,伸出舌頭來舔她。雲舒拍拍它腦袋,爬在小黃身上,呼哧呼哧喘幾口氣!

    待她休息夠了,才抬頭對李氏道:“娘,雞都喂了,還撿了好幾個蛋了!”

    李氏滿意的點頭,“舒舒慢點,割草刀口要對著外面,別傷著自己了啊!”

    雲舒歡快的點頭:“知道了娘!”

    李氏回頭,繼續揮動鋤頭,一邊翻地,一邊時不時彎腰撿起土裡翻出的水花生根系扔到地邊。

    雲舒見爹娘的地一時半會兒還翻不完,這割草刀暫時也用不上,乾脆轉身坐下,望著山下幾個小院子發呆。

    自上次鄭氏、湯氏和劉大娘三人在小姨家客廳決定了對劉氏的處罰後,劉大娘便一聲不吭的將劉氏接回了自己家。三四個月過去,儘管劉大娘家就在斜對面的山窩裡,卻完全未見劉氏出門,連劉家人都很少見。

    前幾天李氏去趙家院子路發財家打酒,倒是碰到了劉氏的養母黃桂花!此人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雲舒還是第一次見她。

    這位黃氏面皮白皙,有皺紋卻不明顯,五官斯文秀氣,身材纖細,一點兒不像個四十五歲的村婦,若是年輕十歲,說她是大家小姐都有人信!

    雲舒很驚訝劉氏的養母居然是這個樣子?與劉氏比起來,不管是外觀相貌身材還是德行品性,幾乎沒一點兒相似之處!

    黃氏見著雲舒母女有些尷尬,不過還是過來禮貌的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

    水家這邊倒也安靜,特別是以前總吵吵嚷嚷的湯氏院子,現在卻冷清得可怕。

    雲舒去看過小姑幾次,每次見她都是苦著一張臉。有一次正好遇上他們家吃飯,湯氏時不時往水志奇碗裡夾肉,水志奇掩著碗不接,突然來一句:“還是留著給家慧吃吧!”飯桌上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

    雲舒不明白劉氏這樣要身材沒身材、要相貌沒相貌、要文化沒文化、要品行沒品行的女人,為何水志奇對她就那麼死心塌地了?實在想不明白!

    湯氏跟水志奇提過幾次給他重新娶個媳婦,還讓大姑二姑都幫著打聽,水志奇每次哼哼哈哈、不置可否!目前暫時沒有遇上合適的!

    雲舒自然也希望水志奇能重新娶個品行端正的,於是在自己腦子裡搜索見過的適婚女人,在她想得正出神時:

    “舒舒,舒舒!別坐地上,涼!快上來,坐爹爹衣服上!”水志誠對著雲舒喊。

    雲舒反應過來,答應一聲,樂呵呵的拖著割草刀扶著小黃繼續往上爬。到了斜坡地邊,水志誠一把抱起雲舒:“哎喲,咱們女兒又沉了,告訴爹爹,娘有沒有偷偷給你吃好東西?!”

    李氏嗔他一眼,水志誠哈哈大笑,抱起雲舒大步往上走,片刻便到了平地上。他拔了幾把枯草墊在下面,又鋪上自己的外套,將雲舒放在上面,“舒舒乖啊,別到處亂跑!”

    水志誠回去繼續整地。現在是三月,他們夫妻倆正在翻的是斜坡地,打算打理處理種一季黃豆,看看效果如何。

    其實去年年底,李氏夫妻本打算在平地上種麥子的,可被劉氏鬧的那一出一耽擱,播種季節就差不多了。他們覺得舅舅大姨二姨這次幫忙耽擱了不少活,便乾脆舍了自家的地,去幫他們先種上,雖然是親兄妹,該還的還是要還。

    至於外婆墊上的那些銀兩,夫妻倆的積蓄已經花得精光,暫時無能為力了,而雲舒最遺憾的卻是自家的瓦房飛了!什麼時候咱家的房子才能再升一級啊?

    李氏一邊翻地撿草根,一邊對水志誠道:“他爹,咱們這地是第一次種黃豆,還是別翻太多了吧,先弄一畝試試,看能產多少,划算不划算?”

    “一畝太少了吧?斜坡地不是有七八畝?”

    “恩,那~~就翻兩畝吧,太多了收成不好也白種,咱們剩下的就讓那些水花生多養養,還能養幾頭肥豬!”

    “好吧,你說兩畝就兩畝!”

    “對了,那種子可得選好了,城裡那些我總覺著不放心,要不咱們去附近人家或是我娘家問問?”

    “也行,誰家有的話,只要種子好,咱們就按鋪子裡的價格買就是!”

    李氏夫妻花了四五天時間將選出的兩畝斜坡地翻了好幾遍,直到地裡看不到一根草根為止。

    雲舒湊近看過那地裡的泥土,見入地三四十釐米的土都被翻了上來,松鬆軟軟的,泥土呈黑色,看起來比對面山頂自家麥地裡的土還肥沃些。看來爹娘的辛苦沒白費,那些水花生和雞糞確實起到了作用。

    雲舒看看周圍,恩,這裡向陽,離水源又近,只要種子好,沒大災,今年肯定能豐收,雲舒喜滋滋的帶著小黃圍著地邊跑來跑去,時而抓把黑土扔小黃,玩得不亦樂乎!

    水志誠驚訝的拉拉李氏道:“她娘,你看,咱們女兒也會抓泥亂跑了!”

    李氏嗔他一眼,“你說的什麼話?咱們女兒又不是怪物,怎麼不會抓泥不會跑?”

    “嘿嘿,我就隨便說說,看她成天舀根小手帕又是擦手又是拍衣服的!從不往地上滾、從不抓髒東西!志飛志昆都說,咱們家女兒比人家小姐還講究了!”

    李氏一聽,想想還真是,她盯著嬉鬧的雲舒看了一會兒,搖頭道:“咱們女兒那是聰明,志飛志昆他們要是羨慕啊,讓他們自格兒媳婦也生個咱們女兒這麼聰明的試試?!”

    “嘿嘿!是啊,聰明、聰明!”水志誠傻笑兩聲,訕訕的走開繼續忙活。

    今天是大虛日子,水志誠要進城去幹活,李氏讓他注意看看有沒有好點兒的黃豆種子?她自己吃過飯抱起雲舒,也打算去打聽一下種子的事兒。

    她們先來到作坊院子,一家一家的問過去,經過水志民家時,碰到扶著八十八歲老奶奶出門曬太陽的水志副。

    老奶奶還是以前那個面癱樣子,精神還不錯,不過雲舒覺得她的老年斑似乎多了幾顆。而扶著她的水志副,明明還是個三十歲的壯年男人,卻微駝著背、白著臉,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他身上的衣服雖然乾淨,卻洗得發白、而且全身都是大塊大塊的補丁。

    難怪這水志副會成為本村第一號單身漢,他家一無所有不說,父母兄弟一個沒有,水志民只是他伯伯的兒子,自家姐妹都照顧不過來,哪有功夫照顧他啊!唉!

