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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淺草茉莉 - 帝王攻心計(上)【單】 [打印本頁]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0 11:21 PM     標題: 淺草茉莉 - 帝王攻心計(上)【單】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2 12:23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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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皇家傳子御帖:帝王攻心計!
攻心藥材:刀子一把、黃魚一條、清麵一碗&以退為進!
特殊藥引:帝王家最肅殺的臉+最溫柔又惹人憐的心。
熬煮祕方:
說到古牧耘這個人,對柳延秀而言只有六個字──無禮、非常無禮!
一個外地人跟她爹拜師習字,竟敢要她筆墨伺候,當個小書僮,
比之她英俊瀟灑、溫柔體貼,外加才高八斗的心上人,差遠了,
但當她不小心看到他掉淚,又不小心被他的人拿刀架著時,
她只好很沒志氣的、顫抖的說:「我們當朋友吧!永不背叛的那種!」
然而她沒想過,一句朋友會比萬兩黃金好用──
當朋友,她不用再怕惹上殺身之禍,因為他一個眼神就沒人敢動作;
當朋友,她蒸一條黃魚給他,他回一桌好菜,外加一個少見的笑容;
當朋友,她為了怕心上人誤會而疏遠他、傷害他,
他卻因為她一碗清麵伺候,願意當她口中那種「一般般」的朋友,
越是相處、他越是退讓,她卻越在意、越心疼對方,
這個充滿祕密、防備心重、寡言淡漠,像是官家子弟的男人,
在她面前就像隻惹人憐愛的小貓,讓她忍不住想親近、想順他的毛……

【出版日期】2012/02/3
【出版社名稱】新月出版集團
【系名及編號】花園1643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0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32 AM 編輯

第一章

    泉州,碧波蕩漾的碧湖旁,一座佔地不大的書院開設於此。

    書院規模雖然小,但貴在環境幽靜、藏書豐富,加上不少知名的文學隱士皆在此休養生息,閑時教授弟子學識書法,因而此書院在泉州頗負盛名。

    “挽聲,你等等,別走這麼快!”柳延秀快步上前拉住一名滿臉陰鬱的男子。

    柳延秀芳齡十七、皮膚白晰,身穿淺綠色長衫,模樣樸素淡雅,顯得秀外慧中,而被她拉住的男子名為傅挽聲,比她大上兩歲,面若冠玉,經常讓初次見面的人有驚艷之感,可惜此刻他的臉色不大好,顯然心情不佳。

    “你別生氣,爹不是瞧不起你,他會這麼做是有理由的……”

    “你不用解釋了!柳夫子的書法乃當世一絕,我欽慕已久,也都求了他五年,他始終不肯點頭指導,現在卻突然收了一名門生,這豈能教我服氣”傅挽聲難得動氣的說。

    他生為泉州知州的獨生子,年紀雖輕,但已經有舉人的功名,目前只等著參加會試,只要會試一過就能參加殿試,並有機會考取狀元。

    然而當今聖上好字之事眾所周知,筆下功夫不佳者,就算滿腹經綸,在進入殿試後也會毫不留情的被刷下,因此,本朝文人學子首重習字,考取功名前,一定要先練得一手好字才行。

    而當世書法分兩派,一為李派,另為柳字,兩派字法皆為當世一絕,更教皇帝欽點為“國體”,備受推崇。

    李派的代表人物為李峰,柳字則是柳如遇——柳延秀的父親。傅挽聲多年來便欲拜柳如遇為師、教授他聞名遐邇的柳體,但他百般懇求,此人就是吝於指點他一二,如今卻一聲不響的收了門生,這會任他脾氣再好,也咽不下這口氣。

    柳延秀的小手依舊拉著他的袖子不放,不想讓他因此氣跑了。她輕笑著解釋,“你知道的,我爹已經多年不教授人字法了,那不是針對你。我是聽說爹這回收的人身分特殊,讓爹無法拒絕,這才勉為其難收下的。”

    聞言,傅挽聲收起怒氣,訝然不已,“夫子乃當世大文豪,誰敢勉強他?”

    想他也是堂堂知州之子,身分也不一般,可那柳夫子對他的態度仍是不假辭色,所以他很好奇,那門生的身分究竟為何?竟讓柳夫子退讓了?

    她輕蹙眉心,搖搖頭。“這人的來歷我也不清楚,似乎頗為神秘,連爹都不願對我多說。”看他的臉色又沉了,她眉兒上挑,睜著明亮的眼眸看著他。“不過我會找機會向爹打聽的,不會讓你白受這悶氣。”

    她與他相識五年,雖沒說過要在一起的話,但兩人心意相通,不用人撮合,也不用說開,很自然成了一對,心也就向著他。

    見她睜著大眼的討好模樣,他再大的怒氣也對她發不了,兩道緊擰的眉不禁松開,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往緊鄰書院的碧湖邊走。

    時值春末夏初,碧湖兩旁盛開著各色杜鵑花,搖曳生姿、爭奇鬥艷,此景美不勝收。

    “你喔,別擔心我了,也不用去問你爹,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弄明白!”他驕傲的說。

    柳延秀聽著沒多說什麼,但心知他外表雖謙和,其實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若她真去問爹這事的緣由,肯定傷他的自尊,她會這麼說也只是要安撫他罷了。

    “嗯,只要你別認為爹是故意讓你難堪才這麼做的,那我就不多事了。”她笑著補上一句。

    說到這,她心裡是有些無奈的,不知道為什麼,爹並不樂見她與挽聲走得太近,總不時在言談中告誡,要兩人保持距離,擺明拒絕挽聲當他的女婿。

    “放心,我不至於認為夫子是為了阻止我們交往而這麼做的,我剛剛是一時情緒來了,沒事。”他知道柳夫子自視甚高,不會拿視為生命的書法開玩笑,更不可能為了氣他而亂收門生。

    他也知道延秀會對他說這些,就是怕自己誤會,但若真是如此,他也不會因此就放棄延秀,自從五年前與她相識後,他便認定了她,從沒想過與她分開。

    不過他也實在想不通,自己不論家世或外貌,皆可說是泉州首選的乘龍快婿,多少名門閨秀爭相來問親,是他因心中只有延秀一人,所以不為所動,而這柳夫子究竟是嫌棄他哪一點?

    況且,若要說到嫌棄,柳夫子雖是書法大家,但柳家並非富戶,只是地方人士多有敬重罷了,且這柳夫子為人古板,既不肯受人奉養,又不肯出讓手稿,縱有名帖也不肯變現,空有名聲卻無家產,人到中年仍兩袖清風,哪裡像自己家大業大,父親又是地方大官,他未曾嫌貧,對方卻嫌富了

    對此,他百思不解,自己被拒絕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看他沉思起來,柳延秀又搖了搖他的袖子。

    傅挽聲抬頭看了她一眼,安撫的說︰“總之,我們的事我不會與拜師習字的事混為一談,你放心。”

    “唉,挽聲,難為你了。”她輕嘆,也不懂爹為什麼不喜歡他?這樣百般刁難,委實教她難做。

    見她臉上露著擔憂,傅挽聲勉強自己笑,轉了話題,“延秀,明年我就滿二十了,該是成親的時候,屆時就算夫子不願意,我也會來提親的,到時候你可得幫著我說服你爹。”

    聞言,她臉蛋立刻紅若日暮的霞光。“都還沒搞清楚爹的想法呢,你說這不會太急了嗎?”他這是要兩人私定終身嗎?

    瞧見她赧然的樣子,牽動他心中的柔情,他忍不住捧起她嬌嫩的臉龐,仔細的端詳。這是一張充滿韻味的臉,五官細致又帶著恬靜的氣息,是畫師也畫不出來的絕艷,他愛極了這份氣質,既出眾又沉斂,明明耀眼卻不顯張揚,一個矛盾又獨一無二的組合。

    “我能不急嗎?聽說天天都有人上門向柳夫子說親,我若不快人一步將你訂下,難保柳夫子將你送人了。”

    “我又不是東西,哪能說送就送。”她好笑的說。

    “這可難說了,不管如何,你是我先訂下的,可不能讓人搶去,延秀,答應我,今生非我不嫁。”他收起笑臉,整了神色要求。實在是柳夫子太難纏,他只好先向心愛的人索取承諾,以安自己的心。

    她小臉酡紅,一般姑娘家可沒膽給出這種承諾,不過她明白他的顧忌,又想自己心中既然有他,何必膽怯,當下便輕輕點了頭。

    他見了歡喜激動,捧著她臉龐的力道加重了些,情不自禁的將額頭輕靠向她的,兩人頭踫頭,視線相交,無比親匿。

    不料,兩人正甜蜜時,偏有人不識相的來打擾——

    “小姐,老爺找您呢!”

    聽見聲音,柳延秀馬上尷尬的退後一步。

    傅挽聲無奈的回身瞪著這位不速之客。“你這丫頭真會壞事!”

    來人名叫紅紅,因柳家在書院外另置有小宅,雖說宅子不大,但還是得有個人灑掃,便聘了紅紅負責打理。

    這會紅紅被斥責了卻一點也不怕,還一臉笑嘻嘻的,“傅少爺,我不是故意的,再說壞事的可不是我,是我家老爺,是他讓我來找小姐的。”

    傅少爺待人和氣,嘴巴上雖然責怪她,其實對下人鮮少真正動氣,況且她是小姐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她根本不擔心得罪他。

    傅挽聲果然也沒多大火氣,睨了她一眼後問起,“柳夫子找延秀有什麼事?”

    “老爺新收的門生要來求教了。”

    “什麼爹才剛答應指點,這人立刻就來了?”柳延秀訝然,這人動作還真快。

    “人這會還沒到呢,不過有人先來通知了,說再過一刻就會到了。”紅紅補述。

    傅挽聲皺眉。“這人好大的排場,人未到,倒派人先來知會。”

    “這人排場是不小,老爺還特地換了套衣服準備迎接。”

    “爹還換了衣服”柳延秀聽了更驚訝,不過是一名學生來求教,爹為何如此慎重?還真是古怪。

    “紅紅,那人來便來,柳夫子喚延秀過去做什麼?”傅挽聲沉臉問。

    “聽老爺說是讓小姐過去伺候磨墨的。”紅紅回答。

    “什麼”他臉色一變。

    “老爺說這人是有些規矩的,他來習字時,閑雜人等不能靠近,只好請小姐充作書僮了。”紅紅見對方整張臉陰沉下來,看來這回他是真的生氣了。

    柳延秀也怔了一下,越發覺得她爹收的這個學生不尋常。

    這間書院對柳如遇極為禮遇,專門闢了一間夫子閣供其住宿,雖說柳如遇另購有小宅,但大部分的時間還是與女兒一起住在書院的夫子閣內。

    跟傅挽聲道別後,柳延秀在回到夫子閣前,見到兩名陌生人迎面走來,奇怪的是,這兩人穿著的樣式雖然像奴僕,但布的質料卻明顯比一般小富人家所穿的要好上一倍不止,且這兩人面容沉肅,見到她走來,竟是粗魯的將她趕至一旁。

    “別擋道,公子就要到了,閑雜人等讓開!”其中一人對她喝。

    她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差點摔跤,不由得冒起肝火。“喂,你們是什麼人——”正要質問他們的來歷,她後方立刻又起了騷動,再有兩個人前來報訊,打斷了她的話。

    “留意,公子將至!”

    柳延秀收了口,蹙起眉,站到了小道旁。這是哪來的大人物,需要人層層戒護通報?

    不一會,她見到她爹也親自由夫子閣裡走出來了。難不成來的人就是爹新收的門生?

    柳如遇剛步出夫子閣就瞧見被驅趕到偏處的她,馬上板著臉叫喚,“我要丫頭去喚人,你怎麼拖到現在才回來?既然回來了,躲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過來!”

    “爹,我不是躲,是教人趕的!”她刻意瞄了一下那些家僕打扮的漢子們後,不高興的告狀。

    愣了愣,柳如遇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才朝那群人道︰“此人是小女,請麻煩讓她過來可好?”

    話說,柳如遇這人是有些書生傲氣的,說話舉止從不向人顯弱,這會的語氣居然是出乎意料的誠懇請托,這讓柳延秀有些吃驚。

    其中一人立刻笑說︰“原來是柳夫子的千金,多有得罪,還請夫子見諒。”那人回頭朝柳延秀比了個請的手勢,將她領到柳如遇身旁。

    “不知姑娘身分,請勿見怪!”

    柳延秀看這人對她也變得極為客氣,雖然臉上的笑意總不見真誠,但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她有不愉快也不好發脾氣,只得點頭表示不介意,轉頭就想立刻向她爹問清楚狀況。

    這場面哪裡像是學生來求教的,反倒像是京裡某大官來考察了!“爹,這個人——”

    “公子到了!”有人高喊。

    柳延秀的話再次被打斷,她轉身望向門口,先瞧見出現了約七、八個穿著同樣衣飾的大漢,接著,在這群大漢後方來了一頂轎子,轎子並不特別華麗,但明眼人都瞧得出,那是由頂級梨木所打造,不是一般人家坐得起。

    照理,在書院內是禁止乘轎或騎馬的,更遑論將轎子公然抬至夫子閣前,這不僅有違書院規矩,也形同藐視師尊,可柳如遇的臉上不僅不見怒容,他甚至快步趕上前,親自迎轎。

    轎子停妥後,裡頭的人並未馬上下轎,而是讓立於轎側的中年男子先環顧周遭一遍。帶有審查意味的視線在掠過柳如遇後,瞧見了柳延秀,中年男子的雙眉立刻皺起,目光改投向方才與柳延秀說話的人,那人朝他頷首,示意無害後,他才再度審視了她一眼,這一眼讓柳延秀有背脊微涼的感覺。

    中年男子收回犀利的眼神後,這才躬身朝轎裡的人道︰“公子,咱們到了,柳夫子親自來接您了。”他的語氣極為恭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嗯。”轎內發出一道淡淡的回應。

    中年男子立即小心翼翼的撥開轎簾,接著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年輕公子由轎內現身。

    這人的五官深刻俊美,衣衫考究,頂上黑發用銀絲織的繡金緞帶幹淨地束起,身著的白袍亦同樣織銀繡金,華貴不可言,讓此人更顯出類拔萃。

    他站在轎前,面色冷峻,瞳孔沉黑,眼底你佛從不曾有過任何感情,全身上下籠罩在一股疏離孤寒中。在這初夏的午後,卻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而這人叫做古牧耘,這是柳延秀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印象。

河岸邊,垂柳依依,書院內傳來清朗讀書聲與淡淡墨香。

    在柳樹蔭下,石椅上,一對璧人並肩而坐。

    “那人仍是這麼目中無人嗎?”傅挽聲問。

    柳延秀蹙了蹙眉。“其實……我也說不明白,那人到底是目中無人,還是天生寡言。”

    古牧耘每日勤學,日日來見她爹,倒不曾有一日倦怠,但此人冰冷至極,這一個月來,她甚至不曾見他笑過,就連對話也不出三句,她爹更是除了授字外不曾與他攀談過。

    可若說這人無禮傲慢,但他對她爹的態度尚且客氣,反倒是她爹見了他額上會冒汗,說話謹慎小心,生怕冒犯的樣子。

    “這人……可與你說過話?”傅挽聲沉默了一會後又問。

    “說來好笑,我為這人磨了一個月的墨,他至今還沒問過我是誰,甚至沒抬眉多望我一眼,恐怕連我生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吧。”她驀然輕笑。她從來不知自己是這麼容易被漠視的人,若由這點說他目中無人,可一點都沒錯。

    “他沒留意你也是好的,只要是多瞧你兩眼的人,都很難忽視你,這我可不樂意。”傅挽聲松了口氣。

    瞧她眼角微微上揚,明眸皓齒的模樣,煞是好看,要不是柳夫子總板著臉嚇退人,她及笄那年,媒婆恐怕早已經踏破柳家門檻了。

    而那姓古的有眼無珠瞧不見名花,這對他來說才是萬幸。自從柳夫子收了那人為學生,讓延秀成了那人的專屬書僮後,他除了不滿,內心更多的是不安,生怕那人是個識貨人,瞧見他珍藏的明珠。

    這顆明珠他珍視了五年,只等明年他滿二十時採收,這時他可不願出現任何盜匪搶奪。

    他只希望這人能繼續“目中無人”,那麼就不會發現那為他磨墨的人有多珍貴可人。

    “你不會是擔心那人瞧上我吧?”瞧他的反應,她湊向他促狹的問。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故意左右晃動,把話說得咬牙切齒,“柳夫子這麼重視他,又聽你說他生得俊俏風流,這我能不擔心嗎?”

    “奇怪了,我什麼時候說過他生得俊俏風流了?”她好笑的反問。

    “你說他相貌堂堂,不就這意思?”他露出一副不是滋味的模樣。

    她掩嘴輕笑,側首望著他時表情嬌俏,揶揄道︰“原來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啊?”

    傅挽聲挑高眉峰。“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對那小子沒信心!”

    “咦?”這什麼意思?

    “能對你視而不見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瞎子,我沒信心那小子會一直瞎下去,萬一將來拐跑你了,那我該如何是好”他說得理直氣壯。

    “說來說去你是對我沒信心嘛,你就認定我是見一個愛一個、用情不專的女子是吧!”她撇開臉,故意生氣的說。

    瞧她發怒,他馬上用大掌包握住她的小手。“你哪可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若是這麼隨便的人,我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但你天天在他身邊悠晃,我難道不能吃醋?”

    本來柳延秀生氣也是裝的,見他居然緊張起來,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好了啦,我們都認識五年了,只要彼此信任,能出什麼意外?你這醋吃得一點道理也沒有!”心知他外表謙遜、內心高傲,肯說出吃醋這樣的事來,就表示他非常在意,她可不想讓這事繼續困擾他。

    聞言,他的眼神放柔,加重力道緊握在手中的柔荑。“信任這兩個字說的好,我們倆只認定彼此,誰也不能背叛誰!”

    瞧著他緊握自己的手,她笑得嬌艷如花。“好,咱們誰也不能背叛誰。”她毫不遲疑的點首。

    那人的排場還是這麼大!

    當柳延秀走近夫子閣時,門外已經站了四、五名的大漢守著。

    算算時間,她爹應該還在課院教學生朗讀五經,尚未下課,那人不可能這時候到來,那麼這群人就是他的先鋒了。

    想來好笑,每次古牧耘“出巡”,總會先有一群人前來“探勘”,順道驅離間雜人等接近,幸好目前她的身分是書僮,這些人見了她不會再歸類於“雜”流。

    柳延秀朝門口的幾個人頷首,便逕自進到夫子閣。

    書院提供的這座夫子閣,空間雖不大,但十分僻靜舒適。

    原本的前廳已被柳如遇改成習字間,此處的地板墊高了一呎,鋪有松木板,入門前須先脫鞋,往裡走有張大書案,案上文房四寶整齊排放,牆上還掛了幾幅柳如遇的手稿,整間屋子終日飄散著檀香與墨香。

    再往內走有兩間睡房,以及一間小廚房和後院,環境頗為清幽。

    柳延秀環視一周,在習字間裡並沒有見到任何人。那傢伙果然還沒到,她輕松自在的轉了一圈後,覺得屋內有點悶,便打開了窗子通風。

    原先,她想回自己的房裡休息一下,等她爹跟古牧耘來了再出現,但頓了一會又決定往那張大書案走去。

    自從古牧耘來了之後,便奪去了她獨自讀書習字的時間,不如她就趁現在把之前想要臨摹的帖子拿出來練練。

    她爹只有她一個女兒,自然親自指點她筆法,但爹的筆風剛強有勁,卻不若另一位書法大家李峰的筆風輕柔婉約,相較之下更適合女子習之,因此私底下她爹並不反對她臨摹李峰的帖子。

    柳延秀正專心揮毫,忽然一陣風吹來,墨跡未幹的紙張隨風揚起,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筆伸手要抓回紙張,不料剛要抓到了,一陣強風又從窗外刮進來,一個失手,紙張飛離她眼前,往她身後飄,她慌張的旋身要抓,才轉身就震住了。

    “該死!”她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

    古牧耘什麼時候出現的?書案方向就對著門,若他進來她不會沒看見的,那表示他不是剛來,而是早就到了,那之前他應該是在屋子的後院。她很快的猜測。

    但不管之前他在哪,這會她都闖禍了!自己那張寫滿字、沾滿墨汁的紙張,哪裡不去,竟黏在人家胸膛上,更要命的是,他身上那件亮白無瑕、高貴得她賠不起的長袍,此刻印上了她廉價的墨跡,這讓她見了能不馬上咒罵出口嗎?

    她連忙上前要賠罪,只見對方臉上帶著震驚,想來他這種人,活這麼大,還沒教人這麼“玷污”過吧!

    “對不起,我不該開窗的,都是那陣風惹的禍……”見他臉色沉下,她咬咬唇,不再試圖解釋什麼,直接說︰“這件袍子我會負責清洗幹淨,若洗不幹淨,我賠你一件!”她咬牙,但願這件袍子別貴到她得賣首飾才行。

    “不用了,公子身上的髒汙我們會處理,不用你多事。”說話的是站在古牧耘身後的中年人,此人是負責伺候古牧耘的總管張勞,此刻他的臉色口氣都顯得極為不悅。

    聞言,柳延秀有些尷尬。“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多事了。”想想,這樣也好,省得她擔心賠不起對方身上那件昂貴的袍子。

    但不管如何,對于平白弄髒人家衣袍的事,她還是感到萬分抱歉。她不好意思的動手要拿回還黏在人家身上的“墨寶”,不料手才伸上前,對方就猛然一退地避過她的手,你佛她是另一團汙物要沾上他似的。

    她愕然的挑眉往他臉上望去,他也正好低頭端詳她,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眼相交,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內心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很難解釋,那像是晴天裡打了道雷,似乎有陣大雨要落下了——

    “你這無禮的丫頭,竟想觸踫公子的身體!”張勞怒責。

    “我——”柳延秀收回莫名混亂的心神,尷尬的指著古牧耘胸膛上的宣紙。“我不過是要拿回……”

    “你要拿回這個?”古牧耘開口了,動手取下黏在他身上的紙張,只是在看見紙上的墨跡點點落在他的衣襟上時,不禁皺起眉頭。

    她心想他該不是怒到想轟她出去,或者向爹告狀吧?

    柳延秀緊張等著對方會有什麼反應,但他卻只是在盯了自己的衣袍一會後問︰“你練的是李峰的字?”

    “呃……是的。”她訝異他對這字體竟能一眼就認出。

    “身為柳夫子的獨生女,他同意你揣摩他人筆風?”

    這下她更詫異了,她以為他懶得過問每天在他案桌旁磨墨的是誰,因此從沒同她說過一句話,想不到他竟然還曉得她的身分。

    “爹認為各家書法皆有其優點特色,不需拘泥在某一家的筆風,反而鼓勵我多多揣摩各家流派,有助我自創一格。”

    他聞之頷首。“柳夫子倒是大度,心胸容得下各流派,不愧是當代書法大師。柳延秀,你的字也寫得不錯,明天起不用再為我磨墨,我會向柳夫子提議,讓你坐下來和我一起習字。”

    “要我和你同桌習字?”柳延秀吃驚不已。這傢伙能夠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已經教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怎麼還會有此提議

    這一個月來,那張桌子只有他坐,即便是她爹指導他時也鮮少同坐,通常是站在身側示範幾筆之後,便往一旁的小椅上坐著休息,讓他自行練習。

    如今他竟主動提起要她一同習字,對於這個只曉得彰顯特權的孤僻傢伙說的話,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原來……這人不是對周遭人事莫不關心,而是了若指掌!這時,她才驚覺他的危險之處。

    “柳夫子是一個知書達禮的人,怎會教出你這麼無禮的丫頭!公子的話你沒聽明白嗎,怎還呆杵著,不快謝謝公子的美意!”張勞見她沒吭聲,立即薄怒的提醒。

    其實張勞對於這件事也頗感意外,公子向來喜靜,做任何事鮮少找伴,這回這個冒失的小姑娘竟能得公子青睞,這舉動當然教他側目。

    莫非是因為公子對家裡發生的事感到厭煩,心情不佳,提早來到夫子閣後,在後院待了一下,心情有所轉變,這才突然想找個人作伴嗎?

    柳延秀短暫呆愣後回過神,斟酌張勞的話,心想這是要她謝恩的意思嗎?

    真好笑!讓她陪寫算是天大的恩惠嗎?

    她可不以為然,再怎麼說這姓古的也只是她爹的一名學生,雖然有些特權,但年紀大不了她幾歲,還沒了不起到能讓她欣喜若狂的巴結上去說些惡心話。

    “呃……公子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怕與你同桌會影響你的學習,還是不要耽誤公子的好。”

    她拒絕他了……而由他瞪著她的神情看來,你佛以前沒人敢這麼做似的,而他身後的總管,表情更為誇張,張嘴凸目的像是她吃了熊心豹子膽般震愕不已。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好大的膽子,竟然……”

    “算了,勞叔,她不願意就算了,不必勉強!”古牧耘冷冷的道,轉身走向書案。“在夫子回來前,我先練字,你,過來,騰紙、磨墨!”他又恢復成那淡漠的樣子,高傲得宛如矜貴的皇族,已不將她當一回事了。

    “公子喚,還不快過去!”張勞狠狠的瞪她,那眼光清楚表達,是在責怪她不識大體。

    “聽說你今天冒失弄髒了公子的衣袍,還當面拒絕與公子一起習字?”晚膳前,柳延秀正在廚房裡忙碌,柳如遇來到廚房外,繃著臉質問。

    走到他跟前,她頭垂得低低的。“是的,沒錯。”那人果然向爹告狀了!

    柳如遇眯了眯眼。“真是不懂事!”怒斥後,他轉身走人。

    她愣在原處,頓了一會才鬱悶的追上她爹,拉住他的衣袖,忍無可忍的問︰“爹,為什麼說我不懂事?這人是誰,為什麼需要我去奉承?”

    她爹從不曾這麼嚴厲的對她說話,而這竟是為了她早看不慣的古牧耘,霎時,累積已久的怨氣爆發開來,她今日非得問清楚這人是誰不可!
    “住口,誰讓你這麼放肆的!”柳如遇對著女兒斥喝。

    聞言,她更感委屈。“爹,你從來對誰都不假辭色,為什麼對這人這麼特例,不僅要我任他的書僮,還要我去奉承他,爹,你是怎麼了?”

    “爹沒要你去奉承他,只是不希望你得罪他!”他沉聲說。

    “我不懂,如何才叫得罪?拒絕與他習字這算得罪他嗎?”

    “秀兒!”

    “爹,別怪我多嘴觸怒你,實在是因為你對他的態度太奇怪了,這讓我很難理解,莫非你欠了這人什麼,要這樣小心翼翼對他?”

    “我沒欠他什麼,只是他的身分……爹不能隨便透露。”

    “身分?難道他是什麼皇親國戚,還是江南大盜,說了會惹來殺機?”她不肯罷休,繼續追問。

    “別再多問了,以後爹自然會告訴你的。”柳如遇還是堅持不肯多透露。

    她氣惱。“好!要我別多問也行,那請爹告訴我,為什麼願意收古牧耘為學生,卻不願意指導挽聲半分?”

    瞪了她一眼,他撇嘴道︰“原來你是在為傅挽聲那小子抱不平!哼,那小子之前已經來找過我,我早就清楚的告訴他,不是不願意指導他,而是他定性不夠,不適合我的字法,也已經建議他去找李峰,那人的字相較之下更適合他,言盡於此,那小子還有什麼不滿。”

    “爹——挽聲都求教五年了,你卻要他另外拜師,這不是太傷人了嗎?”

    “這五年我從沒有答應過他任何事,是他厚臉皮硬纏著不放,他若不放棄,我才煩!”他冷哼。

    “爹,你太欺人了!”

    柳如遇不以為然。“你少為他抱不平,我再說一次,別再與那小子來往,我不會允許你們有任何未來的,聽懂了沒有!”他話鋒一轉,挑明的說。

    臉色一變,柳延秀不解的問︰“爹,這到底是為什麼?挽聲哪裡不好?”

