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決絕 -【重生之變天】《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31 AM     標題: 決絕 -【重生之變天】《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14 11:09 PM 編輯

【書名】:重生之變天

【作者】:決絕

【內容簡介】:

  父親厭惡,表哥背叛,視若親母的姨母拿她當槍使讓她背上了一條人命,那位九五之尊還因為一個寶藏毀了她最後的安身之所……

  上輩子駱尋瑤死不瞑目,卻沒想到自己還能回到自己十五歲的那年,這次,她再不會成為別人手裡的棋子,也必然要護好自己認可的親人!

  為此,她不惜步步為營,變了這天。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33 AM

第一章

  轉眼,又是冬天了。

  一陣陣北風裹挾著風雪刮來,給整座城池都裝點上了一層雪白,看起來非常乾淨。可是,京城的金碧輝煌紙醉金迷以及那些角落裡的暗黑污垢,卻沒有因為這場雪而被掩蓋。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

  駱尋瑤用一些撿來的破爛衣服將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然後拖著已經不能行動的雙腿在街邊爬著。她,是被妓院的龜公架著扔出了大門的。

  二十年前,駱家被抄家,伯父一家全都身死,她和大嫂被當街發賣……駱尋瑤的手已經失去了直覺,但她還是不管不顧地上前爬著,就為了去看一眼,去看一眼自己的仇人。

  威遠侯府!那些人害的她家破人亡,害得她淪落風塵,到如今,她已經命不久矣……

  她恨,恨不得能吃了那些人的肉喝了那些人的血!她駱尋瑤做了什麼?為什麼卻要被人利用背了黑鍋?最後還被逼得家破人亡?

  她爬的很慢,可是手指早就凍僵壞死,所以爬著爬著,手指甚至還掉了幾節。

  以前的駱尋瑤,是多愁善感的,她看到落葉要哭一場,看到花謝要哭一場,偶爾有個磕碰,眼淚也馬上就落下了,可是到了現在,天寒地凍,手腳俱廢,她卻已經哭不出來了。

  見識過真正的人間地獄,嘗試過各種各樣的苦難以後,連哭都成了一種奢望。

  威遠侯府的模樣跟記憶裡並無不同,如今,這裡張燈結彩,在冬日裡顯得又紅火又溫暖,還有無數人恭喜在旁邊恭喜這,就跟多年前吳子文和莫婉蓉成親的時候一樣……

  老天爺,果然是眼瞎的吧?善惡到頭終有報也就只是一個笑話,要不然,為什麼大伯一家會家破人亡,而威遠侯府的這些人,卻能幸福美滿享盡天倫之樂?

  趴在雪地裡,駱尋瑤低低地笑了起來,看起來卻更像是哭。

  「聽說今天是威遠侯府的夫人過四十壽辰的日子呢!你看,夫人的女兒女婿外孫都來了,不過她的三個兒子都不大,都還沒成親。」

  「威遠侯府的夫人和老夫人,可都是大善人啊!這些年沒少給窮人們施粥贈藥的。」

  「老夫人和夫人可都是活菩薩,最是和善了!老天爺會保佑她們過上好日子的!」

  「就是啊,不過這位威遠侯府的夫人,卻是受過苦的,唉!」

  「威遠侯府的夫人怎麼了?」

  「聽說她父親也是一員猛將,救過當年的威遠侯,後來卻早逝了,只留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還是當年的威遠侯讓她嫁給了如今的威遠侯,日子才好過起來,可惜啊……」

  「這樣不是挺好的?又怎麼了?」

  「如今的威遠侯,當年有一個惡毒的表妹,她害的威遠侯夫人落胎沒保住自己的孩子不說,還下毒毒死了與威遠侯夫人相依為命的母親!」

  「真的?竟然還有這樣的毒婦?」

  「當然是真的!那個毒婦,還是當初被抄家的通敵賣國的駱家的女兒呢!」

  「怪不得,駱家人連前朝寶藏都敢私藏,也難怪能養出這麼一個毒婦來。」

  「不過這個女人也算是惡有惡報,當時雖然有老夫人憐惜她沒有送官,但是駱家一抄家,她也就什麼都沒了,最後似乎還被人用手段送進了妓院……」

  「當真痛快,這樣的惡毒的女人,就該被千人騎!」

  「當妓女活該啊!不知道她在哪裡,啥時候我也去找她洩洩火啊!」

  「她現在都是老太婆了,你難道還下得了手?」

  ……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駱尋瑤聽著那些話,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

  她的那位姑母,還有莫婉蓉,她們竟然成了大善人了?那個所謂的老夫人,下毒害人嫁禍給給自己的外甥女,而那個夫人,明明是自己落了胎,卻扯到她身上,這也就罷了,又是誰在最後落井下石將她送進妓院的?這樣的兩個女人,原來還是大善人……

  遠處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跟她表哥小時候親手做給她的燈籠無比相似,那個時候,吳子文不止一次地說,他長大了要娶她,結果,他卻娶了莫婉蓉。

  她傷心欲絕,以淚洗面,但是變心的男人,是能哭回來的嗎?以前她受了委屈哭的時候,那人會心疼會哄她,可後來,那人卻會只會在她受盡委屈的時候指著她說惡心。

  當然,那些都算不了什麼,吳子文最後的絕情,才是最傷人的,駱家被抄家,她因為是女人又有人相幫逃出一命,走投無路之下跪在侯府門口求吳子文救救自己未滿周歲的小侄子,吳子文卻任由莫婉蓉將她送去了妓院……

  駱尋瑤窩在牆角,死死地盯著威遠侯府的大門,看著一些乞兒排隊領粥,自己卻動也不動。

  「老乞婆,你還活著吧?我這粥給你,我再去領一碗吧!」一個年老的乞丐對著駱尋瑤開口。

  駱尋瑤張開嘴,裡面卻空蕩蕩的,她的舌頭,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沒有了。那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為了報仇,她苟且偷生忍辱負重……可是到最後,她卻還是連威遠侯府門口的石獅子都撼動不了。

  那個老乞丐看到這一幕,同情地看著駱尋瑤,把自己手裡的粥遞向了她。

  駱尋瑤早就餓得沒有知覺了,而且她怎麼會願意去吃莫婉蓉施捨的粥?伸手想要拒絕,那只剩一個巴掌的手卻偏偏不慎打翻了對方手裡的碗。

  「唉唉!你這個老乞婆真不知好歹!」那個老乞丐連連開口,剛想再去要一碗粥,一個威嚴的聲音卻響了起來:「皇上駕到!」隨著這聲喊聲到來的,就是開路的侍衛以及皇帝的鑾駕。

  好些人從威遠侯府裡出來,有人到中年的吳子文,有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的莫婉蓉,還有她那個「慈眉善目」的姑母。

  看到這些人,駱尋瑤只覺得自己牙根發癢,她想撲過去抓開他們的胸膛,也想撲過去啃食他們的血肉!

  而就在此時,一身明黃的人影倒映在駱尋瑤的眼裡——皇帝下轎了。

  駱尋瑤沒有掩飾自己眼裡的仇恨,這位皇帝,可也是她的仇人,要不是這個人,駱家又怎麼會家破人亡?

  她的仇人,就在她的面前……駱尋瑤看了看自己手,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力氣,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就撲向了那些人。

  可惜的是,她的腿早就沒用了,所以很快,她就摔在了地上,還被幾把長矛抵在了脖子上!

  「子文,你就是心太好了。」一個溫和但非常威嚴的聲音響起。

  駱尋瑤抬起頭,就看到那個一身明黃的人正笑瞇瞇地和吳子文說話,並且很快就被吳子文迎進了屋。

  那些侍衛顯然沒把她這麼一個乞丐婆子放在眼裡,跟著進了門,可是威遠侯府的一個下人卻過來踹了她幾腳:「死乞丐!竟然敢驚擾聖駕!」

  她被這幾腳踹到在地,竟然連吸一口氣都變成了極為困難的事情,身子更是動都不能再動一下了!

  她這是要死了吧?她早就不怕死了,可是為什麼她都死了,那些人還能活的好好的?

  她恨!她好恨!

  天越來越冷,有人擠著上去討粥吃,卻一腳踩在了她的背上,而這一腳,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吐出了大口的血來,卻吸不進一口空氣。

  恍恍惚惚間,她倒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一開始,是她還是國公府的貴女的時候,那時候她是爺爺掌心的寶貝,受盡萬千寵愛。

  後來,是爺爺去世以後,她住到了威遠侯府,有姑母疼愛,又表哥護著,她的表哥還告訴她,長大了要娶她為妻,姑母也口口聲聲的,說她是自己看上的兒媳婦。

  接著,莫婉蓉突然出現,她的表哥被逼和莫婉蓉定親,卻對她比對莫婉蓉還好……

  然後,吳子文雖然已經娶了莫婉蓉,她卻還住在威遠侯府裡,並且對他滿心戀慕,就算做妾也願意,直到有一天,她的姑母卻讓她給莫婉蓉的母親送去一碗湯,而那個常年纏綿病榻的女人,在喝下那碗湯以後,竟然馬上就一命嗚呼了……

  她百口莫辯,被人認為是勾引表哥不成就下毒害人的毒婦,不巧莫婉蓉又在那時候落了胎……於是,她被僕人架著扔出了威遠侯府,成了聞名京城的毒婦。

  最後,駱家被抄家,她被莫婉蓉賣去了妓院,甚至還被割了舌頭打斷了雙腿……

  「真晦氣,竟然有人死在門口了!」

  「還不快拿張草席裹了把她扔到亂葬崗去?要是被夫人知道家門口死了人,我們又沒好果子吃了!」

  「還要費張草席啊……」

  聲音漸漸地就聽不見了,駱尋瑤卻覺得異常的諷刺,而此時,她甚至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正從自己的七竅中流出,然後在寒風裡失去溫度。

  她曾經是國公府的貴女,享盡萬般寵愛,可現在,卻被人草席一裹扔去亂葬崗……

  蒼天何其不公?!

  若有來生,若有來生……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34 AM


第二章

  距離太祖平定天下,建立齊朝,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

  曾經蕭瑟的,幾乎被戰火毀於一旦的京城,經過三十年的修生養息,又變得繁華了起來。

  在皇宮的東邊,有一個巨大的院子,這院子比左鄰右捨都要大上好多,裡面的屋捨卻並不多,而且雖然引了活水,又有郁郁蔥蔥綠樹掩映著假山,但卻總給人一種不曾精心打理的感覺,讓整個院落,都呈現出破敗的景象來。

  不過,雖然如今這個院子顯得有些破敗,但是三十多年前,這裡卻有天下第一園之稱的青園。

  前朝末代皇帝昏庸無能,寵幸國舅爺劉青,幾乎將一干政事全都交給了劉青,劉青卻只愛財物,所以瘋狂斂財,最後還給自己建了一個比皇宮還要華麗的青園……

  不過,再美麗的園子,經歷過戰火,也就不復存在了,三十多年前,駱國公帶領軍隊殺進京城的時候,權傾朝野的劉青就一把火把自己燒死在了青園裡,將曾經的房捨俱都燒成了灰燼。

  若不是太祖將青園賞給了驍勇善戰的駱國公,最終將這裡收拾了起來,也許到了現在,這青園也不過是一處廢墟。

  當初的駱國公駱平南,在齊朝就是一個傳奇。

  他二十幾歲的時候跟著太祖打天下,征戰十多年幫太祖平定了天下,之後,更是帶領兩萬人打下了京城……

  就因為有著這些功績,即使已經去世將近十年,駱國公也依然是很多人津津樂道的存在,茶館說書的人,更是常常會被要求講一段關於駱國公的故事。

  不過如今,曾經無比繁華的國公府,卻已經衰敗的差不多了。究其原因,也不過是「繼承人」三個字。

  駱國公雖然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也許就是殺人太多,他命裡子嗣不旺,年輕時倒是有過兩個兒子,卻都死在了戰場上,而後來想盡法子,卻也只得了兩個女兒。

  長女駱芬是征戰時一位農家女幫駱國公生下的,早早地就出嫁了,次女駱芳卻是駱國公續弦所生,因為無子,最後國公爺就為女兒招了個女婿,讓女婿改為駱姓,生子襲爵。

  這法子其實不錯,奈何駱芳卻是個短命的,生下了一個女兒以後,就難產去世了,而駱國公的女婿,卻馬上就翻臉不認人,改回姓氏另娶了一個當朝大員的女兒。

  於是,駱國公最後就只剩下了一個寶貝疙瘩一樣的孫女兒,取名駱尋瑤。

  若是駱國公能活久一點,憑著他的威望,即使如今的皇帝看他有多麼不順眼,總是能護的孫女平安一輩子的,可偏偏在駱尋瑤不過四五歲的時候,這位國公爺就一病不起了,而他最後做的,就是給自己過繼了一個兒子,那是他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一個堂弟的庶子,名叫駱成。過繼過來的時候,駱成甚至已經年近而立,長子都快十歲了。

  駱國公年輕的時候家裡很窮,後來雖然給自己掙出了偌大的家業,駱家卻也算不得名門望族,駱成又是庶子,才能也就一般,所以等駱國公去世,一道聖旨讓他承襲了伯爵位以後,昔日的國公府,也就徹底沉寂了下來……

  而等駱成被外派到南疆蠻荒之地呆了整整六年以後,京城的人,更是將他忘得差不多了。

  明德二十八年九月,因為駱成回京的緣故,駱府也有了人氣,但裡面的人,心情卻都不太好。

  駱成背著雙手,剛剛拒絕了見自己的外甥的他在正房裡來來回回地渡步,不住地歎氣。

  「爹,那吳家欺人太甚,還敢找上門來要見妹妹,我們總要上門去討個說法!」一個十八九歲,濃眉大眼的青年開口,正是駱成的長子駱尋瑾。

  駱成停下腳步,就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討說法?你難道還想毀了你妹妹的名聲不成?」

  駱成十年前過繼給駱平南駱國公以前,是個落魄的秀才,雖然他也是駱家人,但身為庶子母親又早逝,還喜歡讀書,在人人練武駱家簡直就是異類,生活的也很不好,卻不想,最後一步登天的那人竟然是他,雖然國公的爵位繼承,但這些年,他的生活跟當初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正因為這樣,駱成對駱平南非常感激,更是把駱平南留下的孫女兒駱尋瑤當成女兒來照顧,甚至比自己的兩個兒子的還要疼惜幾分。

  可如今,駱尋瑤卻哭暈在他面前了。

  「爹,那要怎麼辦?」駱尋瑾睜大了眼睛問道,他年幼時家境貧寒,後來生活雖然好了,卻又跟著駱成去南疆呆了六年,整個人倒是完全沒有京城年輕一輩的孩子的浮華,反倒非常淳樸。

  「等你妹妹醒了再說。」駱成開口,對於駱尋瑤這個並不是親生女兒的小姑娘,其實他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甚至連他的妻子都束手無策,畢竟駱尋瑤跟他們呆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他們雖然生了兩個兒子,卻連一個女兒都沒有。

  「可是……可是……」駱尋瑾顯然還有些氣憤。這些年,那位他沒見過幾次的妹妹一直住在威遠侯府,和那位叫吳子文的表哥青梅竹馬,他們的姑母還給他們寫過信,說要讓駱尋瑤嫁給自己的兒子,可怎麼一轉眼,這事情就變了?