    李氏匆匆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往水志飛家去,水志飛和鄧氏依然恩恩愛愛、同進同出,他們的女兒已經半歲了,長得圓乎乎的,如果愛乾淨些會更可愛!

    李氏打聽一圈,只從周伯娘那裡買到兩升黃豆種子,城裡的黃豆種子一般十五文一升,李氏付了三十文。離開時周伯娘說對面大雜院水志海家去年種了不少黃豆,應該也有種子。

    李氏其實對大雜院有些不感冒的,她猶豫半晌,還是帶著雲舒去了。

    大雜院的惡狗依然兇猛,幸好被栓住了,李氏還沒進大雜院,就聽裡面吵吵鬧鬧。進去一看,見大院左邊屋簷下圍了一大圈人,中間兩男兩女正跳來跳去吵架!

    周圍圍觀之人眾多,卻沒一人上前勸架,大多卻是幸災樂禍的添油加醋!雲舒看得直搖頭,這群人,真是吃飽了沒事兒幹!

    李氏抱著雲舒不方便往裡擠,伸長脖子踮起腳尖也看不清裡面的狀況,沒辦法,只好問問人了。於是她隨手拍拍前面的一個婦女:“大嫂、大嫂?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兒啊?”

    “哎呀!別拍……”那婦人不耐煩的回過頭,兩人均是一愣,居然是劉大姐!

    劉大姐訕笑兩聲,“呵呵,沒事兒,我…我回去了!”劉大姐轉身就往自家跑,跑到一半大喊:“大妞、大妞,還不給我滾回來幹活!”

    片刻後人堆裡鑽出一個黑黢黢的小女孩,突見站在眼見的雲舒母女,先是一愣,然後對母女倆怒目而視,然後呸了一口便跑開了!

    李氏無所謂的笑笑,伸長脖子往裡看,見吵架的雙方,一方正是她要找的水志海夫妻,另一方是水志海的鄰居張家富夫妻。

    李氏忙著跟周圍鄰居打聽事情原曲,雲舒卻被站在水志海夫妻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小女孩吸引了。這小女孩兩歲多的樣子,瓜子臉,眉眼精細,黑黑的頭髮紮成兩個小小的沖天辮,上面還綁了兩朵大紅絹花,身上衣服布料一般,樣式卻很花俏!

    恩,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這模樣長大了定然不差,應該與李賢賓的大女兒李淑梅不分上下。其實外貌還在其次,讓雲舒詫異的是,那小女孩雖在流淚,卻完全沒有聲音,而且她目光閃閃爍,眼裡滿是仇恨!

    雲舒又仔細看了幾次,沒錯,她真的是滿眼仇恨的瞪著與水志海夫妻吵架的張家富夫妻!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3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6 PM 編輯

第九十六章未來王妃
               
    雲舒正驚訝于那小女孩的眼神時,李氏已問清雙方吵架原由:原來水志海家與張家富家的房子相連處共用同一面牆壁;共用牆延伸出來一丈寬的屋簷,各家一般用來堆些雜物或雨天晾曬衣服。

    今天外面的天黑壓壓的,有下雨的跡象,於是張家富娘子便想將剛洗完的衣服晾在自家屋簷下,她舀著繩子找了半天才決定了綁繩子的地方,就是兩家共用屋簷下的兩根柱子。

    張家富麻利的綁好繩子,就將濕達達的衣服搭在了繩子上。現在還是三月,天氣還有些冷,因此那衣服自然也薄不了,即便洗完扭了又扭,可展開搭上繩子一會兒,那衣服裡的水便連成線的往下滴。

    如果滴下的水流到外面也就算了,可水志海家地勢比張家富家略低,那衣服裡的水便沿著水志海家屋簷的地面往下流啊流啊流,直接流進了水志海家堂屋!

    水志海夫人李芳發現了這情況便跟張家富娘子提議,請她先掛到外面,等水瀝幹了些再掛進來。張家富娘子其實也發現了這狀況,本舀著繩子找地方挪,在她團團轉的時候,李芳突然來這麼一句,她頓時就不爽了!

    水志海家與張家富家平時就經常為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吵吵鬧鬧,今天你贏明天我贏,兩家這麼對著幹了一兩年,就沒個好的時候。

    張家富娘子扔下繩子,雙手抱胸道:“我衣服愛掛哪兒掛哪兒,你管得著嗎?”

    “哎,張家妹子,你怎麼能這麼說了?你看看咱家這地,這屋簷下都是泥地,被你那衣服水一泡,全都松了,走路都要沾一腳泥,你往你家門口潑盆水試試?”

    “哎!怎麼說話的,我又不是瘋子,往自家門口潑水幹嘛?你別沒事兒找事兒啊!”

    “你的衣服把我家屋簷泡了,是你找事兒還是我找事兒啊?你不要欺人太甚!”

    於是乎,兩個媳婦就這麼站在自家門口吵了起來,他們各自的相公聞聲也加入了戰團,不一會兒,院子裡聞聲的鄰居也都上來圍觀!

    兩家吵著吵著就開始翻舊賬,連上代人的老黃曆都翻了出來,再加上周圍好事者時不時的添油加醋,這吵架幾乎就要演變成打架!

    李氏放下雲舒,指著那個小女孩道:“舒舒,那是雲香妹妹,去哄哄妹妹啊!”

    原來這就是水雲香,比自己小一個月的那個小女孩!

    雲舒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手帕走過去遞給她:“妹妹,不哭!”

    小女孩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雲舒愣了一下,她一把奪過小手帕,轉過身,擦擦臉,然後轉回來,戒備的瞪著雲舒:“你是誰?”

    “我叫水雲舒,跟我娘來找你娘的!”雲舒指指正在勸架的李氏。

    小雲香看看李氏方向,見李氏正幫著自己爹娘說話,總算放下戒心對雲舒道:“我叫水雲香!”

    “雲香妹妹好!”

    “為什麼叫我妹妹?”

    “因為我們同姓、同輩,你比我小一個月!”

    “你怎麼知道我比你小?”

    “因為…因為我娘說的!”