    “沒有為什麼,我對傅家人就是沒有好感,不想與他們結親家!”

    她訝然。“爹是因為傅家人而反對我與挽聲交往的?傅家有人得罪過你嗎?”

    他神色一緊,似懊惱自己口快,方才說得太多。“沒有,就算有也與你無關,反正傅挽聲要做我的女婿,除非天下紅雨,否則絕對不可能——”他話未說完,目光突然在前方的某處頓住,接著臉一拉,不再多言,轉身就往另一頭離去。

    柳延秀吃驚的往自己身後望去,赫然見到傅挽聲就站在不遠處,心想,方才她爹說的話他應該隻字不漏的全聽進耳裡了吧,思及此,她心急的想上前對他說些什麼。

    “挽——”

    但臉色越發沉重的傅挽聲,只深深往柳如遇的背影望去一眼後,隨即旋身離去,眼神甚至沒往她身上投過。

    她僵在原地,腳步沉得像顆石頭,沒再想追上去。經過她爹那番無情的話後,就算她追上對方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頭痛的撫著額,她實在不解她爹心中到底暗藏多少秘密?對傅家的恩怨、對古牧耘的態度,沒一件能讓她理解的。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1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36 AM 編輯

第二章

    入夏後,艷陽高照,氣候熱得人直叫苦。

    今日是柳如遇四十歲壽辰,柳延秀由街上采買食物回家,打算親自做幾道菜為親爹祝壽。

    她爹的壽辰向來不對外宴客,每年都是她做菜,她爹飲酒自歡,兩人的壽宴倒也溫馨愉快。

    她手上提著數袋的菜肉生食,還得騰出手抱著由酒街買回的一壇白酒,熱得她渾身是汗。回到夫子閣後,她暫時將酒擱在習字間的書案上,打算等自己將手上的生肉和蔬菜拿到廚房處理好,再回頭抱這壇酒。

    只是她才踏進廚房不久,正準備要清洗買回來的蔬果,驀然聽見前頭的習字問傳來巨響,心一驚,她趕忙丟下手上的東西,匆匆又轉回去瞧發生什麼事了?

    “混帳東西,這些人都該死!”習字間裡的古牧耘怒不可遏。

    “公子,請您息怒,這裡不方便說這些。”張勞低聲勸著。

    屋裡還跪著另一個人,顯然就是因為這人剛才對古牧耘稟報了什麼,才會教他如此生氣。

    “這裡不方便,哪裡方便了?我的四周全是眼線,每個人都瞪大眼楮等著看我出錯,那你來告訴我哪裡才能方便說話?你說哪裡?”他怒氣騰騰,憤怒的情緒沒有因此而壓下分毫。

    “公、公子-…”張勞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也們敢這樣誣陷我,那人都沒說些什麼嗎?”古牧耘激動的問,向那跪在他眼前的人。

    “他…他只說去查清楚,事實是什麼就是什麼,就算查出是您所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啪”的一聲,書案上的硯台被掃落在地,而地上已經有一攤水酒和碎瓦片,在習字間的柳延秀知道,剛才那聲巨響就是酒壇被摔破的聲音,她買回來為她爹慶壽的酒被摔破了,但這沉重的氣氛,讓她完全不敢向前。

    “不要再說了,他根本就不信任我,恐怕在他心底就希望是我做的,這樣就有理由將我除去,我是他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他怎能——”說到激動處,古牧耘難忍的落下眼淚。

    張勞見狀,揚手打了跪地的人一耳光,腦怒的瞪他一眼。“是這奴才該死,說話不得體,讓公子多想了,一切都是這奴才的錯——啊,你怎麼會在這裡?”張勞正說著話,眼角忽然瞧見有其他人在,不禁大驚失色。

    順著張勞的視線,古牧耘也愕然的望向柳延秀。“你都瞧見了?”見她愣著,他霍然走向她。

    那怒容竟是極度恐怖,似要將她殺了滅口,她大駭,倏然往後退一步,但手腕旋即被他牢牢扼住。

    “你站在這多久了?聽見什麼了?”他的聲音凶惡粗暴,完全不若他平日的穩重淡漠。

    柳延秀驚白了臉。她從末想像過這樣的他,以為他是萬年不化的冰壑,會一直維持他高傲冰冷的姿態,想不到也有碎冰的一天,自己居然能見到他流淚?另一方面,他惡聲惡氣的樣子,也教她一時無法反應。

    “公子,要殺她嗎?”張勞沉聲問。

    “讓我來處理!”連那跪在地上挨打的人都出聲請願。

    回過神,她的臉色越發蒼自。“我什麼也沒聽見,你們殺我做什麼?對了!今日是我爹的壽誕,他就快回來了,你們想當著他的面殺人嗎,你們眼裡有沒有王法?”她驚慌失措的說,希望阻止他們殺她。

    張勞陰笑。“王法?公子就是王法,公子若要你的命,根本不需要考慮任何事!”

    聞言,她面無血色的看向古牧耘,害怕的問︰“你真想殺我?”

    他沒有說話,但臉上的凶殘之色未退,那模樣給了她答案——他是要她的命!

    她心驚。“你—”

    “不好了,公子,府裡來人要您立刻回去!就在那跪地的人一躍而起,準備抽刀了結她的同時,外頭有人急沖進來。

    古牧耘一怔。“發生什麼事了?”

    “太——那人來了,再過一刻便會抵達府裡,請您速速回去迎接!”來人的口氣十萬火急,卻對拜訪之人的稱謂有所保留。

    古牧耘神情驟變,一甩袖就急往外走,對這即將來訪的人似乎很緊張。

    “公子,那這丫頭該如何處置?”在他即將離去前,張勞連忙提醒,他們還有個麻煩得解決。

    他回頭見柳延秀的頸子旁己架上一把刀,瞳孔縮起,殺機立現。

    完全意識到對方絕對是個危險人物,柳延秀靈機一動,急切的說︰“不,不要殺我,留我有用的!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聞言,他冷笑,“後悔?憑什麼?”他殺人從不後悔,因為很多時候不殺才會教他後悔莫及!

    她睜著大眼,握緊拳頭,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希望這會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點。“那個…我可以做你的朋友,那種互相信任永遠不會背叛你的朋友!你看我這人很好相處的,嘴巴緊又不會亂問……啊,你不是想讓我跟你一起習字嗎?我現在覺得這個提議不錯,我們是朋友嘛,就是應該一起成長學習,你、你覺得呢?”

    說完,她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有這提議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她沒有其他辦法了,只是想起他方才的對話跟眼淚,猜想他是否讓人背叛、不讓人信任,才會這麼難過,思及此,她才想動之以情,雖然她其實沒多大的把握,眼前這個人真需要她的友誼嗎?

    他難解的雙眸似乎認真的在審度她,卻又像不屑的藐視她,那捉摸不定的神態十足令她心驚膽跳。

    “公子不需要你這樣的朋友,你還是死的好,這最保險!”張勞插上口,以眼神示意那拿刀架著她的人動手取命。

    “不!”她驚恐極了。

    古牧耘卻揚於阻止。“等等。”

    那人手上的刀在劃進她頸脈前停住了。“公子?”

    “她說的沒錯,這裡是柳夫子的地方,萬一殺人若未能善後,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再加上那人來泉州了,萬一事情鬧大,於我無利,罷了,她的命先暫且留著,等我回府迎過那人之後,回頭再做打算。”他有了決定。

    “可是——”張勞仍舊認為不妥。

    “沒有時間嗦,萬一沒能及時回府恭迎他,只怕會落他口舌,責我個目無尊長之名,對我恣意動怒而己!”說完古牧耘已先行步出習字間。

    張勞心有顧忌,想背著主子私下動手了結柳延秀。

    “勞叔,正要我等嗎!”門外的人,口氣多了幾分嚴厲,更透著警告。

    明白主子的意思,張勞無奈,只得暫時放過她,但在離去前,還是不忘恫嚇,“今日之事你最好對誰也別說起,就連柳夫子也別提,否則只會為他帶來禍事,知道嗎?”看她點頭了,他朝持刀的人揚了下巴,兩人這才雙雙離去。

    一屋子寂靜無聲後,柳延秀摸著自己發涼的預子,腿一軟,驚魂未定的跌坐在地。

    柳延秀做了滿桌子的菜肴,每道都是柳如遇平日最愛的菜色,他滿意的嘗了幾道後,瞧了瞧空的酒杯,略有遺憾的道:“秀兒啊,你手巧,炒的菜都夠味,可是明明做的都是下酒的菜,為何今年不見你為我備酒配菜?”

    她露出了帶著歉意的笑容。“對不起,酒買回來後我不小心打翻了,本想再出去買一壇回來的,但是趕著備菜,就沒再跑一趟酒街了。”

    張勞的警告猶在耳,柳延秀不敢將古牧耘差點殺她的事告訴柳如遇,就怕連累親爹。

    “這樣啊,雖然有點可惜,但是無妨,爹每年的壽辰都喝得酩酊大醉,今年就以茶代酒,難得清醒一年,也沒什麼不好的!”捨不得責備女兒,柳如遇收起失望,自己倒了杯茶,以茶水配菜,倒也別有滋味。

    夾了塊蔥爆牛肉進他碗裡,她心裡仍覺得過意不去。她爹平日不沾酒,唯一放縱自己暢飲的時候就是每年的壽辰,自己偏掃了他的興,讓她覺得對不住。

    “爹,要不我現在去買。你等等,我很快回來!”她馬上站起身,打算立即出門。

    “秀兒,別去了,酒街這會都關門了,爹不喝酒沒關系的。他連忙阻止。

    “可是-”

    “夫子。”

    延秀正堅持要出門時,恰巧來了個客人,一見來人,她訝然了,但反觀柳如遇,臉上原本還掛看笑怠的,這會笑容卻收起了。

    傅挽聲手裡捧著一壇上等黃酒,瞧柳如遇見到自己後的馬臉,頓時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再往前。

    見氣氛僵著,柳延秀趕緊走上前對著傅挽聲問道︰“你怎麼來了?””事前沒聽他說要來,這會突然出現,還真讓她驚了一下。

    望了柳如遇一眼後,傅挽聲苦笑,“夫子大壽,我是專程來拜壽的。”

    “我從不與外人過壽,也鮮少跟人提起,你是怎麼知道今日是我的壽辰?”柳如遇臭著臉問。

    一句“外人”讓站在門的傅挽聲更加難堪,他連忙解釋。“我見延秀一早就忙碌,問了她緣由後,才知道今日是柳夫子過壽。”

“是啊,是啊,是我告訴他的,爹過壽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哪裡說不得了?況且,爹,你瞧,挽聲還帶酒來了,這下我不用出去買酒了!”她捧過傅挽聲的酒跑到她爹跟前去,笑著打圓場,不想場面再僵下去。

    柳如遇哪裡不明白女兒的心思,瞄了眼她遞上來的酒,知道道那酒壇裝的是二愣酒街上最有名的老黃酒,有錢也不見得買得到,這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頭,“既然來了,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見狀,傅挽聲大喜,柳延秀也立刻偷偷朝他眨了一眼。兩人心意相通,她明白他為什麼明知不受歡迎,還眼巴巴來受她爹的白眼,這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他們的將來打算,難為他這大少爺從小沒受過氣,為了她,在她爹面前可吃了不少排頭,但他都心甘情願的忍著,這份心意教她不感動都不成。

    她拉他入座,為他添了副碗筷,俐落的開酒,親自為她爹與挽聲斟了兩杯酒。

    她笑著說︰“爹,我不能喝,往年都是你獨飲,今年可有酒伴了,挽聲能陪你喝個過癮!”

    柳如遇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不過聞著才倒出的酒,那酒氣迷人,香味四溢,倒也不客氣的將整杯酒灌進自己肚裡。

    “好酒。”他滿意的拍桌。

    他平日少喝灑,不是不愛喝,而是愛喝好灑,在寧缺勿濫的情況下,就只挑過壽時讓女兒準備一壇不錯的酒享受一下,而女兒每年買的白酒,雖說不是頂級美酒,但也是符釀,酒味甘醇,但若再與這壇黃酒相比,那滋味又差上一截。

    柳如遇喝完立即又要女兒再斟上。

    見他喝得開懷,傅挽聲出喜樂在心。他來訪前左思右想,不知要送什麼壽禮才好,送得貴重必遭退還,送輕了又嫌禮薄,思了一下午,才想到不如送壇酒來,這禮不輕不重,還可助興,哪知真讓他投其所好的送對了,這會不禁沾沾自喜。

    “爹,你喝慢些,別有了好酒,忘了我的菜。”她剝了尾蝦給他。

    喝了美酒,柳如遇的心情不錯,聽女兒這麼講,哈哈大笑。“爹怎麼會忘了你的好菜,來來來,你也吃點。”他也幫女兒夾塊肉放進碗裡,抬頭見她使了眼色,這才瞧了拘謹的傅挽聲一眼,笑容減了幾分,“你自己來,我就不招呼了。”

    雖然臉色冷了些,但對方肯這麼對自已說話,傅挽聲己經很高興了,馬上舉杯喝了口自己帶來的黃酒,嘗了幾日菜肴後,忍不住望向柳延秀,她也正巧在看他,兩人相視甜蜜一笑。

    這可是他第一次嘗到她的手藝,果然合他胃口,這妻子樣樣合他意,能不娶回家嗎?

    你佛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臉川故微泛紅,低著首,不再看他。

    這頓飯雖臨時加了個人,但到目前為止,氣氛還好,柳延秀私心想著,若她爹能紅拚這種態度,將來她與挽聲也不是不可能。

    “柳夫子在嗎?”

    正當柳延秀沉溺在小小的安寧愉快中時,門外響起了一道聲音,一聽這聲音,她的寒毛馬上豎起。

    柳如遇的面色一整,隨即起身往門外看去,出聲的是張勞,而他身前赫然站著古牧耘。

    見到他出現,屋裡的三人神色心思各不相同。柳延秀驚懼,莫非古牧耘趕著回頭殺她?而傅挽聲本就對古牧耘存有戒心,這時見到他,當然不高興。

    至於柳如遇已是戰戰兢兢的走出去,對著古牧耘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古牧耘的服裝已換過,不若白天的寬袖開襟、縴塵不染的銀衣,此時他穿著一身顯得持重的藏色衣服,負手而立。

    “柳夫子今日大壽,學生專程來賀壽。”古牧耘淡聲說著,下顎輕揚,身後的張勞立即抱著一壇酒上前一步。

    “這酒是貴州的桂花吟釀,一般只進貢朝廷,學生特地帶給夫子品嘗。”古牧耘語氣有禮,可目光卻越過柳如遇緊緊盯上柳延秀,那眼神猶如萬年寒冰,凍得她寒氣由腳底直竄到頭頂。

    “這是桂花吟釀?”柳如遇如獲至寶,喜上眉梢,完全沒注意到古牧耘的眼神。“來來來,正好秀兒做了一桌的好菜,你若不嫌棄,一起用餐、共飲美酒吧!”因喜獲佳釀,又因己喝不少黃酒,柳如遇少了平日的拘謹態度,主動邀約古牧耘對飲。

    古牧耘,一反平時的孤僻,竟也答應下來,不僅主動往屋裡走,還大方的坐下,只是這一抬頭才發現,其他人全都還站著,似驚訝於他的舉動。連那邀請他的柳如遇也是一愣。

    見古牧耘看著他,柳如遇這才發現自己夫禮了,連忙坐到他身邊,但還有些惶恐,畢竟方才他是仗著酒意開口,其實心中是不信對方會留下的,沒想到當對方真的入座時,反教他嚇了一跳。

    “秀兒,還站著做什麼,不快點為客人添置碗筷!”柳如遇見女兒也驚愕不已,杵著忘了動,連忙提醒吩咐。

    “還有你,若不過來坐,就先回去吧!”他暗示傅挽聲,要他先離開。

    傅挽聲惱古牧耘這時候來壞他今晚與柳如遇親近的機會,也氣柳如遇就這麼厭惡他,這人一來就趕他!

    “今日柳夫子過壽,我怎好才來就走,當然也想與夫子再對飲幾杯!”氣不過,傅挽聲厚著臉皮坐下。

    柳如遇見他不客氣的留下,隨即露出蹙眉撇嘴的臉色,但礙于古牧耘在座,終究沒發作趕人。

    此刻,餐桌前坐了四個人,古牧耘的身後還站了個總管伺候,只是這一桌子的菜竟沒人再伸手,且眾人大眼瞪小眼,連話也擠不出一句。

    原本一刻鐘前還有的一點溫馨歡樂,因某人的出現,徹底消散了,餐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詭譎,多了古牧耘這個不速之客,讓氣氛壞到穀底。

    古牧耘自然清楚自己帶來的狀況,但他習以為常,只要他出現,通常就是這情景,四周人連講話也不敢大聲一點點。

    瞧這清冷的場面,他沉默了一會後,終於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這是延秀的手藝?”他主動破冰,且除去姑娘的稱謂,直接叫了柳延秀的名字。

    “是的,這是小女的拿手菜,清蒸黃魚。”柳如遇搭話。

    “是嗎?”他刻意看向自他出現後便沒有好臉色的柳延秀,讓她頓時坐立難安。

    因不知對方想做什麼,柳延秀撇開臉,不願與他對視。

    古牧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對她的反應心知肚明。“芳叔,這塊魚肉賞給你。”他將筷子上的食物遞給身後的人,張勞食過無恙後,才又動筷為主子夾了塊魚肉放進碗裡。

    傅挽聲見了,不屑的冷哼,“既然你這麼小心,不如要手下試遍這桌上的每道菜,若還活得好好的你再動口,還是你其實有吃人口水的習慣,非要別人動過你才覺得好吃。”他這是懷疑延秀的菜有毒嗎?這樣屈辱人!

    這話一出,古牧耘周身立刻散發一股刺骨冷意,臉也沉下。

    “放肆!”張勞己率先為主子怒喝傅挽聲。

    “我放什麼肆,放肆的是你們,若自視命貴,怕人毒害就不要來,更不要坐上人家的桌。”傅挽聲不客氣的說。

    “你竟敢這麼跟公子說話!”張勞欺上前,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見狀,柳延秀護在傅挽聲身前急道:“住手,別傷人!”

    古牧耘見了低喝,“勞叔,回來。”

    聞聲,張勞這才罷手,回到公子身後,但仍是一臉氣憤。

    古牧耘眼神淩厲的掃向傅挽聲。“你膽子不小!”

    “多謝誇獎!”傅挽聲也回以銳利的眼神。

    兩個男人初次見面,但那敵意像是天生的,氣氛立即劍拔弩張。

    柳延秀見狀心急,因為她見識過古牧耘的狠勁,生怕傅挽聲會吃虧,馬上轉身對他說:“挽聲,算了,我這菜是煮給代爹吃的,他吃不吃,你別管!”

    她原意是要保護他,但這話聽在他耳裡卻像是她嫌他多事。傅挽聲立即沉下臉來,滿心鬱悶。

    知曉他誤會了,柳延秀本想再說些什麼,古牧耘卻又道︰“延秀,這蒸魚好吃,明天再蒸條給我吃吧,我會要人來取。”

    “什麼?”要她給他做菜?

    傅挽聲額上的青筋立刻又浮起,他火大的問︰“延秀又不是你家的下人,憑什麼要做菜給你吃。”

    古牧耘饒有興味的看著兩人,似在評估他們的關系,最後森冷的目光落在傅挽聲身上。“她不是我的下人,可是我贊她手藝好,我想她會願意幫我這點小忙,但若柳夫子不同意,我也不勉強。”古牧耘很聰明的將問題丟給柳如遇。

    柳如遇一愣,連忙囑咐,“不過是件小事,秀兒,明天就麻煩你上市場再買條黃魚,蒸了就是。”

    傅挽聲簡直熱血要沖腦門了,整張俊秀的臉龐幾乎扭擰了。

    見他如此,柳延秀氣惱的瞪向古牧耘。“明天我沒空,得幫我爹曬書,蒸魚的事改日再說吧。”

    “改日?公子的話就是命令,由得你隨意拒絕嗎?”張勞陰冷的代主發言。

    柳如遇像是聽出什麼,身子一僵,立刻就說“秀兒,牧耘都專程給爹送來這麼名貴的酒,你蒸條魚回贈也是應該,曬書之事改日再說,明日先蒸條魚過去!”

    “爹,我不……”

    “牧耘,你怎知我過壽,還知道帶壇酒來給我解饞?”見女兒仍想拒絕,柳如遇索性轉了話題,避免惹古牧耘不快。

    古牧耘淡淡抿笑。“是下午我來夫子閣時,延秀告訴我的,剛巧我今晚無事,便想起這壇桂花吟釀是年前我爺爺所贈,至今找不到人分享,今日正好與夫子共用,也不枉這壇酒的價值了!”其實是他臨過來前想起自己砸了某人的酒,這才要人取出珍藏的桂花吟釀帶來。

    不過他這時到來,名為祝壽,實則試探,料想柳延秀定不敢將下午的事對柳如遇提起,果然沒錯,柳如遇全然不知自己的女兒曾經九死一生。

    他可以瞥了柳延秀一眼,提起下午見過的事,她立即臉色發白,連身子都好似有些顫抖,但她極力壓抑住,不想驚動任何人。

    他將她心悸的模樣瞧在眼底,臉上露出很淺很淺的笑意。

    “原來你下午來過,只不過我才當你的老師不久,怎好擔當?”柳如遇笑說。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夫子怎會擔不起。”

    聽了這話,柳如遇臉上無喜,反倒一臉惶恐。“我怎敢……”

    “夫子,別推辭了,這桂花吟釀最好的入喉時間是開壇後的一個時辰內,若錯過了,這酒味就差了,我們還是多飲兩杯,別負了這酒香。”打斷了柳如遇的話,他勸酒。

    “說得極是,說得極是,,那…這酒我就不客氣的喝了!”也想避免自己言多必失,柳如遇乾脆的舉起酒杯,聞著酒香,幾乎方即就陶醉了。

    早聞此酒乃酒中之花,一般人難以喝上一口,如今有幸嘗酒,他不再顧忌什麼,這一杯接一杯,喝得暢快淋灕,不多久便已醉倒。

    而這傅挽聲為了討好柳如遇,硬是跟著多喝下幾杯,在柳如遇倒下後,他也醉倒在桌上。

    “勞叔。”古牧耘冷眼看著兩個醉倒在桌上的人,出聲叫喚。

    張勞立即向外擊掌,馬上有人進屋來架起傅挽聲。

    見狀,柳延秀趕緊上前阻止。“放下他,你們要帶他去哪?”

    來人看向古牧耘,並不敢多言。

    古牧耘冷笑,話說得直接,“瞧來你真的很緊張他,這人應該就是你的意中人吧。”

    她的臉蛋立刻漲紅。“不關你的事!”

    這話令他眉頭擰起,黑眸黯了黯。“原來你口中的朋友,是這麼與你不相關的人啊?”

    她心頭一跳,他當她是朋友了?

    “我…”她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古牧耘的臉半垂,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原來如此——”

    “不,我真的想當你的朋友,只要你肯信任我,別……別……”

    “別殺你?”他譏諷。

    “嗯,別殺我。”她心髒狂跳,提心吊膽了一晚,想著這人今晚的出現意欲為何?可惜她看著對方的表情,卻怎麼也猜不透,他笑著,但笑意不達眼底,一雙眼諱莫如深,靜視了她一會後,轉身朝自己手下道︰“把人帶走!”今晚,他不想再看見傅挽聲。

    “慢著!”她再次慌張的上前攔阻。

    “你不讓人扛他回去,難道讓他睡在這裡?”他睨她。

    她一怔,沒錯,自己萬不可能留挽聲過夜,這準會毀她名節,難道他想幫她解決麻煩?

    “你真是讓人送他回去?”

    “不然,你以為我想殺他?”他己揮手讓人帶走傅挽聲,就連柳如遇也被人攙扶!

    她語塞。:老實說,她確實這麼認為,就連現在看著人被帶走,她仍極為不放心。

    “你想的沒錯,憑這小子對我一晚的無禮,就算我不想動手,勞叔大概也看不下去,很想殺他吧。”

    心一驚,她轉身看張勞己不在屋裡,驚愕的轉身就要追出去救人。

    就在她要奔出去前,他又道︰“哼!不用追了,那小子死不了,我沒指示,勞叔還不會動人。”

    頓下驚慌的腳步,幾道深呼吸後,柳延秀才忍著怒氣、肅著面容,回身看他。

    “說吧,你到底想要如何?不如說清楚,不用這樣戲弄我!”

    她不明白他想做什麼,若說要殺她,今晚他根本不必親自到,光派個張勞就能要她的小命,若說有意放過她,得知她沒對他人提起下午的事後,就該立刻走入,沒必要耐著性子陪她爹喝了一晚的酒,這會又拿挽聲的性命開她玩笑,他這樣,讓她的耐性都被磨光了。

    當她問出話來,他反倒一語不發,直瞅著她,瞅得她打心底發毛。

    “喂,你倒是說話,想怎麼樣,一次說明白!”她催個答案。

    “我正在想,不能給找一點時間嗎?”

    “正、正在想?想要不要殺我是不是?”她連聲音都顫了。

    銳利的黑眸直視著她,然後他緩緩的點頭。

    她呼吸一窒。那自己還能催嗎?這答案會不會催得越急,自己死得越快?

    他那模樣就像在決是該不該捏死一隻不小心由他面前爬過的螞蟻一般。

    “這個……你剛才不是才說已經當我是朋友了嗎?”她試探的問,盡量不理會自己的心虛。

    “我們可能成為朋友嗎?”他反問,,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呃…”她心想,他該不會因為自己之前的態度,所以生氣了吧?

    “你為什麼認為我需要朋友?”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知道自己的回答很重要,柳延秀認真思考了一下才脫口說︰“因為…因為你…看起來很孤單。”

    她猜想越是孤單的人越重視別人對自己的感覺,所以古牧耘之前才會這麼難過,雖然她不知道實際發生了什麼事,但能隱約猜出應該是被重視的人所不信任,因而憤怒。

    聞言,他微愕。“孤單?”

    “沒錯,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有這種感覺,你好像總是一個人,你身邊沒有伴,你很不會跟人相處,你很陰霾,你也很寂寞,你覺得無趣,你總是……”隨看她每說一句,他的臉龐就變色一回,說到後頭,她的聲音不得不自動消失了。

    “還有什麼,怎麼不說了?”古牧耘的聲音繃得跟石子一樣硬。

    “還有…還有……你很…”這氣氛教她如何說得下去?

    “說!”他暴怒握拳,沉聲大喝。

    嚇了一跳,她害怕的緊緊閉上眼楮。“因為你討厭人家在背後議論你,所以你總是先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基本上,你、你是個膽小鬼,明明是自己先預設立場,拒絕別人靠近的,才會變成沒有人愛也不敢愛人的膽小鬼!”她一口氣由嘴巴迸出不敢說的話。

    說完後,四周久久無聲,半晌,柳延秀偷偷睜開眼楮,往古牧耘瞧,先看見他的拳頭,那關節全捏白了,再屏息往他臉上移去,他的雙眼正直瞪著她,那樣子像是,她求仁得仁,該死了!

    她驚嚇的趕緊再閉上眼楮,心想這回她死定,死定了!

    接著,四周還是靜悄悄的,但她很害怕、很後悔,她不該在受驚下說出那些話,這應該很傷人……

    他若下定決心要殺她,也是她自找的!

    思及此,柳延秀的身子開始顫抖,隨著四周持續的靜默,她越抖越厲害,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

    “柳姑娘!”

    “啊!”她嚇得睜開眼跳了起來,才發現眼前的人已經換成張勞。

    張勞?怎麼會是這位總管?古牧耘呢?怎不見他了?心有疑問,她扭頭四處張望。

    “公子先回去了。”張勞面無表情的告知。

    “回…回去了?”他不殺她了?

    “嗯。”張勞的眼神變得幽深,陰驚的雙眸毫無掩飾的打量她。

    呼吸一頓,柳延秀抖著聲問︰“莫非、莫非他讓你留下……留下來殺……”殺她?