  變了也就變了,他們對威遠侯府的人也沒什麼好感,可眼下得知吳子文定親的消息以後,駱尋瑤都已經哭暈過去了,那邊卻連個解釋也沒有……

  「你妹妹的名聲要緊!」駱成咬了咬牙開口,若是他們真的去威遠侯府鬧事,反而會毀了駱尋瑤的名聲!

  「老爺,大少爺,小姐醒了!」就在駱成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個三十多歲的胖乎乎的婦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臉喜色:「老爺,大夫說了,小姐沒事,就是心情太過激動,才會暈倒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太太知道了吧?你快讓太太去看看去!」駱成馬上開口。

  「太太一直在那裡候著呢,老爺你放心吧!」婦人開口。

  「那就好,我也去轉轉去。」駱成開口,不過他說要去轉轉,也確實只是去轉轉。畢竟,他雖然過繼給了駱國公,但也只是駱尋瑤的大伯而已,當然不好隨便進駱尋瑤的閨房,而且駱尋瑤也一向不喜歡看到他們。

  「爹,我也去吧。」駱尋瑾馬上開口,他跟這個堂妹,除了小時候見過以外,因為對方整天呆在院子裡不出門,他也就不久前對方來駱府的時候瞥見一眼罷了。不過駱尋瑤瘦瘦小小的,身體不好又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想想就讓人覺得同情。

  駱府地方很大,以前駱國公在的時候,就劃出了一大塊地方做駱尋瑤的院子,院子裡假山流水無一不缺,雖然因為前些年沒什麼人收拾沒有名貴花木,但是樹木卻長得愈發旺盛了,駱成和駱尋瑾剛剛來到院子裡,就聽到了哭聲,相視一眼,臉上更多了一份憐惜,又忍不住擔憂起來。

  自從得知吳子文定親的消息以後,駱尋瑤的眼淚就沒停過,甚至還哭暈了過去,現在她剛醒,就又哭開了,可不要出什麼事情才好!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36 AM


第三章

  「菊蕊姑娘,尋瑤她沒事了吧?」熟悉而又拘謹的聲音在駱尋瑤的耳邊響起,她渾身一抖,突然就坐了起來。

  自己,已經死了吧?駱尋瑤一抬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四十來歲的婦人長相一般,身上穿著一件老氣的外套,讓她的歲數看起來更大了一些,臉上脂粉未施,於是膚色顯得更加的黑,整個人看起來,跟平常伺候人的僕婦沒什麼兩樣……

  「尋瑤,尋瑤你醒了?醒了就好。」這婦人一臉的拘謹,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還下意識地搓著自己的手,卻讓駱尋瑤看呆了。

  伯母?眼前的人,不就是她的伯母徐秀珠嗎?一時間,駱尋瑤甚至有些恍惚。

  駱尋瑤小時候的生活非常幸福,雖然她的母親難產而死,雖然父親跟駱家一刀兩斷再不管她,但是她爺爺卻對她疼愛入骨,直到最後爺爺去世,她的生活,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爺爺在臨死前過繼了一個兒子,讓她喊了伯伯伯母,可她卻跟這些人並無感情,爺爺去世之後只知道啼哭,更是不曾跟他們培養好感情。

  相比於以前從未見過,突然出現在她的生命裡的伯父伯母,她理所當然地對自己的母親的姐姐更加親近,而她的姑母也對她分外熱情,所以爺爺去世之後的那幾年,她隔三差五地就會被她的姑母接去威遠侯府,難得回來住幾天,也都在自己的院子裡從不出門,又有丫鬟婆子在她面前說伯伯伯母都是不安好心的……

  當年的她,對這位伯母理所當然地沒好感,可是等口口聲聲說要娶她的表哥另娶他人,一直被她當親母看待的姑母把她當棋子嫁禍給她一條人命,她的姑父將她扔出了威遠侯府,讓她名聲掃地以後,卻正是眼前的這位婦人,還對她始終如一,讓她能有個安身之所。

  可惜,最後一道聖旨,駱府就因為窩藏前朝寶藏而被抄了家……

  駱尋瑤還記得,在昏暗的牢房裡,眼前的這位婦人省下了自己的食物給她吃,幫她擋下了因為她不好的名聲想要占她便宜的獄卒,跪在地上求別人救下了她……

  「伯母……」駱尋瑤開口,而聽到自己的聲音,她又愣住了,她的舌頭,不是已經被割掉了嗎?

  駱府被抄家,她被當街發賣,可惜雖然她的伯母求了人在她被發賣的時候買下了她,又幫她找了住處給了銀子,但她從未自己生活過,竟然把一切都弄得一團亂,後來小侄子又不幸染病……

  她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去求她的那個表哥,希望對方能救救她的侄子,卻不想竟被她的表嫂誤以為她還想勾搭表哥,讓人在她的臉上劃了一道又將她賣去了妓院……

  妓院,那是個什麼地方?駱尋瑤突然抱住了自己的伯母,想要哭,卻一點眼淚也沒有,只能發出一些低低的聲音。

  「尋瑤,尋瑤,你別哭了……」徐秀珠抱著這個侄女,有些不知所措,她以前就是個鄉下婦人,還是駱成一步登天以後,才成了一個官太太,可到底還是跟上流社會格格不入,而眼前的這個侄女,以前在她眼裡簡直跟天仙差不多,現在這個天仙撲進了她的懷裡,她簡直都不知道自己該把手腳放哪兒。

  駱尋瑤抹了一把臉,臉上並沒有淚水,但卻非常地滑膩……光滑的手臉不是都是她早就失去的東西了嗎?她被賣進妓院以後,才算是徹底地清醒過來,然後就在別人的幫助下治好了臉上的傷,又攀上了一個御史大夫以及京城的一些公子哥兒,還找了不少證據,本以為至少能幫伯父平反,卻不想第二天就被逼著接了一個客人。

  不,那個人不是什麼客人,根本就是她的表嫂莫婉蓉派來的吧?不然,那人也不會那麼殘忍地割了她的舌頭,又打斷了她的腿!

  洶湧的恨意差點讓駱尋瑤瘋狂起來,可隨即,她就又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這個中年婦人身上,這,是她的伯母。

  她以前因為姑母的挑撥,總覺得駱成一家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東西,雖然因為性子柔弱的緣故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來,可確實是不喜歡自己的伯母的,更別說對方還毫無貴氣看起來就是一個鄉下婦人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婦人,在她背上了人命,被人口口聲聲稱為毒婦的時候,還願意照顧,說相信她不會去毒害別人……

  當年她並不珍惜,但是在伯母去世以後的那些年裡,卻每次想起來都會悔恨萬分,然後一次又一次地用簪子劃破自己的胳膊,好讓自己的心不再那麼痛。

  她的這位伯母,雖然在面對她的時候常常手足無措,甚至帶著討好,但眼裡的關心疼惜卻不是假的,反倒是被她當母親看待孝順的姑母,面上熱絡的很,最後卻一把將她推入深淵,將他們一家害的家破人亡!那個女人!駱尋瑤咬緊了牙齒,幾乎想要咬碎自己的一口牙!

  「伯母,伯母……」駱尋瑤鬆開了手,看向了那個婦人。

  「尋瑤,你表哥既然已經訂婚了,那……伯母另外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怎麼樣?」徐秀珠小心翼翼地開口,說了以後又覺得自己失言了:「尋瑤,你別傷心,什麼都隨你,什麼都隨你……」

  這話……好熟悉。

  駱尋瑤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將恨意暫且咽下肚,突然想起,當初她聽聞表哥訂婚的事情以後傷心欲絕之下暈倒,醒來以後,伯母不就是這樣跟她說的?

  只是那時候她不相信表哥會跟別人訂婚,甚至覺得那個消息根本就是謠言或者就是伯父伯母想要逼她另加他人,因此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還大哭一場說了不少話,大致就是非表哥不嫁、她已經跟表哥定了情之類的話……

  事後她知道表哥確實是訂婚了,對於自己當初說的那番話也覺得後悔,但卻也只知道哭不好再去找本就不熟悉的伯母辯解什麼,後來駱家出事,她終於大徹大悟以後,才突然想到,那時候是不是她的那番話讓伯父伯母以為她和表哥已經有了私情,才會在威遠侯府的人來接她的時候並不阻攔?

  她十五歲那年,表哥跟莫婉蓉訂婚,隨後剛剛因為駱成回京而在駱家住了一段時間的她再次住進威遠侯府,一年後,她的表哥迎娶了莫婉蓉,有姑母力挺的她卻還是沒有離開威遠侯府……直到她十七歲,莫婉蓉小產,莫婉蓉的母親,那個被她姑父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中毒而亡,她才被威遠侯府的人扔出了大門!

  後來的很多個夜晚,她在床上輾轉到天亮,只要一想到這事就會後悔的不可自拔,要是那時候她沒有再次被接進威遠侯府,要是那時候她留在了駱家,時過境遷,她也是會忘了表哥的吧?可她偏偏就去了威遠侯府,看到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女人占據了侯府眾人的視線,自己心愛的表哥還會成為她的丈夫……那種嫉妒,也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更何況,她的姑母一直在旁邊煽風點火,她的表哥樂的有人為他吃醋……於是這一腳踏入,便是萬丈深淵,害人害己!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駱家藏了前朝寶藏的時候,還是從威遠侯府傳出去的。

  可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莫非是在她死後,上天真的給了她一個悔過的機會?亦或者,她是在做夢?

  駱尋瑤不想說話,就怕自己一開口打破了這個夢境,她嗚咽著,小心地伸手碰了碰面前的人手,那雙有些粗糙的手,如今卻是溫熱的。

  駱家被抄家以後,她在牢裡被關了許久,那時候她已經接受了眼前的婦人,卻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死在她的懷裡的,她那時候抱著這位真心疼愛自己的長輩,卻只能哭著讓對方在自己的懷裡一點點地變冷,冷到刺骨冰寒……

  現在,懷裡的人卻是溫熱的……駱尋瑤緊緊地抱著徐秀珠,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難道,上天真的給了她一個機會,讓她可以重來一次?指甲掐進掌心,險些劃破皮膚,疼痛的感覺讓駱尋瑤一喜,突然卻覺得天旋地轉起來,並且再一次暈了過去。

  徐秀珠在駱尋瑤暈倒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一把就扶住了她。徐秀珠是做慣了粗活的,後來雖然成了貴太太,卻又跟著駱成到南疆去住了六年,因此力氣頗大,這會兒自己一個人就將駱尋瑤送回了床上,同時又驚又喜。

  當年駱國公一直叮囑他們要照顧好駱尋瑤,可惜駱尋瑤對他們並不親近,他們也無可奈何,可這次,駱尋瑤怎麼突然就像是對她親近起來了?

  應該是幻覺吧?也許是這孩子受了刺激的緣故……

  徐秀珠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孩消瘦的臉頰和腫脹的雙眼,只覺得無比愧疚,他們答應了國公爺要照顧這個孩子,卻根本沒照顧好她……

  還有威遠侯府的那些人……駱成已經過繼給駱平南,那麼威遠侯府的太太也稱得上是她的小姑子,她在南方的時候也跟這小姑子通過信,明明對方說了要聘尋瑤為妻,怎麼現在又變了卦?