    小雲香狐疑的將雲舒打量幾遍,兩人個頭相當,雲香屬於纖瘦型,儘管才三歲不到,身形已經開始拉長;而雲舒還有些嬰兒肥,顯得有些胖乎乎!

    “我比你好看!”雲香突然道。

    雲舒聞言愣了一下,驚訝的望著她。

    雲香抿嘴一笑,“沒關係,我就允許你當我大丫鬟吧!”

    雲舒驚訝得張大了嘴,半晌後伸手指著她:“你……”

    “雲舒,過來,不要欺負妹妹!”側面突然傳來李氏的聲音,那邊吵架的雙方已經停了下來,圍觀眾人紛紛散去,水志海夫妻也回了屋。

    “我沒…”雲舒還沒來得及解釋,李氏已經走過來一把將她抱起,拍拍她的屁股道:“你那樣指著妹妹是不懂禮數,知道嗎?”

    “沒關係,姐姐沒欺負我”地上的雲香突然開口。

    雲舒低頭看去,見雲香正一臉委屈的望著李氏。雲舒再次震驚,這雲香嘴裡說著沒事兒,那表情卻明明不是那麼回事兒!可自己什麼也沒說啊!還好心把自己心愛的小手帕給她擦眼淚。

    李氏放下雲舒,過去蹲下摸摸雲香的臉:“哎呀,小雲香真乖,你雲舒姐姐不聽話,咱們不喜歡她了,待會兒二娘幫你打她啊!來,二娘抱抱!”李氏抱起雲香親了親,雲香一副乖巧的模樣依偎在李氏懷裡,趁李氏不注意,還偷偷對雲舒做了個鬼臉!

    雲舒鬱悶了,自己這個曾經幾十歲的人,居然被個三歲不到的小女娃欺負了!她憤憤的瞪雲香一眼,誰知她不怒反而更得意!雲舒哼一聲偏開頭!

    李氏抱著雲香進了她家,雲舒也跟了進去。

    雲香家跟外婆家的構造有些相似,不過用料和做工肯定比不上,那房子不高,屋頂山牆最高處也不過四五米,地上沒鋪任何東西,純粹的泥地,房頂前半截是瓦片,後半截是稻草,抬頭看去,瓦片碎漏的地方挺多,投下星星點點的小白點。

    一進門邊是堂屋,右邊是張家富家,左邊前後兩間廂房。

    水志海娘子李芳擦擦眼角,請李氏坐下,見李氏懷中的雲香,訓斥道:“多大的人了,還要人抱,不像話!快給我下來!”

    “沒事兒,妹子別怪她,是我看她可愛,抱著親近親近!這孩子比我們家雲舒還小一個月,卻這麼乖巧懂事,真是個好孩子!”

    雲香得意的望雲舒一眼,李芳笑笑,叫過雲舒,不知從何處摸出幾顆糖果遞過她,摸摸她的頭對李氏道:“哪裡,我看雲舒才乖巧了,雲香那丫頭最愛在外人面前賣乖,平時在家還不是一樣撒潑打滾,她呀!最愛漂亮,什麼東西都要好看的,真不知跟誰學的!”

    “哦,是嗎?我們家女兒也怪得很,從小就愛錢……”兩個媳婦似乎找到了共同話題,開始湊到一起聊起來。

    李氏放下雲香,讓雲舒帶著妹妹出去玩。雲舒對這裡不熟,找不著方向,只得跟著雲香走。雲香將她帶到院子外的竹林空地上,道:“雲舒,過來過來,這裡好玩!”

    雲舒慢慢走過去:“我比你大,要叫我姐姐!”

    “哼!我才不要了!”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大丫鬟啊!”

    雲舒一頭黑線,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她的大丫鬟了!她板起臉,瞪著她道:“你再要敢說我是丫鬟,小心我告訴你娘,讓她揍你!”雲舒說著就要往院子裡跑。

    “哎,哎!雲舒,回來,回來,你再跑我放狗咬你哦!”

    雲舒趕緊停下,四處張望,幸好沒見那幾隻惡狗!她轉過身,瞪著雲香:“你還亂不亂說?”

    雲香猶豫片刻“好吧,這樣吧,我不叫你姐姐,你也不叫我妹妹,我們就叫名字好不好?”

    雲舒想想也可以,這女娃太惡劣了,叫她妹妹自己還彆扭了,於是便同意了!

    二人坐在竹林底下撿好看的透明黃竹葉,看誰撿得多。雲舒一直在留意觀察雲香的動作,對她的言行很是奇怪,她會不會也是穿越的了?

    雲舒站起來,“喂,雲香,你知道飛機嗎?”

    雲香想了想“飛機?知道啊!”

    雲舒聞言大喜,跳過去拉著雲香的手:“你也是穿越的?”

    “穿越?是什麼?”

    雲舒皺皺眉,仔細看她的表情,不像撒謊“你知道汽車嗎?”

    雲香一臉迷茫的望著她,“電腦?電視?……”

    雲舒數了一長串,她都呈一頭霧水狀!雲舒越看越失望,你丫頭到底是裝蒜還是怎麼的?照理說正常的兩三歲孩子不該這麼有心機的,可是雲香有,莫非她只是單純的早慧?!

    突然,身後一陣嘩啦嘩啦聲,雲香指著大叫“飛機、飛機!”

    “哪兒、哪兒?!”雲舒立刻轉身四、抬頭望向天空,可是這裡是竹林,哪能看到天上?

    “啊,飛機又來了!”雲舒順勢望去,見雲香正指著竹林裡打架打得飛起來的幾隻雞高興的大喊!

    雲舒一頭黑線,原來是飛雞!不是飛機!

    “雲舒,你看那飛雞真厲害,能飛到房子那麼高了!”

    “是啊,厲害,真厲害!”雲舒垂頭喪氣的敷衍著,她蹲下身撿起一塊小石頭氣惱的向那群雞扔去,群雞被嚇得咯咯咯叫喚著又飛又跳,不一會兒就散得一隻不見。

    雲香氣道:“你這丫鬟真是沒趣,看飛機多好玩!”

    雲舒瞪她一眼:“你為什麼那麼想要丫鬟?”

    “嘿嘿,我姑姑說我是大美人兒,大美人兒都有丫鬟的!”

    雲舒撇撇嘴,“你才三歲不到,別聽你姑姑瞎說!做大美人兒不好!”

    雲香一臉驕傲的昂起頭:“哼,你沒我漂亮,當然不是美人了,只能做丫鬟!”

    雲舒鬱悶得真想拍死她,她忍著氣問:“做美人兒有什麼好?”

    “美人兒可以不種地、不辛苦,住漂亮房子、穿漂亮衣服、吃漂亮點心!”