    她驚恐的捂住嘴,雙腿顫抖著想要逃,但心想外面肯定都是張勞的爪牙,她能逃哪去?就算大聲對她爹喊叫,但他已爛醉如泥,如何救她?就算未醉,求救于爹,也只是多害一命枉死……思及此,她冷汗直落,也只能僵直的站在張勞面前等死。

    她不逃、不求救了,隨他去吧!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1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37 AM 編輯

第三章

    “要殺就殺。”她認命了。

    張勞哼笑。“我不是一個會留禍根的人,殺!我是很想殺你,但公子交代,明天讓你到府裡蒸魚,我會派人來接你的。”

    “蒸、蒸魚?”

    “公子說,要邀朋友作客,而你明日便是公平的貴客。”這話他說得不甘不願,實在很難相信主子會這樣的交代。

    “朋友?”她微張了唇,頗為訝異。天啊,在她說了那麼多找死的話後,他、他真當她是朋友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

    張勞看著她驚愕的表情,自己也難以置信。下午公子沒有當機立斷的殺她,己令他震驚,這回更願意主動與之親近,更教他難解。

    朋友?公子從小到大,何來朋友?誰又有資格成為公子的朋友?“朋友”這兩個字對公子來說太荒唐了,公子怎會以為他真能交得到朋友?

    張勞再次忍不住深深瞧了眼前的女孩一眼,思緒千回百轉,最後仍是搖著頭走了出去。

    柳延秀以為古牧耘說要派人來接她,應該只是來個人領她過去,想不到,派來的竟是他自己平日乘的那頂名貴轎子。

    隨側還有兩個丫頭伺候她,扶她上轎,坐進轎子後,那兩個丫頭也跟進來。她左右張望了一下,這轎內寬闊,坐了三個人也不嫌擠,而轎子裡的擺設更是舒J適得不像話,茶幾軟墊一應俱全,讓她忍不住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家世能夠讓他享福成這樣?

    天氣熱,轎內悶,那兩名丫頭不知由哪取出鵝毛羽扇,開始有節奏的為她揭風。

    瞧她們為了讓她涼快,勞動後自己都冒汗了,柳延秀擺擺手說:“呃,其實沒關系,我不熱,你們不用再揚了。”

    可這兩人微笑的搖搖頭,其中一人說︰“不成,您是公子的貴客,公子特別吩咐不能讓您感到一絲不舒服,若是到了府裡,公子見您滿頭大汗,會責備我們的。”

    柳延秀乾笑,看來這群人被訓練得只聽古牧耘的話,她這外人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免得還幫倒忙了。

    坐在舒適的軟墊上,享受著涼風揚來,老實說還真愜意,意識也不禁飄遠。

    說來,她好像還不知道古牧耘住啦,只曉得他是一個多月前才出現在泉州的外地人,不過他行事低調,明明看起來非富即貴,卻很少聽人談論起,這會她正好趁著去作客,借機瞭解一下這人的背景,畢竟挽聲一直很好奇她爹為什麼收這人為學生,也許這一趟會有答案。

    啊,說起挽聲,他昨夜酒醉,不知酒醒了沒,從沒見過他醉成這樣,回去後可能會被傅大人教訓……她有點擔心他,盤算著,晚些由古牧耘那離開後,就繞過去瞧瞧他,見他沒事才能安心。

    轎子走了半個時辰後,柳延秀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糟了!”

    轎裡的小丫頭們嚇一跳。“怎麼了嗎?”莫不是她們沒伺候好,她哪裡不滿吧?

    “我忘了買黃魚了,請你們先繞到市場去吧!”她想起沒魚怎麼做菜,她今天去不就是專程做這道菜給古牧耘吃的嗎?”

    兩個小丫頭聞言,笑出聲了。“我們當是什麼大事呢。買魚這種小事不用您掛心,這些食材廚房裡都有,等您到了要什麼有什麼。”

    “真的要什麼都有?”

    “沒錯,咱們府裡的廚房隨時備有各種食材,莫說要一條魚,就是千年人參也有,這些都是備來等公子隨時點菜用的,所以您要什麼說一聲,都有人能為您變出來。”

    聞言,柳延秀好一會說不出話來。原來真正的富貴人家不是像她家這樣,決定了要吃什麼才去買食材,而是隨時備有各式食材,看主子今天的心情做菜……她心想,那得囤多少貨,萬一吃不完,過期了也不能吃,豈不浪費?

    她不禁猜測,像古牧耘這種太過富貴的人,:就是因為生活習慣與一般人不痛,才會與眾人隔得這麼遙遠,像是獨自住在高塔上,縱使他開門宴客,眾人也爬不上去作客……

    在她沉思時,轎子已經抵達古府,張勞親自來接她,但一句話也沒多講,直接領她到廚房。“這間小廚房隨你使用,完成菜色後,會有人領你到用膳房。”雖然他並不贊同公子邀她過府,但是她的身份既然是公子的客人,他還是會以禮待之。

    “好的。”對于這個總管,柳延秀還是有些懼怕的,總覺得對方不喜歡她,像是隨時會取她性命。

    他留下她離去後,她反而松了口氣,轉身便要動手執行今天來的目的,但當她真正看清這個廚房有多大後,她咋舌。

    那位閻羅總管怎麼說來著?,“這間小廚房隨你使用”,這間“小廚房”都比書院裡整個夫子閣大了!

    “柳姑娘可以開始了嗎?”忽然“小廚房”裡冒出了左右兩排約莫十個的人,恭敬的向她請示。

    她略驚。“你們是?”

    “我們是總管吩咐來協助您的,有任何需要請盡管指示。”

    柳延秀張了嘴:,卻不知該如何指示。不過是蒸條魚,哪需要什麼助手?況且這兩隊人馬都可以去街上開桌辦席了。

    這太誇張了!

    她想要讓他們離去,但想起之前在轎裡的情形,想必這些人也不會聽她的,她呆了半晌後,垂下臉來,輕輕指著門口道︰“我是有地:方需要你們幫忙-…請你們全出去在門口守著,不許貓進來偷吃我的黃魚——”

    魚蒸好了自然有人幫忙捧著,在這,她做任何事都有人搶著做,好像她是花拳繡腿,多做會闖禍似的,這讓柳延秀有些無奈。

    現在。她正讓人領著前往用膳房的途中,不過不斷的繞了幾個廊閣,已教她頭昏腦脹,這裡究竟有多大呢?她恐怕估量不出來。

    “柳姑娘,到了這裡請您腳步放輕。”突然側身的丫頭小聲提醒。

    她這才左右張望,瞧是到了哪?需要特別放輕腳步?

    他們現在正經過一座院落前,這裡的戒備似乎特別森嚴,圍著一團又一團的護衛,她暗訝也好奇是誰坐鎮裡頭,需要經過的人這樣誠惶誠恐、小心翼翼才行?

    “是客……”剛才低聲提醒她的人說的含糊,接著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沒機會再多問,便領著她匆匆掠過此地。

在走過九彎十八拐的長廊後,柳延秀終於來到張勞口中的用膳房,經過這一段路,她算是瞭解古牧耘住的宅子有多奢華。

    當她抵達用膳房時,這座大宅的主人己經坐在膳桌前等她了。

    看見他,她的內心無預警地起了一陣漣漪。每次見到他都有不同的感受,今日也許是因為他待在自己府中,僅著一件簡單的繡雲長衫,長發未高束,而是用錦帶束在脖子後,整個人看起來墮落而墉懶。

    這麼輕松自在的古牧耘,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瞧見她來,臉上表情看似沒多大變化,但眼眸浮出淡淡的笑意。

    “端過來吧,讓我嘗嘗。”他指示她身後負責捧菜的丫頭,那丫頭不敢稍頓,立即就將剛蒸出籠的黃魚呈上桌。

    但其實桌上己有十幾道菜擺著,唯有正中央空出一個位置,似乎就是留給這道魚的。

    黃魚上桌後他向柳延秀招招手。“肚子不餓嗎?過來吧。”

    她這才點點頭上前,就他對面的位置要坐下,但剛要入座,眼楮餘光就瞥見張勞暗示的眼神,她立即又站直身。顯然坐錯位子了,那要坐哪呢?

    目光再次往張勞那飄去,依著他無聲的指示,柳延秀坐到古牧耘左側邊的的位子上。

    “用膳吧。”見她坐定後,他平聲道,便開始靜靜的吃飯。

    柳延秀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她發覺不知是用膳房太大,還是怎麼著?這用膳的氣氛冷清到令人不舒服,也間接影響用膳的意願。

    暗忖著,若沒有她作陪,平日就他一個人,即便面對這麼一大桌子的菜,還是覺得清清冷冷,就算菜是熱的,但心不熱,這好滋味也會變得索然無味吧。

    她不自在的舉筷夾了道離自己最近的菜,也沒在意吃的是什麼,一面嚼一面觀察身邊用膳的他。

    而他居然只吃了她做的那道蒸黃魚,其他的踫也沒踫。

    直到他將整條黃魚吃去泰半,放下筷子,這時張勞立即送上一杯水以及手絹,要讓他漱口、拭嘴。

    “呃……你吃飽了?”她訝然的問。

    “嗯,吃飽了。”

    “可是除了這道魚,滿桌子的菜你都沒有踫啊,這是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他奇怪的望著她,你佛她問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這魚不是你做的嗎,我說要嘗,所以嘗了,這有什麼問題?”

    “我不是說我的魚如何,而是其他的菜——”

    “那是為你準備的,怎麼,不合你胃口?”他挑眉問。

    聞言,周遭的人立刻緊張起來,若貴客說一句不好吃之類的話,那表示他們的手藝不好,不是以在此任職,轉眼就會要他們打包離府的。

    察覺氣氛突然變得緊繃,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朝他慢慢的搖首,斟酌用字。

    “菜很可口,只是我好奇你為何不踫?”

    說完這話,她好似聽見身後有一道道長長的吐氣聲傳出,看來在這兒當差很不容易呢!

    “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你吃就好。”他淡然的說。

    “你說這一桌十二道菜,都是為我一個人備的?”她頗驚訝。

    古牧耘沒說話,但表情充分表達出不懂她為什麼會吃驚?

    “我……沒、沒什麼,那就……謝謝了。”人家盛情款待,她能說什麼?低下頭,她只好拼命的吃,畢竟這麼多的佳餚只靠她一個人努力,不吃浪費。

    用完膳他沒有先離席,而是望著積極吃東西的她,見她再怎麼大吃仍能維持好看的吃相,他的嘴角略略揚起。

    靜默的瞧了柳延秀一會後,他才開口,“聽說,你將我的人全趕出廚房了?”

    正要放入口中的菜在她嘴前頓了一下。怎麼他連這種小事也曉得?“我i存他們幫忙擋貓。”她慢條斯理的再將菜放入口中,外表看似沉穩,其實內心很不安,擔心不知這樣會不會害那些人受罰?

    “我這沒貓的。”他嘴邊有道淺淺的笑痕。

    “喔?沒有嗎?我不知道,我以為有。”她繼續裝傻。

    他笑出聲,“下次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你可以直說,在這裡你可以決定任何事。”

    她愣住。下次?“你認為…我還會再來第二次?”

    “你不想再來嗎?”

    見他的笑容消逝在唇邊,她的心微微緊縮,莫名感到不忍。“如果你肯再邀請我,我會來,但是別再為我一個人做這麼多菜了,除非你也陪我吃才行。”

    “好,下次我陪你吃。”極淺的笑紋又重新回到他臉上。

    她暗訝,真不敢相信自己會因為他這笑,容忽然感到溫暖起來。甩了甩頭,柳延秀繼續低頭用餐,他則繼續耐心的待著,一點也沒有先行離開的打算。

    既然他不介意等,那她索性吃得更自在,重點是能吃多少算多少,少浪費一分是一分——沒辦法,她就是這種小老百姓個性。

    “這個。…昨晚怎麼就這樣回去了?”她猶豫了一下才問出口。既然他不打算走,那就閑聊吧,不然太沉悶了。

    “有了決定,自然就該走了。”

    “好歹打個招呼再走。”

    “我留下勞叔了不是嗎?”

    “他又不是你。”

    “…我知道了,下次離去前,一定親自道別。”

    “嗯。”

    “那今天這頓飯,算是……交朋友?”她特別強調“朋友”兩個字。

    “算是吧。”他的口氣重了一點。

    “你怎麼會……我是說,為什麼最後會決定放過我?”她屏住氣息問。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結果卻是死裡逃生,弄不明白他的心意,又不能理解他是真的願意讓她高攀?不問不安心,掙紮一下她還是問了。

    只是她這一開口,又讓古牧耘沉默下來了。

    “倘若你不想說,可以不說的。”她忙又搖手解釋,生怕因為她的逼問,讓他改變主意,高塔上的門又關起。

    “我說。”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清冷,但還是肯開金口,邊喝著張勞端給他的溫茶,一邊斜眼望她,表情有些冷凝。“事實上,你說了很多別人不敢說的話,我確實因此大怒,還差點一掌劈死你,但在息怒後卻也決定要試試看,自己若與一個自以為瞭解我的人交朋友,往後會發生什麼事?”

    “就因為如此,你決定與我結交?”她訝然。

    “當然不只如此,我…我還不討厭你,至少與你在一起時,不會感到厭煩,如你願,我當你是朋友,所以你也最好保持你的承諾永不背叛我!”他面容一整,立即變得讓人望而生畏。

    柳延秀眨巴著眼楮,木吶地點首。“我會做到的,朋友本來就是不能背叛對方的。”

    聞言,那對陰冷的眼眸終於渲染上笑意。古牧耘心情極好的問︰“用完膳,待會還有事嗎?”

    “呃,沒事。”她本來要說有事,因為之前就盤算好早早離開這裡後要去找挽聲的,但在他的笑容下,她竟說不出想要立即走的話。

    “沒事就陪我巡馬廄吧,這兩天來了一批塞外的大宛馬,你跟我去瞧瞧,也許挑一匹馬,以後能陪我一起練騎。”他提議。

    她則是無所覺的又點了頭。

    昨日由古府讓人送回書院時,近晚膳時分,因為要替父親備膳,柳延秀沒能有時間再繞去傅挽聲那一趟,只是她心中一直掛念著這件事,所以一早起床,便打算早些出門去見他,但才走出書院大門就見到坐在杏樹下的傅挽聲了。

    她微訝的走上前,“挽聲?”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傅挽聲面色不豫,盯著她在自己面前站定後才道︰“一早上哪去?”

    “咱們是不是心有靈犀,我正要去找你,你就自己來了。”見他氣色不佳,她小心的討好。

    “你是要去見我?”聽到這話,他臉上的抑鬱之氣淡了些。

    “嗯,昨天就想去了,但抽不出空來,想問你那天酒醉回去後,你爹可有不高興?”既然見到人了,柳延秀立即關心的問起。

    他擰了眉。“近來我爹似乎有事煩心,沒能管得上我,我已多天未曾見到他。”“這樣啊,傅大人如此忙碌-勞心,你得多關心他才好。”傅挽聲的父親在泉州是位極有人望的好官,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才對。

    “我知道,爹的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昨日一整天不見,聽說是上了古牧耘那作客了?”他這口氣有點酸。

    “你昨天有來找過我?”聽出他的不悅,她小聲的問。

    應該是她爹告訴他的吧,知道他對古玫耘有敵意,自己在人家那待了一整天,也難怪他會不高興。

    “我午時過來的,直待到晚膳前才離去。”他沒好氣的說。

    他等了她那麼久啊?

    但她也是差不多那時候回未的,兩人沒見到面,大概是錯過了,不過昨天挽聲找她的事,怎麼她爹隻字也沒提過?

    她不住輕嘆,明自她爹是存心不說。

    “對不起,我不知你來過,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你會立刻趕回來嗎?”傅挽聲的語氣越來越差。“就算趕不回來,你可有想過我會來找你?”不等她回答,他又再問。

    “我……”

    “昨天一天,你在古牧耘那都做了什麼?有趣嗎?開心嗎?愉快嗎?”

    她張口要答,但才發出聲音,他又咄咄逼人。

    “他有對你說什麼嗎了為什麼特別邀你去?就只是蒸魚給他吃?他真那麼喜歡?那你也蒸條魚給我吃,瞧我喜不喜歡!”

    “挽聲——”

    “不願意嗎?不願意就算了!”他厭棄的說

    傅挽聲很明白,自己分明是吃醋了,而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這表示他對自己沒信心,也侮辱了自己。

    承受他一連串的苛刻言語後,見到他自我唾棄的模樣,她還是心軟了,暗嘆口氣,她主動拉住他的衣袖。

    “挽聲,那人沒有朋友,我與他結成朋友,昨天我不過是陪一個朋友用膳、巡馬廄,沒有什麼特別的,反倒是我一直掛念著你酒醉回去是不是挨罵了,一個晚上睡不好,今天一早就趕著去見你,見你沒事這才安心,你不要生氣了可好?”她搖著他的手撒嬌。

    瞧那拖著自己搖晃的細白柔芙,原本繃著的臉也放柔了,他總抵不過她的婉言討好。

    “朋友?你與他交朋友?”雖息怒不少,但聽見她與那人成為朋友,他還是非常訝異。

    “嗯,他是一個寂寞的人,住的宅子很大,身邊伺候的人很多,卻沒有能跟他說話的人。”

    他皺眉。“所以是他主動提要跟你做朋友的?

    這問題讓她遲疑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說出是自己主動與古牧耘結交的,如果說實話,必會提起緣由,就必須道出古牧耘曾想殺她的事,但如果說出這件事,不就形同背叛朋友了?

    況且,這可能造成兩個男子間的敵對,既然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就不提-了吧。

    “誰主動都無所謂,總之我們交上朋友了。”她淡笑帶過。

    聞言,他的五官全皺在一起,仍是疑心的問︰“他那樣孤僻的人真願意與你結交?”

    她繼續笑著。“是的,他願意。”昨日一天的相處,他待她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她感受得到,他喜歡有朋友相伴的感覺,昨天的笑容比先前整個月她在書院見過的都要多。

    “延秀,拒絕這個朋友,我不希望你們結交!”他驀然正色要求。

    她愕住。“為什麼?”

    “男女之間哪有什麼真正的朋友?他必定是對你有所圖,你若顧慮我的感受,就不要再與他親近了。”他斷然下了結論。

    “挽聲?”她沒想到他會如此不講理。

    “聽我的話,這人的背景並不單純,他也不可能真心視你為朋友,如果可能,我根本不希望你再見他!”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他目前還是爹的學生,日日都會來夫子閣……”

    說到這,傅挽聲更惱,話說得更為嚴厲,“我知道,但我要你盡可能不要與他單獨相處,像昨日那樣子單獨到他家作客的事,絕不可能再發生!”

    看對方有些不講理了,柳延秀也難得板下臉來,面對如此盛怒的他,她一時不知如何溝通……

    與傅挽聲不歡而散後,柳延秀心裡不舒服的走回夫子閣,迎面見到父親抱著幾本書走出屋子。

    “爹,還沒到書院安排的授課時間,你這是要上哪去?”課院鐘都還沒敲,一早她爹抱著書做什麼去?

    “這書曬好了,離授課還有點時間,我帶幾本書到碧湖邊翻翻,對了,早膳我用過了,桌上的碗盤你收拾收拾吧。”柳如遇草草說完就要走。

    書曬好了?啊?她還沒時伺將書拿出來曬,怎麼就曬好了?

    “等等,爹說書曬好了,這是怎麼回事?”她趕上前問。

    “喔,就你昨日去古府作客時,古府另外派了一組人過來幫爹曬書,這些人的手腳挺俐落,才一天工夫,後屋那滿滿數櫃的書,就全搬出來曬好了。”

    書是古牧耘派人來曬的?,

    她不禁怔然,想起自己說過沒空去為他做菜,所以他才派人來解決她的問題是嗎?

    這人,原來極為細心體貼啊。

    “秀兒。”柳如遇張口喚她。

    她還在出神,思忖著這人雖傲氣,甚至翻臉時有殺氣,但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朋友吧……

    “秀兒!”

    “啊?爹,什麼事?”她總算被柳如遇吼回神了。

    “我沒事,是你發什麼呆,我問你話,你都沒答!”

    “爹問我什麼了?”她剛才走神了,完全不知她爹對她說了什麼,只能不好意思的再問。

    柳如遇不悅的睨了女兒一眼,才又問︰“我說傅挽聲是不是又來了,你剛才見過他了是嗎?”

    “是的,我剛才見過挽聲了。”她老實回答。雖然心知她爹不喜歡挽聲,但瞞著如果被發現了,對挽聲更不利。

    果然,柳如遇的臉色臭了。“見過就算了,爹是要提醒你,他家裡近來不安寧,你別蹚渾水,之後能不見就不見。

    聞言,柳延秀心一驚,也記起方才傅挽聲說好一陣子沒見過他爹了,不會真發生什麼事吧?“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我好提醒挽聲留意!”

    柳如遇眼眸閃爍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我哪裡知道什麼,只是聽聞傅傳新近來得罪了京城的某位大官,對方似乎不好惹,傅傳新的官位岌岌可危,傅家狀況不太好。”

    “什麼,有這樣的事?”她心急起來,這不是小事,挽聲的爹真的有麻煩了,方才挽聲怎麼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是怕她擔心嗎?

    這呆子!柳延秀急急又想往外追回傅挽聲,問清他家裡的狀況。

    “秀兒,你又要上哪去?”見她焦急轉身,柳如遇大聲責問。

    “我找挽聲去。”她說。

    “什麼?不是才要你別去招惹那小子,你還去找他!”柳如遇氣極了。

    見父親動怒,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無奈的說︰“爹,不管怎麼說,挽聲都是我關心的人,我不可能不管他。”

    “怎麼不可能,只要不理那小子就成了…你為什麼老當你爹的話是耳邊風?”

    他氣急敗壞的說。

    實在想再與親爹爭執,但她與挽聲有承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他的。

    “爹,我與挽聲的事回頭再找你談,這會先讓我出門,傅家的事我先瞭解再說!”

    說完,柳延秀頭也不回的離去了,留下柳如遇氣呼呼的直跺腳。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2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38 AM 編輯

第四章

    柳延秀出了書院後直往傅家的方向跑,希望能追上才剛走不久的傅挽聲。

    去傅家會經過酒街,穿過酒街,是條進京必經的官道,越過官道不久就能看見傅家,傅家她雖不常去,但偶爾會隨挽聲去傅家小坐一下,相信不會被人為難。

    她追到酒街還是沒見到他,她快步再往前走,行經官道時,遠遠地,意外的讓她看見一行人。

    那是古牧耘,他躬身低首的站在一頂異常華麗的轎子前,似在向轎子裡的人送別,由這裡望去,轎簾緊閉,她瞧不見轎裡人物的面貌。

    但令她訝異的是,古牧耘的神態竟會如此壓抑謙遜,他從來都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及少像現在這樣內斂小心。

    柳延秀不禁停下腳步,遠遠站著,好奇那頂轎子裡坐的究竟是誰?

    轎內的人不知對古牧耘說了什麼,讓他露在袖子外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接著,她看見憤怒的古牧耘居然舉刀朝自己的手臂劃開一道傷,血瞬間噴灑出來,染紅他的白袍。

    見狀,她大驚失色,差點驚呼出聲,幸好及時被自己的雙手捂住,下意識,她就是認為古牧耘應該不希望她看見這一幕,捂緊嘴後,她趕緊躲避到路旁的大樹後。

    她心髒急跳,只能驚魂不定的撫胸喘息,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他為什麼要自殘?

    惶然不定的心,仍舊克制不住她的好奇,她探頭又往前望去,然而這時,古牧耘與那頂轎子都不在了,他們離開了。

    柳延秀滿腔疑惑的站立在原地,為剛才所見到的景象震驚不已。

    “柳姑娘。”突然有人在她身後喚她。

    她驚愕回身。“張總管?”她眼前的是一張陰沉的臉龐。

    此時張勞的眼神有很深的殺氣,步步通近她,她驚得連番後退,直到身體頂到了樹幹才停下“張總管?”他又想殺她滅口嗎?

    “你真是幸運,不該看的又讓你看見了。”他陰惻惻的說。

    聞言,一顆心你佛提到了喉頭,似要掉出來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看見……”

    張勞的臉部肌肉抽動幾下,越發像是地獄來的殺手。“你真的該死,可惜…”他深吸幾口氣後穩住怒氣,才說︰“公子不希望你受傷害,方才之事就當沒看見吧!”他低沉的交代後,轉身就走。

    柳延秀怔愕在當場,好一陣子無法動彈,不敢相信自己又再一次的死裡逃生。

    站在樹下直等到受驚的情緒稍稍乎復後,她才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挽聲,她還得去見他,不過經過這一耽擱,他定是回到府裡去了。

    她將方才見到的事暫且拋開,匆忙趕至傅家,敲了門,想請門房通報一聲,但等了許久門房才來回復,說是他被叫進傅大人的房裡說話,沒法帶話給他。

    大太陽底下,她抹抹額上的汗,看來今天是沒法再見到他了。

    無可奈何地,她只好失望的先回書院了。

    柳延秀獨自坐在習字間,手裡拿著沾滿墨液的毛筆,卻遲遲沒有在紙上落下,仔細看她的模樣,竟是在發呆。

    一早與傅挽聲鬧得不愉快,後得知傅家有事,不巧又撞見古牧耘自殘,這一連串的事讓她心煩意亂,腦袋不混沌也難,更別提要習字了。

    “這紙不能用了,都教你筆尖滴下的黑墨給弄髒了。”

    身側驀然傳來低沉的聲音,她吃了一驚,扭頭看向來人,果然是古牧耘,只是他己經換上嶄新的絳紫色衣衫,看不見手臂上有任何血跡。

    “你怎麼來了?”她以為他今天不會出現了,沒想到他竟抱傷前來。

    往手臂上的傷處瞄了一眼,古牧耘淡然的說:“我並未向柳夫子請假,今天還是得習字不是嗎?”

    “可是你的傷——"她忍不住也往他手臂望去,但衣服遮著,什麼也看不到。

    “想瞧我的傷勢嗎?”他用玩味的笑眸瞅著她,順道將整只手臂伸到她面前去。

    杏目瞪他一眼,她並沒有動手掀他的衣袖看。

    見狀,他的表情帶著淡淡的疲累。“原來你真不想看啊,枉我還怕你擔心,自己眼巴巴的跑來讓你看。”

    她心一緊,這話、這語氣,這人是在向她撒嬌嗎?

    “我……”

    他收回手臂,低頭理了理袖子。“我還以為你馬上就會來府裡探我,等了半天卻沒見你來……那之後,你上哪去了?”他貌似漠然的問起。

    “我去找挽聲。”她說。

    “找他啊…”他摸摸自己受傷的手臂,那模樣似乎在控訴,他的手傷竟不及她去見傅挽聲。

    為此,柳延秀莫名有些內疚,連忙伸手抓過他的手臂,掀高他的袖子,終於見到他的傷勢了,那傷口已被包紮過,但紮布上還不停有血水滲出,看來他自殘的這刀下手挺重的。

    “挽聲家發生了一點事,我急著去問清楚,而你的事,我也很關心,不過張總管警告我,要我當作沒看見,所以才沒去看你。這傷口很疼嗎?”她解釋完後,憂心的問。

    “這傷還好,沒想像的疼。”聲音未有起伏,但他臉上的線條明顯變柔。

    “那就好。”她將他的袖子放回原處,松開了他的手臂。

    手臂不再有她的溫度,古牧耘略感失落。“你就不問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她睇他一眼,頓了一會才說?這是我可以問的嗎?”他的秘密很多,多問只怕會為自己招來危險。

    他不說話了。

    是吧,她不能問的。“你先回去吧,我會替你向爹請假的,你這手今天是休想動筆了。”她要他盡快回去休息。

    他沒有走,卻倏然開口,“你應該很好奇我是誰吧?如果你問,我會告訴你。”

    原本掛在柳延秀臉上的笑容凍住了,她能感覺自己的脈搏跳動加快了。“我問你就會告訴我嗎?為什麼不對我隱瞞了?”