  徐秀珠一臉的不滿,看了看駱尋瑤身邊的丫頭已經在服侍對方了,這才出了房間打算找人做點吃的來。

  「秀珠,聽說尋瑤醒了?」徐秀珠一出門,駱成就看到了自己的夫人,連忙問道。

  「相公,尋瑤她又暈過去了。」

  「這事情!」駱成一臉的惱怒。

  「怎麼了?」

  「秀珠,吳子文剛才來了。」駱成開口。

  「他還想幹啥?」徐秀珠惱怒地問道,她沒女兒,是把駱尋瑤當女兒看的,因為對方的身份,又多了一份敬重,現在吳子文跟別人訂了親,也就越發不忿。

  駱成眉間的褶皺卻又深了幾分:「我把他趕回去了,可尋瑤那裡……秀珠,尋瑤和吳子文那廝從小一起長大,要是尋瑤還惦記著他…… 他跟徐秀珠是患難夫妻,相互扶持著也有二十年了,雖然十年前一步登天,但沒多久又去了南疆,徐秀珠跟著他去了那瘴氣叢生之地,因此他對徐秀珠很是敬重,也願意什麼都商量一下。

  「現在吳子文都定親了,總不能讓尋瑤去做妾,她可是國公爺的孫女兒!」徐秀珠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早早地把駱尋瑤的婚事給訂下來……她去南疆以前覺得駱尋瑤還小,在南方的時候又覺得路途遙遠怕委屈了駱尋瑤,因此只想等回了京城以後在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訂婚禮,哪知道他們剛回京城,剛把駱尋瑤接回家,正等著吳家來提親呢,轉眼吳子文竟然就定親了!

  「要不是國公爺,現在我們估計還吃不起肉呢……」駱成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吳子文要是再敢上門,他就親自拿了掃帚把他給趕出去。反正他現在也算是吳子文的舅舅,吳子文沒有功名在身又沒有襲爵,總能挨得了他的打的!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37 AM


第四章

  駱尋瑤再次醒來的時候,膚色偏黑的徐秀珠還坐在她床邊,而她的兩個丫頭,則都在做針線。

  二十年後,京城會愈加的繁華,名門子弟的排場也會越來越大,身邊大大小小的丫鬟加起來,總能有十幾個,但現在這樣的卻不多,更別說駱家已經敗落了。所以,駱尋瑤身邊伺候著的丫頭,也就只有兩個,一個叫蓮心,一個叫菊蕊。

  窗戶開著,能看到外面種著的紅楓樹,一片片的樹葉紅的發紫,就像是血液凝固的顏色,駱尋瑤一時間甚至都不知道身在何處。

  二十年,她生不如死地過了二十年,怎麼又回來了?還是,這一切就只是夢?

  可是,有這麼真實的夢境嗎?

  駱尋瑤抬起了自己的手,這雙手白皙細膩,但太過瘦了些,不是她以色侍人以後保養出來的無骨柔荑,也不是最後她那因為做多了粗活而滿是老繭的手。

  這雙手,是屬於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身體不好還只知道哭的駱府大小姐的,纖細而瘦弱。

  「尋瑤,你醒了!」徐秀珠有些驚喜地開口。

  「伯母……」駱尋瑤開口,她的前半輩子,是什麼都不懂的,知道後來落入了深淵,才開始發誓報仇,而支持著她活下去的,除了自己的仇恨,就是她的家人了。

  而現在,她竟然可以再次看到這些人……如果這是一個夢,她不想把這個夢打破,如果這不是夢……

  徐秀珠聽到駱尋瑤的聲音,高興起來,卻又不自在地搓起了手:「尋瑤,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是啊,小姐,你有想吃的東西嗎,我讓廚房給你做去。」菊蕊放下了手裡的針線,湊到了駱尋瑤面前

  駱尋瑤一怔:「我不餓。」

  「小姐你就算傷心也要吃點東西,而且表少爺肯定是有苦衷的……」

  「住嘴!」駱尋瑤馬上開口,眼裡也有了一絲怒火,臉色更是冷淡的很。

  看到駱尋瑤的模樣,菊蕊嚇得倒退了一步,眼裡升起了一絲疑惑——她家的小姐,那根本就是個沒脾氣的,這樣的模樣……是自己撞在槍口上了?

  駱尋瑤看到了菊蕊的神情,表情馬上就換成了自己平常會有的柔弱,如果這一切是假的,沒道理她還要面對讓她討厭的菊蕊,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她卻不能讓菊蕊發現她的異樣——菊蕊最熱衷的,不就是把她的事情告訴她的姑母麼?

  「尋瑤你別生氣,要不要喝點粥?我讓廚房用老母雞熬了粥。」徐秀珠連忙道,駱尋瑤自從知道了吳子文訂婚的消息以後,就沒吃過東西了,所以她早早地讓人熬了粥,就想著怎麼著也要讓她吃點。

  「好。」駱尋瑤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去看自己的手,還有對她來說有些陌生的干癟的身材。

  她當初是被人在臉上劃了一道以後送去妓院的,一開始的生活非常不好過,要不是還想報仇,她早就一頭撞死了,不過,她那時候的態度,倒是無意間入了艷姐的眼,艷姐教了她不少東西,幫她治好了自己的臉,讓她最後終於有機會成為了花魁,能通過自己的裙下之臣了解朝堂上的種種消息,甚至還找到了願意幫她翻案的人……

  她那時候歲數已經不小了,但卻身材豐滿長相俏麗,依然有大把的人願意為她一擲千金,也有人願意為了她針對威遠侯府,估計也正是這樣,莫婉蓉才會找人打斷了她的腿,第二次將她打入了深淵……

  而現在,這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

  下意識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駱尋瑤感覺到了真切的疼痛。

  「我馬上去拿!」徐秀珠聽到駱尋瑤應了,馬上開口。

  「伯母,讓蓮心去拿吧。」駱尋瑤回過神,阻止了她自降身份的行為。她以前是看不起自己的伯父伯母的,總覺得他們的模樣連威遠侯府的管家都比不上,不過事實卻證明,她那時候有眼無珠。

  她的爺爺是真心寵她,捨不得她受一絲委屈,所以一開始才會沒有輕易過繼孩子,而他臨死前會過繼駱成,肯定也是因為知道駱成會好好待她,可她卻沒有領會這一點,反而去親近那個對她一向只有表面熱情的姑母……

  「蓮心姑娘,那就麻煩你了。」徐秀珠看向蓮心的時候,臉上還有著一絲討好。

  駱尋瑤見狀,連忙拉住了徐秀珠,於是徐秀珠這討好的笑容就對上了她。

  看到這個笑容,駱尋瑤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其實徐秀珠要是強硬一點,完全可以把她留在駱家,也能貪了她爺爺留給她的嫁妝,可對方卻一直沒這麼做,在她討要嫁妝的時候還全都給了她……

  她的那位姑母一直告訴她徐秀珠會貪了她的嫁妝,話裡話外的,好像她就是借住在威遠侯府的孤女,可事實上,徐秀珠沒少送錢送物,反倒是那位幫她保管嫁妝的姑母,在她被趕出威遠侯府的時候,好像完全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

  「尋瑤,你別太傷心。」徐秀珠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是千金小姐,以後肯定能找個比吳子文好的。」

  「嗯。」駱尋瑤點了點頭,卻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男人是什麼樣的東西,難道她還不知道?

  徐秀珠還在旁邊喋喋不休的,提了好幾個例子,不少都是她後來的入幕之賓……這一切無比真實,讓駱尋瑤再不敢露出什麼異樣的神情,卻心念急轉。

  蓮心很快就端來了粥,菊蕊見狀,立刻站起來端過了粥碗:「小姐,喝粥了。」

  「我自己來。」駱尋瑤開口,粥是用雞湯熬的,空氣中彌漫著久違的香味,她會說話,腿還在……

  所以,她是真的回到了從前?

  「小姐身體還不好……」菊蕊因為駱尋瑤的冷淡,表情僵了僵。

  「我沒事,你放著吧。」駱尋瑤當然看到了菊蕊臉上一閃而逝的不滿,卻到底沒接受對方的討好。

  「尋瑤,把粥喝了,以後一切都會好的。」徐秀珠完全沒發現丫鬟的小心思,只是勸著駱尋瑤。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駱尋瑤點了點頭,然後端起了那碗雞湯熬的粥。

  她的人生,真的重來了一次?如果是這樣,那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知道威遠侯府的那些人的真面目,也知道朝堂上會有的風雲變幻,她在妓院裡呆了二十年,迎來送往討好恩客……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愚蠢的被人耍的團團轉的駱尋瑤了,這一切,當然是會好起來的!

  她不甘心,不甘心上輩子被人當棋子耍的生活,這輩子若是那些人還想惹她,她絕不會坐以待斃!不管是偽善的姑母還是那個面上光鮮內裡滿是污垢的姑父,亦或者薄情又花心的表哥,以及對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母女,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還有三皇子,那個後來登基為帝的男人……駱尋瑤臉色一白,如果只是她的姑父,駱家絕不會落到那個地步,可誰讓那人是皇子,後來還成了一國之君?緊緊地端著滾燙的碗,駱尋瑤努力放鬆了自己,這輩子,這些人,她就算豁出命去,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熱乎乎的粥,裡面還有著煮的酥爛的雞肉,香的讓駱尋瑤都想把舌頭給吞下去了。當年她在妓院裡被人打斷了腿以後,雖然因為能教人才藝而不至於餓死,但也十來年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了。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那些新來的女人,一開始求著她教她們,到最後,卻也成了唾棄她的一員……當然,她自己的心腸也好不到哪裡去,那麼多年下來,她心裡除了恨,除了家人,已經裝不下別的東西了,她教她們,不也是為了能得到外面的消息嗎?很多次她都想,要是吳洪山或者吳子文從他們那裡經過,她就要從樓上跳下去,砸死他們!

  吃飯、洗澡、換衣……駱尋瑤覺得身邊的一切越來越熟悉,也知道,她怕是真的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又或者,曾經的一切只是黃粱一夢?

  不,那些疼痛和悔恨,都是真的,而如今的一切,也是真的。

  這輩子,她會好好地活著,再也不讓人欺負了去!曾經那些人全都說她惡毒,那麼這輩子,她就真的惡毒一次給他們看看吧!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39 AM


第五章

  駱尋瑤仔細回想了自己少女時期的事情,對著鏡子看了許久那熟悉的模樣,又掛上了熟悉的表情,然後才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發現了,如今的這一切,應該就是真實的。

  她的人生重新來過了,她又回到了她十五歲的那一年!而這時候,他的表哥剛剛與莫婉蓉定親。

  在齊朝,男女雙方定親,是一個非常隆重的儀式,在這一天,男方會帶著數量不一的紅色木盒來到女方家裡,這些木盒被稱為吉盒,有裝著給女方的首飾的,更多的,卻是裝著銀錢的,然後每個盒子,裝著的銀錢的名堂都不一樣,有給女方的衣服錢,有給女方的零花錢,也有給女方父母的「養恩錢」和酒席錢,女方要是有兄弟姐妹,也都能得到相應的盒子。而這些盒子裡的錢,被統稱為吉錢。

  然後,女方父母看過這些盒子以後,就會回禮,交換信物,這樣就算是訂婚了,這一天,男女雙方的家裡還會宴請賓客,熱鬧程度雖次於成親,但也並不差多少。而且,男方在定親的時候給女方的錢財很多,結婚的時候反倒不用花這麼多的錢了。

  偶爾有些人家招贅,這步驟就倒過來了,要準備的彩禮吉錢也要翻倍,而且結婚前一天,男女雙方還會互換住處……

  當然,除了實在娶不起媳婦的人家,就算是庶子長輩也不會同意這麼做。

  而在訂婚以後,很多人家就會開始用男方給的錢為即將出嫁的女兒準備嫁妝,有錢的人家還會再補貼一些,然後就等著成親的時候讓女方嫁到男方了。

  真因為如此,定親以後,基本上是沒人會悔婚的,悔婚的話,也要承擔相應的後果——男方悔婚,將會拿不回那些定親時給女方的吉錢,再說親的時候也會有許些妨礙,女方悔婚,則要歸還所有的吉錢不說,名聲基本上也就不剩什麼了。

  定親如此重要,所以雖然以前駱尋瑤和吳子文的婚事就被提起過幾次,但兩人也不曾定親,可就在幾天前,吳子文卻突然訂了親,請駱家人的帖子才送到駱家,就讓駱尋瑤哭的暈過去了!

  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在做什麼?駱尋瑤坐在自己院子裡的石桌上,一邊繡著一個荷包,一邊聽著丫鬟打聽來的吳家定親的場面,有些恍惚。

  那時候的駱尋瑤,這會兒正是氣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時候吧?她在吳家住了好些年,跟吳子文感情甚篤,口頭上姑母也說過要讓兩人成親的事情,因為她年紀小,駱成又去了南疆為官,定親的事情才被耽擱了下來,這次駱成回到京城,還將她接回了駱府,其實就是等著吳家人來提親……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剛剛離開威遠侯府,吳子文轉眼就跟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莫婉蓉定親了。

  這次吳家的定親宴,徐秀珠雖然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辭了,駱成身為舅舅不能不去,所以吳家唯一的嫡子定親的盛況,駱家人自然也知道。

  現在,丫鬟就在說著駱成去了以後遇到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有她們從外面打聽回來的一些關於吳家,關於這個突然出現在京城的莫婉蓉的消息。

  比如說,莫婉蓉的父親曾經在戰場上救過威遠侯,比如說,威遠侯是為了報恩才會讓兒子跟莫婉蓉匆匆忙忙地定親的。正因為這些說法,如今不少人都在贊歎威遠侯的情深意重知恩圖報。

  情深意重知恩圖報?駱尋瑤雖然一直擺著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裡卻冷笑不已,她的那個姑父,就算真的情深意重,情深意重的對象應該也不是莫婉蓉的父親,而是莫婉蓉的母親吧?那個跟著莫婉蓉一起住到威遠侯府的女人,就是他胸口的朱砂痣,要不是這樣,她的姑母怎麼會將那對母女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又不敢動手,只能把她推出去當炮灰?要不是這樣,後來莫婉蓉的母親中毒而亡,她的姑父又怎麼會那麼憤怒後來還設計害了他們全家的人?