    “那你現在還不是一樣住破房子、穿破衣服、吃不上點心!”

    雲舒每說一句,雲香臉上的笑便垮下來幾分,她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手肘處有兩個不容易看出的補丁。

    她氣惱的甩甩袖子,單手叉腰指著雲舒大叫道:“哼!無禮!我以後是要進宮做王妃的!”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4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7 PM 編輯

第九十七章不明果樹
               
    她氣惱的甩甩袖子,單手叉腰指著雲舒大叫道:“哼!無禮!我以後是要進宮做王妃的!”

    雲舒再次被雷到,她眨眨眼將雲香從頭到腳打量幾遍。小雲香居然收回叉腰的手,雙手疊放於腹前,昂首挺胸直視前方,做出一副標準的淑女礀勢!

    還別說,這小雲香真有幾分做王妃的潛質,可她這麼小,她娘也不像來自富貴之家啊,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了?

    雲舒眼珠一轉“雲香,你這模樣真好看,是誰教你的?”

    “哼!當然好看了,我姨姨可是姨奶奶了!她還教了我好多東西!”雲香一臉得意的模樣望著雲舒,那表情似在說:‘誇我吧,繼續誇我吧!’

    雲舒心下好笑,嘴上還是狠狠的誇了她一番!雲香高興了,拉著雲舒嘰嘰喳喳一通說。二人玩得很盡興,直到李氏提著一個布袋出來,雲舒才跟著回了家。走之前,雲香對著雲舒揮手道:“雲舒,我喜歡跟你玩,下次記得再來哦!”

    雲舒點頭應諾,李氏見雲舒跑得滿臉通紅,額上還掛著汗珠,掏出帕子給她擦擦,“雲舒,好玩吧?下次還來不來?”

    雲舒猶豫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雲香這丫頭很聰明,跟她說話一點兒不費勁,雲舒自己若不是穿越的,肯定跟不上她的思維。可這丫頭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機,自己一不小心就吃她的暗虧,以後說不定還真能弄上個什麼貴夫人當當!

    照理說跟這種人來往是很危險的,可遇到一個說得上話的不容易,這個問題很傷腦筋啊!雲舒皺眉想了一會兒,無解!算了,一切隨緣吧!

    李氏提著買來的黃豆種子回家,將所有豆子倒出來篩選一遍,將乾癟瘦弱的種子挑了出來,剩下的量了量,居然只剩五升了!買的時候一共是七升,花了近一百文錢了!

    李氏看著種子直皺眉,這些種子就算省著用也只能播上一畝多,差得太多了,只能等水志誠回來看看了。

    晚上水志誠回來,果然拎著個袋子,裡面也是黃豆,顆顆飽滿黝黑,看相很不錯!

    “這種子哪兒來的?”

    “嘿嘿,我去方大嫂那裡正好遇上小妹,小妹聽說我們要買黃豆種子,便去隔壁豆腐坊問了,專門讓他們選了粒大飽滿的出來,才十文一斤了,喏,一共十斤!她娘,你看夠不夠?”

    “十斤!這麼多?!這用來磨豆腐的能做種子嗎?”

    “能能,小妹問清楚了,這些是老闆專門挑出來做種子賣的,一般人家去買至少十五文一斤了,小妹跟她砍的價,豆腐坊老闆說便宜給我們,不過種出來的豆子一定得賣給他們!”

    “這個沒問題啊,咱們本來就打算種來賣給他們了!”

    李氏將兩批種子放到一起一對比,豆腐坊的種子明顯要好很多。李氏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決定主要用豆腐坊的種子,不夠了再用村裡買來的種子。

    李氏抓起那些乾癟癟的種子,想起就這也花了一百文,現在又用不上,一陣肉疼,她皺眉嘀咕道:“怎麼差這麼多!”

    水志誠過來看看那種子,“她娘,這個不像是種子吧?倒像是選過一遍剩下的!”

    “啊!不能吧?我跟李芳挺聊得來的啊,她不可能專門給我些不要的吧!”

    “這個…嘿嘿,我也不知道!”

    李氏皺眉將種子收起,嘀咕一句:“莫非我看錯人了!”

    雲舒聞言倒是認為老爹的話很有可能,就看那雲香小丫頭的心機,她娘肯定不差,莫非母女都是笑面虎?!雲舒打個寒戰,更加確信雲香是塊做貴夫人的料!

    接下來的幾天李氏夫妻忙著將翻好的地分壟掏溝,溝深一尺寬一尺,每壟寬一尺半;然後便是在每壟上打出兩排深五到十釐米的淺窩,每窩點上四五顆黃豆種子後蓋上泥土;最後便是澆水施肥了。

    夫妻倆花了兩三天時間才分好壟,然後二人分工合作,水志誠在前開窩,李氏在後一邊點上豆子一邊蓋窩,水志誠開完窩便開始往山上挑農肥。

    這時代沒什麼化肥複合肥什麼的,都是是牲畜糞便再加上些草木灰攪合到一起,有的人家農閒時也會割些野草扔進糞坑,待它們慢慢腐爛發酵後也是很好的肥料。

    種地的過程看的人覺得那是風景,幹活的人卻天天汗流浹背。雲舒看著父母累得滿頭大汗,很是心疼,可自己又幫不上忙,只能時不時送上條毛巾或是一竹筒水,晚上給爹娘捶捶腿、捶捶肩什麼的。

    這天,水志誠正在挑肥,李氏從平地邊那個蓄水池挑水,雲舒也跟著來到蓄水池邊。這蓄水池被水志誠挖大挖深了不少,還故意在池邊用石塊壘成梯子。

    池中水清澈異常,連池底泥塊的形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能有幾條魚就好了!雲舒嘀咕一句!

    對啊,這個辦法不錯,周圍野草也多,要是能養些魚換點兒錢也不錯啊,魚兒的糞便還是不錯的肥料!她興奮的站起來往四周看看,可惜了,這小水池後面是山壁,左邊是自家的地,右邊是一大堆亂石,要將池子再擴大不太可能。

    而且水源就那麼小小一股,池子大了水源供應不上也不行,何況山下到處是小溪小河,誰會專門跑到這半山上的小水坑來養魚啊?看來這計畫行不通,雲舒洩氣的轉身。

    她無聊的往左邊逛去,轉過亂石堆,那裡居然又是一片平地,中間一叢鸀油油的小樹很是顯眼!這是什麼?雲舒好奇的湊過去。

    還沒走到小樹叢邊,雲舒心裡便有些竊喜,她快跑幾步上去,撿起樹葉翻來覆去的看,又湊近仔細觀察樹幹的紋路,表情時而歡喜時而疑惑!