    “是朋友就該坦白的不是嗎?我願意對你坦白。”此時,他的黑眸像是深不可測的潭水。

    她屏住氣息。她不知道,他這時試探,還是真心想敞開胸懷與她交心?她沒有辦法肯定。

    “沒錯,我是很想知道你的來歷,但並不想勉強你,算了,你別說,說了我也會有負擔。”她微微側開臉龐。不管這人用意為何,是真心、是試探,她都沒膽接受。

    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有些失望。“負擔?你不敢與我交心?”

    她輕輕咽下一道唾液。“我——”

    “不敢?”

    “……”

    “你並非真心與我結交的對吧?”他像是看穿了她。

    她張口,蠕動了幾下,不知要說什麼好。

    “罷了,我早該明白是這麼回事的,為了活命,說個謊算不得什麼!”古牧耘嗤笑。

    “不是的,這不是謊。”

    “那是什麼?說你是真心的,只是朋友的層次有別,你我之間,不用深交,只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可以了是嗎?”他頓時覺得憤憤不平。

    “不是這樣的——”

    “那你倒說明白,我洗耳恭聽。”

    柳延秀心中有話想說,但一時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僵在原處,呆著他。

    久久等不到她開口,他惱怒的轉身要走。

    見他要離去,她胸口有種說不出來的窒悶感,她不假思索的就奔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袖子。“別這樣,我其實——其實——”喉頭發緊,接下來的話又是無從說起。

    古牧耘繃著一張臉凝睇她,失落的情緒清楚爬上他的眼底,他扯下她抓住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盯著他僵硬的背影,心慌在轉瞬間攫住她,她跑了幾步想再追上去,最後身子停在門邊,因心中惶然,便沒再往前踏去。

    古牧耘已經七天沒來書院,僅派一人向柳如遇告假,之後再無消息。

    這幾天傅挽聲也像是消失了一般,柳延秀前去找人,門房都推說他不在府,問是上哪去了,他們也避而不答。

    這幾日因為心頭有事,柳延秀睡得極不安穩。這日剛巧住在小宅的紅紅找來,說是小宅漏水,問她要不要親自回去查看一下。

    想想她與爹長住夫子閣,小宅那許久都沒回去瞧瞧了,這會不如就回去一趟,避開那些煩心的事。

    現下柳延秀與紅紅正一同離開書院,要回柳家小宅。

小姐,老爺上回對我提過,說想賣了宅子,要我留意有沒有人詢價,日前有人出價了,是住在西街的張員外,說是要迎妾,想以此當聘禮,開的價格不錯,不知老爺是不是真的要賣?”艷陽高照,兩人邊走邊聊,紅紅邊幫柳延秀撐傘遮陽,順道問起這件事。

    “什麼?爹想賣宅?”乍聽之下,她吃驚不己。

    “我以為老爺對您提過了,原來您還不曉得這件事啊?”瞧主子的模樣,紅紅十分意外老爺竟沒先與小姐商量過。

    柳延秀皺了眉,頗訝異她爹居然要賣宅,雖說那宅子並不怎麼值錢,但總是他們在泉州唯—的產業,若將來她爹不教書了,夫子閣被書院收回,他們還是得搬回自宅去,明知如此,她爹怎麼會想到要賣宅呢?

    “爹有對你提起賣宅的緣由嗎?”

    “老爺說過陣子要遷至京城,讓我把宅子賣了,到京城才有錢再買新居。”

    “遷去京城?”她越聽眉頭蹙得越緊。怎麼,爹還打算移居京城?怎麼下了這些決定,一樣也沒找她商量過?

    柳延秀盤算著回頭要好好跟她爹談談…

    “柳姑娘!”

    正低頭思索著,她驀然聽見張勞的聲音,訝然的舉頭張望,正好瞧見張勞由泉州著名的酒館快步走出。

    “張總管,請問有什麼事?”見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走向她時,張勞的表情是高興的。

    柳延秀心裡犯嘀咕,以往這位大總管見到她時的臉色從沒好過,巴不得她快點消失,但今日見到她會這般高興,這很反常,反常得令她不得不謹慎。

    “柳姑娘,請問你要上哪去?”他客氣的問。

    見他額上冒著汗,可這汗應該跟艷陽無關,因為她瞧見他眼底透著焦慮。

    “呃,有事要回老宅一趟。”她據實以告。

    “這事急嗎?”他問,臉上寫滿關切。

    她更奇怪了,他是怎麼了,還關心起她的事?

    “這事還好,不是急事。”對方的態度讓她忍不住這麼說。

    “那太好了,能否請你移個駕?”他馬上開口請求。

    “去哪呢?”她大惑不解。

    張勞指了指自己剛才走出來的地方。

    她側目,才發現酒館門還站了許多青衣人,她認得那些人,那都是古牧耘的侍從護衛。“上那做什麼?”

    他臉上的汗冒得更多了。“這個…你去了就知道。”他口氣裡有一絲急切,你佛很擔心她不肯去。

    張勞這樣子,都讓她有些狐疑了。“你家公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公子沒發生任何事,他只是……”

    “只是如何?”她越發覺得奇怪了。

    “他現在一個人,倘若可以,你陪陪他吧。”他的眼裡出現懇求的神色。因為公子現在這模樣,他也不知該怎麼形容。

    閻羅總管懇求她,這更加令她不解了,況且張勞說到古牧耘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有些擔心。“好吧,我過去一趟。”

    聽她願意去,張勞大大的松了口氣,就連他身後的兩名隨從也立即露出高興的表情。

    柳廷秀回交代紅紅,“屋子漏水的事,回頭找人修繕就行了,其他事也先不用急,我會再找時間跟我爹商量的。”

    看紅紅點頭了,她才擰著眉隨張勞進到酒館,這酒館既然聞名於泉州,必定是間人氣極旺的飯館,但當她走進去後,以為該是門庭若市的地方,竟是空無一人,冷清得不能再冷清。

    “這裡——-”她見了啞然。

    “請上樓吧,公子坐在樓上呢。”張勞自若的笑說,伸手指引她登上二樓的雅間。

    這會她有些明白了,這間酒館被古牧耘包下了。

    她嘆口氣,沒錯,這是古牧耘的作風,他在的地方不喜歡有人吵鬧,但不過是吃個飯而已,未免也太大手筆了,要是尋常人家,哪裡做得到?

    張勞領她上樓前先將紅紅攔下了,沒打算讓紅紅跟著上去,紅紅有些生氣,但張勞並不理會,柳延秀曉得這是張勞的作風,紅紅被視為閑雜人等,對此她也只能苦笑,並示意紅紅別惱,催促她先回家,之後才隨張勞上樓。

    一走上二樓,她瞧見偌大的推間就只擺了一張桌子,桌上擺滿了菜肴,但桌旁只坐了一個人,那人此刻背對她,安靜的坐著。他像是以那模樣坐了好久似的,因為桌上的菜都擺涼了,上頭都浮出一層薄薄的白油來。

    她站在他身後尚來不及吭聲,張勞已經迫不及待地朝古牧耘道︰“公子,您瞧誰來了?”

    古牧耘僅僅是皺了眉,仍維持原來的姿勢未動,對於誰來了並不感興趣。

    “公子?”張勞更心急了。

    古牧耘仍沒有回頭,甚至連應聲也懶。

    張勞提口氣,直接道:“是柳姑娘來了。”

    這一提,他立即轉過身來,果然,在看見柳延秀就站在他身後時,眼眸立刻炯亮起來,但隨即眼眸一轉,又變回冷淡。

    “你怎麼來了?”聲音聽來有點低啞。

    見他好似瘦了很多,臉頰都凹陷了,柳延秀開口,“我剛巧經過……”話說到一半,卻瞥見張勞正焦急的對她打暗號,希望她說些讓他開心的話。

    咬了咬唇,她有些明白了,肯定是古牧耘心情不好,張總管由窗外見她經過,這才急匆匆將她請來,就是希望她能與他說說話,好轉換他的心情。

    但這位總管可能搞錯了,上次見面時,他十分惱怒她,她想,他可能不想再見到她了吧?這會再見她,只怕會讓他心情更差。

    猶豫了一下,柳延秀不管張勞頻頻暗示的眼神,兀自囁嚅的道︰“對不起,我還是走好了,就不耽誤你用膳了。”轉身,她略顯狼狽的要走。

    “你用過膳了嗎?”她都走到樓梯邊了,他的聲音才傳進她耳裡。

    她頓下腳步。“用過了。”

    “用過了,就陪我再用吧。”

    她遲疑了下,這意思是不要她走嗎?

    “如果不急著走,這裡的點心不錯……”他再度開口,不過聲音極為僵硬,像是好不容易才開的口。

    “是啊是啊,這裡的玫瑰糕最有名了,柳姑娘留下來嘗一點吧?”張勞趕上前,滿臉請托的懇求她留下。

    柳延秀為難不已,但見到張勞那差點跪下的表情,實在拒絕不了,只好點頭道︰“那好吧,我嘗嘗。”她同意留下了。

    張勞一聽,連忙高聲道︰“快,將公子桌上的菜肴撤走,要人立刻送上玫瑰高點!”回頭他立即將柳延秀請至古牧耘身旁坐下。

    落座後的她開始打量古牧耘,他的黑眸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那眼神說不出為什麼教她有點心疼。

    “你瘦了,近來都沒好好吃飯嗎?”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先問起這件事。

    悶哼一聲,他將視線移開了。

    她愕然,他果然不怎麼想見到她,這教她也不敢再開話題了。

    玫瑰糕送上桌,還配上一壺好茶,但她只是沉默的吃著。這氣氛真是尷尬,側頭,她發現他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糕點,這明明是非常好吃的點心,但是他的吃相卻像是在嚼蠟。

    見狀,她更感到難受了。“上次見面……你很生氣的走了,但其實我有話還沒說完……只是那時思緒有些混亂,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所以……”她支吾的解釋。

    “那就不用說了。”他揚起的聲音冷得像塊冰。

    被刺了一下,她立即閉了嘴。不說話就乾脆專心吃東西喝茶,等吃完了,再禮貌告退便是,反正隔壁的根本不想見到她。

    見她不再吭聲,古牧耘的劍眉又皺起,似在掙紮些什麼,最後再度開口,“柳夫子還好吧?”

    “嗯,爹很好。”

    四周又無聲了,再過了半晌——

    “那你呢?”

    “我也還好。”

    又靜了。

    “柳姑娘,公子這幾天因為手傷,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要不,我點碗面,你陪公子再吃些?”一旁的張勞看不下去,連忙陪笑。

    再度受到張勞的拜託眼神,她也不好說步,況且剛才那些被收走的菜的沒動過,她想,光靠一塊玫瑰糕怎麼可能吃飽,他都瘦成這樣了,再不吃怎成?

    “好啊,吃面可好?”她應聲後問向古牧耘。

    他卻惱怒的瞪向張勞,似嫌他多事。

    張勞被自家主子這麼一瞪,立刻無奈的垂首。其實他也不想這樣,但公子明明很想將柳姑娘留下來說話的,卻又憋著不說,自己再不多嘴,柳姑娘很可能坐不住就離去了,那可就枉費他硬是將人拖進來。

    公子自從七天前由書院回來後,發了一頓怒氣,之後公子就再也沒去過書院了,雖然每天的作息依舊,但吃喝得極少,臉上更不見笑容,這和前陣子與柳姑娘交朋友時,三不五時顯露笑意的好心情相比,公子整個人憂鬱了許多,他這才驚覺,原來柳姑在公子心中的分量竟是如此的重。

    近來,他實在擔心公子再消瘦下去會生病,這主子身子矜貴,病不得的,若有微恙必會驚動京城的人,為此他擔憂不已。

    既然知道了公子憂郁的原因,他就不能放任不管,就算自己再不喜歡柳延秀,瞧在公子的分上,他也決定要和顏善待她,只要她能討公子歡心。

    “你不想吃面嗎?”柳延秀見古牧耘露出怒容,不安的問。

    他凶惡的回過頭來瞪她,立時又讓她心慌的縮了一下肩膀。

    見她害怕的模樣,他不由懊惱起自己來。“吃,送上來吧!”

    聞言,馬上就有人傳令下去,不一會兩碗熱呼呼的湯面端了上來。

    本來她就是陪他吃的,實在吃不下了,筷子拿了也只是象徵性的往嘴裡放,但她發現,他也吃得非常慢,那筷子更像是拿不穩,面條夾了半天才撈起一條。

    當面條幾次滑下筷子,古牧耘氣得將筷子丟在桌上。

    “公子,對不起,是老奴疏忽,您的手受傷了,這筷子夾不住面,老奴不該建議您吃面的。”張勞滿臉的懊悔歉意。

    “哼!”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張勞更感惶恐了。

    柳延秀櫻唇微抿,悄悄拾起他丟下的筷子,端過他的那碗面條,夾上面條,將筷子遞到他嘴邊,“我喂你吧。”

    此舉讓古牧耘的眼眸睜大,頗為驚異,“你要喂我?”

    “你的手受傷了不是嗎?”她笑容和煦的說。

    頓了一會,他慢了半晌才點了頭。

    “那張口吧,我喂你,這面挺不錯的,你多吃點。”親口吹涼了,她將面條送進他口裡。

    他張吃了,看她時的眼光變得更為溫柔。

    她一口一口的喂他,只要她送上來的,他就吃,一旁的張勞簡直感激不己,這餐可是七天來,公子吃得最多的一餐了。

    她舀了面湯喂進口裡後,斟酌一會才道:“你剛才要我不用解釋,我想想還是說清楚比較好。我承認,一開始是因為怕死才厚著臉皮談結交,但之後我真覺得你人不錯,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可是很明顯地,你與我是極為不同的人,我怕與你結交得越深,將來恐怕…”

    “恐怕如何?”他終於願意認真的聽她說話。

    “恐怕我自己會受傷。”

    “受傷?有我在,誰敢傷你?”

    聞言,柳延秀露出苦笑。“瞧,會讓我受傷的人就是你!”

    “我?”他一怔。

    “怎不是了,你隨便一句話就有人為你達成使命,哪天,要是你無心的一句話,豈不是我也該遭殃了?”

    他呆住。

    她喃笑。“我沒說錯吧?我是尋常人,你顯然不是,而你對我好,我也擔心高攀了,那日你諷刺我,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指責我不是真心與你來往,當時我反駁不了,因為那句淡如水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聽著,古牧耘不住皺眉。“你想說什麼?”

    她微微笑開。“我想說,我想做的是你一般般的朋友,對你的事少聞、少問、少言,只與你談風花雪月,聊詩詞歌賦,閑時一起習字寫文,高興時一起笑,生氣時一起罵人,開心時一起騎馬,傷心時互相安慰,得意時互相祝福,不涉及隱私、不猜測彼此,這對你我來說,才是唯一可以真正成為朋友的方法。”

    一聽完,他的眼楮直視著她,卻一句話也沒說。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怯怯地望向他。“可以嗎?還是朋友嗎?做我說的那種朋友?”

    他的目光閃動出異樣的神采來,良久,他終於徐徐點頭。“還是朋友,就做你說的那種朋友,一般般的朋友……”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3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42 AM 編輯

第五章

    大街上,一頂精緻的轎子被人當街攔下。

    出乎意料的,是傅挽聲展開手臂擋在轎子前。

    “膽大的傢伙,還不讓開!”張勞怒不可遏的上前斥喝。

    傅挽聲充耳不聞,只是對著轎子裡的人道︰“延秀,我來接你了,出來吧。”

    坐在轎子裡的柳延秀吃了一驚,這才曉得外頭攔轎的是傅挽聲。

    他怎麼知道她坐在轎子裡的?

    聞聲,她趕緊要出轎,只是身子才動,手腕就教人拉住了。

    “不讓我送你回去了嗎?”古牧耘語氣有些壓抑的問。

    兩人吃完面、離開酒館後,古牧耘堅持送她回柳家小宅檢視漏水的情形,她推辭不了,只好坐上他的轎子,卻想不到,行經半路竟然會遇到傅挽聲來攔轎。

    她歉意的朝他搖搖手。“不了,挽聲來了,他送我過去就行了。”

    他聽了神情微黯。“但你答應讓我送的。”他執拗起來。

    “這個…可是挽聲他……”

    “我知道了,你怕他生氣?”他悶哼道。

    她為難的皺眉。“別不講理了,我不是怕他生氣,只是不想他誤會。”

    “誤會?”

    露出尷尬的神情,她的臉色也散發出不太自然的酡紅。“嗯……不過沒什麼,你不用想太多,我現在不去就沒事了,你、你放手吧。”她盯著他還緊抓著自己的手。

    聞言,他咪起眼,好一會才將手松開。“你很喜歡他,所以不想他誤會?”他明白這“誤會”的含意。

    她的臉更紅了,唇角淺淺揚起一抹難為情的笑。“我與他認識五年了…”她欲語還休的這句話代表了一切。

    她是喜歡傅挽聲的,且這份情己有五年之久,不過她總是不好意思在別人面前承認,就連古牧耘之前問起,她也不願多談。

    看著她,古牧耘的心裡瞬間有種墜落感,拉著他直往內心的幽暗處沖。

    簡單的一句話就劃分出她跟他及傅挽聲之間的不同之處,他是她的朋友,而傅挽聲是她的情人——

    “延秀!”轎外的傅挽聲再度揚聲催促。

    嬌容滿是不安,她著急的說:“下次再讓你送,我先走了。”在伸手拉開轎簾前,她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他熱切的一笑,“之前不是說過要一起習字嗎,等你手傷好,回到書院,我們就同桌習字。”

    他跟著展顏。“好,等傷一好,我立刻就去找你。”

    “嗯。”

    看著她終究掀開轎簾離去,古牧耘不免失落。

    她下轎後,他見到滿臉怒氣的傅挽聲立刻將她的手拉住,那交握的雙手,宣告了所有權,那象微她將屬于傅挽聲。

    她,屬於那人的,屬於別人的……

    笑容逐漸消逝在他的唇邊,因為當她隨著傅挽聲走遠後,遺留在他轎內的就只剩下靜默的氛圍……

    柳延秀讓傅挽聲一路拉著走,直到冷僻的巷弄才停下。

    她忍不住揉揉被他扣緊而發疼的手腕。“挽聲,你怎麼了?”

    傅挽聲周身仍充滿怒氣,但見到她的手腕紅了一圈,卻又心疼不已,感到懊悔,自責不該對她使這麼大的力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硬邦邦的道歉。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指你為什麼這麼無禮的攔轎?”她無奈的問。

    才壓下的怒氣,因為這話馬上又高漲。“無禮?要不是我在街上踫見紅紅,她生氣的告訴找,說你教那姓古的人綁了去,我怎會因為怕你遇到不測,而焦急的去攔轎帶你離開!”

    原來是紅紅告訴他,她與古牧耘見面的事。

    她沒好氣的解釋,“我不是被綁去的,紅紅誇大了。”大概是紅紅被張總管趕走後心中有氣,才會在遇見挽聲時將這事誇大。

    聞言,他還是陰沉著一張臉,全身肌肉繃緊,火氣似乎比之前更盛了。“是嗎?這麼說來,你是心甘情願的去見他,再滿心歡愉的共膳,接著更開心的坐進他的轎子、讓他相送的是嗎?”

    “不是的,你又誤會了!”見他這模樣,她急著辯駁。

    “我誤會了?好,那你說,我誤會了什麼?我可有誤會了什麼?”傅挽聲咄咄逼人。

    “挽聲——”沒有的事她不知如何解釋,她真的被逼得啞口無言。

    “怎麼不說話,你怎麼不說話了?”他語氣急促,神情不悅。

    深呼吸了幾次,好半晌她才找回聲音,“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只是一般朋友,這我己對你說過…”

    “朋友?”他譏消打斷她的話。“我有沒有說過,要你拒絕他?我有沒有說過,不希望你們再單獨見面?這些我有沒有說過!”

    怒極的他,抬手往她臉側擊了一掌,她背後是道破落的牆,那牆因此應聲倒落一截。

    她驚得瑟縮了一下身子。“挽聲,你冷靜點,請不要這樣!”她從沒見過這麼暴怒的他。

    傅挽聲仍處在盛怒中,但見到她涼懼的模樣,不禁又氣又急,恨恨地咬著牙根道:“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非要接近那個人?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大發雷霆後,他轉過身不再看她。

    站在他身後,柳延秀看著他因憤怒而顫抖的身影,忍不住嘆口氣上前一步,輕輕將自己的臉龐貼在他的背上,幽聲說:“別這樣,你是一個自信又體貼的人,現在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你,你沒必要這樣為難自己。”

    聞言,他身子一僵。“是的,我原本是個自信滿滿的人,可你為什麼要讓我改變,為什麼?”他是因為她才變得如此,她又怎能責怪他?

    她的臉貼得更緊了,手也圈上他的腰,語氣溫柔的請求,“奇怪了,你傅大少爺的信心哪裡去了?你忘了,我們說過要互相信任的話嗎?你若改變,我也會因你的改變而不安,挽聲,我心裡只有你,停止這無謂的猜忌吧。”

    一句“我心裡只有你”,讓他狂躁的心霎時平復不少。傅挽聲轉過身來面對她,灼灼的目光凝視她一陣後,激動的將她攬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你心裡真的只有我?”

    她在他懷裡輕笑。“不然還能有誰?”

    終於,他咧嘴笑了。

    是啊,他的延秀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他們五年的感情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外來的傢伙就改變。

    她說的對,他的自信哪裡去了?只因對方瞧來比他有權有勢,且處處表現出對她的特殊,他才會如此吃味,想來自己真是幼稚,真是無聊啊!

    畢竟延秀喜歡的是他,這根本是無庸置疑的事,就算讓他們當朋友又如何?他在小氣什麼?

    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喜歡延秀,才會害怕失去吧,更有可能是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讓他沒有安全感,害怕原屬於自己的一切都會轉眼消失……但,這時候他才更應該相信延秀的不是嗎?

    澹然一笑,他由衷的道歉,“延秀,對不起,我的舉動應該讓你很無措吧,我不該如此失控的。”

    柳延秀十分高興他想通了。“沒關系,只要你信我就好。”她仰望他,盯著他的面容好一會,發現幾日不見,他人黑了也瘦了,忍不住心疼的撫上他凹陷的臉煩,關心的問:“我上傅家好幾趟了,你都不在,上哪去了?”

    忽地,他眼神一黯。“我和爹去了京城一趟,昨天夜裡才剛回來。”他臉上還殘留長途跋涉後的疲憊之色。

    “和傅大人一起去的?那…是為了什麼事呢?”想起她爹說的,傅大人惹上了京官,似乎前途不保,正急於想解決這件事,但挽聲始終沒有親口對她說起這件事,這讓她反而不好貿然問起,只能這般試探,盼他自己先告訴她所有的事。

    他略微別開臉龐。“沒什麼,就是陪爹上京探親,沒事先通知你一聲,你一定很擔心吧?”

    “我沒關系,只是不放心你……”

    他打斷她的話,故意將話題岔開,“我一回來就聽門房說你來過好幾回,這才趕著去見你,誰知到書院撲了空,之後才在路上踫見紅紅,得知你的去處後又追來,瞧,為了找你,急得我滿身大汗了。”

    她略感失望,顯然挽聲並沒有告知她任何事的打算,思及此,她不禁微微感到苦澀——古牧耘想告訴她的事,她有所顧忌而不願聽,而自己一心關切的挽聲,卻反而避開她、不讓她介入,這可真讓人慨然。

    忍了忍,她仍是問了,“挽聲,其實……我聽到一些傳聞,說你爹似乎有了麻煩是不?”挽聲不說,她卻不能置身事外。

    “你聽到什麼了?”他勃然變色。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就算我幫不上忙,我也想關心你、關心傅家,除非、除非你把我當外人!”

    聽她這麼說,傅挽聲有些感動地凝望她,他自然是非常高興她視他、視傅家為自家人,但是,倘若說出這事…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如果自己被可憐、被擔憂的話…

    不,他不願意,在她面前他只能是座高山,他不想被看扁,再說,他也不相信傅家會有事!

    “我怎會將你當外人,爹之前確實是有些麻煩,但現在都己經解決了,一切都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他笑說。

    “真的都沒事了?”她觀察他的神色,不放心的再確認。

    “當然,難道你以為傅家會敗?在泉州傅家是永遠的望族富戶,誰能扳倒?”

    他說得斬釘截鐵。

    看他這樣,柳延秀放下心來,也就不再多問。

    書院的一隅。

    傅挽聲身穿亥裳,身形修長,俊朗非凡,而立於他面前的是一身白緞青絲,舉止雍容的古牧耘。

    平心而論,若以外貌評之,兩人不分軒轅,一樣的耀眼顯目,但此刻兩個同樣卓爾非凡的男子,敵視對立,氣氛緊張。

    “請不要再找任何理由見她了!”傅挽聲橫眉,不客氣的提出要求。

    古牧耘森冷扯開一抹笑。“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真正無關的人是你,你才是介入我們之間的那穎流沙!”

    “看來你真的怕我搶走她,但,這是你阻止得了的嗎?”

    “你真想介入?”

    “如果你守得住我也搶不了。”

    “你敢?”

    “沒有敢不敢,只是順其自然。”

    “你說什麼!”

    “你聽的很清楚,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

    “你!”

    “若沒其他事可說了,我走了。”古牧耘不想跟對方廢話,傲然的轉身。

    傅挽聲怒不可抑的大喊,“站住。”

    對方哼笑一聲,停下腳步。“還有話說?”

    “離她遠一點,她不是你可以戲弄的對象!”傅挽聲連聲警告。

    古牧耘再次冷笑,“戲弄?難道你認為她是個可以任人戲弄的人?如果你曾這麼想過,你根本配不上她!”

    “別跟我要嘴皮子,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要你聽好,她是屬於我的,你永遠別想染指!”

    眼角抽緊,眼底寒芒閃動,這讓古牧耘整個人銳氣逼人,“如果我有心,你以為自己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與我說話嗎?”

    聞言,傅挽聲自覺尊嚴受損,大怒。“你以為己是誰?我看不過是個被父母放逐到泉州來的棄幾廢物,憑什麼對我囂張!”

    古牧耘鐵青了臉。“棄兒廢物?”

    “不是嗎?正常-的富貴人家,誰會將有用的孩子丟棄放逐?別以為柳夫子禮遇你,那也許是看你可憐,你別自以為是!”

    霎時,古牧耘的臉孔陰贊如鬼。“你好大的膽子,信不信你一個小小的知州之子,我隨時可以要你的命!”

“你以為我怕你嗎?沒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州之子,但在泉州,我就是地龍,就是這裡的天之驕子,而你呢?你又是誰?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傢伙。”

    他握緊拳頭,目光如炬。“我是誰,你沒資洛知道”

    “只有見不得光的人才不敢說出自己的來歷,莫非你是某個大官的私生子?”

    傅挽聲冷冷譏笑。

    “你得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慘痛的代價。”這次,他震怒了。

    “不要說大話,我傅家不是這麼好動搖的。”話雖這麼說,但傅挽聲此刻卻覺得自己的身上莫名起了一陣寒意。

    搖搖頭,古牧耘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是要動搖而已,我是要你傅家翻天覆地,讓你後悔今天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身子一震,傅挽聲竟是教對方的威勢給震出一身冷汗,但仍不肯示弱。“好,我等著瞧!”

    古牧耘嗤笑。“不知死活,傅家本來也許可以安然度過難關的,但如今因為出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帳兒子,註定要敗落了。”說完,他不屑的轉身離去。

    傅挽聲倏地臉色發青,恨恨地在他身後大喊道︰“延秀說她是可憐你、同情你,才接近你、與你結交,你如果有自尊就不該再纏著她,倘若你堅持要用無恥來博取一個女人的同情心,那我也只能笑看你的卑鄙,恥笑你的輕賤!”