  她曾經敬重的姑父,其實也只是個表面斯文內裡禽獸的敗類罷了。

  「小姐!小姐!」菊蕊突然從遠處跑來,臉上帶著一絲焦急:「小姐,出事了!」

  駱尋瑤壓下了心裡的厭惡,臉上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焦急地問道:「出什麼事了?」她的這兩個丫頭,蓮心雖然有些木訥,但一直陪著她,直到後來駱家被抄家她被人買去當老婆以後,還來找過她給什麼都不懂的她做飯,可是菊蕊……很多次,這個丫頭鼓動她去跟莫婉蓉作對,很多次,這個丫頭幫著吳子文討好自己,到最後,在她被扔出威遠侯府的大門的時候,這個丫頭卻留了下來,成了威遠侯府的人……

  那時候,她是想要當吳子文的妾的吧?可惜莫婉蓉不是個願意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女人,她能討得了好才怪。

  更何況,菊蕊可是靠出賣她的消息討得了她那位姑母的喜愛的,等她不在了,對方又怎麼可能還留著這麼個把柄在身邊?

  剛醒來的時候,駱尋瑤恨不得將這個丫頭扔出去,也想了無數讓她消失的方法。不過很快,她就學會了隱藏自己的表情,也沒有了追究她的打算——這樣一個心心念念的想要爬吳子文的床討好她的姑母的丫頭,以後說不定還會有大用。

  菊蕊雖然也覺得駱尋瑤醒來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了,卻只以為是自家小姐太傷心了才會如此:「小姐,剛才我在大門口看到表少爺了,駱大人正在打他呢!小姐,表少爺都已經被打傷了!」

  伯父打了表哥?上輩子似乎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匆匆忙忙過去,還哭哭啼啼地幫吳子文求了情,同時說了一番要跟吳子文斷絕關係的話……而這次麼,既然吳子文討打,她為他擔心個什麼?駱尋瑤看著焦急的菊蕊,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菊蕊,表哥他剛剛訂了親,拿還會來管我?而且表哥文武雙全,伯父不過是一個書生,又怎麼能把他打傷?」

  「小姐,我說的是真的。」菊蕊連忙開口。

  「不要說了!你別再說那個人!」駱尋瑤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

  菊蕊臉上還有對吳子文的擔憂,站在駱尋瑤身邊的蓮心卻關切地看向了駱尋瑤,就怕她會受什麼刺激,而駱尋瑤,卻已經趴在了石桌上。

  她以前動不動就哭,這時候一趴下,自然也被人認為是在哭泣,可事實上,她眼裡一點淚水也沒有。

  她以後還會哭,但女人的淚水,應該是用來當做武器,而不是用來展現自己的柔弱的。這,還是當初艷姐告訴她的。

  現在,如果可以,她其實更想跑出去將吳子文那個混蛋暴打一頓!

  「尋瑤,尋瑤你沒事吧?」徐秀珠從外面跑進來,擔憂地開口,臉上也不由地泛起了心虛。

  雖然吳子文剛剛定親,卻已經來過駱家幾次了,一直被拒之門外,而這次,吳子文竟然選擇了爬牆,還被駱成給撞上了!

  剛才過來的時候,徐秀珠就看到駱成拿著掃帚正追著吳子文跑,吳子文雖然文武雙全,但駱成在南疆住了那麼多年,身體卻也不差。

  「伯母,我沒事。」駱尋瑤抬頭笑了笑。

  徐秀珠看到駱尋瑤的笑容,倒是更心疼了:「尋瑤,有什麼事情別憋在心裡。」

  「伯母,我真的沒事,」駱尋瑤又道,「伯母,到飯點了,我們一起去用飯吧,我也能拜見一下伯父,見見大哥和弟弟。」

  駱尋瑤知道,十年後,會有個大儒提出一大堆限制女子的事情,覺得女子應該養在深閨不見外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些來妓院尋歡作樂喜歡大膽奔放的女人的男人還都分外贊成,之後未婚女子基本就不能出門了,但如今女子雖然也不會拋頭露面,但親戚往來卻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駱家又是軍功起家的,給她限制的就更少了,其實她以前整天呆在自己院子裡,不和駱家人一起吃飯,只是因為對駱家人不親近而已。

  「好,好。」徐秀珠聽到駱尋瑤的話,都有些驚喜了:「你大哥和你弟弟一直念叨著你,很擔心呢。」

  駱尋瑤笑了笑,她其實也是知道這點,才會提出要去見見堂哥堂弟的,上輩子,就在表哥被他父親打了的當天下午,她那位一向自持身份的姑母就來駱家了。

  被她當母親看待的姑母,對著她哭訴了一番以後,也讓她的態度軟了起來,偏偏後來她堂哥還打傷了吳子文,她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便再次被接去了威遠侯府……

  然後呢?姑母攛掇著她接近表哥,讓她把嫁妝要去了給她保管,最後,看到表哥對莫婉蓉越來越喜歡對她越來越討厭,就讓她給莫婉蓉的母親送了毒藥。

  威遠侯府……威遠侯府……她的悲劇從那裡開始,駱家的悲劇,也同樣是因為他們……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40 AM


第六章


  威遠候吳洪山的父親曾是前朝縣令,降了太祖以後才開始跟著太祖打天下,他這人膽小如鼠沒什麼本事,生的兒子卻不錯。

  吳洪山年輕的時候曾經跟著駱國公去北疆平叛,也算有些威名,更是因此娶到了駱國公的長女,從此平步青雲,掌了兵權不說,還成了很多人都要巴結的威遠侯。

  這也就罷了,隨著吳洪山的崛起,他竟然還認回了一門親戚——生育了三皇子的吳妃。

  吳妃出生不高,在宮裡並不受寵,宮外又沒什麼助力,就想了法子跟吳洪山交好,認了吳洪山為族弟,一開始這事是吳洪山吃虧了,但是隨著三皇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入明德帝的眼,這情況也就慢慢變了。

  威遠侯府離駱府距離不近,也沒有駱府那麼寬敞,但是府裡亭台樓閣,看起來卻比駱府富麗堂皇了無數倍。

  吳子文神情難看,大步往裡走,直到看到自己的母親,才停下了腳步。

  「文兒,怎麼了?怎麼衣服都亂了?」兒子一進來,駱芬的一雙眼睛就完全落在了兒子身上。

  「沒事……娘,駱家這樣的親戚真沒必要走動,表妹也真可憐……」吳子文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從小練武,駱成卻是個文官,當然不可能真的打傷了他,卻也讓他狼狽不堪,而他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真沒事?」駱芬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吳子文,雖然吳子文並無大礙,但那亂了的衣服卻還讓她有些不滿:「他還真是不知好歹!」

  「娘,表妹在駱家肯定過不好,我去了幾次都沒見到人,想偷偷進去看看表妹的情況又被發現了……不如你去走一趟?」吳子文又道,想到柔弱的表妹,免不了有些擔憂。

  駱芬略一沉吟,很快就點了點頭。

  威遠侯府人正商量著要來接駱尋瑤,駱尋瑤卻非常難得地和大伯一家同桌吃飯。

  她重生了剛好五天,前幾天都在養病,後來則是跟徐秀珠要了些藥材,同時將自己記憶裡的東西都理順了。

  她小時候一直住在威遠侯府,到底不如住在自己家裡方便,姑母只教她女紅,其他的更是一概沒學,所以十五歲的時候突遭變故,才會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可後來,該學的不該學的,她卻都已經學了,而且迎來送往那麼多年,她當然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膽小沒見識。

  如今離駱家被抄家還有好幾年,而且當初駱家被抄家,一方面是因為威遠侯府的人放出了駱家擁有前朝寶藏的事情,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當時有好幾個皇子爭著那太子之位,相互陷害又想立功的緣故。

  駱尋瑤知道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是護住大伯一家讓駱家不被抄家,但這卻需要時間,所以如今最要緊的,還是應付了威遠侯府的人——她的姑母,可不會輕易放過了她。

  「妹妹……」駱尋瑾有些拘謹地看著駱尋瑤,以前駱尋瑤從不和他們親近,他對著駱尋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大哥。」駱尋瑤朝著膚色黝黑人高馬大的駱尋瑾笑了笑,駱成習文,不過駱尋瑾卻沒這個天分,倒是武功練得不錯,後來得到她爺爺的一個手下的提攜謀了一個武職,但品級很低,又有吳家的打壓,所以在大廈將傾的時候,他幾乎完全無能為力,想盡法子也就只能保下了自己的妻兒和她三人。

  駱尋瑤雖然還臉色蒼白,一副瘦弱的樣子,但並沒有像他剛回京城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小女孩一樣見到他們就嚇的不敢說話,這讓駱尋瑾也輕鬆了一些:「妹妹,我從南疆回來,給你帶了禮物,等等給你送過去吧。」

  「哥,姐姐的禮物你不是已經送過了嗎?」虎頭虎腦的駱尋逸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駱尋瑾瞪了一眼——這時候不提禮物,難道他還要去提吳子文那個讓人倒胃口的人不成?

  駱成一共有兩個孩子,相差七歲,駱尋瑾年長駱尋瑤四歲,駱尋逸卻比駱尋瑤還要小上三歲,南疆天氣炎熱日頭足,所以駱成一家人全都曬的黝黑,而其中又以駱尋逸為甚,而且駱尋逸從未在京城呆過,行為舉止更是全然不同。

  這樣的一家人,跟京城是格格不入的,上輩子駱尋瑤再次被接去威遠侯府以後,就常常聽到跟他們有關的笑話,那時候莫婉蓉認識的幾個大家閨秀還總是夾槍帶棒地用這個調侃她……當初她只知道跟表哥說自己的委屈,而現在……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她再不會讓別人取笑他們!

  「尋瑤,我是有兩樣禮物落下忘了給你了。」駱尋瑾瞪過自己的弟弟以後,馬上看向了駱尋瑤。

  「多謝大哥。」駱尋瑤又笑了笑,好似完全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倒是讓駱家人更放鬆了一些。

  駱家如今的廚子,是來京城以後請的,也就請了一個而已,飯菜當然比不上威遠侯府那麼豐盛,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卻顯得其樂融融,比在威遠侯府的時候男女分開吃,吃飯的時候她還要努力關照著桌上的其他人,爭取成為姑母眼裡賢良淑德的女性來的輕松多了。

  徐秀珠一直看著駱尋瑤,她哪道菜多吃了一口,便想放到她面前去,離的遠點的菜,怕她吃不到也想放到她面前去,弄到後來菜全都堆在了駱尋瑤面前,讓坐在駱尋瑤旁邊的駱尋逸樂得不行,吃到後來都用上手了。

  「尋逸,你別失禮了!」駱尋瑾暗地裡踢了自己的弟弟一腳。

  「大哥,尋逸很活潑。」駱尋瑤笑道:「現在也就是京裡有些人就是沒事找事弄出了一堆規矩,有時候都吃不飽飯……有人請客吃飯,我總要先吃點什麼墊墊肚子才敢上桌,然後山珍海味的,大多就是看看。」

  「真的?」駱尋逸驚訝地問道,他離京的時候還小,也不向駱尋瑾一樣以前過過苦日子,對駱尋瑤也就沒有那麼深的感情了,後來駱尋瑤整天呆在自己的院子裡,對他來說更是和陌生人無異,但如今卻一下子覺得親近了許多。

  「是啊,尋逸在上官學吧?要是有同窗請吃飯,一定要先吃點別的吃飽了。」駱尋瑤開口,駱尋逸後來在京城被人稱為「飯桶」,這可不是一個好詞。

  「我知道了!」駱尋逸笑彎了眼睛。

  「尋瑤你可要多吃點,這樣身體也好。」徐秀珠馬上開口。

  「伯母你也多吃點。」駱尋瑤馬上接口,然後大口吃起了飯。

  她從小就瘦弱,以前一直覺得是自己身體不好的緣故,後來想想,其實卻是因為動的太少,又吃得少的緣故,不然她後來落難以後,又怎麼可能反而強壯了?

  她那位姑父對莫婉蓉的母親情深一片,除了她的姑母以外,再無妾室,她姑母又只有吳子文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所以後來從別人那裡看到了讓兒媳婦妾室布菜的排場以後,她就擔起了這麼個責任,本來她還滿心歡喜,甚至在莫婉蓉出現以後更是殷勤,伺候好別人以後自己也就是隨便吃兩口……現在想想,真的是太蠢了。

  要知道,她可不是自己當初以為的那樣,孤苦伶仃寄人籬下的,事實上駱成沒少往威遠侯府送錢,而她一個寄住的親戚,又何必去干這些?