    這是什麼樹?滿身帶刺,樹葉有雲舒巴掌大。看上去像是橘子樹,可一般的橘子樹葉比這要小很多啊?如果說它是柳丁樹,雲舒明明記得柳丁樹身上基本沒刺的!那這是什麼樹?

    以前雲舒的姑姑家有一大片果園,裡面柑橘橙柚類的果樹種滿幾個山頭,她曾纏著姑爺仔細詢問過這些果樹的區別,再加上自己最愛吃這類東西,因為對此有些研究。可面前的小樹卻讓她犯難了,莫非這是橘子樹和柳丁樹的祖先?後代都是變異過的?!

    雲舒正手扶下巴一臉嚴肅的研究面前的小樹,水志誠走過來“舒舒,你跑這邊來幹什麼?小心遇上大野狼!”

    狼啊!雲舒突然想起狼奶娘來,狼奶娘家山下不就有一大片果樹?!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其中就有柳丁和橘子,當時雲舒還想讓老爹挖幾顆回來種上,等著吃果子了!

    果子?對啊!現在這時代人們還不時興吃水果,附近見過的有桃樹、李樹、梨樹、杏樹。似乎這裡的人不太會打理果樹,也許是他們大半心思在種地上,對果樹不在意吧!

    因此這裡的果樹極少,很多樹苗沒長大就被蟲子掏空了樹心死掉了,能結果的更少。除水果成熟的季節,集市上偶爾能見到挑著擔子叫賣的農人外,平時基本看不到,而冬天的水果就更少了,難怪這裡的水果那麼貴。

    上次小姨見買的桃子,一斤要八文了,個頭還不大,跟豬肉價格差不多了!這可是個賺錢的好機會啊!雲舒滿臉欣喜的望著小樹叢盤算著。

    “咦!那些小樹苗長這麼大了!”水志誠也湊過來、圍著那密密麻麻的小樹叢轉了一圈後,站到雲舒身邊,手扶下巴:“恩,這什麼樹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結果?!”

    雲舒抬頭看看老爹,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顯然確實不認識。雲舒本想問問老爹這是不是柳丁樹,又怕他追問,只好忍住,等有機會再套話吧!若真是柳丁樹就好了,這東西在現代到處都是,價格也便宜,可在這地方卻是好東西啊!

    “他爹,幹嘛了?”這時李氏也過來了,她一眼便看到那叢鸀油油的小樹,笑道:“喲!那樹苗長這麼大了,都快一人高了!他爹,這樹啥時候結果啊?”李氏走到水志誠身邊,一家三口站成一排望著面前的小樹叢!

    “這個…嘿嘿,我也不知道!”

    “賣樹的老漢就沒跟你說?”

    “嘿嘿!”水志誠摸摸腦袋,“我忘了問了!”

    李氏嗔他一眼,她看看這些樹苗,密密麻麻的,新長出的樹枝相互交叉爭相往上延伸。李氏道:“他爹,這樹也太密了些,不管它結不結果,咱們種都種了,等種完黃豆,咱們抽空把這些小樹分開移栽一下吧!興許以後還真能結出些稀罕果子來了”

    “這…真能結果嗎?”

    “不是你說能結嗎?”

    “呵呵!這個…好,咱們過幾天就來吧!”他轉頭看看四周,“她娘,這片地村長有丈量麼?算沒算在咱們家荒地裡面?”

    “這個…我想想啊,對了,這裡只量了咱們砍樹這一片,當時只種了這些樹苗,沒翻過土,小石頭也多,村長說這一畝就給咱們算半畝!”

    “好啊!真得感謝村長了,那咱們只要把這些樹苗移開,種滿這畝就夠了,若是還有多的,恩~~斜坡地周圍倒還可以種上一圈!”

    “恩!這主意不錯!我娘說地邊多種樹才好,那坡才不容易垮!”

    “是嗎?那咱們斜坡上全種不是更好!”

    “想什麼了你?現在還不知道這樹能不能結果了,斜坡地那幾畝咱們花那麼多時間砍樹挖樹根撿石子兒又種水花生的,好不容易弄出來,你來給我種這些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樹苗?!”

    “嘿嘿,我高興糊塗了!”

    夫妻倆說幹就幹,抓緊時間打理好豆子地,便準備移栽果樹了!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4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7 PM 編輯

第九十八章移花接木
               
    今天是開始移栽果樹的日子,雲舒早早便起了床。李氏奇怪,這丫頭平時叫她,她還要發點兒小脾氣賴一會兒才起床,今天怎麼這麼積極?

    雲舒積極當然是有原因的,她這幾天都在仔細回想前世跟姑爺學的那些關於種果樹的知識,當時只是好奇,見一樣問一樣,沒想到現在居然有機會用上!如果用得好,就發大財囉!嘿嘿!

    雲舒樂呵呵的跑進廚房,喝了幾口稀飯,便嚷著要上山種樹,李氏笑道:“舒舒,現在喜歡種樹了?那還喜歡錢麼?”她從兜裡掏出一個銅板在雲舒面前晃晃。

    雲舒看准機會,一把抱住李氏的手,硬是從她手裡摳出那個銅板,翻來覆去的看看,吹一吹,然後掏出塞在衣服裡面的布兜兜,將銅板小心翼翼的塞進去,捆緊了,再塞回衣服裡面。

    李氏夫妻好笑的看著她那副守財奴模樣,水志誠道:“她娘,咱們女兒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那毛病囉!”

    一家人吃過飯打理好家裡便出發往後山去,雲舒自己走了幾步就累,最後還是老爹背上去的。

    到了小樹叢邊的雲舒便開始圍著樹苗轉,看哪顆長得好,哪顆樹杈多?哪顆刺少?經她的仔細辨認,還真有些發現,比如說有的刺大而稀疏且葉子也大,有的刺小而密、葉子也小,照以往的瞭解,它們應該屬於不同品種。

    李氏夫妻先忙著開窩,倒沒管她。於是雲舒背起手像個老學究一般圍著樹叢走來走去。末了她看看周圍,見爹娘挖的樹窩間距只有一米多!

    這怎麼行了?這麼近,小樹長大一點豈不是又要擠到一起了?於是她咚咚跑過去,站到樹窩邊,大喊道:“爹、娘,近了近了!”

    “什麼近了?”

    雲舒指指兩個樹窩,又指指附近兩顆大樹道:“窩窩進了,樹樹要打架!”