    這次交手傅挽聲完全落於下風,受傷的自尊讓他忍無可忍的說出這些話來回擊對方。

    黑瞳轉眼寒冽如冰,古牧耘垂在兩側的手掌,一指一指的縮起,終于捏成兩團硬如石頭的拳頭。

    此刻只要他一聲令下,那隱在四周的護衛就會立即現身殺了這人,他很想這麼做,立刻就這麼做,但他忍住了,因為他知道,若殺了這個人,“她”必然不會原諒他!

    終究,他忍了下來,甩了袖,大步離去。

    傅挽聲在他走後,仍恨之切骨,原本還能勉強維持的鎮定再也無法強撐,他朝天大吼了一聲,才怒氣難平的甩頭離開。

    在兩人都離開後,由榕樹旁走出了一個人,她按壓著狂跳的心,分別朝兩人離去的地方望了一眼,不樣的預感在她胸口逐漸蔓延……

    晚膳過後,柳延秀見柳如遇終於得空,在端上熱茶後,連忙把積壓多時的疑問說出口,“爹,為什麼賣宅也不與我說一聲?”

    這事她早就想問了,但她爹這幾日不知在忙些什麼,她幾乎見不到他的面,這會,終於有機會能好好談談了。

    “你都知道了?”柳如遇一愣,似乎有些懊惱,接過她的茶。連喝也沒喝就先擱下。

    “爹,你真打算遷至京城嗎?”她正色問。

    頓了一會,知道瞞不住了,他這才點頭,索性說開,“既然你己經知道了,有空就幫著準備準備,不久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看爹的態度,柳延秀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眼神一沉。“我可以問爹為什麼突然要離開這裡嗎?”

    聞言,柳如遇的神清變得飄忽。“沒什麼,就泉州待久了沒意思,想帶著你到京城見識見識。”

    “見識見識?咱們也曾在京城待過,但爹說那是混濁之地,不適合養女兒,這才帶著我到泉州來,怎麼如今突然又改了想法?”

    “我——”他被堵得無話可說。

    “爹,請告訴我實話,你到底為什麼要走?”

    也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柳如遇突然重重拍桌。“爹說要走就走,你盡管跟著就是,問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爹?”她也生氣了。“請問咱們如何說走就走,離開泉州後,在京城您打算做些什麼?咱們又如何維生?”遷居不是兒戲,若無全盤考慮清楚,怎能輕易就離開。

    “這你放心,爹己經有安排!”他草草想結束這個話題。

    簡單一句早有安排便什麼也不解釋,這教柳延秀更氣,忍不住猜測,“爹,我希望你要走跟我與挽聲沒有關系,希望你不是為了拆散我們才這麼做的!”

    “哼,那小子還沒那麼大的臉面,我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他對傅挽聲嗤之以鼻。

    “那又是為什麼?”她順勢逼問。

    瞪了女兒一眼,柳如遇堅持不肯透露,“這是爹的恩怨,現在不方便跟你說!”

    “恩怨?與誰的恩怨?”她想起她爹之前對傅家的厭棄,心頭驀然起了一陣莫名的不安。

    “你別再問!”

    “爹,我只想知道,這……與傅家無關吧?”她顫聲問。

    柳如遇不說話了,低頭端過擱在桌上已半涼的茶,大口的喝了幾口,丟下茶碗,便回房去了。

    柳延秀站在原地,盯著那喝去半杯的茶碗,心底無法抑制的越來越煩躁。

    該不會,真與傅家有關吧?

    古府深院。

    “公子,那日您該讓老奴殺了那放肆的小子!”時隔多日,張勞仍義憤填膺。

    那姓傅的小子敢對公子如此出言不遜,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殺他千刀也不為過,要不是主子攔著,那小子己死無全屍。

    古牧耘手上捧著一杯才斟滿的溫茶,狀似平和,實則內心洶湧。“不要再說了。”

    “公子不該姑息,您何必受這氣!”張勞仍為主子憤恨不平。

    “沒有該不該,那人說的都是真的,一句不假。”他的臉瞬間陰沉。

    “公子?”張勞惶恐了。

    “不是嗎?棄兒廢物,說的好,雖然他是刻意挑釁侮辱,但竟能說得如此貼切!”

    “公子,您怎能如此看輕自己,您是王星入世、天龍伏潛,不久將……”

    “夠了,別再說了!”他低喝。

    “原諒老奴住不了嘴,娘娘之所以小產己查明,那本就是死嬰,跟您一點關系也沒有,不久您便能回去了,您又何苦這般消極?”不願再看主子消沉,張勞冒死安慰。

    “住嘴,就算讓我回去又如何,他對找的猜忌不會停止,他仍想方設法要對付我!”古牧耘恨聲道,身上流露著難以排解的怨恨。

    “公子……”張勞心驚地跪下了。“雖然局勢如此,但只要有老人家在,您的地位就牢不可撼,就連他也不能對您如何。”

    “那如果老人家死了呢?”

    “啊!”

    “老人家都六十了,他才四十不到,老人家能保我多久?”他很清楚現實的狀況。

    張勞冷汗直流。“就算如此,您與他畢竟是父子啊,人說虎毒不食子,他不會真對你……”

    “哈哈哈——”他驀然狂笑,笑聲卻讓人覺得淒涼。“好個虎毒不食子,勞叔,這種安慰人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我處的那是什麼樣的陰險之地,說什麼父子親情,必要時,那不是保命符,而是催死令!”他緊緊捏著自己的手臂,這傷疤就足以說明一切。

    張勞啞日無言,再也說不出話。是啊,什麼樣的爹會逼得親生兒子得自殘明志?

    公子年紀雖輕,對周遭事物卻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自己妄言想安慰,無疑是睜眼說瞎話,自欺欺人罷了。

    “勞叔,你下去吧。”他突然覺得疲累至極,揮手驅退。

    張勞不由得重重嘆氣,黯然地站起身,在出去前轉身看主子孤身佇立的側影,竟是無比的孤寒無助。

    公子的內心充滿傷痕,難怪終日鬱鬱寡歡,無法展顏,陰冷得就像一顆孤星,而自己也只能為公子的處境感嘆,其他的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公子,那姓傅的說的話,您別放在心上,老奴相信柳姑娘不會對他說出那種話。”他明自那日傅挽聲最役所說話,比起“棄兒廢物”這兒個字更加傷了公子,畢竟公子是如此的喜歡柳姑娘,可若真心被這般踐踏,尊傲如他,如何忍受?

    古牧耘只是擺手不語,整個人更顯得落寞。

    張勞輕嘆,不再多言,轉身要退出了,這時門房來報——

    “張總管,柳姑娘來了,正在大門外候著。”

    這聲音傳進了古牧耘耳裡,他迅速轉身,之前的陰霆盡去,臉上的喜悅竟是藏也藏不住。

    張勞瞧見,落葉知秋,看來想鏟除公子心中的郁結,當真只有柳姑娘能做到,這比任何方法都來得有效。

    “還讓柳姑娘候什麼,快去將人請進來好生伺候!”張勞忙對來人高聲吩咐。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4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43 AM 編輯

第六章

    富麗堂皇的大廳上,柳延秀舒適的坐著,茶幾上擺了各式茶點葉子,因為大氣熱,還有人抬來冰塊在屋裡畝風降暑氣。

    “怎麼沒說一聲就來了?”古牧耘坐在她面前,和顏悅色的問。

    她的眼眸往他手臂瞧去。“手傷還沒好嗎?我在書院等了好多天不見你來,擔心是不是傷口惡化,所以特別來探望。”

    望著那張眉眼帶俏的關切臉龐,他眼中不禁染上笑意。“你擔心我?”

    “當然!”斜睨他一眼,像是在責怪他問了傻話、

    見她站起身來走向他,拉過他的手,卷起他的衣袖,仔細瞧了瞧他的傷,古牧耘眼底的笑意更濃。

    “傷口都結痂了,應該不痛了吧,可你這傢伙還偷懶不來,是不是讓我告訴我爹,要他開除你這懶惰的學生呢?”她笑問。

    他瞧著她故意嚇唬人時那巧笑倩兮的模樣,他心中的甜,化也化不開。

    其實,那日他去過書院了,但遇見了傅挽聲,在與那人交談過後,原本要去夫子閣見她的心情已無,轉身離開後,至今再沒回到書院。

    原來,她有盼著他,也很關心他,這教他打從心底歡喜,臉上的陰鬱漸漸散去。

    見對方只盯著自己不說話,柳延秀的臉龐泛出淡淡的粉紅,放下他的手臂,她避開他的目光,坐回自己的位子。

    “那天……你應該曉得我看到了。”她吶吶地開口。

    提及此事,他瞬間又沉肅下來。“嗯。”他周圍的一切,皆無法逃過他手下的眼,她在榕樹後頭的事自然有人向他稟報。

    “你想對我說什麼嗎?”對於她今天來訪,他頓時有些了然。

    她心虛的點了點頭。

    “說吧。”他的目光一點一點地變冷。

    “我…我不是因為同情、可憐才與你結交的,挽聲不該這麼說,我替他向你道歉!”她深吸一口氣後說。但見他表情並末因此有所改變,不確定他是否相信她的話,或者肯不肯原諒挽聲,她雙睫一顫的再說︰“古牧耘,我喜歡你!”

    原本垂眸未語的他,霎時瞳眸驟亮。“你說什麼?”他因此而悸動,胸膛裡的心髒你佛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看見這樣的他,她曉得他誤會了,連忙又說:“我喜歡和你相處時的寧靜,你孤寂沉默的氣質雖然讓我心疼,但同樣讓我感到自在,就算我們處在一室久久未曾交談,也能自若相處,我不可憐你、我不同情你,相反的,我很喜歡你,你是一個能教我感受到安寧舒適的好朋友。”

    他臉上的驚喜之色盡褪,喉嚨變得幹澀。“原來所謂的喜歡,是……朋友的喜歡?”

    她輕輕的點頭,你佛瞧見他眼裡有墜落的星光,心底不住隱隱的泛疼,但她選擇忽視它,因為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傷人……

    “是的,我喜歡你,朋友的喜歡,這你本來就知道的,應該不可能誤會什麼的不是嗎?”她再射出殘酷的一箭。

    倏然,他面無血色。

    她的手差點止不住地想摸上他蒼白的臉孔,但手在伸出去前就教自己及時壓抑住了。

    自己其實是個敏感的人,幾次與他相處後,她已察覺他的心意,他對她的態度明顯不同,她猜測他是從何時開始對她有感覺的……應該就在他摔破她買回給爹的那壇酒後,他親自拎了桂花吟釀來賠禮的時候吧。

    她開始明白,他沒殺她,不是心軟,也不是想要她這個朋友,而是,他眼裡有了她……

    但,她心裡己經有了挽聲,除了挽聲,她不能再容下別人。

    盡管她自己也一直告訴挽聲,她與古牧耘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但挽聲仍舊不能放心,而這一切在她恰巧撞見兩個男子因她而對立後,她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倘若只選擇保護一個人,那麼,那人只能是挽聲,她不能傷害他,不能放任他患得患失下去,所以她必須有所表態。

    至於古牧耘,她只能對他感到抱歉,或許說清楚也好,才不會令他越陷越深,將來造成更大的傷害。

    “挽聲性子急躁,說話沖,常得罪人,你這次就看在我的面上,能不能別計較,以後見到他時,也不要再以言語刺激他了。”

    “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的聲音聽來有些破碎。

    “嗯,我是以朋友的立場希望你包容,請不要與他結怨,那日說要讓他付出代價的話也請收回,你若能愛屋及烏,我會很感激你的。”她強迫自己,在明知對方喜歡自己的情況下,無情的說出這些話。

    “你替他向我求情?”

    “我只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乎安喜樂,其他別無所求。”她冷靜的說。

    冰墨色的眸子顯然染上怒氣了,他眼底的寒意越來越深。“我若不肯愛屋及烏的放過他呢?”

    “那就把氣出在我身上吧,我願意代他賠罪。”

    “你以為我捨不得嗎?”

    “那就不要對我留情。”她一臉的平靜,願承受他所有的怒氣。

    心狠狠一顫,古牧耘感到一陣刺痛,她越是為那人忍受一切,他越是憤怒!她就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告訴他,她心裡只有那人,而他什麼也不是!

    “沒有人會對朋友如此殘忍的,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走吧,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他受傷的說。自己甚至不曾對她真正表達過愛意,卻已受到冷酷的拒絕,這女人好絕,好狠!

    然而,這就是她不是嗎?她若馬上投入他的懷抱,又如何是他所知的柳延秀?算了、罷了……

    柳延秀輕閉起眼楮。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當他真的說出這種話時,為什麼她的心還是會如此的刺痛?

    她睜開眼時見到了張總管憤怒的眼神,那模樣像是想將她千刀萬剮,怪她是個無情無義的禍害。

    別過臉,她不敢直視他,轉身便要離開,只是還牙才遝出大廳,外頭迎面跑進來一個人,那人急說:“哎呀,柳姑娘不好了,您家裡人來報,柳夫子出事了,人被抓進泉州府衙了!”

    聞言,她驀然大驚。“你說什麼,我爹怎麼了?”

    “您府上的紅紅姑娘得知您在這,十萬火急要我帶話,讓您盡快去見柳夫子,聽說他被府衙的人帶走,這會正被嚴刑逼問。”通報的人知她是公子的貴客、張總管特別巴結的人,對她不敢怠慢,緊張的要把話說得清楚點。

    “嚴刑逼問?”瞬間,她花容失色。

    就連大廳內的古牧耘聽見了都微變了臉。

    柳延秀焦急的趕至泉州府衙,到了那卻發現柳如遇己被用過刑,身上處處是傷,正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紅紅在他身旁哭得鼻紅眼腫。

    見到這情形,柳延秀不由得怒火攻心,更教她愕然的是傅挽聲與他爹——

    知州傅傳新居然也在這裡,那傅大人在臺上與通判同坐,傅挽聲則是在見到她出現後臉色丕變。

    “爹,你做了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對你動刑?”此時柳延秀沒有思及挽聲與傅大人為何在此,只能先趕至她爹身旁,又急著想問清楚狀況。

    由口裡吐出一血水,柳如遇痛恨地瞪向高臺上的傅傳新,但因為傷勢太重,竟無法順利說話。

    一旁的紅紅憤怒的替柳如遇道︰“這要問傅大人,是他下令對老爺動刑的!”

    她聞言倏然睜大眼眸,錯愕不己,驚訝的問︰“傅大人,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爹?”

    傅傳新黑灰的雙眉用力擰起,那模樣像是對柳如遇恨之入骨“柳夫子枉為人師竟做出這等醜行,本官不過是給他一點薄懲,之後,他還得等打問斬!”

    “問斬?”柳延秀極度震驚。他們居然還要斬了她爹?

    “延秀,柳夫子他……殺人了。”遲疑一會,傅挽聲才走到柳延秀跟前,親自告訴她這件事。他也是聞訊後早她一刻趕來的,但已先瞭解清況。

    “殺……人?我爹殺誰了?”這話震得她眼前一片黑。

    “柳夫子殺的是…我四姨娘。”傅挽聲沉重的告知。

    聞言,柳延秀身子一晃,不敢置信,“不可能!我爹不認識你四姨娘,怎會去殺了她?”

    傅大人共娶了一妻三妾,那個四姨娘是去年新迎進門的,但他爹與傅家幾乎沒有往來,如何去殺了人家的姨娘?

    事發時我河又在現場,但我爹親眼看見…”他支吾其詞,有些話似乎難以啟齒。

    她沉聲道︰“挽聲,傅大人到底看見什麼了?你說清楚,這樣不明不白,我不能接受。”

    “柳夫子……他…”傅挽聲瞧了高臺上臉孔陰沉的父親一眼。這事實在不好當眾說,有傷他爹顏面。

    “我家老爺是清自的,沒什麼說不得,傅大人指控老爺與他家四姨娘有染,還說因為抓奸在床,老爺情急之下三樓跳窗逃跑,但是不知怎地與四姨娘拉扯起來,四姨娘失足跌落高樓,當場頸斷身亡。”紅紅憤怒的站出來解釋。

    柳延秀越聽越心驚,整張臉白得跟冬雪一樣。“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我爹不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沒錯,這是誣陷,我家老爺是讀書人,又是當代書法大師,怎會做出讓自己身敗名裂的事!”紅紅氣憤的抹淚說。

    柳延秀心慌的抓著她爹的肩頭問道︰“爹,你真是被誣陷的?”

    柳如遇被打得氣若遊絲,仍是氣極的用力點頭。

    “那你為何會去傅家?又是怎麼見到四姨娘的?”她問得仔細。

    “是他……傅傳新,他…他將我騙去——”

    “笑話,本官騙你來做了什麼?你明明偷偷來行苟且之事,還想狡辯!”傅傳新大怒的於斷他的話。

    聞言,柳如遇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險些昏去。

    柳延秀當然相信自己的親爹,她憤然站起身,怒視高臺上泉州通判——真正有權審理這宗案子的人。“通判大人,您可細查過事情的經過了?難道真要憑傅大人幾句話,就判定我爹死罪?還是您放任傅大人對我爹動刑,就是意在屈打成招?”她毫不客氣的質問。

    “這——”通判是個矮小的人,坐在高大的傅傳新身邊,顯得毫無官威,他瞥了傅傳新一眼,臉上有著敬畏,似不敢得罪,只敢唯唯諾諾的說:“這是傅大人親眼所見,他己將過程交代清楚,算是人證,本官判柳如遇死罪理所當然,且木宮對其用刑,可是他自找的,本官問案時他在衙門大聲喧鬧,本該受杖責,這怎能算是屈打成招。”

    通判的官階比知州小,事關自己長官的家醜,當然就由長官自己拿主意,他這個通判也只是做做樣子,並不想介入案情太深。

    這番話讓柳延秀燃起滿腔怒火,“難道傅大人親眼所見就是真?我爹否認就是假?,請問可有第三個人證?”

    “這——”膽小的通判又看了傅傳新一眼。他有意看這位大人自己怎麼回答了。

    傅傳新憤然的拍桌。“這還需要什麼其他證人,本官四姨娘被殺,就是鐵錚錚的事實,這人恬不知恥、無法無天,用刑又如何,本宮就是要這人償命…”

    見他發怒,通判害怕的忙站起身,想也不想的就說︰“傅大人人說的是,這己罪證確鑿,這人就該死!”

    看著高臺上的兩人,柳延秀傻了,這根本是官官相護,但那又如何?她厲聲指責,“不,我不信我爹會殺人,你們身為朝廷命官,怎能草營人命,濫殺無辜,這如何教人信服!”

    通判心虛得不敢搭腔,但傅傳新卻是大動肝火的指著她的鼻子大罵道:“你爹不知羞恥的淫人妻子,還惡意殺人,罪該萬死,你這丫頭不思汗顏還敢對州宮出言無狀,瞧你也該打,來人啊,連這丫頭也給本官拉下去打!”他惱羞成怒。

    “爹,不可以——”傅挽聲大驚失色的上前阻攔。

    “住口,我知道你與這丫頭交情匪淺,但你休想替她求情,否則我連你也罰!”傅傳新對兒子一樣疾言厲色。

    傅挽聲一臉鐵青。“你罰我吧,但絕不能傷害延秀!”

    “你這逆子,為了一個丫頭竟敢忤逆我,來人啊,先將少爺帶走,那丫頭罰掌心十板,柳如遇打入大牢,三天後問斬!”傅傳新越過通判,廢話不說,自行設罪判刑。

    柳如遇聞之,血沖腦門,當場氣昏。

    古府書房內。

    “挨打了?”得到消息後,古牧耘神色驟變。

    “挨了十個板子,柳姑娘手骨都斷了,但她連哭聲都沒有,咬牙挨了這一切。”來人回報。

    “啪”一聲,握在古牧耘手中昂貴的羊毫筆硬生生被他單手折斷了。

    “連手骨都斷了……這些人竟敢傷她!”他的神情帶著風雨欲來的陰沉。“那個傅挽聲在做什麼,竟讓她受此污辱?”

    來人道:“傅挽聲讓人由府衙強行拖走,完全阻止不了傅傳新對柳姑娘動刑,他根本保不了人。”來人道。

    古牧耘大手一掃,桌上珍貴的墨硯全被掃落地上,碎落一地。“沒用的男人,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他對自己沒有跟去府衙後悔至極,若有他在,又怎可讓她遭受傷害。

    來通報的人見他大發雷霆,有些驚懼的往一旁縮去,害怕盛怒下主子再摔東西,自己會枉受波及。

    費了一點時間,古牧耘才勉強平下怒氣。“那延秀呢?她可已經回家去了?”

    他擔心她的傷可有先讓人醫治?

    那人顧著主子焦急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搖頭。“沒有,柳姑娘不肯回去,堅持要在大牢外陪柳夫子。”

    “什麼?那她的傷勢如何處理?”才壓下的怒氣又升高了。

    “這個……府衙的人像是得到命令,不得理會柳家父女的死活,本來柳姑娘身邊有個丫頭伺候,但在聽聞柳夫子三天後問斬,又見柳姑娘被杖責,當場昏過去,這會還需要人照顧,所以柳姑娘的傷……”

    “所以無人照料她的手傷?而你竟敢就這樣回來?”他陰黑著臉。

    “奴才沒得到指示,不……不敢出手幫忙…”來人惶恐的說。

    “混帳東西,這事還需要指示什麼,若是耽誤了她的傷勢,我要你的命!”他火冒三丈。

    來人一聽,腳都發軟了。“公子饒命啊——”

    “公子,是老奴要他別管的,請您不要遷怒他,要罰,就罰老奴。”張勞走了進來。

    古牧耘訝然,“是你的意思?”

    張勞一臉坦然,勸道:“公子,柳姑娘的心意表達得再明白不過,她喜歡的是傅挽聲,您再怎麼幫她,她也不會感激的,您何苦自討沒趣,再去膛這渾水?”

    “勞叔,我的事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他拉下臉色。

    “公子,別怪老奴多管閑事,阻止您關心柳姑娘,實在是老奴不忍見您一再受到傷害,況且那柳家出事是因為傅家,傅挽聲若喜愛柳姑娘,必會用盡方法保柳夫子無事,但若他盡于自己的父親,那也正好教柳姑娘看清事實,她喜愛的人不過爾爾,她會後悔當初一不該放棄您!”

    古牧耘一愣,原本心急如焚的樣子,漸漸冷靜下來。

    見他無言,生怕他仍放不下,張勞咬了牙根再道︰“公子您在這是潛心修德,若在此時惹出事端或暴露身份,這事傳回京裡,於您不利啊,況且,京裡己來話了,既然證明娘娘的小產與您無關,您己得到清白,可以即刻回京了。”

    “回京?終於可以回去了嗎……”聽到之前期盼己久的消息,古牧耘臉上竟是毫無喜色,有的只是一片悵然。

    張勞見狀,暗嘆一口氣。公子之前被質疑居心巨測,因而抑鬱良久,也一直很想回京,如今終能離開,卻似乎不想走了。

    原本他還想再勸些什麼,但見公子雙眉深鎖,終究作罷。

    “延秀,我請了大夫,拜託你先療傷吧!”府衙大牢外,傅挽聲憂急的道。

    他被父親派人押回家後,因為擔心她,便不顧他爹的怒氣,硬是打傷了幾個看顧他的家丁後,由家裡逃出來,在街上請了大夫就又趕過來府衙大牢。

   柳延秀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但她只是動也不動的跪坐在地,並沒有理會他。

    見她的手都被打得變形淌血,他心痛難當,不禁恨起父親竟對她下了這麼重的手。“延秀,別這樣,你說說話可好?”他婉言請求。

    像受驚過度,她還是一臉茫然。

    一咬牙,傅挽聲示意大夫別管她同不同意,直接為她上藥治療,他擔心再放任下去,日後她的手會廢了。

    大夫得到指示後,也只好強行醫治,幸好她只是掙紮了幾下,最後還是讓大夫順利完成包紮。

    大夫處理完她的傷勢後,向傅挽聲拿了診費便先行離去。

    傅挽聲蹲在她身旁,不忍的注視她憔悴的模樣,輕聲勸她,“延秀,先隨我回去吧,你這樣傻守牢外也無濟於事,咱們不如回去後再想想有什麼辦法救你爹!”

    聞言,她像是突然回過神,急切的問他,“挽聲,你應該也不相信我爹會做那種事吧?你相信他是清白的吧?我爹怎麼可能與你四姨娘有染,這不可能的啊,你也認為這不可能的對吧?”她忘情的握住他的手,渾然不覺才上過藥的手會疼。

    “延秀,你的傷!”怕她傷勢加重,他忙掙開她的手,翻過她的手腕。果然傷口裂開了,血水又滲了出來。

    見狀,他心疼極了!

    “挽聲,別管我的手,我只問你,信不信我爹?”她著急的問。

    “我——”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見他答不出來,她臉色一變。“你當然相信你爹,他說什麼是什麼,你當然相信他!”又怒又難過,一顆碩大的淚珠由她的眼眶落下。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只相信我爹,我相信的是真相!”見她流淚,他忙解釋。

    “那真相是什麼?在公堂上你也看見了,官官相護,你爹不讓人問真相!”她憤然的道。

    傅挽聲語塞,他爹的舉止確實極為不尋常,莫非真有隱情?他沉下臉來,並許下承諾,“延秀,你放心,若柳夫子真是冤枉的,我會幫他洗清罪名,絕不會讓他枉送性命。”

    她伸手抹去淚,喜極。“真的嗎?你會幫我?”

    “柳夫子是你爹,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延秀的事他不可能不管,更何況柳夫子若真因為這件事被斬,她如何能不怨恨他?他們的未來必聲生變,而他承受不起失去她。

    “那請你回去拜託你爹將事情查明清楚,不要冤枉我爹。萬一三天後真要將我爹斬首,那就是枉殺!”她邊哭邊說。

    他立即緊抱住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拍她的背。“別哭,一切有我,三天後你爹一定會沒事的。”他打包票,下定決心要回去求自己的父親,就算跪斷腿也要求他爹放人。

    有了他的保證,柳延秀惶然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些,眼淚不再無助的狂流。

    在不遠的陰暗處,某個人見著他們相擁互依的模樣後,只能僵直的呆立著。他的雙目灼痛,心情隱晦莫名。

    “公子?”他身後還站了個抱著醫箱的人,這人低聲詢問。

    他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她的傷,己經有人照顧了…”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5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44 AM 編輯

第七章

    離開府衙,傅挽聲回到自宅,便直奔傅傳新的書房,正好見到他要找的人,他激動的問:“爹,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非置柳夫子于死地不可?”

    傅傳新冷眼瞧著兒子。“沒出息的東西,你可有想過,柳如遇害死的是你姨娘,你要為一個丫頭,這樣與爹作對?”

    “爹,四姨娘真是柳夫子殺的嗎?”他質問。

    聞言,傅傳新勃然大怒。“難道你認為是爹栽贓誣陷!”

    “就算這事是真的,那也是誤殺,罪不至死,甚至有必要趕著三日後斬首嗎?”他沒有退縮,據理力爭。

    傅傳新被質疑得青白了臉孔。“他姦淫你的姨娘,身為男人,你認為爹不該為這事報仇?”

    “這是私怨!”

    “私怨又如何,我就是要柳如遇的命。”

    見狀,傅挽聲愕然,他爹從來不是如此不講理之人,這回四姨娘被殺,真讓爹失去理智?“爹,那算兒子求你了,就是那柳夫子真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能不能看在我的分上,放過他…至少別讓他死。”他厚顏請求。

    一個耳光突然狠狠地朝傅挽聲臉上揚去。

    “你以為呢?逆子!”傅傳新大罵。

    即便被打得半邊臉都腫起來,他仍心急的說︰“爹,他是延秀的父親,若真斬了他,我如何對延秀交代?”

    “交代什麼?那該死之人生的丫頭,我根本不屑讓她進咱們家的門!”傅傳新吼道。

    “這真是奇怪了,柳夫子反對我按近延秀,你似乎也對柳家有很深的成見,爹,告訴我,你與柳夫子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恩怨?”他忍不住猜測。

    傅傳新的臉色明顯有了異樣,雙目亦閃爍起來,“別胡說!”