  虛歲十五,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駱尋瑤飯吃的跟往常一樣,菜卻吃了不少,還吃了好些她以往不常吃的肉喝了一碗雞湯,讓徐秀珠高興的不行。

  吃完飯,駱尋瑤就告辭了,看著駱尋瑤走了,徐秀珠馬上就拎住了自己小兒子的耳朵:「駱尋逸,你看看你,都吃成什麼樣子了?難道你以為你是豬?」

  「娘,娘你放了我,娘,姐姐都說沒事!」

  「下次你可要注意點,看看你姐姐怎麼吃東西的!那動作怎麼看怎麼好看。」徐秀珠開口。

  「以後我會學著姐姐吃飯的!」駱尋逸開口,他來京城以後也去過官學了,不僅學習跟不上,還被人鄙視,雖然沒跟父母說過,其實心裡也有氣,想讓人刮目相看。

  「娘,你有沒有覺得,妹妹變了很多?」駱尋瑾好奇地問道。

  「我以前頭一次見到你妹妹,她也是成天笑得高興的,那會兒不肯吃飯還滿院子跑躲著照顧她的嬤嬤呢!」徐秀珠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有些恍惚也有些歉疚,當初國公爺把駱尋瑤交給了他們,結果這麼個愛跑愛跳的小姑娘,卻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不肯吃飯還滿院子跑……駱尋逸揉著耳朵想像了一下,有些接受不能。

  「也是,那會兒她還特別喜歡尋逸,整天要抱弟弟,發現弟弟跟她‘不一樣’還追著娘問個不停……」駱尋瑾笑了起來,一邊咬重「不一樣」三個字一邊看了一眼駱尋逸。

  他們剛來國公府的時候,駱尋瑤才四歲,駱尋逸都還不會走路。

  男人和女人哪裡不一樣?就算駱尋逸還小,在南疆那鄉下地方也是見過光屁股的小娃娃的……

  「大哥!」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41 AM


第七章

  菊蕊剛剛被責罰過,所以去吃飯的時候,駱尋瑤並沒有帶上她,只有蓮心跟去了,又因為駱家人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人站著,因此她一直都在旁邊擺著的小桌上吃飯。

  不過,蓮心是個細心的人,剛才自己的異狀,她不可能沒看到。

  菊蕊和蓮心,是駱國公當年給駱尋瑤選的,她們比駱尋瑤大三歲,從小被調教著,已經跟了駱尋瑤整整十年了。

  以前的駱尋瑤在她們面前沒有絲毫秘密,不過現在就算是對著忠心的蓮心,駱尋瑤也沒辦法完全親近。

  「小姐,小姐你吃那麼多,會不會克化不了?」才走出了一小段路,蓮心就開口了,一臉的不解。

  駱尋瑤以前,可不曾吃過這麼多東西,至於跟駱尋逸說的提前吃點東西什麼的更是沒影的事……另外,剛才駱尋瑤的行為動作也不一樣了,以前駱尋瑤雖然身份不低,但跟那些書香門第的大家小姐一比卻高下立判,而現在……

  「你就只想問這個?」駱尋瑤問道,雖然蓮心是丫頭,但她她們一起長大,她以前又一直覺得自己寄人籬下,豈是都有點把她們當親人了。

  「小姐剛才比王家的大小姐還要像大小姐。」蓮心又道,不過她雖然疑惑,卻也只以為自家小姐是比照著那些書香門第的大小姐學的。

  當花魁,不就要有氣質嗎?更何況她直到二十五六歲才終於大放光彩,這個年紀的她皮膚總比不上年輕女孩那麼細膩,想要取勝就要有別的法子了……艷姐的祖上曾是前朝宮裡的人,那時候艷姐給她做特制的鞋讓她貼著牆站著,又從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入手,最後終於讓她練出了好氣質。

  駱尋瑤看向蓮心,凝重地開口:「蓮心,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以後決不能告訴別人,就算是菊蕊也不行。」

  「小姐,我知道了。」蓮心一怔,馬上開口,卻完全沒問原因。

  菊蕊性格外向會說話,以前一直很受她喜歡,也很受她姑母的喜歡,沒少在她面前念叨她那位姑母對她有多好吳子文對她又有多好,明顯就是倒向了她的姑母的,以前她因為這個被人騙,最後菊蕊還信誓旦旦地說毒就是她下的,現在,她倒是可以反過來利用一下菊蕊。

  駱尋瑤知道蓮心現在肯定很疑惑,不過她一向忠心,有什麼話都能放在心裡不告訴別人,所以她也並不擔心,還想找機會培養一下她。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菊蕊就殷勤地上來了,問駱尋瑤要不要睡覺,駱尋瑤卻拒絕了。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她的那位姑母就會過來,哭訴自己有多慘,想盡了法子要接她去威遠侯府……

  當初她陪著哭了一場,心生同情,雖然沒走卻也原諒了傷心的姑母以及身不由己的表哥,可仔細想想,這兩人真要是完全不樂意,訂婚宴又哪裡辦的起來?

  她的姑母只想討好姑父,而吳子文,他巴不得左擁右抱吧?

  駱成上午把吳子文趕出去的時候,打定了主意不讓吳子文再進自己家,可是只到了下午,他就不得不把對方放進來了。

  吃過午飯沒多久,一頂八抬大轎就停在了駱府門口,威遠侯府的女主人帶著兒子親自上門拜訪了。

  威遠侯府的夫人駱芬是駱國公長女,駱成自然不能將她也拒之門外,最後,他也只能強扯著笑臉上去迎接。

  「大哥,你回了京城,我還不曾拜訪過,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一見到駱成,駱芬臉上就掛了笑,不過其中有幾分真心就沒人知道了。

  「吳夫人剛剛訂了個兒媳婦,忙碌一些也是正常的。」駱成開口,他對駱國公非常敬重,以前就算是對駱芬也是敬重的,可如今駱芬的做飯卻讓他非常不滿。

  「大哥,我也是沒辦法啊……」駱芬突然用手帕捂住臉帶上了哭音,在掩飾住了臉上的不滿的同時帶上了幾分真情——打從一開始,她就是打算讓駱尋瑤做自己的兒媳婦的,可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會把那對母女帶回來還趁著駱尋瑤回駱府的時候讓那個小狐狸精跟吳子文定親了!

  甚至於,用的那些彩禮都是她當初帶著駱尋瑤一起選的!

  對於這事,駱芬不是沒有反對過,可惜的是吳洪山決定了的事情,她就算反對也沒用。事情既然已經成了定局,她後來乾脆就另尋他路了,那個老女人留在威遠侯府也好,她總能對付的了對付,至於那個小狐狸精……自己的兒子不喜歡她,看她還能囂張到幾時!

  有了這樣的想法,駱芬這些日子便一直在自己的兒子面前提著駱尋瑤的事情,就盼著兒子能把駱尋瑤接來,然後三個人一條心來對付那對母女。可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沒把駱尋瑤接回來不說,竟然還被駱成趕出了門。

  思來想去,她也就只能親自走這一趟了。

  「大哥,也是我不好,你怨我也正常,可我真的是沒辦法,老爺也不知道是被哪裡來的人迷了心竅,竟然就逼著子文去娶一個鄉下丫頭!大哥……」駱芬拿著手絹抹起自己的眼淚來,想到那對母女,假哭也就變真哭了。

  她可是已經把那對母女恨到骨子裡了!

  吳子文見狀,慌忙去勸自己的母親,駱芬卻是因此抱住了他哭的更慘了,看到這樣的場面,徐秀珠也只能上前去勸:「妹妹,你也別太傷心了……」這事的確是吳家不地道,但看吳子文和駱芬的表現,他們似乎還是緊張尋瑤的。

  當然,就算他們還在乎尋瑤,以後尋瑤總不能再去威遠侯府了,不然成什麼樣子了?

  「嫂子,你就讓我見見尋瑤吧,那孩子我打小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就算她做不成我的媳婦兒,那也是我的半個女兒啊!要是看不到尋瑤,我今兒個就不走了!」駱芬異常堅持地開口。現在她丈夫對她不待見,但是對駱尋瑤卻非常愧疚,若是她去對付那對母女,肯定要吃虧,可若是駱尋瑤出手就不一樣了……

  她待駱尋瑤這樣好,駱尋瑤總不能不管她吧?

  駱芬身份不低,還是自己的妹妹,而且這些年駱尋瑤時常住在威遠侯府蒙她照料也是事實,她就這樣在駱家胡攪蠻纏,倒是讓駱成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她了。

  不過,他也沒開口同意對方的要求——吳子文還對駱尋瑤有意思,卻已經定親了,這時候再去見駱尋瑤,要是把駱尋瑤哄好了,那可是毀了孩子的一輩子的,還不如就冷一冷,讓駱尋瑤忘了他。

  駱芬和駱成在客廳裡僵持下來了,在後院的駱尋瑤,卻遇上了自己的姑母身邊的人……王嬤嬤。

  王嬤嬤是駱芬身邊的陪嫁丫鬟,也是駱芬的心腹,上輩子,駱芬那些自己不能出手做的事情,就都是她出手的,在威遠侯府也極有地位。

  「表小姐!表小姐!」王嬤嬤一見到駱尋瑤就哭了起來。

  駱尋瑤滿臉的驚訝:「王嬤嬤,你怎麼來了?」

  「表小姐,可見著你了……表小姐,我們小姐也是有苦衷的,都是那對天殺的母女!讓我說句不中聽的話,那對母女,全都是不要臉的狐狸精!」王嬤嬤抓住了駱尋瑤的手,她一直都稱呼駱芬為小姐,幾十年沒有變,這會兒,更是處處就護著駱芬了。

  「王嬤嬤……」駱尋瑤直接就落了淚。

  「表小姐,現在我們小姐,可要被那對母女逼得無處可去了……表小姐,我們小姐一直把你當女兒看,你可要幫幫她啊!」王嬤嬤一邊哭訴,一邊就帶著駱尋瑤往大堂走去。

  並沒有走多遠,駱尋瑤就在自家的大堂裡看到了自己最恨的人中的兩個——她的姑母和表哥。

  駱尋瑤當初是把駱芬當母親看的,一當就當了十多年,可是現在,看到那張臉,駱尋瑤只想一巴掌扇上去!

  而吳子文……駱尋瑤已經看都不想看他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45 AM


第八章

  「尋瑤。」

  「瑤瑤。」

  「表妹。」

  駱尋瑤一出現,大堂裡的幾個人就一起叫了起來。

  曾經的駱尋瑤,那個單純的十五歲少女不會演戲,就算是哭,大部分時候也是躲在人後哭,而且她一直住在威遠侯府見不了幾個人,還不愛說話也不會說話,但現在的駱尋瑤卻不一樣。

  剛進妓院的時候她因為自己的名聲不好受過多少罪?有多少曾經跟吳家有仇或者想要巴結吳家的人找上門羞辱她?那一切已經足夠她成長起來了。

  能讓人願意為自己一擲千金甚至跟吳家為敵,她在那個大染缸裡,就已經把該學的都學會了,可惜的是,當時她不過是一個賤民,吳家卻在三皇子登基以後越發的有權有勢,她縱然想要報仇,雙方的差距也實在太大。

  駱尋瑤未施粉黛,眨了眨眼睛,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眼淚卻偏偏不曾落下。

  吳子文跟駱尋瑤一起長大,對駱尋瑤還是有感情的,因為莫婉蓉的事情,還頗為愧疚,這時候看到駱尋瑤強忍著淚水的模樣,之前被駱成追打的恥辱就全都消散一空了,只覺得自己負了表妹實在不應該:「表妹,總算見到你了,我來了好幾趟,挨了一頓才能見你一面!」一邊說著,他一邊還要去拉駱尋瑤的手。

  駱尋瑤卻一閃身,遠遠地離開吳子文站到了角落裡:「表哥,你已經定親了,以後,我們還是要……避嫌才好。」她心裡異常清明,自然沒錯過表哥眼裡愧疚和姑母眼裡的算計,當下微微垂下了眼睛。

  「我是被逼的!」吳子文開口,在莫婉蓉剛剛帶著病重的母親找到他們家的時候,他的確對堅強的莫婉蓉很有好感,但是後來被逼著定親,這份好感就消失了,如今,他每天都會跟莫婉蓉針鋒相對,也就愈發想念事事以他為主的表妹。

  「難不成姑父還能按著你的頭讓你去成親不成?」之前駱芬在說話的時候駱尋瑾並未開口,這時候卻忍不住插嘴道。

  吳子文的臉色當下變了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能隨便違抗的?」

  「那你又何必再說什麼逼不逼的?有本事你到外面去喊去知道一下你的孝順,也好讓別人。」駱尋瑾又道,駱尋瑤和吳子文的婚事,兩家早就提起過,差不多都已經定下了,結果吳子文突然就定親了不說,也不上門道個歉,倒是打發了人要把駱尋瑤接回去……而且,吳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個戰場上的救命之恩,就要自己的獨子去娶別人的女人……戰場上刀光劍影的,吳洪山再怎麼樣也有官職在身,保護他根本就是應該的,而且吳洪山一開始跟著駱國公上戰場的時候,駱國公也不是沒救過他,後來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這份恩情,怎麼就見到吳家人惦記著?

  吳子文的臉色越發難看,駱芬也皺起了眉頭:「大哥,你就是這麼教孩子的?」

  「我也沒教孩子爬別人家的牆頭。」駱成開口,一開始他對駱芬還有些同情,但是在駱尋瑤被王嬤嬤帶出來以後,這同情也就消失了。

  駱芬想盡法子要把駱尋瑤帶回去,這是什麼意思?

  駱芬只有吳子文這麼一個兒子,差不多寵上了天,剛想發怒,卻又因為想到自己的來意而忍了下來,看向了駱尋瑤:「瑤瑤,你表哥就是太孝順了,那對母女又太會迷惑人……姑姑對不起你,你跟姑姑回去吧,你出來這麼久,姑姑一直惦記著你呢。」

  「姑姑,我不怪你,不過我年紀大了,不好再住在威遠侯府。」駱尋瑤開口。

  「你才十五歲,哪裡大了?姑姑一直把你當親女兒看,又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尋瑤,你跟姑姑回去吧。」

  「妹妹,尋瑤是駱家人,你說什麼回去?而且,她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駱成聽著駱芬一口一個「回去」,有些不滿,駱尋瑤是駱家人,可不姓吳,怎麼就叫「回去」?