    李氏夫妻衡量一番,李氏道:“他爹,那樹能長多大啊?你看山裡有些樹,長個十幾年也沒多大,咱們這樹窩該隔多遠挖合適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

    李氏瞪她一眼,雲舒大急,你們不知道,我知道啊!這樹幾年就能長十米高,怎麼會長不大?她著急的圍著樹窩直轉圈,硬是指著李氏那樹窩喊“近了近了!”

    水志誠道:“她娘,要不咱們就聽舒舒一回?反正這麼大地方,斜坡地周圍還有不少地方,種那些樹足夠了!”

    李氏想了想,看看雲舒,見她一臉期盼的望著自己,笑著摸摸她腦袋:“好吧,這次就聽女兒的!這樣也好,要是小樹長大了真能結果了,再來移栽也麻煩!咱們就一次到位吧!”雲舒聞言這才放下心。

    於是父母繼續忙著挖樹窩,雲舒則在一旁指揮,李氏夫妻只當她覺著好玩,也就隨她去了。雲舒當然不是瞎指揮,照她剛才對小樹的分析,樹苗有好幾個品種,為了以後好管理好採摘,當然要把同類的儘量種在一起了。

    於是李氏夫妻每挖好一個樹窩,正準備挖下一個時,雲舒便早早站在選好的位置上大喊:“這裡、這裡!”,若是爹娘不聽,她自然要發揮一下自己小孩的特長,又蹦又跳又吵又鬧,要不是地上太髒,她也想躺上去滾兩圈。

    一切進展順利,夫妻倆花了半天時間挖了半畝地的樹窩,午飯後,便要開始種樹了。以往雲舒總有午睡的習慣,但現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怎麼能偷懶了?於是她硬撐著跟著爹娘上了山。

    老爹每挖出一顆小樹,她不是嚷著挖深點,就是嚷著根根斷了!李氏夫妻有點兒驚訝,雲舒這麼小又沒種過樹,怎麼知道這些?這種小問題雲舒輕輕一句就敷衍了過去,因為娘種菜的時候就是那樣種的,小樹比菜苗大,根自然就要多留,樹窩要更深了!

    一家三口如此忙碌,爹娘動手,雲舒指手畫腳,忙了整整三天,總算移栽完畢。

    經雲舒清點,樹苗共一百顆,存活九十顆,分四類:刺大葉大的十顆,刺小葉小的十五顆,刺少葉小的十五顆,其他的五十顆;死掉十顆。

    其後幾天李氏夫妻便忙著給小樹澆水,雲舒則興奮的在小樹間穿來穿去,要是這些小樹長大了都能結出滿樹的果子該多好啊?雲舒一想到那黃橙橙金燦燦的一片就流口水!

    旁邊澆水的李氏看到高興得流口水的雲舒,笑道:“他爹,你看舒舒望著樹苗都流口水了!也知這樹能結出什麼樣的果子,好不好吃勒?!”

    “好不好吃?!”這幾個字突然點醒雲舒。

    對了,這附近村民基本沒有專門種植果樹的,種植經驗極少,這些樹苗與自己以前見過的樹苗明顯不一樣,莫非這些只是野生的樹苗?這可是個很大的問題啊!

    野生果子大多帶有澀味,好吃的極少!據說有的果樹為了防止被鳥蟲吃,甚至會慢慢進化,讓自己結出的果子越來越難吃,如此便能保存果實。如果這些小樹結出的果實也是又澀又苦怎麼辦,種果樹可比不得其他,等它們長大結果至少要好幾年時間,可不能把自己未來的財路全寄託在這幾顆不靠譜的樹苗身上!

    雲舒愁眉苦臉的坐下,那怎麼辦了?前世自己學的專業說是管理,其實就跟放羊差不多,條條框框的理論一大堆,實際一點兒用沒有,更別說在這手工作坊社會的古代!

    還有什麼其他增加收入的東西了?種地?自己腦袋裡那點兒東西還不如老爹;開酒樓?自己除了炒青菜其它什麼都不會;養牲畜?哦,對了,聽說過養蚯蚓喂牲畜什麼的,可自己從小怕軟乎乎的東西,對那蚯蚓也喜歡不起來;釀酒?造紙?肥皂?化妝品?美容?經商?醫藥?獨門秘方?!

    雲舒把能想到的都列了一遍,突然發現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廢柴,除了吃飯上網照本宣科,其他什麼都不會!啊!怎麼辦!雲舒頭疼的敲敲腦袋!

    她喪氣的抬頭望著眼前的小樹發呆,看來自己以後唯一的財路就是面前這片小樹苗了!雲舒雙手合十:老天爺保佑,一定讓要小樹們快快長大、快快結果、結出的果子一定要又大又甜!

    唉!要是有辦法讓不好吃的果子變得好吃就好了,好吃的果子掛到不好吃果樹上?雲舒眼前一亮,突然想起有一次去姑爺家,見姑爺將一顆枝葉茂盛的果樹枝丫鋸掉大半,然後在剩下的主要枝幹上選些位置輕輕削皮,插上奇怪的嫩芽兒,再用塑膠薄膜纏緊包好。

    姑爺說那是在嫁接,從結果好吃的果樹上選取長勢良好的嫩芽,嫁接到不滿意的樹上,待他們發芽長大後,結出來的果子也會變得好吃!這種技術在中國古代就有,稱為移花接木術,據說對瓜果蔬菜等同樣適用。

    雲舒越想越高興,腦中的想法漸漸成形,心中的灰敗漸漸消去,整個心都變得透亮起來。

    對了,就是它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方法,不過至少知道大概思路步驟,只要多多嘗試,一定能摸索出來。咱不希望揚名立萬,但求為以後謀條生路,種果樹怎麼也比種田種地輕鬆吧?

    雲舒站起來,手扶下巴走來走去,時不時望向身邊的樹苗,心中仔細回想著關於移花接木的步驟、方法、時間、注意事項等等!可惜現在沒紙筆,要是能立刻記下來就好了!

    “舒舒,舒舒快過來!”水志誠手裡舀著根兩指粗的草稈子對著雲舒招手。

    雲舒好奇的跑過去,水志誠將手中草稈遞給她“來,舒舒,這個稈子是甜的,爹爹教你怎麼吃啊!”

    水志誠將草稈子往自己身上擦擦,放到嘴裡,用大牙將稈子皮撕掉、剝開,露出裡面白色的亮晶晶的嫩肉。

    水志誠咬一口嚼嚼,然後把剩下的殘渣吐出來,“恩,真甜,舒舒,看到了吧,吃這個白色的,咬到嘴裡嚼嚼會有甜水,甜水吞進去,渣子吐出來,明白了嗎?”