    瞧了他的樣子,傅挽聲的心中更為狐疑。“爹,莫非你真的挾怨報仇?那四姨娘的死根本就與柳夫子無關……”

    “住嘴!”傅傳新整張臉變得青黃。

    “原來是真的,爹,你真的誣陷人家!”見狀,他更敢肯定自己的說詞。

    “你!”傅傳新氣得發抖。

    傅挽聲怒而詰問:“為什麼?你怎能這麼惡毒,若真如此,我如何對得起廷秀!”

    “混帳兒子,你怎麼不想想如何對得起我!”傅傳新再度甩了兒子一耳光。

    撫著火辣辣的臉頰,他義憤填膺,“延秀說的對,身為州官,你卻草營人命、藐視王法,這麼做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良心媽?爹,我要你立刻放人!”

    傅傳新暴跳如雷。“你敢命令我?”

    “不是命令,而是對爹感到失望,爹一直是眾人心目中最公正嚴明、剛正不阿的好官,可我不解你與柳夫子之間到底存著怎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你變成一個蠻橫胡為的惡吏?”

    “你說什麼?你敢罵鈞;爹是惡吏?”傅傳新愕然。

    “不是嗎?你挾怨害人、輕賤人命,這與一般胡作非為的惡吏有什麼兩樣?”

    忍無可忍,傅傳新脫口說:“你懂什麼,我要是不殺他,他會殺我!”

    “什麼?柳夫子要殺你?”乍聞此事,傅挽聲驚愕不已。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得知自己失控說了不該說的話,傅傳新抹了抹臉後,重重嘆了口氣,緩緩道:“罷了,本來想瞞你,這會也無須顧及什麼顏面了,爹就告訴你吧,為什麼一定得置柳如遇於死地,那是因為爹得挽救咱們一家的性命……”

    連著兩天,都不見傅挽聲再來找自己,眼看著明天她爹就要被問斬,柳延秀寢食難安,最後不顧此時已是深夜,仍急奔去傅家。

    柳延秀用力敲著博家大門,但門房怎麼樣都不肯開門。

    “柳姑娘,回去吧,我家大人是不會見你的,你別浪費時間了。”門房在門內不客氣的說。

    “求求你了,拜託再幫我傳一次話,明天我爹就要被問斬了,我一定要見傅大人一面,告訴他,我爹是冤枉的,他沒做那些事!”她急說。

    “眾人皆知你爹是罪有應得,他若不死如何有天理,如何對得起我們慘死的四夫人?走走走,不要再來吵鬧,再吵下去,當心我拿掃把趕人!”門房惡聲惡氣的嚇唬她。

    柳延秀臉色發青,一個硬咽,眼淚就落下了。

    難道真的沒救了嗎?她爹真要枉死嗎?

    其實除了拜託挽聲之外,這兩日她自己也到處陳情求救,但人人都斥責她爹枉做讀書人,居然淫人妻子、害人喪命,丟盡文人的臉,萬死不足惜,無人肯對她爹伸出援手。

    出了這事,她爹在泉州己成為人人唾棄的對象,連帶讓她求助無門,嘗盡人間冷暖。

    “傅大人不肯見我,那你家少爺呢?可否請他出來一下?”她含淚再求。自那日在牢外與挽聲分別後,她便沒再見過他,莫非他也在避她?

    思及此,她的心一陣抽痛。

    “少爺也不是你說見就見得到的,你可知為了你;,老爺把他關在柴房,言明柳夫子問斬後才會將他放出來。”

    挽聲被關了?對傅傳新會做到這一步,柳延秀錯愕不已。

    如果傅大人連挽聲都關,那擺明瞭要斬她爹的訣心難動!

    突然她感到一陣昏眩,要不是身子緊靠著門板,她已經倒下了。怎麼辦?她救不了爹,到底該怎麼辦?

    眼淚一穎顆控制不住的滾落,嗚嗚……再也承受不住的她,就趴伏在傅家大門前痛哭失聲。

    救不了爹…她該如何是好?

    “傅大人,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爹,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報答你的不殺之恩,傅大人,我求求你,網開一面,傅大人——”她為父哭喊求救。

    只要對方能饒她爹一命,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柳延秀哭斷腸的哀求,傅家那扇大門依舊緊閉。

    直到天亮,傅家的門終於開啟,那門房走了出來,興許是被柳延秀感動了,態度不若昨晚,反倒同情的看著她。

    “柳姑娘,算了吧,沒用的,天都亮了,你不如回去籌備你爹的後事要緊,至少在柳夫子死後,還能有個地方安置。”門房見她哭求一夜,足見是個孝女,既然幫不了她,也只能這樣勸她。

    “不!讓我見傅大人一面!”她哭了整夜,嗓子都己哭啞。

    “小姐,小姐,您果真在這,不好了、不好了!”紅紅突然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

    柳延秀見了大驚。“怎麼了,難道我爹怎麼了嗎?”

    紅紅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急道︰“不好了、傅大人己到刑場,不多時就要對老爺行刑了!”

    “什麼?傅大人到刑場了?”她守在這一夜,並未見任何人離開。傅大人怎麼可能離開了?

    這時門房才心虛不己的道︰“其實…大人昨夜就不在府裡了,說是要睡在府衙,只等天一亮就對柳夫子行刑,你若想見柳夫子最後一面,就得現在趕去刑場,去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這消息對柳延秀而言簡直青天霹靂,想不到她在這求了一夜,那傅大人竟然不在,甚至打算一早就拿下她爹的首級。

    她臉上的血色盡失,無暇責怪門房的知情不報,拔腿就往刑場方向狂奔。

    “爹,你等等我!等等我!”她一面急奔,一面哭喊淚水再度潰堤。

    終於,等淚流滿面的趕赴到刑場時,刑場外早已圍滿了觀刑的人群,她被擋在人群之外,心急如焚卻無法沖破人才拜去見她爹一面。

    “小姐,您跟我來!”紅紅趕上她,領肴她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終於將她送至刑場的最前頭。

    柳延秀先見到了高臺上的通判,而坐在他身側的就是讓她白求一夜的傅傳新,他的神態不可一世,轉首時剛巧也見到她趕到,她似乎能聽見由他鼻子裡發出的濃濃嗤聲,頓時,她燃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憤怒。

    這人太惡劣了l

     這時柳如遇被人帶上刑台,他披頭散發、滿身血污的被人押跪在刑場的正中央。

    “爹!”不再理那狗官,柳延秀瞧見了這樣狼狽的父親,她的心在滴血,但她無能為力,只能嘶聲大喊,“爹,爹——”

    聽見這吶喊聲,柳如遇的身子碎然一震,連忙轉頭梭巡,終于在人群中見到自己的女兒。

    “延秀!”因為過於虛弱,連發聲都有困難,他只能朝著女兒幹吼。

    柳如遇的眼眶又濕又紅,他實在不願讓女兒見到自己這般慘狀,但這都是傅傳新那陰險小人所害,他只恨自己動作慢,這才反教對方噬去!

    他悔不當初,老淚縱橫!

    看女兒亦是哭腫了眼,柳如遇激動的頂了頂下巴,示意柳延秀回家,他不要女兒親眼見到他慘死。

     “不,我爹是無辜的,你們不可以殺他!”柳延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與紅紅一起沖上前要救人,但是立即遭到傅傳新的人擒住。“你們放手,天理何在?我爹是清白的,這是枉殺、這是陷害,傅傳新,你好狠的心,你會有報應的!”她拼命掙紮,想擺脫那些拖住她的人,手傷經過拉扯,再度撕裂開來,血染雙手。

    “大膽丫頭,竟敢在刑場鬧事,再吵鬧下去,本官便當你擾亂刑場,將你拿下問罪!”傅傳新大怒。

    柳延秀無懼的說:“你傅傳新閣顧王法、顛倒是非,殺一人和殺兩人有什麼分別,如果想滅我柳家一門,我不怕死,到了下面,我與我爹一起向閻羅告陰狀,要你傅傳新也下來償命!”

    傅傳新狠下心說:“你!好一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來人啊,先將她押入刑牢,斬了柳如遇後就輪她問罪!”

    傅傳新的手下得令後,立即粗暴的上前押人,強拖著柳延秀離開刑場。

    柳如遇見狀,悲憤交加,硬拖著殘破的身子要去救女兒,但馬上就遭人扣住。

    “好大的膽子,死犯竟想逃!”刑臺上的劊子手抓著柳如遇的頭發往後扯,硬是將他的頭皮扯下一塊,頓時鮮血淋灕。

    “爹!”柳延秀見了心痛不己。

    父女倆見了彼此的慘況,不禁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就連圍觀的民眾也看得心酸,不由激起惻隱之心,猜想也許此案真是另有隱情。

    “時辰已到,還不動手!”傅傳新見場而混亂,惱得七竅生煙,又怕橫生事端,便要儈子手立刻砍下柳如遇的腦袋。

    柳如遇被強壓下頭顱,眼看劊子手的大刀就要揮下。

    “不要——”柳延秀驚恐至極,眼眶幾乎要流出血淚來。

    就在那大刀落下前,人群中忽然有人快馬奔來,大喝,“皇太孫有令,刀下留人!”

    一時,原本吵鬧的刑場變得鴉雀無聲,那劊子手的刀驚險地頓在柳如遇的頸上,只差分厘就要血濺刑台了。

    在場所有人無不吃驚訝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就見一群騎著快馬的人,在通判與傅傳新的面前停下。這些人錦衣高冠,氣勢很不一般,一瞧就是由京裡來的,而跟他們同行的竟然還有傅挽聲。

    大喊“刀下留人”的人就據傲的坐在馬背上,用啤晚之姿環顧刑場一圈後,才朝滿臉驚愕的通判與傅傳新望去,然後回過頭問傅挽聲,“他們之中誰是泉州知州?”

    博挽聲顫抖的伸出手指著傅傳新。“他是泉州知州。”

    見狀,傅傳新皺起眉瞪向兒子,不解這被自己關在家中的人,怎會出現在這裡?

    馬背上的人確定之後,哼了一聲便朝傅傳新道:“皇太孫有令,柳如遇一案是枉殺誤判,立刻停止行刑,並傷回柳如遇,此案再審!”

    聞言,傅傳新大驚,“飭同再審?”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怎麼會半路殺出程咬金?

    “沒錯,這案子有問題!”那人像是揚著鼻子說話似的,態度十分高傲。

    傅傳新怒發沖冠。“哼,你是誰?京裡的皇太孫怎麼可能管地方上的事,若你不是假傳號令,就拿出證明!”

    那人的態度更傲了。“不過一個泉州知州也敢質疑我,本官是京府判孫政治,我手上拿的是皇太孫親筆書寫落印的諭令,不信你就上來看清楚。”

    通判聽見馬背上的人是京府判時,臉都綠了。京府判屬京官,從五晶官職,雖與身為知州的傅傳彩示同品級,但京官的從五品比之地方的要高上許多階,也難怪那人的口氣態度這般囂張,而他小小一個地方通判根本惹不起這人,再說他帶來的還是皇太孫的諭令,他可不能不識時務。

    通判當下鞠躬哈腰,主動上前去牽他的馬道:“不知孫大人到,下官失禮了,失禮了!”

    “哼!”孫政治冷哼,根本懶得理會這沒啥氣魄又任人擺弄的小官,轉頭對著傅傳新又道:“還不放人!”

    傅傳新不甘心,搶過他手上的諭令,仔細檢查了一遍,接著錯愕,他真不敢相信堂堂皇太孫居然會插手這件事!

    “但這人確實害死我的小妾,難道讓她冤死……”見這諭令確實是真,傅傳新的氣勢全消,但仍不甘願就這樣放過柳如遇。

    孫政治沉聲說︰“本官已經請仵作驗過屍,你那小妾是中毒死的,並非如你說的是摔樓而死!”

    傅傳新心一驚。“什麼,你們驗過屍了?”

    他冷笑。“就因為趕著驗屍才會來遲!這死因明明有錯,仵作也發現屍首身上根本沒有當日歡愛過的痕跡,你卻說是捉姦在床?還說你的小妾在與柳如遇拉扯時墜樓,這理由似乎也行不通,待會,本官會詢問你為什麼說謊!”

    聽到這,傅傳聲的臉色大變。這不僅是要翻案再審,還要追究他的誣告罪行?

    “這…這…”

    “傅大人,你我同僚一場,我本不該為難你,但這事驚動了皇太孫,是他派我來查明真相,還柳夫子一個清白,不過,皇太孫體諒你喪妾之痛,網開一面,只要你解釋清楚撒謊的原因,並證明那小妾中毒之事與你無關,皇太孫就不會追究你的罪過。”

    這教傅傳新一時傻住。這皇太孫不是柳如遇找來的救兵嗎?那麼又不論自己誣告的罪名,不是連他都放過了?

    看來,皇太孫的意思是要南方皆無傷,…但這又是為了什麼?

    “我傳話至此,若傅大人無話可說,那來人啊,先將柳夫子放了。”孫政治祭出皇太孫後,沒有人再敢有異議,當下柳如遇就被釋放了。

    皇太孫乃太子的長子,當今皇上的長孫,皇上於三年前親封此人為皇太孫,言下之意,就是親自指定太子之後繼位的人。

    事實上,長久以來務方不斷有傳言,皇上對皇太孫頗為寵愛,甚至讓其掌有實權,看來是有意直接越過太子,傳位給皇太孫,倘若真是如此,皇太孫就有可能是下任皇帝,試問這樣的人,他的命令誰敢違逆?

    柳延秀與紅紅極度驚喜的趕到已獲釋放的柳如遇身邊,攙扶著他,三人馬上喜極而泣。

    “慢、慢著!”傅傳新竟還想力挽狂瀾,意欲阻止。

    孫政治立刻怒眼瞪他,那模樣似在警告對方,若敢再多說什麼,立即就要先治他誣陷的罪名,再追究那小妾的真正死因。

    “爹,別再說了!”傅挽聲上前攔著自己的父親。這局勢已定,他爹沒被論罪己是大幸,他可不希望父親再逞強而惹禍端。

    “你!”傅傳新先惡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接著氣到當眾刮了兒子一個耳光。

    眼看精心策劃的事被破壞,他滿腔怒氣無處發泄。

    “延秀,你與柳夫子可都安好?”當柳延秀將重傷的柳如遇帶回柳家小宅,並請來大夫為他療傷後,有一個人來訪了,並關切的詢問。

    “托你的福,我家老爺、小姐都很好,一個所幸沒被問斬,一個也幸虧沒教閉門羹給嗆死!”紅紅一見這人到來,立刻怒容滿面的諷刺。

    古牧耘聞之立即沉了臉。

    “紅紅,不許無禮!”柳延秀見狀,輕斥了紅紅。

    “沒錯,真是無禮至極,我家公子好心來探視,你這是什麼態度?”張勞護主心切,跟著怒斥。

    紅紅哪忍得住氣,繼續譏諷回嘴“哼,我家小姐四處踫壁、走投無路時,前去求見你們家公子,但你們連們都不願意開,還說是朋友,這算哪門子的朋友?根本比酒肉朋友還不如!”

    “是我不讓柳姑娘進門的,這並不是公子的意思……”

    “勞叔,這些事不用再多說了!”古牧耘出聲制止張勞未完的話。

    延秀前來求助的事他也知道,更曉得勞叔將她擋在門外的用意,是不想她再幹擾自己,甚至危及自己,所以阻止他們相見。

    他不怪勞叔,也明白勞叔是對的,所以無法責罰他,但勞叔所不知的是,不見她,並不能阻止他的心奔向她……

    “延秀,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他真誠的說。

    “沒關系的,我不怪你,發生那樣的事,就算你想幫也幫不上忙。”她體諒的說。事過境遷,是真的不怪他。

    “其實,我…”開了頭想說些什麼,但遲疑後又無法再說了。

    “就說嘛,說是多了不起的人,結果我家小姐出事時,你們避得不見人影,現在沒事了,才露出一副歉疚的模樣,這世間就是有你們這樣勢利的人,叨杯像傅少爺,為了小姐不借與自己的親爹翻臉,甚至被關進柴房了,也要想辦法逃出來,搬救兵來讓我家老爺活命,他才是真正的有情有義之人,哪像你們——哼!”紅紅不屑的瞄了古牧耘與勞叔兩眼後,重重的哼出一口氣。

    “你認為那皇太孫是傅挽聲找來的?”張勞對紅紅說的話感到訝異不己。

    “怎麼不是?他就跟那孫大人一起出現的,當然就是他做的啊,傅少爺,您來了!”紅紅說到一半,見到傅挽聲進門,十分欣喜的招呼。

    眾人往門口望去,果然看見幾天未曾梳洗、滿臉胡碴又憔悴的傅挽聲。

    當傅挽聲才走近眾人,古牧耘便眸光逼人的問道︰“是你幫了延秀?”

    他一問,傅挽聲的臉立刻透出不自然的紅暈,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

    紅紅連忙將柳延秀推上前,故意讓她跟傅挽聲面對面的站在一塊。“小姐,還不謝謝人家,傅少爺可是幫了大忙呢!”紅紅一邊催促,一邊推人,打心裡認定老爺能夠平安是博少爺的功勞。

    聞言,柳延秀以感激的眼神凝視傅挽聲。“挽聲,真是你幫的忙?”

    “我——”

    話還沒說完,她己撲進他懷裡,十分激動的說︰“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頓時,傅挽聲啞然了。

    “要不是你,我爹己經、己經……。”想到當時的情景,她說不下去,硬咽了。

    她真不敢想像萬一她爹真的被問斬,自己該如何是好?幸虧有挽聲相助,幸虧有他!

    思及此,眼淚再度奪眶而出。

    “事情都過去了,別……別哭!”傅挽聲手忙腳亂拍著她的背安慰,但當視線不小心觸及古牧耘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時,他耳根不禁紅了,像是火辣辣地燒起來似的。

    而張勞更是怒目以對,像是對他極度不齒。

    “傅少爺來了,相信他們小倆口有很多話要說,你們該走了吧!”紅紅不客氣的對古牧耘主僕下逐客令。

    古牧耘眼看張勞又要發作,隨即一臉黯然的說︰“好,這就走。”

    “公子?”張勞忍不住怒視相擁的兩人,不認為主子應該就這樣走了。

    “走吧!”古牧耘拂袖轉身,他不想看到眼前的兩人這麼親密。

    “不,至少讓老奴問清楚。”張勞不甘願就這樣離去,難得的逆了古牧耘的意思,這視傅挽聲。“傅少爺,你敢當著大家的面說那皇太孫真是你找來幫忙的嗎?”

    傅挽聲頓時臉色發白,張口想說些什麼,但看見柳延秀抱著他感激哭泣的模樣後,他抿緊唇輕輕的點了頭。

    隨即,他見到古牧耘淩厲的目光直射向自己,不禁瑟縮了一下,連忙別開臉,不敢與之對視。

    “你確定?”古牧耘的眸光更為銳利了。

    “我——”他躊躇地再度望向懷中之人,見她柳眉輕壁,驀然一個轉念,他面色一整,表情變得堅決。“是我,是我請孫大人幫忙找皇太孫出面的。”

    他大聲說著,只是他一說完,古牧耘立刻濃眉緊鎖。

    “我就說一定是傅少爺幫的忙,你們不信,現在親口聽他說,可信了吧!走走走,這裡不歡迎你們,以後也請都別來了!”紅紅得意的趕人。

    “你!那小子分明說……公子,你怎麼就走了?公子!”張勞見古牧耘二話不說已轉身離去,他也連忙追上。

    紅紅在他倆身後吐了舌頭,擺明對他們非常的不屑。

    望著古牧耘那道遠離的背影,柳延秀莫名揪心,輕推離傅挽聲的懷抱後,競然有股沖動想追上去,但才舉步,傅挽聲立即拉住她,重新將她摟回懷裡,讓她哪裡也去不了。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6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45 AM 編輯

第八章

    張勞在屋外追上古牧耘,見他面色沉鬱,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命轎夫扛著轎子默默跟在後頭。

    走了約莫一刻鐘,才聽轎裡的人開口,“以後沒我示意,別多嘴,否則我將你送回京城。”

    一驚,張勞甚為惶恐。他奉旨侍奉公子,公子若不要他,那他還有什麼臉回去見那人。

    “公子,老奴這全是為了您啊!”張勞苦聲道。

    “我知道,但你管太多了,逾越了你的本分。”

    張勞愕住,像是大受打擊,再說不出話來。

    “多年來你指導我許多事情,我也視你如長輩一般敬重,所以我並不希望你仗著我對你的幾分信任,就想左右我的心意。”

    惶惶不安的低下頭,他明白公子是要他選擇接受柳延秀,不然就走人。

    “做不到嗎?做不到就離開!”古牧耘冷聲道。

    為此,張勞替主子不平。以公子的身份,天下女人,只要他想要的,誰能不從?又何苦委屈自己,受人污辱、受人誤會,還得眼睜睜看著心愛女子投入別人的懷抱!

    但既然公子開了口,他張勞絕對遵從,只是有些事他無法理解——“既然公子這麼喜歡她,還為她抗命滯留泉州不肯回京,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救柳夫子一命,您為她做這麼多事,為什麼不對她明說,卻讓傅挽聲那小子平白奪了功勞?”

    人是公子救的,公子大可戳破那小子的謊言,再將柳姑娘爭取來,但公子為什麼?

    “延秀喜歡的是那人,找若說出真相,雖然能教傅挽聲難堪,但更會讓延秀難做,與其讓她夾在我與傅挽聲之間為難,我情願讓傅挽聲得意,因為我不想…見到她蹙眉的樣子。”

    張勞語塞,這才明自,為什麼在救下柳如遇後,公子不追究傅傳新的罪,那是“愛屋及烏”,公子不想傅家有傷亡,讓柳姑娘跟著難受,公子終究不忍拆散她與傅挽聲。

    公子如此君子,這般深情,那柳延秀是瞎了眼才會錯過公子這樣的癡情種!

    他終於瞭解,此刻公子的心裡是真真切切、徹徹底底愛上一個人了,公子這樣的一個人,很不容易才能付出真心,既然公子都愛得如此艱難無悔了,他又何忍違逆?

    好吧,這倘若是公子的真意,他會幫,就像公子從小到大做的任何決定一樣,他都會義無反顧的相挺,那柳姑娘,就隨公子的心意去愛吧。

    “老奴曉得該怎麼做了,以後,公子想對誰好就對誰好,老奴不再阻止了。”

    張勞真心的說。

    初秋,氣候漸涼爽,不再熾熱。

    柳延秀像平常一樣,每日上街采買,只是這一路上她低首走路,心事重重。

    她爹雖被還了清白,但身受重傷,需長期休養,書院的工作時不能再繼續了,日前她爹己辭去夫子的工作,也搬離了夫子閣。

    幸虧當初小宅沒賣成,不然,他們父女倆這會就要露宿街頭了。

    不過,他們雖然在小宅安頓下來,但她爹的積蓄不多,如此坐吃山空總不行,所以父女倆之後的生活,她還得好好盤算盤算,想想辦法該如何掙錢養家。

    另外,那日古牧耘走後,她就像心頭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到現在,幾次想主動去見他,但思及許多的復雜情感與顧慮,再加上見了面也不知說什麼才好的情況下,她還是沒能去找他,但不可諱言的,她是掛念他的。

    她低頭一面走,一面想著許多事,忽然,迎而撞上了人,所幸對方緊急扶住她,自己才沒跌倒出醜。

    “抱歉,都怪我沒看路——啊,是你?”她慌忙道歉後,抬首竟見到了牽掛多日的人——古牧耘。

    “在想什麼,這麼分神走路?”他笑問,炯炯目光略帶貪婪地注視她。

    見到他的瞬間,柳延秀是驚喜的,但隨即又尷尬的低下首來。“這麼巧?一個人?”她發現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這,那一大批的隨從並不在身邊,就連貼身伺候的張總管也不見蹤跡。

    “是啊,我想一個人逛逛,就要其他人都別跟了,怎知,就遇見你了。”他漾起愉悅的笑容。

    她也忍不住跟著淺笑。“自己一個人出來也不怕迷路嗎?”

    知道他不是泉州人,每次出門又都有人幫著打點安排,像今日這樣自己出門,大概是頭一回吧?不過若無人指引,他能搞得清東西南北嗎?

    古牧耘溫柔笑著,“還真讓你說對了,是迷路了,這才會撞見你,待會指引我一條明路吧,不然我真回不去了。”

    這話聽來像是雙關語,再搭配他溫柔淡笑的模樣,立即讓她暈紅了雙腮。“那個……你家的方向要從這先往左轉,遇見第一條街右轉,經過三個路口後,再左轉,之後你向路人問天井街的方向怎麼去,很快就能回去了。”她有意忽略那可能別有意涵的雙關語。也許是她多想了,她不願胡亂再猜測。

    “待會先向左走就是了嗎?,”他點頭,像是認真記下她的話,完全當自己是尋路人。

    “嗯,下次別再自己一個人出來了,身邊沒人打點,說不定會遇到危險。”她連忙提醒。雖然還是不清楚他的來歷,但總覺得這人的一生都該活在金磚圍起的堡壘裡,脫離堡壘的守護,他會有危險的。

    “好,我下次不會了。”他很輕易的落下承諾。

    反倒是她,頓時一股復雜的情緒困擾著她。

    他的安危與她何干?他何必承諾她什麼?而自己又為什麼因此芳心大亂?

    懊惱他影響自己太多,搞得她心情起伏不定。

    “柳夫子的身子好多了吧?”見她的笑容變得不自然,他抿了唇,問起了她爹的近況,雖然他早就了若指掌。

    “爹……身子還是不太好,但總算能活著,這己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感傷的說。

    聞言,他臉一沉。“柳大子的身子會逐漸康復,你不用太擔心。”

    “但願如此——啊,對了,我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念著你,說想見你,但我顧忌他的身子末康復,不肯讓他下床,如果可以,你也有空的話……能不能來我家一趟,見我爹一面?”柳延秀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要求。

    她爹也不知怎麼了,自刑場回來後就一直吵著要外出見人,起先怎麼也不肯表明要上哪去,最後在她逼問下才表示要見古牧耘一面,至於為什麼要見他,她爹又隱瞞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她實在想不通。

    但不管如何,以她爹現下的身體狀況,她是不可能放任他出門的,要出門還是等他康復後再說,不過今日既然巧遇古牧耘,她想乾脆就厚著臉皮邀請,免得她爹老記掛這事,但經過上回紅紅那樣不留情的趕人後,不曉得古牧耘還願不願意來這一趟?

    事實證明柳延秀多慮了,他很快的就點首道:“好,如果有空,我會過去一趟。”他知曉柳如遇為什麼要見自己,畢竟柳如遇是此地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想必柳如遇也清楚,那日執刑時能夠刀下留人,是他所為,這會應該是想要親口對他言謝。

    思及此,古牧耘又開口說:“其實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可以…”

    “今天不行,我有事!”她驀然說。

    話還在舌尖上就被拒絕了,霎時他的表情有些尷尬。“呃……那改日吧。”他大概猜得出會是什麼理由,他今天不能上柳家了。

    柳延秀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就算要拒絕也不該說得這麼無禮,這話應該讓他心裡不舒服吧?