  「你是尋瑤什麼人?尋瑤的事情要你管?」吳子文聽到「說親」兩個字,當下臉色一變,他從一開始,就對駱成一點好感也沒有,現在更是厭惡到了極點。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尋瑤的大伯!」駱成皺起了眉頭,口氣也不好了

  吳子文在京城也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而且因為吳洪山和吳貴妃認了姐弟的緣故,他還有一個三皇子做表哥,風頭比得過他的公子哥兒沒幾個,因此自視甚高,之前他雖然因為駱成是長輩沒說什麼過分的話,這時候他卻忍不住了:「什麼尋瑤的大伯,還不知道是哪個角落裡出來的!這些年你照顧過尋瑤嗎?到了現在倒是出來扮好人了,你就盼著把尋瑤嫁了好獨霸駱家的家產吧?」

  「你……」駱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的確是被駱國公看中以後才一步登天的,他因此很感激駱國公,卻從未想過什麼家產!

  「姓吳的,你說什麼?」駱尋瑾也怒了,這些年駱尋瑤雖然住在威遠侯府,但是他們每年都會送錢過去,而且當初駱國公留給孫女兒的錢他們沒動過不說,還給駱尋瑤另外準備了一些嫁妝,吳子文現在這麼說,真的是太過分了一些!

  「我說你們覬覦表妹的錢,覬覦表妹的嫁妝!表妹,我也是為你好,你可不要被他們騙了,他們現在就靠著你的錢過日子呢!」吳子文鄙夷地看了一眼打扮土氣的徐秀珠和因為太過高大穿了長袍看著都別扭的駱尋瑾。

  「表哥,你怎麼能這麼說!」駱尋瑤睜大了眼睛,吳子文的說法,其實就是她當初的想法,那些年,駱芬沒少給她灌輸這樣的念頭,一直挑撥著她和駱成一家的關係,要不是她生性膽小不愛惹事,怕是早就和駱成一家鬧起來了……可最後呢?在她聲名狼藉的時候,會收留她的也就只有駱家而已。

  「是啊,子文你怎麼能這麼說?」駱芬瞪了吳子文一眼,然後才看向駱成:「大哥,我畢竟養了尋瑤十年,這事京城的人都看著,而且過不了多久就是我的生辰了,到時候尋瑤要是不出現,對名聲也不好,你總不能一直關著她。」她這話裡,全是不動聲色的威脅。

  駱尋瑤也知道,自己是避不開威遠侯府的,當初她因為吳子文受傷進了威遠侯府以後,不止一次想要回到駱家,覺得就算是像駱芬說的一樣被徐秀珠隨便找個粗人嫁了也比呆在威遠侯府看著表哥和莫婉蓉恩愛被人指指點點地說不檢點來得好,可駱芬總能想到法子不讓她走,甚至為此裝過病……

  如今駱芬想讓她去威遠侯府,當然也有無數的法子,畢竟威遠侯府比駱家來的顯赫多了,而且,她的這位姑母一點也不像別人以為的那樣善良。

  對於駱芬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丈夫和兒子,而其他的一切,她是絕不會在意的。

  聽到駱芬的話,駱成是真的怒了:「來人啊,送客!」

  「大哥,雖然當初爹執意要把你過繼過來,還為你專門上折子謀了前程,但你也不要忘了,你不是我親哥。」駱芬又道。南疆那是什麼地方?那是流放之地!駱成去南疆一去六年,回來了到現在也沒有其他任命,足可見他並不受皇帝待見,因此,駱芬完全沒把眼前這些看著就寒酸的人看在眼裡。而跟駱成說過以後,她又看向了駱尋瑤,面色也軟了下來:「尋瑤,這個鐲子給你,在姑姑心裡,這世上沒有哪個女孩子比得過你!」

  駱芬塞在駱尋瑤手裡的鐲子駱尋瑤並不陌生,正是吳家的傳家寶,她以前就沒少聽駱芬提起要把鐲子給未來的兒媳婦……當初,她是進了駱府以後才得到這個鐲子的,那時候她本不想跟莫婉蓉起沖突,駱芬卻給了她這個鐲子,讓莫婉蓉開始針對她……

  「姑姑,這鐲子你應該給表嫂!而且,大伯對我很好。」駱尋瑤馬上開口。

  「叫什麼表嫂?還沒過門呢!」駱芬開口,又看了看天色:「尋瑤,姑姑也知道你委屈,你就暫時在這裡住兩天,過兩天姑姑生辰的時候再來接你……要是你過的不好,讓菊蕊來說一聲,姑姑馬上就來接你。」她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曾經揚言見不到駱尋瑤就不回去了,可是她自己知道,吳洪山最近正致力於在晚膳時讓他們母子兩個跟莫婉蓉母女和解,她雖然恨她們恨得牙癢癢的,也不能掃了自己丈夫的面子,更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自己不在的情況下跟那對母女一起吃飯,所以,她一定要回去才行。

  至於駱尋瑤……駱芬對駱尋瑤再了解不過,這個丫頭跟了她十年,跟徐秀珠卻沒什麼感情,會信哪個顯而易見。

  駱尋瑤沒再說話,而駱成等人就算再生氣,也不能真把帶著丫鬟浩浩蕩蕩過來的駱芬怎麼樣,只能目送對方出去,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們出門的時候,駱尋逸竟然回來了。

  駱尋逸活潑愛鬧,進來的時候是跑著的,看到有人才猛然停下,卻已經險些撞到駱芬身邊的大丫鬟知梅了。

  「啊!」知梅驚呼一聲讓開了一些,吳子文卻直接一腳朝著駱尋逸踹了過去:「滾開!別攔路!」

  駱尋逸險些撞到一個女孩子,正打算道歉沒看到吳子文的動作,自然也就沒有躲過這一腳,被踹在了肚子上。

  吳子文也是習武的,就算比不上駱尋瑾,對駱尋逸這個還沒開始發育的孩子來說就已經夠嗆了,駱尋逸最後被踹的倒在了地上,還壓住了一截月季的花枝,幾個尖刺扎進了皮膚裡。

  「尋逸!」駱尋瑤叫了一聲,正擔心著,駱芬卻已經飛快地消失在了大門口。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12:47 AM


第九章

  駱國公在平定天下的時候立下了大功,跟太祖交情極好,但再好的交情,當其中一方是九五之尊的時候,其實這交情也就沒有多大作用了。

  也許,在當初駱國公為了速戰速決一鼓作氣而沒有等太祖到來而先一步打進了京城的時候,雙方的隔閡就已經產生了,而後來太祖的身體每況愈下,估計就對那群總愛揮舞著拳頭的武將更加忌憚了。

  駱國公從那個時候開始修身養性不問朝政,可年輕的時候做過的有些事情卻已經改不了了——在太祖還沒稱帝的時候,他曾經跟還是少年的今上有過沖突,而當時太祖為了表現自己的禮賢下士,最後狠狠地教訓了今上。

  因此,駱家在明德帝面前,一向不被喜愛,要不是駱國公的功績不能抹殺,他晚年又非常識趣,恐怕駱府早就消失了,但就算駱府現在還在,在京城這地方,駱成也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小官,做事不得不小心謹慎。

  如果來的只是身為晚輩的吳子文,這樣大放厥詞,駱成要教訓也不是不行,但駱芬也在,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爹!」駱尋逸從地上一個翻身爬了起來,臉上滿是不滿:「爹,那是誰?他怎麼能隨便打人?」

  「那是吳子文。」駱尋瑾開口,他一向疼愛這個弟弟,現在眼裡滿是怒火,都恨不得打吳子文一頓了。

  「原來他就是吳子文,根本不是個好人,姐,你一定不能喜歡他!」駱尋逸馬上開口。

  「我不喜歡他。」駱尋瑤開口,說的斬釘截鐵的,卻也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手。

  她現在自然有辦法對付自己的姑母和莫婉蓉,因為她有把握讓吳子文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可是她再怎麼樣,能折騰的也就是後院,駱家的危機,卻還是解決不了。

  當初駱國公帶著隊伍打進京城,從前朝大臣手裡搜羅到了無數金銀財寶,卻偏偏少了那位身手前朝末代皇帝的喜愛,大肆搜刮財產的國舅爺劉青的那份。

  劉青號稱富可敵國,最後更是把國庫都搬回了家,誰都知道他喜愛金銀之物,但最後他自焚在家裡,這些金銀卻都消失不見了,因此一直以來都有駱國公藏下了這筆錢財的說法。

  如今誰都不知道那筆錢到底在哪裡,駱尋瑤卻知道,這筆錢還真的就在駱家。當然,這件事,就連駱家人也是不知道的。

  「尋瑤你想通了就好,尋逸這孩子皮糙肉厚的,以前的在南疆的時候沒少跟人打架,他沒事。」徐秀珠開口,突然覺得吳子文踢了駱尋逸一腳也不錯,至少讓駱尋瑤對吳子文有了惡感,不過……

  徐秀珠想到之前吳子文說他們一家話駱尋瑤的錢的事情,忍不住又緊張了起來:「對了,尋瑤,你的嫁妝都在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秀珠這樣的話雖然真誠,但一琢磨卻多少有點無禮,而且駱國公到底留下了多少東西給她她根本不知道,若是原來的她當然不會覺得對方說的是真話,不過現在麼……「伯母,我知道,不過你們怎麼每年送那麼多珠寶到威遠侯府?」

  「南疆的女孩子身上都會戴上幾件首飾,那邊各種寶石也便宜,我們用不上,就找了一些給你,你喜歡嗎?」徐秀珠問道,南疆那邊稀奇古怪的東西不少,但是東西什麼他們更是吃不慣,風俗也不一樣,所以根本找不到可以送進京的特產,最後就找了不少寶石。

  這些寶石,其實是他們用東西換的,相比之下,自然也就非常便宜。

  「伯母,姑姑她根本沒把東西給我,要不是我無意中瞧見,怕是一點也不知道。」駱尋瑤開口,她這時候就該把話說清楚了,免得跟人生了嫌隙。

  「什麼?」駱成問道,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因為駱尋瑤只是時不時地被駱芬接去「暫住」,他們也就讓人給她送些銀兩而已,可是在南疆的這些年,他們送的卻不少,給威遠侯府的每個人都備了禮不說,專門給駱尋瑤的更是豐厚,結果駱尋瑤竟然沒拿到?

  「大概是姑姑覺得,那原該是她的錢吧。」駱尋瑤開口,駱國公去世的時候並沒有給駱芬什麼東西,反倒全都留給了她和駱成一家,駱芬當然是不情願的,所以什麼把她當親女兒養之類的,其實全都是鬼話。

  駱成不開口了,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卻還真不能辯解什麼,其實當初就算是駱國公,也是想過把家財全都給駱芬讓她照顧駱尋瑤的,只是不知道他最後為什麼會放棄了這個想法。

  「娘,你們在說什麼?我餓了!」駱尋逸開口,剛才被踢了一腳他雖然不高興,但卻敏銳地覺得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去吃飯吧,現在飯菜肯定做好了。」徐秀珠當下笑了笑,轉開了話題。

  駱家的飯菜其實挺一般,駱尋瑤卻喜歡這個氣氛,等坐到了桌前,發現自己中午多吃了幾口的菜都在自己面前以後,更是有些感動。

  有時候,關心還真不是流於表面的,像她那位姑母一樣只會嘴上說說的,哪裡比得上真的把她放進了心裡的?

  駱尋瑤吃飯的時候,動作照例很漂亮,中午駱家人因為是第一次跟她一起吃飯還沒太多感覺,這次就總覺得自己的動作不太對了,駱尋逸更是下意識地學著駱尋瑤的動作。

  「尋逸,你要是完全學的跟姐姐一樣,就吃不飽飯了,」駱尋瑤笑起來,「你是男孩子,只要稍微注意點就好了。」

  駱尋逸臉上一紅,埋頭吃起飯來。

  徐秀珠在吃飯的時候照例很熱情,駱成跟中午一樣沒說什麼話,駱尋瑾卻有些過於安靜了。

  上輩子吳子文來駱家那天,自己哭過以後就回房了,並不知道駱芬有沒有跟駱家人說什麼,卻在幾天後聽到了駱尋瑾把吳子文打了的消息……

  如今吳子文說了這樣的話,還打了駱尋逸,要是駱尋瑾能忍下這口氣就怪了!

  吃過飯回房的時候時間還早,駱尋瑤一回去,就看到菊蕊正在侍弄著花草,眼睛當下瞇了瞇。

  菊蕊一向爭強好勝,被她晾在屋裡不能跟著按理不至於這麼閒適,那麼,她剛才怕是跟駱芬身邊的人接觸過了吧?