    雲舒點點頭,這個吃法跟甘蔗一樣,雲舒接過來,仔細看看,還真有點兒像,也許是野生的吧?!

    雲舒慢慢嚼,將剝開部分吃得差不多了,水志誠又幫她撕去稈子皮!雲舒將野甘蔗皮和吃剩的殘渣全掃進樹窩裡,沒一會兒便堆成一小堆。就這麼堆著可惜了,於是雲舒纏著水志誠在那樹根附近挖了個小坑,將野甘蔗殘渣一點不剩的掏進去做肥料。

    老爹發現的野甘蔗是一叢,有十幾根,夫妻倆累了也坐下吃了不少,在雲舒的強烈要求下,那些甘蔗皮和殘渣全成了小樹的肥料!因為家裡的農肥要留著澆菜、下個月種甘薯也要用,李氏捨不得用在這未知果樹上,就只能找些野草湊合當肥料囉!

    雲舒拍拍手站起來,好了,就等我的移花接木樹研究好了,咱們家的好日子就來了!

    李氏夫妻種完果樹,又忙著將那幾畝平地翻出來,打算全種甘薯!只是今年他們似乎有些著急,一般五月中旬種都還來得及,他們卻從四月底就開始忙,趕在五月初八之前種完,連端午都沒去走親戚。

    五月初九早上,李氏早早起來,滿臉喜氣,她將雲舒好好打扮一番,換上做客才穿的漂亮衣服,吃過早飯便準備出門。

    “娘,我們上哪兒去?”

    “舒舒啊,明天是你外婆五十大笀,咱們早一天去給外婆幫助,你要記得給外婆祝笀,讓她高興高興哦!”

作者: wutzu    時間: 2013-7-23 10:4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25 04:48 PM 編輯

第九十九章 三個銅板
               
    啊?外婆五十大笀?怎麼先前都沒聽爹娘提起了?難怪他們緊趕慢趕非得提前插完甘薯了!

    李氏抱著雲舒剛出門,又轉回去跟水志誠交代一番:豬要怎麼喂、雞要怎麼喂、什麼時候撿蛋、什麼時候打掃糞便、出門要收好東西、房門要鎖好等等,事無巨細,一一交待清楚!

    本來要出門的李氏就這麼嘮嘮叨叨又耽擱了兩刻鐘,在老爹的再三保證下才不放心的帶著雲舒出了門。李氏提前去是為明天的酒席做準備,老爹幫不上忙正好留下看家,明天再去。

    李氏抱著雲舒先走了一段小路,上了大道便將雲舒放下,讓她自己走會兒,累了再背。以前並不覺得怎麼長的大道這次走起來怎麼這麼費勁?還是老爹在好啊,自己只需騎在老爹脖子上看風景。現在跟娘一起趕路,娘的力氣不大,走一段就要休息休息,母女二人辰時末出發,直到巳時末才看到李家大院後那座大土山。

    李氏牽著雲舒到了山腳,蹲下身背起她開始爬坡,爬到一半:

    “羞羞~~這麼大了還要人背!”

    雲舒抬頭一看,見土路邊側上方的矮樹叢裡冒出幾個小腦袋,正是自己那幾位表哥:

    大表哥李賢健依然圓乎乎,不過看起來比以前更壯實了。

    趙強長得蠻頭蠻腦,雖沒李賢健壯實,卻有幾分痞氣,看樣子打架定是把好手。

    錢興又長高長瘦了不少,個頭居然比李賢健還高出半頭,臉上兩個酒窩更是明顯,不說話都能看到。

    旁邊還有一個表面呆呆傻傻的李賢康,鼻子下依然掛著‘兩桶大糞’,他見雲舒看著自己的鼻子皺眉,‘哧溜’一聲,那鼻涕被呼進鼻孔,沒一會兒又慢慢流出來!

    雲舒看得一陣噁心,趕緊移開視線,剛才羞羞自己的是錢興,雲舒臉一皺,指著錢興大喊:“娘娘腔、長竹騀兒!”

    “哈哈哈哈!”李賢健和趙強立刻跳起來一邊大笑一邊拍著手有節奏的嚷嚷:“娘娘腔~、長竹騀兒!”

    錢興被他們笑得滿臉通紅,眼淚汪汪的。李氏快走幾步上了幾個表哥所在的平地,將雲舒放下,找塊草叢坐下,呼哧呼哧直喘氣。等她略微緩過來,便訓斥道:“阿健、強強,不許亂說話,小興是你們親表弟,不要欺負他!”

    李賢健聞言立刻停了嘴,趙強還在嚷嚷,過一會兒見沒人應和,便覺沒意思,撇撇嘴道:“明明是你自己女兒先罵人的!”

    李氏聞言轉頭瞪雲舒,雲舒嘟起嘴,對著趙強做個鬼臉,小聲道:“蠻子!”

    “看看,三姨,小雲舒又說壞話!”

    李氏拉過雲舒往她屁股上拍了兩巴掌,雖然並不疼,卻讓雲舒很氣惱,她狠狠瞪趙強一眼:哼!死小孩,看老娘以後不好好收拾你!

    李氏問李賢健:“阿健啊,大家都到了嗎?”

    李賢健點頭:“都到了,就差三姑姑了,奶奶叫我來接您!”

    李氏摸摸他腦袋,“阿健真乖,越來越懂事了!”然後掏出三個銅板塞給他。沒想到李賢健沒收反而推了回來,“三姑姑,奶奶說不能隨便舀別人的錢!”

    李氏笑道“我是你親姑姑,不是別人,來,姑姑給你的你就好好收著,存著以後娶個漂亮媳婦!”七歲的李賢健聞言居然羞得紅了臉,李氏笑呵呵的將銅板塞進他袖兜裡,雲舒見狀也偷偷樂呵,不知三個銅板娶回來的媳婦是什麼樣子?嘻嘻~~

    李賢健得了銅板站到一旁,抬起袖子看看,還將袖兜裡的東西都摸了出來,雲舒聽那叮叮噹當的聲音,咦!不少銅板了?她伸長脖子偷瞧,見李賢健手裡居然有十幾個銅板,看得她一陣眼饞!

    李氏扯嘴笑笑,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小手掌,李氏和雲舒順勢望去,見趙強正伸著手嘟起嘴望著李氏,李氏狐疑的看著他,趙強嘟囔一句:“我也要!”

    雲舒鬱悶得直皺眉,這趙強,都六七歲的人了,還這個樣子!真不知大姨怎麼教的?可別再來個水雲波!李氏倒沒想那麼多,拍拍他的小手,“好,好!三姨也給你啊!”