    她無可奈何極了,其實不讓他今日來,是因為挽聲捎來消息,說今天想見她,而她並不想讓兩個男人再度見面,畢竟那氣氛不會愉快,連帶她心裡也不好受。

    “對不起。”她真心感到抱歉。

    就算心裡再受傷,在她面前,他也會裝得若無其事,改將視線投向她的雙手。

    “你的手……”

    提到自己的雙手、柳延秀的臉上有了幾絲遺憾。

    她攤開手掌讓他瞧。“這雙手傷得太厲害,又沒能好好照護,手傷雖然好了,但外貌回不去了,疤痕歪歪扭扭,醜得很是吧?”女人都是愛美的,她當然也不例外,如今這雙手變得如此,她頗為難過。

    他瞧那原本白嫩細致的雙手,現今布滿一道道傷疤,讓他見了心底猛然抽緊,立即就想殺了那膽敢傷她的人,然而事實上,他已經動作了,那通判不久後就會被革職,至於罪魁禍首則就——

    “不過,幸運的是,我並沒有傷及筋骨,手還是能夠自由活動,這結果也不算太壞,你說是不是?”她又重新找回樂觀的態度。

    他勉強笑了笑。“是啊,幸虧沒傷筋毀骨……呢,真巧,我身上剛好就帶著藥,這藥是我爺爺給的,聽說對恢復受傷的皮膚很有效果,你……你留著試試,記得每日早晚都要抹,尤其是在疤痕處,多按摩兒不會更好,若用了有效,我想辦法再給你弄來。”他很快的由袖管取出一隻小金瓶遞給她,還仔細交代了用法。

    接過他塞給她的小金瓶,一時之間,她只是傻傻望著他,竟然忘了說謝。

    見她如此,他察覺自己似乎太過熱心,嚇到她了,忙又道:“這藥希望有用…你、你就不用客氣。”說到後頭,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訕訕地笑。

    她的掌心握緊藥瓶,心覺得越來越暖。

    “那我就不客氣了。”朝他微微笑開,然後她將小金瓶收進自己懷裡。

    瞧了天色一眼,柳延秀微攏起秀眉。今日她比平常晚出門采買,這會都近晌午了還沒回去,紅紅要照顧爹又要做午飯,這會一定忙不過來,她得趕快回去才行。

    “時間不早了,我爹還等著我回去,那我先走了。”匆忙朝他揮別,她不等他多說什麼已快步離去。

    人都走了,古牧耘還站在原處,落寞的望著柳延秀離去的方向。

    “公子,您等了一上午了,累了吧?-還請上轎。”張勞由陰暗處走出,身後還跟著一頂轎子,說明他們隨主子在一旁己等候多時。

    “嗯。”他應聲,但身子沒動,仍怔怔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張勞輕嘆。主子一早來等,但見到面後,究竟是一解相思,還是更加思念了?

    好半天,古牧耘才收回不舍的視線,移動腳步坐進轎子,在轎子啟程前,張勞突地上前寨報,“公子,那傅家好像又出問題了,咱們袖手旁觀嗎?”

    他瞪眉,指示道︰“這事復雜,兩方牽扯不清,怎麼做都會造成傷害……再看看吧。”

    “是的。”張勞應聲。這次公子的決定是對的,這事他們確實不宜再介入,現在凡事得低調。“另外,太子那似乎因得知您幫了柳夫子,又滯留此地不回京,而猜出您與柳姑娘的事,為此太子頗為不悅,要您立刻回京,不然,…”

    “不然如何?”轎子裡的人只是聽著,聲音冷冷地,似乎沒太大波動。

    “不然…不然就要招柳姑娘親自進京受審。”張勞料想說明此事後必會引起主子震怒。

    果真,古牧耘倏地掀開了轎簾,那表情擺明瞭怒火中燒。

    “小姐,您確定傅少爺有說過要來嗎?咱們由晌午等到現在,都要用晚膳了,怎麼還不見傅少爺來?”整個下午紅紅站在門邊引頸跳望了不下數十次,始終沒見到人影,而此時外頭正在起風,應該不久就會下雨了,她心想,若傅少爺再不來,等下了雨,出門就麻煩了。

    柳延秀也蹙起了眉,“挽聲若說好要來,通常不會爽約,就算真有事走不開也會差人來說一聲,可這回,怪了。”

    “哎呀,會不會出什麼事了?”紅紅大喊。

    這一喊完,天空突然打下一道悶雷,柳延秀感覺心多跳了一下。驀地有了不祥的預感。“這樣好了,我去傅家瞧瞧。”她站起身。

    見狀,紅紅馬上阻止,“慢著,您要去傅家?不好吧,那傅大人不會喜歡見到您的!”

    目前傅柳兩家的長輩皆憎恨彼此,那傅少爺不見容於老爺,小姐也進不了傅家的大門。

    但因為老爺終日躺在房裡休養,自然就沒法管得了傅少爺的來訪,但小姐可就不同了,要不是突然冒出皇太孫這張大傘頂著遮雨,讓傅大人不敢再動柳家人,傅大人早就對小姐不客氣了,這會小姐還自動找上門,不是自己送死嗎!

    “我不進去,只是悄悄向門房打探,若挽聲平安在家待著,我立即就走,不會驚動任何人的。”

    “可是——”

    “別擔心了,幫我照顧好我爹,他若問起,別說我去了啦,我去去就回。”柳延秀匆匆交代。

    “小姐如果一定要去,那至少帶把傘——”紅紅想找把傘給她,但回頭柳延秀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小姐也真是的!”

    可能真的很擔心傅少爺吧!紅紅無奈的將傘收起來,期盼在姐回來前,老天別下雨,傅少爺也幹萬別淋到雨才好。

    天空灰濛濛的,柳延秀心神不寧的往傅家走去,走了一段路後,在經過酒街時,忽然迎面來了一隊人馬。

    這隊人馬穿著醒目,紅底黑邊,赫然就是紅衛的人。所謂的紅衛可不是一般人,傳言他們是一個神秘組織,直接跟皇上報備,裡面的成員無你不陰狠毒辣著稱,人人見他們如毒蛇,避之不及,而這群人此刻為什麼公然出現在大街上?

    她如其他人一般,不敢擋了他們的路,連忙心驚膽跳的讓路避開他們,只等他們過了,自己再走。

    但當這一票惡煞由她面前經過時,她赫然看見隊伍的後頭一個大鐵籠,裡頭關了老老少少十多人,這些人全哭成一團,再仔細看,她認山裡面的人竟然都是傅家家眷!

    大鐵籠之後還拖了兩個上了手銬腳鏢的人,而這兩人竟是挽聲與他爹傅傳新?

    見狀,她大驚失色,以為是天色昏暗自己看錯了,拼命揉了眼楮再看,根本不敢相信,真是他們!

    “挽聲?”她忍不住心驚的大喊。

    那滿臉疲憊被銬著往前走的傅挽聲聽見這聲音,猛然轉頭,果然見到是她,當下立刻就漲紅了臉,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他懊惱讓她瞧見自己這副狼狽的德行。

    “挽聲,這怎麼回事?傅家為什麼全數被擒?”擠過人群,延秀穿入隊伍裡,抓著他的手臂急問。

    “我們——”

    傅挽聲還來不及說話,紅衛見有人膽敢接近他們,頓時橫眉豎目,“哪來不要命的丫頭,連紅衛抓的人也敢靠近!”有人惡聲惡氣的將她山傅挽聲身邊推開,推得用力了,讓她跌倒在地。

    “延秀!”傅挽聲看得心急,想去拉她,但紅衛立即將他粗暴的扯回隊伍。

    見傅挽聲又被拖走,柳越秀顧不了跌倒的疼,忙又爬起來追了上去。

    “挽聲,他們要帶你上哪?”她焦急的問,但沒再敢沖進隊伍裡。

    “這還用問,當然是帶我們一家去赴死!”傅傳新走在傅挽聲的後頭,怒聲道。

    她一驚。“赴死?怎……怎麼會?”

    “這都是你們柳家害的!”

    “什麼意思?”她傻住。

    “你回去問……”

    “爹,我求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丟臉的是咱們。”傅挽聲低聲求道。

    “你這不孝子,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為了這丫頭領了那班人來,會走到這一步嗎?那日我早該殺了柳如遇,了結當年的那件事……”

    “爹!”傅挽聲忍無可忍的大喝,阻止父親再繼續說下去。

    他爹當年做的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也會讓他在延秀面前抬不起頭來,就算此去會沒命,他也絕不願意讓延秀知道事情的真相。

    被兒子這一吼,傅傳新用力咬牙,但沒說下去。這事不光彩,能不提,他也不想提了。

    “你這丫頭走吧,我早說過別來纏著挽聲的,你的存在只會禍害他罷了!”傅傳新轉而咬牙切齒的趕她走。

    她是柳如遇的女兒,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人,他不想見到她。

    聞言,她顫聲問:“莫非,傅家今日的事與我有關?”

    沒等到他回答,紅衛的人又怒氣沖沖的跑來,二話不說“啪啪”兩聲就給了傅傳新父子各一個巴掌。“找死了,你們當這是哪?是你傅家的大廳嗎?在咱們面前敘起舊來,不知死活!”傅家父子當場被打得嘴破鼻血流。

    見狀,柳延秀死白了臉,擔憂傅挽聲的狀況又想跟上前,但立即就被那打人的紅衛扼住手腕問道:“難不成你也是傅家餘孽,這是來自投羅網的?”

    “不是,她不是傅家人,她姓柳!”怕牽連她,傅挽聲馬上提她回答。

    那人恐嚇道:“姓柳?既然不是傅家人就快滾,否則我就當是了傅家餘孽帶走!”

    “這位大人,請你告訴我,傅家犯了什麼罪,會抄家滅門嗎?”她激動的問,一點都不怕被連累。

    那人這回倒沒發怒,反而露出冷冷的笑。“犯什麼罪?我們紅衛辦案從不對外多說,不過,我倒能透露,有人要傅家翻天覆地,以消心頭之恨,這只能說傅家氣數已盡,該亡了!”說完,那人再推了她一把。“滾,再靠近,就別怪我不客氣!”

    再度被推倒在地,但這次柳延秀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愣愣地想著那人的話——有人要傅家翻天覆地?

    這話好耳熟,前陣子在書院才有人這麼對挽聲說過…

    思及此,她全身一顫,臉色瞬間死灰。

    雨水順著她的臉婉蜒淌下,柳延秀神情憤怒,像是有些失控、有些瘋狂。

    這場雨在她抵達古宅大門前落下,淋了她一身。她用力敲著門,大門很快地為她而開,古牧耘早聞訊趕來,親自為她撐傘遮雨。

    伸手打掉他撐過來的傘,她怒目而視,“拿走,別假惺惺了!”

    古牧耘錯愕。“延秀?”傘被打掉,他也教大雨淋濕整身。

    雨中,她怒形於色,眼裡充滿恨意。“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做?”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臉茫然。

    “別再裝了,是你對嗎?是你毀了傅家,是你對不對!”“劈啪”的兩聲下,她大聲的質問。

    他一愣。“你認為傅家的事與我有關?”

    “不是嗎?你這卑鄙小人,我錯看你了!”她臉上是無法壓抑的怒意。

    震愕過後,他終於聽懂她的意思,漸漸沉下臉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對,我就這麼看你!”她憤憤不平的迎視他的目光。

    四周刮起一陣冷風,但古牧耘覺得自己的心更冷,“你可有證據是我做的?”

    “那日你說過,要讓挽聲付出代價的不是嗎?”她無法諒解,自己都親自登門請求他放過挽聲了,想不到,這人還是這麼做了!

    在她充滿怒意的眼神下,古牧耘憶起那日在書院與傅挽聲的談話——

    “只有見不得光的人才不敢說出自己的來歷,莫非你是某個大官的私生子?”

    “你得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要說大話,我傅家不是這麼好動搖的。”

    “我不是要動搖而已,我是要你傅家翻天覆地,讓你後悔今天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所以,你就認定是我害傅家的?”他愕然的問。

    “沒錯,挽聲一家除了與我爹有恩怨以外,在泉州沒有敵人,而我爹沒這能力傷害傅家,我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且有這能力的就是你。我說過我喜歡的是挽聲不是你,你怎能借著傷害他來報復我!”

    “我報復你?”越聽他的心越涼。

    “古牧耘,就算你毀了傅家,殺了挽聲,我也不會與你在一起,這只會讓我恨你!”傅大人說她的存在對挽聲只會是禍害,說的沒錯,一點都沒錯!

    聞言,他臉白得不見血色。“我從沒有開口乞求你愛我,我並沒有!”

    “對,你沒有,你只是換個方法逼我,甚至傷害我!”

    怒氣終究被逼得翻騰起來,他忍無可忍的扼住她的手腕。“你可以指責我任何事,但該明白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她的指控徹底傷了他的心。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6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46 AM 編輯

第九章

    大雨直落,雨水不斷沖刷她紅透了的眼,但柳延秀瞧見的只有傅家老少在鐵籮裡哭啼的模樣,以及傅傳新的憤怒和傅挽聲遭紅衛毆打後臉上的傷痕,此刻的她石,不見古牧耘孤寒受創的一顆心。

    “你是一個可怕的人,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再也不要!”她用力掙脫他,憤慨的轉身離去。

    劍眉揚起,他的目光似含霜,透著危險。為了她,他壓抑下所有的感情,一忍再忍,只因為她喜歡的是傅挽聲,但此時,他被激得內心怒濤洶湧,再也無法平靜面對她。

    一個箭步,古牧耘追上柳延秀,用力將她的身子拉回來,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捧住她的臉龐,倏地吻住她。

    柳延秀雙目圓睜,驚愕至極,半晌才回過神,明自他正對她做了什麼,她震驚不己、使力掙紮,淚水爬上她的眸子。

    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使力要推開他,她卻不敵對方的力氣,且這個充滿霸氣的吻,讓她幾乎沒有躲閃的空間,她的反抗起不了任何作用…最後,她氣恨的抬手用力的摑他一掌——

    響亮的巴掌聲一響起,幾乎在古牧耘松開她的瞬間,四周倏然湧上數十人,這些人來勢洶洶,那態勢似乎立刻就要將她格殺,驚得柳延秀雙眼瞪大、跌坐在地。

    她曉得他身邊有人護衛,但只知數量約莫十來個,而今所見,原來隱藏著的人更多,在她對他們的主子無禮後,所有人傾巢而出。

    這些人抽出了手中的長劍,劍鋒全指向她,像是下一刻就能將她刺成蜂窩,完全無視她僵坐地上,臉色雪白。

    “全部退下!”古牧耘低喝一聲。下一瞬間,這群人又退得無影無蹤。

    震愕地望向他,因為剛才的情景太過驚人,柳延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古牧耘走向她,原本想伸手拉她起來,但才動了指頭便放棄了。

    他筆直的站在她面前,冰澈的眼神說明他有多寒心透骨,蹙起的眉尖帶著一股深切的痛。

    見狀,她心神碎然一顫,似才領悟到,自己深深傷了人。

    “古牧耘……”

    “你說的沒錯,我很喜歡你,曾經想過不擇手段的將你搶來,我想過,我真的想過,也想過將那姓傅的傢伙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即便是現在,在我內心深處仍有這個念頭,也許有朝一日我真會做出讓你恨我的事,為避免那天來臨,我想是我走的時候了!”他低啞的嗓音,飽含深切的受傷與冷寂。

    不知是雨水的沖刷,還是眼淚的刺激,她的雙眼,生生的刺痛著。

    “你放心吧,我會如你所願的消失,你將不會再見到我。”他痛下決心的說。

    頓時,她有加被閃電擊中一般,整個人震撼得不能動彈。

    “你走吧。”他沉重的開口。

    柳延秀仍呆呆的坐在地上,任雨水淋濕全身,雙眸盯著他,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明明她才是來興師問罪的,但現在卻有種…懊悔心痛的感覺……

    冷冷望著她一會,他淡淡的說:“來人,送柳姑娘回去。”

    忽然間,柳延秀覺得,從喉嚨開始有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蔓延在心上,縴細的身子先是僵硬,而後開始微微顫抖。“古……”但他不再看她一眼,那瞬間她才明白,他對她萬念俱灰了、死心了,不想也不會再糾纏了,而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不就是她來此的目的嗎?

    但,為何這一刻到來時她卻心如刀割,如此的難受……捨不得呢?

夜裡,月光冷冷清清地灑落在小院落。

    柳延秀坐在庭院的涼椅上,出神地望著手中的小金瓶。

    那日在街上,這分明是專程帶來給她的吧。

    若真是巧遇,又怎會剛巧帶著這瓶藥?

    她想起那日為了幫她爹整理由書院搬回的東西,比平常晚了近一個時辰才出門,那麼他是不是也等了那麼久?

    緊緊握著手中的小金瓶,柳延秀的心情更加紛亂了。

    昨晚離開古宅後,她的心一直沒平靜下來,腦中不斷出現他說過的話——沒錯,我很喜歡你,曾經想過不擇手沒的將你搶來,我想過,我真的想過。

    這是古牧耘第一次這麼明白的對她表達愛意,也是第一次親日說出他喜歡她,然而當他終於說出來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這些話,讓她心亂如麻,甚至讓她再也坐不住。

    驀然,柳延秀站起身,並大口的喘氣,試圖讓自己的腦袋冷靜點。

    都這種時候了,她怎能還只想著他?她應該要先關心傅家被紅衛押走、生死未蔔的事。沒錯,過去那些被紅衛帶走的人,鮮少有平安回來的,她要先為挽聲擔心才是,怎麼還能因為古牧耘親口承認對她動心而坐立難安呢!

    她是怎麼了,究竟怎麼了?自己的心真教那人打動了嗎?

    緊緊閉上雙目,柳延秀拼命想壓抑混亂的心緒,她現在有濃濃的罪惡感,應該擔心挽聲的自己,竟只想著那日離開古府時那雙受傷的眼眸!

    她重重地咬唇,重重地咬,直到下唇幾乎要見血……

    突然,有個人帶著憤怒的面容出現了。“延秀!”

    “挽聲,你被放出來了?”她睜眼,臉龐在驚愕過後隨即布上驚喜。

    可見了她,傅挽聲的臉還是帶著陰沉怒意,讓欣喜要奔向他的柳延秀卻步了。

    她心悸的站在他面前,不安的問︰“挽聲,你怎麼了?”他為什麼要用像是痛恨的眼神望著她?

    “我問你,你是不是去求那人了?”他怒不可遏的問。

    她教他莫名的怒氣嚇得一愣。“我——”

    “你是不是不顧我的尊嚴去求過那人了?”他咆哮。

    終於聽明白他中的“那人”指的是古牧耘,她呼吸為之一滯。“我沒有求他,我只是、只是……”

    “你果然去找過他!”他悲憤萬分。“你開口要他幫忙救我傅家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是去找過他,但我並不是……”

    打斷她的話,他怒吼,“說謊,你說謊,你如果沒有去求他,他為什麼會來救我?”

    聞言,柳延秀呆住,心頭一陣震動,頗感訝異的問:“是他救你出來的?”

    “沒錯,他不知用一了什麼手-段,竟能夠出現在紅衛專用的大牢裡,直接將我們傅家所有人帶走…”傅挽聲像勢怒氣全充塞胸口,必須發泄出來才行,不斷的怒叫,“你該知道,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希望你去找他的!”

    他恨透了那人不可一世的出現在他面前,那顯得他多無能、多狼狽,這比讓他死還難受。

    “你知道他臨走前說了什麼嗎?他告訴我,這己是你為了我第二次去見他了,他要我好好珍惜你,不要辜負你了——笑話,真是笑話,我與你如何,與他何干,要他過問嗎?”

    “他真這麼說?”她震驚極了。

    傅挽聲兩道目光似箭的,射向她,仲手扼住了她的手腕。“延秀,你告訴我,你答應他什麼了,否則他為什麼要幫找?”

    “我沒答應過他任何事——”

    “不可能,他沒理由平白救人,沒理由!”他認定他們之間有了交易。

    黑睫顫抖了一下,頓了一會,柳延秀倏然驚疑的問︰“什麼叫救人?”救人?不是他良心發現了嗎?這太奇……挽聲,你們一家給紅衛帶走,不是與他有關嗎?“

    見狀,傅挽聲也愣住了,眉心緊攏。莫非她認為這事是古牧耘所為,所以才會去找他?

    “挽聲,你怎麼不說話?不是古牧耘害你們的嗎?”她急切的問,焦急的想從傅挽聲的臉上探究出真相。難不成她誤會古牧耘了?

    傅挽聲心情復雜的望著她,見她眼底散發出你佛懊悔、羞慚的資訊,忽然,他領悟到一件事,她不再只屬於他了!

    這令他害怕,害怕至極,害怕得連心都顫抖了。

    “延秀……”他想伸手抓住她。

    此時一陣風吹來,柳延秀驀然悸動,像是感覺什麼,她迅速扭首張望,心緒慌亂的移動腳步,貌似在月色微光下尋找什麼,使得傅挽聲伸出去的手撲空了。

    她手中的小金瓶掉落地上,卻渾然不覺,視線仍在遊移尋找那教她突然心慌的源頭……

    傅挽聲彎身拾起那金瓶子,僅僅瞧上一眼,即想將之捏碎。這金瓶是純金打造,價誼不菲,這東西絕不屬於延秀,而用得起的只有那人,這東西是那人的!

    轉頭望著她此刻迷離的模樣,她在尋找什麼?

    古牧耘嗎?

    不!不可以!

    倏地,一種深深的恐懼攫住了他。

    不可以,他不可以什麼都不做的讓她走向那人!

    傅挽聲上前由身後用力將柳延秀抱住。“延秀,沒錯,就是那人,就是那人害我全家的,他是個卑鄙陰險之人,因為得不到你,就要毀了我,還要我一家陪葬,他是個小人,無恥的小人!”就算說謊,就算那個真正無恥的小人是他自己,他也要抓住她,絕不讓她離開,絕不!

    她渾身一震。“真是他做的?”

    “是的,是他親日對我說的,是他,就是他!”他咬緊牙關的道,而後又帶著抱歉的語氣說:“延秀,對不起,我剛剛不該亂發脾氣,但那都是他的陰謀,明明是他害的卻又相救,害我誤以為是你跟他做了什麼交易,我才會……”

    屏住氣息,她的眼眶激起淚霧,她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這是他…親口說的?”失望,心湧上了濃濃的失望。

    “沒錯!延秀,你不要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了,他是個恐怖的人,覆手可以翻天,連紅衛都買他的帳,這樣的人不是我們惹得起的,有一天我仃J真會因他而萬劫不復。”知一!道她心軟,他轉而求她。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但為什麼內心卻糾結得令她喘不過氣來,淚珠不受控制的自眼眶中簌簌墜落。

    “那人對你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奪取,想拆散我們,當柳夫子出事時,他為什麼不出手相救,為什麼不?”傅挽聲依靠著她。“你爹出事時,只有我,只有我真正為你著急,你該相信的人只有我!”他不惜壯大所有的謊言,不惜一切,只想阻止她離去的腳步。

    他轉過她的身子面對自己,朦朧的月光下,他唇形微微撅起臉龐逐漸靠近她,氣息逼近她,近到就要觸踫到她的唇時,她的呼吸驟然停住,心跳卻越來越快,可那不是喜悅、不是興奮,而是排斥,她慌亂的推開他!

    他一愕。“延秀?”

    望著錯愕的他,柳延秀卻說不出任何飽歉的話,她丟下他,連忙跑進屋子裡。

    “延秀!”他在她身後大喊。

    她充耳不聞,關上門後,立刻跌坐門邊,眼淚莫名的流下。

    “延秀,開門!”他在門外敲著門板。

    “挽聲,對不起…”這時候,在沒有面對也的臉時,她才說得出這三個字。

    外頭,傅挽聲呆若木雞的僵在門前,久久、久久都沒有動彈。

    而庭院的大樹後頭,另一道人影在轉身之後,也黯然消失。

    “請回去吧,公子不見您!”門房臉上雖無表情,但口氣仍是禮遇。

    柳延秀面容微黯。這是她來之前就預料到的結果,他果然不肯再見她了。

    “那請問張總管在嗎?能否讓我見他一面?”既然見不到古牧耘,有些話她想請張勞轉達。

    “很抱歉,總管回京辦事去了,目前也不在。”門房再答,態度還是恭敬的。

    連張總管也不在啊,她失望不已。“那……算了,謝謝。”她朝門房勉強笑說。

    門房像是被交代了什麼,回答完她的問題後,很快地緊閉上大門。

    她怔然地站在古府門前,悵然想著,這扇門應該不會再為她打開了。

    不知為什麼,昨晚挽聲的話,她突然間不相信了,她想再次找古牧耘問清楚,她是不是誤會了?

    回想那時候,自己因親眼見到傅家老小被紅衛帶走,當下太過憤怒,而激動的跑來興師問罪,根本聽不進他說的任何話,但在經過深思後,她不認為他會是挽聲口中說的那種卑鄙小人,雖然這話她也曾親口對他說過,可她希望自己錯了,這次倘若他說不是他,那麼,她就信!

    她願意道歉!

    可是……他應該被她傷得再也不願見她了吧?

    昨夜,她甚至感覺到他就在身邊凝視,但那應該是錯覺,他不可能再看她一眼的,畢竟她曾經那樣傷人…

    不可能了……她失魂落魄的轉身要離去。

    “站住!”忽然有人朝柳延秀無禮的喝道。

    她眼前出現了六個人,這些人衣飾華麗,舉止打扮像是來自宮裡…她訝然的皺了眉,“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你不久就會知道了。”領頭說話的男子年紀不大,約莫四十,但聲音尖尖細細的,皮膚也不似一般男人粗糙。

    柳延秀直覺有危險的倒退一步,轉身就要跑走。

    “上哪去!”那尖細聲響起,其他人立即團團將她圍住。

    “你們要做什麼?”她吃驚的問。

    “有貴人要見,你竟敢跑!”那人發起怒來,聲音更顯尖銳。

    “貴人,什麼貴人?”她瞥向古府大門,希望門房聽見她有危險,能出來仗義相助,身子也可以不斷的往門邊移去。

    那人瞧見她的意圖,冷笑道︰“咱們貴人要的人,沒人敢插手,就是這裡頭的主人也不敢!”

    她心驚,這人好大的口氣。雖然她不知道古牧耘確切的身份,但從近來發生的事,跟他平常的樣子,她也猜得出他應該不止是富家子弟,至少是位階頗高的京官,但眼前這人的囂張態度倒是頗讓她訝異。

    “那貴人到底是誰?”她再問一次。

    “說出來會嚇死你,還是隨咱家回京後再說。”

    “回京?你們要抓我進京?”她愕然。

    “沒錯,咱家奉命領你去見貴人,你就別再耽誤咱家的時間了,走吧!”那人不耐煩的道。

    “不,我並不認識你們,怎麼能隨便跟你們走!”她搖頭,眼楮不斷往古府的方向望去,那裡依舊大門緊閉,害她忍不住絕望的想,當真不會有人出來救她了?

    見她還在掙紮,那人拉下臉道︰“還想抗命?把這丫頭打昏帶走!”

    聞言,幾個人立刻就要對她動手。

    “住手!”隨著這聲低喝,古府大門應聲打開了。

    想不到是古牧耘親自出來了,柳延秀大喜。

    “古牧耘!”他來救她了,她立即想奔到他身旁,但雙手卻牢牢的教這群人控制住,讓她移動不了分毫。

    古牧耘見狀,銳利的眼眸森然眯起。“田公公,還不放人?”他的聲音再沉了幾分。

    很明顯,田公公指的就是那有尖聲細嗓的男子,他臉一僵,原本囂張的臉龐立時收斂不少。

    “殿下,奴才們是奉命辦事,您別為難咱們了。”他細聲說。

    “你是奉了誰的命?”古牧耘哼聲。

    “唉喲,都知道是太子的意思了,殿下何必多問呢?”田公公態度不由得又張揚起來。

    柳延秀心驚,怎麼要見她的人居然是太子?

    但為什麼?她一個沒沒無名的平凡人,太子為什麼要見她?還有,聽起來眼前的這中年男人是個太監,但他卻喚古牧耘殿下,這尊稱又代表什麼?

    她疑惑的瞪大眼楮,視線在古牧耘與田公公身上來回打量。

    “延秀不能讓你帶走。”古牧耘直截了當的說。

    “殿下這是想違背太子的意思嗎?”田公公很錯愕,他竟敢明著違逆太子?

    “爹那我會親自對他解釋,你們無須將這女人帶走。”

    爹?柳延秀的眼眸倏地睜大,定眼在古牧耘身上。

    她大為震愕。他喚太子爹?那他的身份是——皇太孫?

    那麼前些時候在刑場救她爹的人,是他?