  駱尋瑤沒理會菊蕊的討好,而是翻出了自己做的針線,挑了幾樣以後去找駱尋瑾。

  她以前在威遠侯府把女紅學的很好,給吳子文做了不少東西,這次駱成回京她搬到駱府以後,因為整天呆在自己院子裡無事可做,就又做了幾樣,這會兒當然正好拿來給駱尋瑾。

  駱尋瑾和駱尋逸是住一個院子的,駱尋逸過去的時候,駱尋瑾正在正在教駱尋逸練武,沒別的招式,就是一腳一腳對著駱尋逸踹,讓駱尋逸躲避不及,連連討饒。

  「大哥,你在干嘛?」駱尋瑤開口,她知道駱尋瑾多半是氣惱駱尋逸白天沒躲開吳子文的那一腳的事情,不過這會兒駱尋逸看著實在可憐,她也就願意幫他脫身了。

  「姐,姐你來了!」駱尋逸這兩聲姐叫的無比真誠,看著駱尋瑤兩眼亮的不行——他真的是被自己的大哥給打怕了。

  「大哥,尋逸還小。」駱尋瑤笑起來,這會兒駱尋逸比她還矮,完全不是她印象裡那個比她高一個頭的堂弟,的確還小。

  「我是想讓他用點心……」駱尋瑾尷尬起來,也怕自己剛才的行為會讓自己的妹妹有個不好的印象。

  「大哥剛才的身手真利落!」駱尋瑤見狀,立刻誇了一句,然後又轉移了話題:「大哥,我這些日子做了點針線,你看看合不合用,我做的不好,可不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駱尋瑾笑了起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姐,我也要。」駱尋逸也垂涎起來,官學裡的人都有漂亮的荷包,說起來就只有他沒有。

  自己做的被人喜歡,絕對是一件讓人覺得高興的事情,駱尋瑤當下就把東西分了,然後又看向了駱尋瑾:「大哥,表哥他今天真的是太過分了。」

  「沒錯。」駱尋瑾馬上點了點頭,表情頗有些猙獰。

  「大哥是不是想要教訓一下他?」駱尋瑤又問。

  「你怎麼知道?」駱尋瑾下意識地問道,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找吳子文「切磋」一下。

  「看大哥的表情就知道了。」

  「尋瑤,」駱尋瑾尷尬起來,「尋瑤,那家伙不是個好人,我……」

  「大哥,我也想打他一頓。」駱尋瑤開口,女人的哭泣是武器,很多時候都非常好用,不過在駱家人面前,她要是一直是柔柔弱弱的樣子,就算有什麼意見估計也不會被重視……

  而且,她需要有個能幫她的人。

  駱尋瑾一下子就呆住了,跟在駱尋瑤身後的蓮心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大哥,京城管的很嚴,路上隨時都有人巡邏,就算是普通人打架都不成,更別說吳子文身份不低了,要是想教訓他,一定要偷偷地……」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00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5-8 01:04 AM 編輯

第十章

  晚上雖然能點燈,但太暗了對眼睛不好,所以駱尋瑤早早地就睡了,第二天更是天沒亮就起了床。

  前一天駱尋逸上午因為先生有事而沒有去官學,所以才能在中午和駱尋瑤一起吃飯,不過以後他就要一整天都呆在官學了。

  這監視駱尋瑤很清楚,所以一大早她就起來了,一邊用糯米粉裹了豬肉做了一些鹹鮮軟糯又耐餓男孩子們會喜歡的點心,一邊在旁邊燉了兩份湯,其中分別加了些她之前讓徐秀珠給她買來的藥材,一份排毒養顏的給徐秀珠,另一份補血養氣的給自己。

  本來駱尋瑤還想燉個湯給駱成,可惜她只知道女人該怎麼吃根本不懂男人的,乾脆也就不燉了,只讓廚房用大骨熬了湯給幾個男人喝。

  駱尋逸得到那份屬於他的點心的時候非常驚喜,就連後來駱尋瑤提的讓他去學校說一說吳子文的惡形惡狀的事情也沒有反對,雖然一開始他覺得說自己被吳子文打了是一件是很丟人的事情。

  當然,雖然駱尋逸已經絕對為了點心丟一回臉了,但他還是沒能獨霸了所有的點心,最後徐秀珠和駱成都得到了一塊嘗嘗味道不少,駱尋瑾更是搶了好幾塊,幾口吃了以後,就帶著兩個從南疆出來的下人出了門——當然不是去打人,而是去踩點。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的。

  駱尋瑤每天跟駱家人一起吃飯,其他時候,就常常陪在徐秀珠身邊培養感情調養身體。

  當初駱尋瑤二十多歲了還能當上花魁,並且一當幾年,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而這,跟艷姐教她的東西脫不開關係。

  艷姐出生於風塵之地,母親卻是前朝宮裡的女醫,精通婦科,更精通女人的保養,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在那脂粉之地殺出一條血路來。

  梔子花清熱瀉火涼血解毒,玉竹可以滋陰養顏養血,桃花可以滋潤面部護肌生肌,烏梅可以消腫軟化老皮……

  駱尋瑤將好幾種花草藥材搗碎了,最後全都敷在了因為最近吃得多營養好而冒出了不少痘痘的臉上。

  「尋瑤,你你現在的模樣可真好看!」仰躺在一邊的徐秀珠看著駱尋瑤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伯母,你可別笑,你一笑臉上的東西就掉了,」駱尋瑤馬上開口,又道,「而且伯母您現在可是跟我一個模樣的,您笑我就跟笑自己一樣?」她可是先給徐秀珠敷了臉以後,才搗鼓自己的。

  徐秀珠馬上就收斂了笑容,又道:「你啊,怎麼就喜歡折騰這個?」她年輕的時候也愛漂亮,但如今駱尋瑾都二十歲了,那裡還有這心思?現在都十幾年不碰脂粉了。

  「伯母,京城的人都折騰這個,我以前沒機會,現在遇到伯母才能試試,伯母就陪陪我吧。」駱尋瑤撒嬌道。

  「雖然麻煩,不過這個用著挺好的,我臉上光滑了好多。」徐秀珠嘖嘖稱奇。

  駱尋瑤卻知道,這藥材絕對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對於徐秀珠來說之所以效果這麼好,其實完全就是因為徐秀珠以前太不打理自己了。

  因此,她最初的時候用鹽幫徐秀珠去了死皮以後,對方看起來就已經精神很多了:「伯母,你只要加把勁,以後絕對比那些塗脂抹粉的好看!」

  「哪能啊,我的臉再怎麼樣也白不了。」徐秀珠開口。

  「也不是白了就好看了,而且胭脂水粉傷皮膚,很多天天用脂粉的,伯母你這個年紀臉上就全是斑了。」相比之下,徐秀珠也就是曬得黑了點而已,因為她身體健康,其實氣色非常好。

  徐秀珠明顯還有些不相信,駱尋瑤卻知道自己說的話再真不過,胭脂水粉的確好用,在妓院呆了二十年,她早就學會了用胭脂水粉將一個平平常常的女人打扮成美人,甚至後來被打斷了腿以後,這也是她的謀生技能之一,但脂粉分明就是一柄雙刃劍。

  來尋歡作樂的男人,當然喜歡美人,大晚上的天色暗,他們估計也看不出美人臉上的脂粉有多厚,可是,一夜風流,要是男人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身邊躺著一個臉上的粉掉了大半,唇上的胭脂都化開了的「美人」,估計昨晚的旖旎,瞬間就能忘掉一大半。

  更何況,脂粉傷臉,煙花之地有些女人天天在自己擦厚厚的一層,一夜過去又貪睡不清理一下,只要過上兩年一張臉就毀了,以後再不擦粉都遮蓋不了臉上的瘢痕。

  所以,駱尋瑤會內服外敷的用藥材調理身體,卻絕不會自毀長城擦上厚厚的胭脂水粉,當然,她也不是什麼都不擦。那時候,她都是將玫瑰、梔子花、菟絲子、金針、紫草等藥材用油脂浸泡過,最後研磨的細細的制成膚色的膏狀物使用。

  用這種脂膏在臉上塗上一層,既能遮掩瑕疵,男人還完全看不出會以為你未施粉黛,更重要的是,這是護膚的。

  駱尋瑤其實並不喜歡打扮,她甚至厭惡脂粉味兒,但不可否認,容貌是女人最重要的武器。

  不過,她現在年紀小底子也好,其實沒什麼好打理的,頂多就是臉上的痘痘需要處理一下,如今每天這麼勤快,主要還是為了徐秀珠。

  徐秀珠不可能不出去交際,至少不久後駱芬四十歲的生辰,她作為駱芬的大嫂就不可能不出現,當初不管是徐秀珠還是駱尋逸,都被狠狠地嘲笑了一通,這次駱尋瑤卻一點也不想讓他們失了顏面被人嘲笑。

  駱尋逸最近很聽她的話,行為舉止已經好了很多,吃相也不像當初那麼難看了,不過徐秀珠卻還有些麻煩。

  徐秀珠的容貌只要過得去就行了,可氣質……雖然因為她刻意的討好,徐秀珠面對她的時候已經自然了很多,但面對別人卻總有些畏縮,走路的時候還會下意識地低頭含胸。

  一個女人,容貌很重要,但光有容貌沒有氣質,也絕不能讓人喜歡,以前駱尋瑤就碰到過一個長著一張絕美的臉,卻有些駝背,走路還手肘向外甩著胳膊的女人,縱然有人愛上了她的那張臉,也絕不會喜歡和她走在一起。

  駱尋瑤以前,其實在身姿方面也有些瑕疵,總忍不住低頭走路,可後來卻全都在艷姐的的指導下,憑著毅力改過來了。

  那時候,她一方面是時刻注意,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一樣東西。

  等敷完了臉,駱尋瑤就拿出了一雙比自己常穿的大上兩號的繡鞋:「伯母,我說的要給你做的鞋子做好了,你穿上試試吧。」這鞋子是她花了三天時間趕出來的,當然能這麼快做好,其實還是因為她直接用了自己以前打算給吳子文做鞋的鞋底。

  「尋瑤你的手真巧,我可連繡花都不會。」徐秀珠笑道,接過鞋子,臉上卻有了一絲不解,不過雖然不解,她卻什麼都沒問,而是穿上了那雙鞋子,然後險些踉蹌了一下。

  「伯母,你先站著,腳跟用力。」駱尋瑤馬上開口。

  徐秀珠按照駱尋瑤說的站直了身體,卻覺得非常奇怪:「尋瑤,這鞋,有點別扭。」何止是別扭,簡直就是怪異了,徐秀珠也見過人把鞋跟加厚好讓自己瞧著高些,但卻沒見過前面高後面低的鞋,站著就跟走上坡路似的……不過雖然別扭,這還是長大了以後頭一次有人給自己做鞋,徐秀珠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會兒就要穿著去給丈夫兒子瞧瞧了。

  「伯母,腳尖踩在磚上,這人自然就站的筆直了,這鞋也是這個道理,就為了能讓人站直身體,而且這對腰也有好處。」駱尋瑤開口,前高後低的鞋子,當初她穿了好幾年。

  其實,除此之外還有站牆根的法子,可她總不好讓徐秀珠在牆根一站好久,也就只能在鞋子上下功夫了。

  「還有這麼多講究?」徐秀珠有些驚訝,卻很快就發現的確如此,每次走路腳跟先落地,她自然而然地就站直了身體了,在被駱尋瑤提醒了幾次以後,她都覺得走路的時候是筆直著身體的了,莫名的就多了幾分自信。

  「伯母,不如讓我幫你打扮一下吧,等會兒也讓伯父瞧瞧你的模樣。」駱尋瑤笑了起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02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5-8 01:05 AM 編輯

第十一章

  以前在煙花之地,上好的胭脂水粉那是稀罕物。因為簽了賣身契,平常賣身的銀子是一分錢都拿不到的,就算想要藏起客人給的額外的打賞乃至送的首飾也不容易,駱尋瑤就曾經瞧見過有人在身上劃了一道道的口子,將小顆的寶石金子放進去任由外面的肉長好,用這樣的方法藏下一點財物。

  她們這麼做,是為了老了以後不至於餓死街頭,也是希望能找到一個穩妥的人,告知對方自己有錢讓對方幫自己贖身……

  就算駱尋瑤曾經是風光的花魁,身邊也少不得有老鴇安排的人,最多也就能留下客人給的首飾,想要藏下大筆的錢財絕無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客人送,又有哪個用得起上好的胭脂水粉?

  而市面上普通的胭脂水粉,卻都有著毒性,這是駱尋瑤見多了那些被毀了一張臉的女人以後深刻地明白到的。

  不過,這會兒她身邊倒有幾盒上好的。

  漂亮的瓷瓶裡裝著的胭脂水粉,還是當初吳子文和三皇子在一塊兒的時候弄到的進貢給宮裡的貢品,回來就送了她幾盒,當時她興沖沖地用了,結果第二天卻被駱芬斥責為不莊重,於是就再不敢用。

  事實上,吳子文每次給她點什麼,最後她都少不得會挨駱芬一頓罵——她的這位姑母,根本容不得她的兒子對別人好。

  駱尋瑤一邊讓蓮心把脂粉拿來,一邊在徐秀珠的臉上抹了點徐秀珠防乾裂用的用油脂做成的脂膏——在南方呆久了,徐秀珠對京城的乾燥都已經有些不適應了。

  塗了脂膏以後,再撲上一層薄薄的粉,又用黛粉畫了眉修飾了眼睛,最後兩頰掃上胭脂,唇上也點上一點……

  徐秀珠容貌一般,年紀也不小了,駱尋瑤沒打算把她裝扮成大美人,但這麼一修飾,她整個人看起來卻完全不一樣了,至少再不會像個村婦。

  「尋瑤,我這樣怎麼能出門?洗個臉把臉上的東西洗掉再出去吧?」徐秀珠碰了碰身上駱尋瑤挑的並不老氣的衣服,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伯母,你這樣子可好看了,不信你問劉嬸兒。」駱尋瑤開口,如今駱家的下人,大半都是從南疆帶來的,劉嬸卻是一早跟著他們,甚至陪著去了南疆的,平常最得徐秀珠信賴。

  「夫人,你這樣可好看了。」劉嬸喜笑顏開。

  「是啊,伯母,今天伯父剛剛得了任命,他肯定想你漂漂亮亮的。」

  徐秀珠還是有些擔心,不過駱尋瑤卻硬將她推了出去。

  這次鼓動著徐秀珠化妝,雖說有點練練手的打算,更多的,卻是因為想起了一件事。

  駱成回京城以後被晾了好幾天,然後就得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職位——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上任的第一天,他請了幾個同僚回家,當時徐秀珠前往招待,卻被當成下人被人呼喝了……

  這事當時駱尋瑤並不知道,還是後來才聽說了的,正因為這樣,徐秀珠在京城的名聲很不好,就連駱成和他患難與共不願納妾的事情,最後也都被人編排成是徐秀珠善妒狠辣容不得駱成身邊有其他女人……