    李氏掏出一把銅板捏在左手裡,撚了三個放趙強手裡,趙強一把抓住,蹦跳到錢興身邊:“小興,咱們待會兒去鎮上買好吃的去不去?”

    錢興猶猶豫豫、想去又似乎在擔心什麼的樣子,趙強一拍他肩膀:“哎呀,別像個娘們兒似的,我娘早上給了我二十個銅板,我請客就是了!”錢興聞言立刻喜笑顏開、點頭答應。

    李氏將錢興和李賢康也叫到面前,一人給了三個銅板。李賢康得不得錢都是那副看似呆呆傻傻的模樣,看樣子他對這東西不感興趣啊?!雲舒盯著李賢康裝錢的布兜,兩眼直冒精光!

    而錢興得了錢卻並未立刻收好,而是舀在手裡‘一、二、三’重複數了好幾遍,末了抬頭望著李氏道:“三姨,三個!”

    李氏笑著摸摸他腦袋“是的,就是三個!”

    “小姨給的五個!”李氏聞言笑容一僵,低頭看錢興,見他一臉無辜、滿眼疑惑的望著李氏,李氏尷尬得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李賢健跑過來,扯扯李氏袖子道:“三姑姑,咱們快回去吧,奶奶和姑姑們正等著您了!”

    “呵呵,是啊是啊,走吧,咱們回去吧!”李氏總算找到臺階下,乾笑兩聲便抱起雲舒走到前面。

    雲舒透過李氏脖子往後看,見李賢健走到錢興面前,板著臉似乎說了他什麼,錢興紅了臉低下頭,趙強在一旁雙手抱胸,時不時撇撇嘴!

    唉!才兩年功夫,以前天真浪漫的表哥們都開始長大了!長大了是非就多了,唉~~~

    雲舒母女一到外婆家,明顯感覺到裡面氣氛喜氣。外婆胳膊上綁了一條紅布,李氏將準備好的一個布包遞給外婆:“娘,我沒什麼好送的,做了身兒衣服,您看看喜不喜歡?合不合適?”

    “呵呵,喜歡喜歡,你們姐妹送的東西我能不喜歡?只要別太浪費就好!”

    “娘,這麼喜慶的日子,什麼浪費不浪費的?”

    雲舒母女來到外婆家堂屋,舅母首先迎了上來,大姨二姨小姨也都圍上來,互相說些喜慶的寒暄話,然後舅母去廚房忙著做午飯,李氏姐妹便圍坐在一起聊天。

    這次雲舒見到了二姨的二兒子和小姨的大兒子,一個去年十一月生,一個去年十二月生。倆小孩看起來沒什麼區別,就是兩個紅呼呼的肉團兒!雲舒逗了一會兒沒意思,聽李氏姐妹現在談論都是怎麼養孩子之類的話題,連點兒八卦都沒有,沒聽頭。

    李氏見她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便讓她自己去玩。雲舒禮貌的跟幾位姨姨招呼一遍,便慢慢圍著外婆家的堂屋打轉參觀,到外婆房門前見她正牽著李賢康從屋裡出來,雲舒迎上去,甜甜的叫了聲外婆,外婆一高興便抓了兩大把糖果給她。

    雲舒對這東西雖然沒興趣,卻依然裝出一副喜愛至極的模樣,謝謝外婆,將糖果全收進袖兜裡,外婆摸摸她腦袋便去忙活了!

    雲舒無聊的掏出一顆糖果左看右看,面前突然出現張胖臉!雲舒抬頭一看,李賢康這胖小子正傻乎乎的咬著手指、盯著自己手裡的糖果流口水。

    雲舒將糖果往他面前一遞,他毫不客氣的一把抓過,麻利的剝了油紙塞進嘴裡,那表情幸福又陶醉。

    雲舒笑笑往屋外去,康娃嘴裡嚼著糖果緊跟在她身後,雲舒到哪兒他便到哪兒,雲舒往左他定然往左,雲舒坐下他也坐下,兩個小人坐在外婆家門檻上大眼瞪小眼。

    雲舒盯著他看半晌,眼珠一轉,笑嘻嘻的摸出一顆糖果,舉到自己嘴邊,康娃目光粘在糖果上張著嘴緊張的伸長脖子!

    雲舒晃晃糖果:“喜歡?”

    康娃點頭入搗蒜。

    雲舒手扶下巴,做出一臉猶豫狀,“我不喜歡糖果!”康娃立刻兩眼冒光!

    “但我喜歡銅板!”康娃眨巴著眼睛一臉懵懂的望著她。

    雲舒伸出一根手指:“一個銅板一顆糖果?”

    康娃依然一副呆傻樣,雲舒皺眉,這傢伙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雲舒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一個銅板兩顆糖果!”

    康娃表情依然不變,雲舒怒了,跳下門檻:“一個銅板三顆糖果,不換拉倒!”說完氣鼓鼓的就要走開,她一轉身衣服卻被人拉住。

    雲舒回頭一看,見康娃正舀著個銅板望著她,雲舒被雷到了!“傻康娃…他…識數?!”

    雲舒決定試他一試,她收起銅板,掏出一顆糖果放他手上,康娃不縮手嘟著嘴望著她;雲舒又放上一顆,康娃依然如此;直到放上第三顆,他立刻縮回手,寶貝的收好兩顆,剝開一顆塞進嘴裡!

    為了驗證康娃是否識數,雲舒試了多次,發現他只認識三以下的數,而且只認吃的。你跟他說三隻雞他不明白,要是說三塊肉,他能立刻抓出三塊肥肉來!

    雲舒鬱悶,這傢伙真是個奇才!然後雲舒用盡十二顆糖果騙得康娃的四文錢,可惜糖果不夠了,還有兩文沒弄過來,待會兒得再想辦法再弄些糖果才行。

    近午飯時,李賢健、趙強和錢興一窩蜂的跑回來。

    二姨一邊給錢興擦汗一邊問:“小興,你們又跑哪兒去了?”

    “嘿嘿,我們去鎮上了,強哥哥請我們吃東西!”

    “是嗎?花了多少錢?”

    “一共三十文!”

    “啊!這麼多!”二姨轉向大姨:“大姐,你別老給強強那麼零花錢,小心他大手大腳習慣了,以後改都改不過來!”

    “沒事兒,不就是幾十文?哪像你,連三妹小妹給幾個銅板也要收!”

    “呵呵,我是幫小興存著,以後給他娶個漂亮媳婦!”

    “得了吧,沒那幾文,你們家小興就不娶媳婦了?”

    舅母招呼道:“行了,別鬧了,你們幾個來幫個忙吧,就要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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