    思及此,她心跳如擂鼓……

    這是太子的意思,這次可能容不了您做工,況且,您才大鬧了紅衛那邊,就算您這次還是不肯回去復命,太子也己經派了另一組人來請您回去了。”田公公冷笑道。言下之意是古牧耘都自身難保了,最好別再惹事。

    古牧耘聞言,臉色極其難看,說好聽點是請,但看來那人這是要強押他回去了。“不管如何,延秀不能讓你帶走!”

    “這麼說,殿下是堅持要保人了?”

    “沒錯,還不將人放了!”他寒峻瞳眸中透露出絕對的強勢。

    田公公一驚。“奴才身負太子之命,殿下不得……”

    “動手!”沒等田公公說完話,古牧耘的人已經受命搶人了。

    田公公帶來的人沒料到對方真敢動手,反應未及的情況-下,柳延秀輕易地回到古牧耘身邊。

    見此景,田公公氣結,怒聲警告,“殿下,您此舉只會激起太子對您更多的不諒解罷了!”

    古牧耘將柳延秀緊緊攬在身邊,對他的話無動於衷。

    “殿下真要為了一個女人,與太子反目成仇?”田公公極為訝然。皇太孫一向對太子恭順,不敢有絲毫違逆,但這次居然公然反他?

    “就算我不反他,他也已視我為仇人了不是嗎?”古牧耘苦笑。

    田公公咬牙。“您這是走錯路了,就算皇上再喜愛您,但您若藐視太子,無視尊長,皇上是重視倫常之人,他也容不下您的!”言下之意就是他若保人,連皇帝都會激怒。

    柳延秀心驚的望向表情嚴峻的古牧耘。雖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一定得被帶走,但曉得他為了她,竟連自己的父親、爺爺都違抗了!偏偏這兩個人物是不管任何一人都不可能也不能夠去違背的!

    “古……殿下,你別為難了,我隨他們走一趟吧,雖不知是什麼事,但也許解釋過後,就會沒事了。”她輕聲道。

    他一張臉繃得鐵青。“你隨他們去就回不來了!”

    她驚住。“為什麼?我…做了什麼嗎?”她忍不住啞聲的問。

    “你沒做錯什麼,錯的是我,我不該招惹你。”

    聞言,她心跳加快,霎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他緊藻著她的手承諾。

    “那由不得殿下您了,若您堅持如此,就別怪奴才造次了。”田公公發狠的說:“來人,太子有命,將人帶走,除了殿下以外,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眾人皆知田公公是太子身邊的忠狗,向來不擇手段也會達成使命!

    格殺勿論?聽了這話,柳延秀刷白了面容。

    “慢著!”古牧耘大喝,阻止對方人馬動手。

    “殿下除非交人,否則奴才不會罷手!”

    古牧耘的黑瞳直視對方,那冷冽氣勢令田公公膽寒。“交人不可能,但我會讓你回去有所交代。”他忽然由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那閃亮亮的刀鋒在陽光下綻出鋒利的光芒。

    “殿下,您想做什麼?”田公公大驚,對方若有個閃失,他們幾個人的腦袋恐怕也休想保住!

    太子雖不見容這個兒子,但此人畢竟是他目前唯一的獨子,況且,眾人皆知老皇帝喜愛這個長孫,老早立為皇太孫,擺明將來天下有他一份此人傷不得,更死不得!

    “我抗命不從,罪該萬死。先割發請罪,之後再親自回京領罰!”古牧耘說完,頭一甩,毫不遲疑的割下自已的發。

    此舉教在場人皆目瞪口呆、驚愕當場,想當年曹操曾在戰爭中失利戰敗,意欲割喉自裁,以慰陣亡將士,但經眾人勸阻後,改以割發代替割首,自此,發之于男子有如首級一般,而今皇太孫割發,非同小可,己形同願奉上首級之意。

    那田公公臉色大變,柳延秀也明白其意,瞪著他手中的斷發,一顆晶瑩鬥大的淚珠懸在眼中,一陣風吹過,灑向那斷發上。

    他竟、他竟會如此!

    她的思緒瞬間空白,再無法思考。

    古牧耘將割下的發丟入仍瞠目結舌的田公公懷中。“將這個帶回去,相信我爹不會再為難你!”

    田公公捧著斷發,盯著這形同首級的東西,神情是難以言喻的惶恐。“是……是……”他垂首應聲,不敢再說要搶人。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5-22 12:07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5-24 12:46 AM 編輯

第十章

    秋風瑟瑟,草木零落。

    書院碧湖邊,傅挽聲目光凝滯地望著眼前這疏冷得像塊寒冰的女人。

    “延秀?”他忐忑不安,汗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

    “你欺騙了我!”她的眼神猶如萬年寒冰般凜冽。

    聞言,他的呼吸像是被奪了,一時喘不過氣。“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欺騙了你什麼?”隱約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但他不敢承認。

    她幽深的看他,沉聲說:“我可以理解你的不安、你的嫉妒,也愧疚於那是因我而起的憤怒,但是,我無法接受一個滿口謊言的人,挽聲,你失去了我對你的敬重。”

    傅挽聲慘白了臉。“延秀——”

    “我都知道了,救我爹的人不是你,陷害傅家的人,也不是他。”她將話說得更清楚明白,讓他無法再隱瞞。

    閉上眼,他握緊拳,指甲幾乎刺入掌心,痛得渾身一陣哆嗦。

    終於,她還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對,我說了謊…那孫大人是我在路上遇見的,只是順道領他到刑場罷了,並不是我專程找來的……”他慚愧的說出實情。

    那日他在柴房裡聽見了她在外頭整夜的哭求聲,他心痛如絞,最後說動看守他的家丁放他出去,在趕赴刑場的時候,他巧遇奉皇太孫命令前來的孫大人,此人來得遲了,是他及時領著人抄近路趕到刑場。

    他就只是幫了這樣的忙,但紅紅卻認定皇太孫是他透過關系去拜託來的,他一開始沒想到說謊,但是到後頭,他一心只想在古牧耘面前揚威,因此,他厚著臉皮認了這件事。

    “紅衛之事,你一開始不也認為是他做的?我只是…順著你的話罷了。”他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直視她。

    柳延秀咬唇,對古牧耘負疚不已。她會認為是古牧耘所為,除了受傅大人以及那紅衛的話誤導之外,最大的錯誤是,她根本不該懷疑古牧耘會做出這些事來報復她的拒絕,她錯了,大錯特錯,但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讓她慚愧得幾乎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挽聲,你曾是那麼一個磊落的人,我喜歡那樣的你,你不該因為一個古牧耘就毀了自己的品格!”她沉痛的說。

    傅挽聲面紅耳赤。他向來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如今,自己竟成了滿口謊言的無恥之徒!

    “你該想想找不顧彼此家人的反對,還是堅持與你在一起的這份心,你讓我失望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說過不會背棄的話?”她傷心的問。

    “你……能確定,你的人不背棄我,但你的心呢?面對那樣一個深情的男子,你有把握不動心嗎?你有把握嗎?”說到後頭,他激動起來,握著她的雙肩,用力的搖晃。

    這些話像一根刺,刺進柳延秀的心房,瞬間傳來鑽心的痛。

    對l啊,她有把握不動心嗎?她有嗎?

    良久,她殘酷的道:“我……沒把握。”

    搖晃她的手頓住了。“你果然…”

    “是的,我沒把握不對他動心,但我有把握守著對你的承諾!”她再說。

    “那意思是什麼?你心給了他,然後人跟了我?你要這樣對待我嗎?你是這意思嗎?”他一邊感到憤怒,一邊驚懼的質問︰“延秀,你愛上他了嗎?愛上他了嗎?”

    “我——我——”

    “你厚顏無恥!”憤怒到極點,他驀地打了她一巴掌。

    柳延秀極度錯愕,而他更無法置信自己居然對她動手。

    自己怎能夠、怎能夠這麼對她?

    這巴掌讓他清醒了一點,他慌忙急道:“延秀,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撫肴像火燒似的熱燙臉頰,柳延秀卻發現自己的心裡竟然連一點怒氣也沒有,她只是靜靜的注視他,忽然間她的內心平靜了。

    望著毫無波瀾的她,傅挽聲更加的恐俱不安。“我是個沒自信、嫉妒不會傷人傷己的廢物,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對吧,瞧不起我了吧?”兩行淚自他。清欣的面煩流下。

    “挽聲,我沒瞧不起你,也不怪你,就算是我也沒把握在遇到與你相同的情形時,被逼急了不會做出同樣的舉動來,這巴掌是我該得的,你不用介意,只是,我發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們的手,似乎牽不上了。”

    他渾身發抖,慌亂的牽過她的手,將之擱置在自己狂跳的胸口上。“可以的,只要你肯原涼我,咱們的手還是可以牽在一起!”

    沉肅的凝視他一會,她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挽聲,我們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爹要那樣對待我爹?還有,為什麼你們被紅衛抓,你爹卻要說是我們柳家害的?”太多的疑惑充斥她心中,既然己跟挽聲說開,她便不能再糊塗的過日子,她必須知道真相,而她認為他一定知道內情。

    他身子一震,驚恐的說︰“不要問我…”

    “你果真都知道,為什麼不對我說?你瞞了我什麼?”見了他的反應,她了然的問。

    “我沒有——”他氣若遊絲,心虛不己。

    “挽聲,究竟是什麼秘密會牽扯兩家,會讓我們的爹如此憎恨對方?”她逼問,要知道真相。

    他搖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說,因為說出來,他就真的會失去她!

    不!他不想失去她,所以不能說,不能!

    “小姐,傅少爺,不好了、不好了!”突然紅紅驚慌的大喊聲由遠而近傳來。

    聞聲,柳延秀轉過身。“紅紅?”

    “不好了,傅大人找上老爺——不知怎地,傅大人快死了!”紅紅朝她奔來,滿臉是驚恐過度的淚痕。

    這是什麼樣的場面?傅挽聲與柳延秀幾乎崩潰。

    傅傳新躺在血泊之中,腹上插了只匕首,雙眼瞪大,像是死前的掙紮,而柳如遇則狀似瘋狂的在一旁時而哭泣,時而大笑。

    “爹!”傅挽聲震驚愕然的奔至僅剩一口氣的父親身邊。

    傅傳新見兒子到來,顫抖的緊握住他的手。“挽聲…你來了……”

    “爹,你來這做什麼?為什麼要來?為什麼?”傅挽聲痛苦的問。

    傅傳新的眼角滑下了懊悔的淚水。“我……得來與這老頭攤牌,要他放過咱們,至少……放過你。”

    聞言,傅挽聲蒼白了臉。

    “這是爹自己犯的錯,卻累及家人…這次雖能從紅衛手中活著離開,但爹覺悟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爹來認錯了……”那雙還不肯閉上的眼楮轉向柳如遇。

    “你說唯有我以死謝罪才能消去你心中的仇恨,我做到了……你可要依諾放過……我一家老小…”

    柳如遇聞言大笑起來,那笑聲聽來卻是蒼涼無比,止笑後他痛快的說︰“放心吧,我會遵守諾言。”

    “爹,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們非得走到這個地步不可?告訴我,請你告訴我!”柳延秀再也看不下去,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一無所知,她激動的問。

    柳如遇慘澹的笑著。“既然事己至此,讓爹告訴你吧……”

    “不,請不要說!”傅挽聲痛楚的阻止。

    “傻小子,我雖沒有親手拿刀殺了你爹,但他也是教我給逼死的:這樣,你還與延秀繼續下去嗎?”柳如遇問。

    傅挽聲的人像讓釘子定住,張嘴,卻無法再多說一個字。

  柳如遇朝他冷笑後,視線轉向女兒。“秀兒,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爹年少的時候,非常喜愛一名女子,就是你娘,百般追求才終於贏得芳心,她在十五歲時嫁給了爹,兩年後,爹帶著她到外地訪友,夜裡,爹在友人的住處聊得愉快,就讓她自行回去住宿的旅店,天亮後我回到旅店,卻遍尋不著她的蹤跡。

    “直至三天後,你娘自己回來了,但,出現在爹面前的她……衣衫破爛、滿身傷痕、下身是血……”柳如遇的臉孔因懊恨而扭曲。至今他仍無法忘記妻子當時的慘狀。

    “啊!”聽到這,她用力的捂住嘴,心驚得無法形容,自她出生,她爹從來沒有提過有關她娘的任何事,想不到、想不到原來娘竟然出了這樣事!

    柳如遇眼中激射出濃濃的恨意,他死死的瞪著奄奄一息的傅傳新後繼續說︰“一年後,你娘不堪受辱,最終自盡身亡,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人,是他,是他幹的!”他指著傅傳新激動憤怒的說。

    傅挽聲跌坐地上。終於瞞不住了,他永遠不想讓延秀得知的秘密,最終還是說開了。

    這樣……他該如何面對她?不,該說延秀要怎樣才能在面對他時不會想起他爹的惡行?才不會連他也厭惡了?

    “是…是傅大人做的?”柳延秀杏眼圓睜,不敢置信。“他是為官正直的好官,真會是殘害娘的人嗎?”

    “沒錯,就是這道貌岸然的人所為,我追查這惡徒十多年了,直到五年前,才確定喪心病狂的人就是傅傳新!”柳如遇恨聲道。

    傅傳新慚愧的別過了臉。“對……不起,那日我入仕不順,受到同僚譏笑,心情惡劣下喝了不少烈酒……原想到青樓發泄,卻先在路上撞見了她……我……我也許真的是失心瘋了,才會強拉她到廢的破毛屋內,我對她……

    “等我清醒後才得知自己鑄成大錯,我請求她原諒,但她不肯……還說要報官,不,我不能自毀前程,所以我才關著她,繼續淩虐她,我只是想讓她害怕……三天後,她趁我睡著逃走了…”他流下悔恨的淚水。

    “你、你!”聽到這,柳延秀己全身發涼。,再無法鎮靜。

    “我其實找過她,想彌補過錯的…但是,沒找到人……”他於心有愧,曾想過懺悔。

    “你當然找不到人!因為在那之後,我妻子再也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步,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終日哭泣,直至某一日再也受不了,自我了卻一生。”柳如遇憂憤怒道。

    想起親娘的遭遇,柳延秀怒不可抑,大滴大滴的淚水掉落至胸口。她的娘,她的親娘原來是這樣冤枉的死去!

    一旁的傅挽聲見她如此,心更涼,愧對得不敢再抬頭。

    “五年前爹決定帶著我搬到泉州來,為的就是替娘報仇是嗎?”她終于明瞭她爹的用心了。

    “對,我精心佈局五年,就是要這人付出代價,甚至安排好等了結這人後,就帶著你去京城重新過日子,但就在要動手收拾這惡人前,他竟有所察覺,精明的先一步得知我的意圖,甚至不惜犧牲他的小妾也要先害死我!

    “幸虧老天有眼,沒能讓他順利砍下我的頭,我不死,就輪到他得死了!先前我就設計好了,讓他得罪京中大宮,再讓那大官策動紅衛出手拿人,那紅衛也真動手了,還以為這次他死定了,甚至能累及他一家跟著陪葬,若成功就是大快人心的事!

    “哪知,不知為什麼皇太孫竟又插手了,他保了這一家,保了罪大惡極的傅傳新,我不甘心,若還有機會,我還要這人死無葬身之地!”他咬牙切齒的說。

    柳延秀愕然,心知古牧耘會出手保傅家是因為她,而當初傅傳新要殺爹,也是古牧耘出面保下的,他們兩家的恩怨,古牧耘為了她都膛上了。

    然而傅挽聲聽到柳如遇的話,極其驚愕,是古牧耘由紅衛手中救下他們的,怎會是皇太孫?

    難道,古牧耘就是皇太孫?

    那人竟就是皇帝的愛孫……

    他何其難看,想起自己曾在那人面前撒謊是他就下柳夫子的……想起曾當著那人的面說了那樣的話,他汗顏得無法言喻,心更是沉到穀底,如果古牧耘就是皇太孫,他如何與這人爭延秀,如何能夠?

    “挽、挽聲……帶爹的遺體回家去吧,不用厚葬……但不要告訴別人爹為何而死,在世人眼中,爹還是一個正直寬厚的好官……爹想保有這最後一點的名聲……”說完,傅傳新終於咽下最後一口氣。

    傷痛的眼淚滑落下來,傅挽聲被徹底打擊了,抱起父親的屍體,他一步步走出柳家,身影逐漸消失在被吞沒的夜色之中。

    柳延秀又來到古宅,不,應該說是皇太孫的行宮。

    站在門前,她嫉妒猶豫該不該去見古牧耘,或者,他還會不會見她?

    她是來道謝的,他為她做的事,一件件都清楚了,甚至那日宮裡的人要來帶她走,他還為了她割發留人。

    這每件事就像葡萄藤蔓一樣,將她的身體團團纏住,讓她再不能視而不見。

    遲疑了一會,她還是敲了門,有人來應門,但門房不是原來的人,這人不認得她。

    “你是誰?要找誰?”那人不客氣的問。

    “我…想見你家公子,麻煩你傳達。”她低聲的說。

    “公子不想見你。”門房臉色極冷的拒絕。

    “你還沒通報怎知他不會見我?”她難堪的問。過去,只要她來,就算是他拒絕見她,門房或是其他人對她的態度也不曾如此無禮過。

    “因為公子己經離開這裡,不會再回來了!”門房冷漠的告知。

    “他、他回京去了嗎?”她驚訝的問。

    “原來你也知道公子的身份,沒錯,他回京去了,這裡很快也會被整理幹淨,你就當從沒來過這裡吧。”

    “整理幹淨?什麼意思?”她心驚。

    門房冷笑。“公子住過這兒的事,上頭有交代,不想張揚,以後這屋子會封了,你也不要再來了。”說完,門房毫無禮貌的當面甩上門。

    見狀,柳延秀呆立原地。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她腦中不斷重復這些話。

    一切都結束了嗎?

    很好,她該松一口氣的,但為什麼,她的心好沉,沉得似乎要將自己給淹沒了?

    木然地站著好一會,眼淚無預警的落下。

    她與挽聲、與古牧耘之間,都結束了嗎?

    曾經何等風光的傅家,在一夕間人去樓空,挽聲自那日帶走他父親後,一個月來,再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而古牧耘,如今連一聲道別也沒有就回京了。

    這兩人她都負欠了,對於挽聲,她說了謊,一旦心動,又如何能控制身體不走向另一個人,她高估自己的定力,是自己逼得挽聲離她而去。

    對于古牧耘,她太過絕情,她對他來說,就像慢性毒藥,自己故意對他下毒,卻又裝作無知,以接近殘忍的方法折磨他,她是何等惡劣的人啊!

    望著這座他曾經住過的宅院,她淚如雨下,直到這一刻,她才深深省悟,也才願意承認,她是喜歡上古牧耘了,但他也離開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再也見不到……

    淚水不斷自眼眶溢出,忽然,她聽見來自身後的聲響——

    “張總管?”她迅速的回過身去,眼楮湧出一點希望的光芒。

    她見到張勞那張嚴肅的臉,那麼那個人呢?他是不是也沒有走?她向張勞身後望去——

    坐在昔日被古牧耘包下酒館二樓雅間,柳延秀神情低落,眉宇之間的愁緒化不開。

    “柳姑娘,看見只有我,很失望嗎?”張勞笑問。

    回來的人只有張勞,那人,並沒有出現,盡管她沒有說任何話,但失意的表情說明瞭一切。

    “柳姑娘,殿下被軟禁,所以不能回來了!”張勞斂起笑麟,嚴肅的告訴她。

    “軟禁?為什麼被軟禁?”她立即訝然的詢問。

    “如…如何與我有關?”她的喉嚨像是卡了東西一般難受。

    “公子為了你抗命不歸、刑場救人、擅闖紅衛大牢,那日又割發保人,皇上與太子大怒,下令軟禁,要公子在家思過。”

    “啊?”她心驚地霍然由椅子上站起。

    張勞瞥了她一眼,又繼續問道:“你可知他來到泉州的理由?”

    “理由?”她想起她爹對古牧耘的態度——“我爹應該早就知道他是皇太孫了,所以…他是來習字的?”

    “那勉強也能算是理由,但殿下來此拜師習字也只是做給太子看,他會來到這,其實是遭到誣陷,不得不離京避難。”柳夫子是受他京中朋友的暗示,才會知道殿下的身份,不過也算他聰明並沒有點破,若說破,也許會為他帶來禍端。

    柳延秀越聽越吃驚。“他在京裡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得走?”

    張勞的表情變得森然。“太子妃日前受孕,但不幸小產,眾人皆指是殿下所為,殿下因此被皇上秘密下旨避居泉州休養生息。”

    目前的太子妃是太子立下的第三位妃子,而她並非皇太孫的生母,皇太孫的生母為第一任太子妃,可惜在生下皇太孫之後病逝,第二位妃子則死于難產,這之後,太子雖有無數殯妃,卻始終無法順利產下麟兒,孩子不是產前死胎,就是產後夭折,現任太子妃是太子于五年前立下的,直至八個月前才又懷上身孕,但不久卻驚傳再度小產。

    之後不知哪來的流言,指太子妃的流產,甚至之前幾位殯妃的不幸都與皇太孫有關,道皇太孫心胸狹隘,怕地位動搖而毒殺這些孩子。

    這些話也刻意被傳入皇上耳中,盡管皇上十分鐘愛皇太孫,也無法無視這些流言,為厘清真相,也為平息流言,因此下旨要他暫避,皇太孫這才來到泉州。

    “這該是皇家秘辛,張總管為何輕易告訴我?”她心驚於所聽到的事,但這些事民間並不知情,若隨意說出去,也許是死罪。

    張勞苦笑。“就因為是不得擅自傳出的宮廷秘辛,我才想告訴你,你才得以知道殿下的處境有多艱難,他並不是富貴無愁的皇家子孫,而是受盡暗算得步步為營自保的孤星。”

    “孤星……那太子是他親爹,難道……也懷疑他?”她驚疑不定。

    張勞的笑意更冷。“太子恐怕才是最希望殿下消失的人吧!你應該還記得,那日在官道上你見到的轎子,裡頭坐的人就是太子,他堅信太子妃肚裡的孩子為殿下所害,逼殿下認罪,殿下被逼急,不得不割臂自清,太子這才鎩羽歸去。”

    “怎會有這樣的父親?”她不禁震驚,原來那天她看見的是這種場面!“被自己的親爹如此對待,想必那最痛之處不在手傷,而是在他心上吧。”

    “你也聽說過傳言吧?皇上有意傳孫不傳子,太子心忌此事,從此視親兒為敵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啊?”聽到此,她忍不住為古牧耘感到心痛。

    “柳姑娘,太子妃小產之事皇上己查出與殿下無關,太子正恨惱不能打擊到殿下之際,你卻出現了,殿下因為你一改之前委曲求全、低調避險的態度,在泉州做了不少事,這一件件傳回京裡,正好讓太子大做文章,日前派人來抓你不成,便到皇上那去告狀,說殿下避之泉州卻不思長進,受美色迷惑,在泉州態意妄為、擾民亂法、抗旨拒歸,這些話也惹惱了皇上,他下旨要殺了這妖惑皇孫的女子——”張勞頓下聲音,眼神犀利的望向她。

    柳延秀一驚,這女子除了自己還有誰?皇上要殺她!

    “然而,你是殿下唯一寶貴之人,他為了保你,跪在殿前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這才改了心意饒你不死,不過殿下觸怒龍顏,被皇上責令軟禁,要他閉門思過!

    柳姑娘你可知,現在宮裡因為你,起了軒然大波!”

    她聽了,完全傻住,半晌無法開口說話。“我不知自己竟害得他……害他……”

    張勞走向她,表情慎重,神色嚴肅。“柳姑娘,這次我私下回到泉州,殿下並不知情我來找你,而我之所以告訴你這許多事,是有事要拜託你。”

    “有事拜託我?”她不解的迎視他。

    張芳突如其來的請求,“是的,能否請你隨找上京一趟?”

    皇城由數千支的石柱擎起,以太液池為中心分內外兩廷,外廷有三大殿,分別為勤政殿、奉化殿、中北殿;內廷則為後殿,共有大小不等一百七十二個殿閣,全供皇帝的殯妃以及皇親們所居。

    此時,外廷的奉化殿正在舉行重要的:典禮儀式。

    皇太孫年滿二十,由皇帝主婚立妃,殿前和廊下坐了近三千人觀禮。

    如此盛大的儀式,足見皇帝是何等重視這個孫兒。

    數千雙的眼楮正緊盯著皇太孫瞧,見他穿著一襲紅色麒鱗服,英姿颯爽的立于大殿的高階上,他身後的龍座之上,坐著的是滿臉喜色的皇帝,而另一側則是當今太子,皇太孫之父。

    被選定之太孫妃其父乃當朝重臣,權傾一時,皇帝此番賜婚,堪稱天地良緣,且聯姻後,皇太孫有了股肱大臣做後盾,未來前景更加穩固。

    太孫妃由人左右攙扶著,一步步走向皇太孫,當太孫妃站定在皇太孫眼前,他才看清她的容顏,的確是個美麗如畫的女子。

    可借亦…可悲……

    他瞧她的神情越發顯得憐憫了。

    太孫妃朝他嬌媚低身,半跪之姿,只等他扶起後兩人同向皇帝、太子叩首,這大禮便完成,她即是名副其實的太孫妃了。

    皇太孫身後的太子,嘴角陰狠地輕揚,似在興奮什麼。

    皇太孫則是輕微的嘆口氣,緩緩地朝她伸出手,還未觸及她,忽然間,她的手用力抓住他的,那力道之大將他抓痛。

    他眯眼同情地見眼前的女人口吐鮮血,兩眼瞪直的癱在他腳邊,而一支箭正不偏不倚的穿進她的胸,直搗她的心髒,幾乎是一箭斃命。

    “刺客,有刺客,護駕,快護駕!”立即有人驚天喊出。

    三千賓客傾時大亂,接著數百名禁衛一擁而上,忙著保護皇帝、太子以及皇太孫。

    “大膽,刺客在哪?”皇帝由龍椅上霍然起,怒問。

    “啟稟皇上,刺客在此!”不一會,禁衛將抓到的人送來殿前,但來的己是一具屍首,刺客己自盡身亡。

    皇帝大怒。“膽敢在皇太孫的大婚典禮上殺人,查,給聯徹查出主使者,朕要此人碎屍萬段!”

    聞言,太子狠戾的眼神急閃,刻意挺直腰桿,不敢洩漏絲毫的慌亂異樣。

    “皇上,那太孫妃的屍首…”有人上前詢問。

    “儀式未完,此女還不是太孫妃,送回愛卿府,以未出閣之女厚葬!”皇帝指示完,那屍首立即被抬起,直送宮外。

    “太子,今日奉化殿的守衛是由你調度的,竟然發生這等事,近日你得給聯以及牧兒一個交代!”皇帝轉向太子,那臉色無比嚴厲,指責太子護衛不周、縱放刺客,才導致今日之事,要他負責善後。

    太子立即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躬身道︰“兒臣疏失,罪該萬死,定會在近期內找出指使者交由父皇懲治。”

    “哼,這都怪你無用,好好一個大婚卻弄死了人,搞得烏煙瘴氣!”皇帝繼續將怒氣撒在太子身上。

    倒是太子當眾被斥罵也不甚在意,反正他早己心知自己不得父親歡心。

    “牧兒,遭此劇變顯示此女福淺命薄,你也不用在意難過了,聯會另外為你再擇福分深厚的女子婚配。”皇帝轉身朝皇太孫道,顯是恨極在孫子大婚之日發生如此晦氣之事。

    皇太孫面色淡然,並無任何驚怒懊恨之色,他得體的應對。“此乃意外,孫兒不會放在心上,婚事也謹遵皇爺爺的安排。”

    皇帝這才露了笑庸。“還是牧兒懂事。”拍拍孫兒的肩膀,接著他帶著一干太監宮娥離去。

    “咱們也回去吧!”皇帝一走,太子立刻若無其事的對他冷冷的說。

    “是。”皇太孫盯著手上所沾的血跡,這是那女子的血,當箭射入她的心髒時,噴灑上他的手。

    他接過侍從遞來的手絹,擦拭了一下,繃著臉,隨太子步出奉化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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