  她自幼在威遠侯府長大,後來被人陷害背上了一條人命,別人不覺得是駱芬的錯,卻不約而同地認為是徐秀珠教的……

  果不其然,徐秀珠剛出了房門走到院子裡,就接到了駱成傳回來的話,說是要帶著同僚過來。

  京城的關係往來,徐秀珠一點不懂,下意識地就問了駱尋瑤。

  「伯母,你要是新的過我,就讓我安排一下吧。」駱尋瑤開口,一開始駱芬從不教她親戚往來的事情,可後來莫婉蓉進府以後,為了給莫婉蓉一個下馬威,卻特地讓她管了一段時間的家,她那時也學的非常認真,招待幾個駱成的同僚的事情,當然不是問題。

  駱家只有一個廚子,廚藝還算不上特別好,駱尋瑤想過之後,乾脆就又去問了徐秀珠,然後讓徐秀珠身邊一個從南疆帶來的下人幫忙準備了幾道南疆風味的菜,自己又想了兩道新菜式,而其他的一切,也都安排了下去。

  「駱大人,聽說駱府在前朝可有天下第一園之稱,今天我們可要去長長見識了!」

  「前朝為了建造青園,據說網羅了世間最好的工匠,最後那劉青還將他們全部屠殺……現在工部再沒有當初那些手藝精湛的匠人!」

  「匠人算什麼?天下第一園被一把火燒了,才是最可惜的,也不知道如今還剩下點什麼……」

  「這就要問駱大人了,那可是駱大人的地盤兒。」

  駱成的幾個同僚談笑著,駱成走在一邊偶爾應上一聲,臉上卻有掩飾不住的憂慮。

  徐秀珠整天在家裡並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駱尋瑾這些日子不知道在忙什麼不見人影,他卻聽到了不少關於駱家的消息,其中就有他駱成霸占了駱尋瑤的嫁妝的傳言,還說是他嫌威遠侯府給的聘禮不夠,才跟威遠侯府撕破了臉,最終威遠侯府為了面子火速定下了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媳婦……

  駱成並不知道自己的同僚們是怎麼看待這個謠言的,但今天,卻是這些人主動提出了要去他家,其中甚至包括他的上司。

  頭一天上任,當然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駱成也就只能帶人回家,可就怕最後出什麼岔子。

  而且,徐秀珠見到生人,總有些畏縮害怕……

  駱尋瑤並沒有進廚房,安排好菜色以後,就又將下人們叫來警告了一番,剛剛做好這一切,她就看到了駱尋瑾。

  駱尋瑾這些日子一直在打聽吳子文的消息,每天回來,都義憤填膺氣的不行。駱成以為自己的這個兒子並不知道外面的流言,事實上,對此駱尋瑾知道的很清楚,他甚至還親眼聽到吳子文在跟人喝酒的時候是怎麼詆毀駱家的。

  要不是駱尋瑤提前交代了不能沖動,那時候他還真想跳出去跟吳子文打上一架!

  「尋瑤,你要的東西我拿來了。」駱尋瑾看到駱尋瑤,就拿出了一個盒子。

  漆了紅漆的木盒裡面,放著的是一些首飾,這些首飾用的金銀極少,倒是鑲嵌了不少寶石,正是用不久前駱尋瑾送給駱尋瑤的寶石做的。

  在南疆似乎有寶石礦,當地土著手裡的寶石及其便宜,駱家人現在手裡就有不少……當初駱尋瑤一知道這個消息就明白過來這是多麼大的一個商機,可惜駱家人根本沒想過這點。

  「多謝大哥。」駱尋瑤笑起來:「對了大哥,吳子文今天做什麼了嗎?」

  「他今天還是跟人約了在酒樓吃晚飯。」駱尋瑾開口,吳子文前幾天似乎是跟莫婉蓉吵了一架,因此這些天都要蹉跎到晚上才回家。

  如果吳子文真的厭惡莫尋瑤,也許駱尋瑾能對吳子文改觀一些,就算吳子文詆毀駱家也留點情,但是真的關注吳子文以後,卻沒人會覺得他對莫婉蓉沒感覺——不然又怎麼會吵架還弄得跟小夫妻鬧別扭一樣?

  「大哥,時機差不多了吧?」駱尋瑤想到吳子文,突然開口。

  駱尋瑾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前些日子他想要去對付吳子文的事情被駱尋瑤知道了以後,駱尋瑤一方面給他提供了不少消息,另一方面,卻也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不過,現在駱尋瑤的意思是他是可以去動動了?

  「大哥,今天大伯請了客人過來,肯定會讓你去見客,到時候他被打了也賴不到你身上。」駱尋瑤笑道,這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卻也是為了擺脫這些日子跟駱家有關的謠言。

  駱尋瑾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起來,隨即卻又沮喪了——很明顯,他是不能去動手的。

  「對了大哥,大伯應該快回來了,你可不能穿著這衣服去見客。」

  駱尋瑾馬上就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去換衣服!」

  駱尋瑾剛走,駱成就回來了。

  駱家這些年很低調,以至於沒多少人進過占地極廣的駱府,不過,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裡面應該是雕欄畫棟精美異常才對。可事實上,駱府很平常,因為院牆圍著的地方過大又沒人打理的緣故,看起來甚至有些荒蕪了。

  和駱成一道來的人見狀都有些驚訝,最近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謠言他們也是知道的,駱國公當初東征西戰,就算沒得到前朝寶藏估計也不會缺錢,可駱成的日子,看起來過的並不算好,難不成這是掩飾?

  外頭不是都說駱成的妻子就是一個村婦嗎?凶狠潑辣,明明醜陋不堪卻不許駱成納妾,還苛待侄女……這樣一個女人,估計有錢也只會藏著不會過日子。

  這些人心思各異,但大多都存著看好戲的意思,卻沒想到他們剛進門,就看見了迎面緩緩走來了一個婦人,那婦人長的雖不拔尖,看起來卻也端莊大方,而她身邊立著一個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在淡綠的衣服的襯托下更顯臉色紅潤,頭上還斜斜地插著一隻寶石簪子。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徐秀珠和駱尋瑤。

  駱尋瑤把徐秀珠往端莊和樸素打扮,徐秀珠本身也合適這樣的打扮,至於她自己,倒是往身上放了不少值錢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受盡寵愛的小姑娘。

  還有誰能比在煙花之地呆過的人更懂打扮更懂演戲?從駱尋瑤身上看不出絲毫受到了虧待的模樣,精神反而相當不錯。

  這模樣,跟傳言中可完全不同!駱成的同僚都有些驚訝了。

  別說同僚了,就連駱成也有些不解,他甚至呆呆地看了徐秀珠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開始招呼起了客人。

  他的妻子人很好,也很勤勞,對他不離不棄,但也一直都是不會打理自己的,如今這人,看起來怎麼就完全不一樣了?

  其他人更多的將目光放到了駱尋瑤身上,畢竟她才是謠言的中心人物、據說擁有一大筆嫁妝的駱國公的親孫女,駱成卻頻頻看向徐秀珠——今天的徐秀珠,變化真的很大。

  「駱大人跟嫂夫人的感情還真不錯,怪不得不肯納妾了。」到了吃飯的時候,便有人調侃道,不過同時卻也是有些不理解的——徐秀珠的模樣,實在是平常的很,駱成這是沒見過女人?

  駱成一愣,隨即卻笑道:「納妾了又如何,還不是尋死膩活地不肯去南疆?」他並未納過妾,但當初確實有個曾經一再向他表忠心的丫頭,在得到了他要去南疆上任的消息以後,又哭又求地走了……

  駱成對那個丫頭並無他念,不過這時候卻將話說的頗有歧義,也算是保護徐秀珠。

  「也是,南疆在以前可是用來流放罪犯的地方,住著的都是沒開化的野人,還有瘴氣……」以前甚至都死過一任官員了……

  「妾室就是個玩物,要共患難,還是要結髮妻子……」又有人感歎道,還以為駱成以前是有妾室的,去南疆以前才發賣掉了。

  氣氛一下子和諧了起來,駱成叫了駱尋瑾駱尋逸出去見客,又提了不少南疆的風土人情,倒是讓他的同僚對他俱都有了好感——像駱成一樣一個剛從蠻荒之地回來的國公繼子卻只在工部最沒油水的地方得了個閒職,總是讓人嫉妒不起來。

  駱府廚子準備的京城的菜餚具是平平,卻有兩三道他們沒見過的菜式,以及幾道據說是南方的吃食,也能讓人吃個新鮮,最後一群人賓主盡歡,趕在宵禁前告辭了。

  不過,駱府的人吃的高興,另一邊,一群正打算吃飯的人卻倒了大霉。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05 AM


第十二章

  齊朝在入夜之後會有宵禁,幾條大街上不許行走,因此晚飯都吃的較早,事實上,大部分百姓一日是只吃兩餐的。不過在德明帝稱帝以後,因為上早朝的時間定的極早,時間又拖得很長,竟然有人在早朝時餓暈過去,自那以後,德明帝便讓百官吃了朝食再來上朝。

  時間一久,吃朝食倒是成了身份的象徵了,只要有條件,早上必然會進食,不過就算這樣,晚飯的時間卻依然很早。

  在威遠侯府,吳洪山致力於搞好全家關係,因此特意讓吳子文母子兩個跟莫婉蓉母女兩個天天一起吃晚飯,晚飯的氣氛也就越來越怪異,面對這個,吳子文一開始還天天回去,可是在跟莫婉蓉大吵一架以後,卻再也不願意回去了。

  在酒樓吃飯,吃完了再趕在宵禁前回家,這就成了吳子文最近的生活。

  「我說你,這樣過日子何必?每天還要趕著時間回家,累都能累死人了,不如就跟我一樣,去旁邊安慰安慰那些美麗的姑娘?你要是不喜歡那些不乾淨的,我就給你安排一個雛兒。」一個穿著錦衣,身材微胖的年輕男子開口。

  「你以為我爹跟你爹一樣?」吳子文皺了皺眉頭,他也是想要去見識見識那煙花之地的,可是吳洪山一向管的嚴,如今有了莫婉蓉以後,更是幾次告誡他不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莫婉蓉是一個活潑靈動的女孩子,跟他以往見過的女孩都不一樣,一開始他也心生好感,可是他的父親處處以莫婉蓉為重,他母親又一再告訴他莫婉蓉是多麼地不將她放在眼裡,於是吳子文對她的感覺也就差了起來。

  「當然不一樣,你爹就你一個寶貝兒子,肯定就特別看重你。」梁啟開口,他爹光嫡子就有三個,更別說庶子了,自然也就顧不上他了。

  「看重我?我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吳子文歎了口氣。

  「有些人啊,就是對自己的孩子特別嚴格,對女人,卻怎麼樣都會憐香惜玉一點……子文,你快看前面!」梁啟突然有些興奮地開口。

  吳子文回過神,很快就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粉色衣服的女子被幾個男人拉到了小巷裡,似乎還朝著他們露出了一個求救的眼神……

  要打人當然不能本尊上場,所以當初駱尋瑤得知駱尋瑾想要去找麻煩以後,就阻止了對方的打算,而是讓駱尋瑾找了人去查吳子文的行蹤,設計了最好的方法,同時還帶上了幾個從南疆跟著來京城下人。

  駱成在南疆為官的時候不像前面那些犯了錯被流放過去的官員一樣諸事不管,而是腳踏實地做了幾樣實事,倒是得到了不少人的愛戴,回京的時候,就有些在南疆做事的人主動跟著他回了京城。

  駱家也沒什麼別的能用的人,現在要給吳子文一個教訓,就只能靠他們了。

  駱尋瑤這些天沒少去找駱尋瑾,提供了不少京城的消息,也給駱尋瑾提了一些意見。駱尋瑾本來就對她極好將她當成親妹妹看待,這麼一來,對她也就更加信賴,關於吳子文的事情,更是完全沒有瞞著她,還把安排人手的事情交給了她——在駱成的同僚面前,駱尋瑤晃過一圈也就夠了,駱尋瑾駱尋逸這兩兄弟卻少不得要一直陪著,當然也就抽不出時間了。

  跟徐秀珠說了自己要先回院子,然後駱尋瑤就帶著蓮心去找了駱尋瑾專門挑出來的四個南疆人。

  這四個南疆人歲數都不大,大概是生長在南方的緣故,眼神靈動跟京城的那些已經對生活認命了的僕人大不相同。

  不過,正是這些似乎都有些不合格的下人,在後來駱家出事以後,去刺殺了三皇子……

  駱尋瑤並不贊成這些人後來的做法,因為那全無作用不說反倒讓駱成死後又被編排了一回,可是,她相信這些人的忠心。

  駱府的前身是青園,當初劉青為了建造青園,買下左近不少府邸,因此青園占地極廣不說,還有好幾個側門。

  駱尋瑤早已摘了自己身上的首飾,又披了一件徐秀珠的舊斗篷,也沒坐轎子,直接就跟著人出了門。

  京城的大街上,結伴出門的女孩子並不少,駱尋瑤和蓮心兩人跟那四個南疆人離開一段距離走著,毫不引人注目。

  等到了目的地以後,駱尋瑤就讓幾個南疆人衣服反穿,扎上一個新頭巾並在臉上手上塗了用墨汁和油脂調配的黑油,好讓皮膚顯得黝黑。

  除了這四人以外,蓮心也在外面套了一身衣服,駱尋瑤還給她梳了一個已婚婦人會有的髮髻,並在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化妝一番,於是,一個臉上帶著雀斑的十七八歲的少女,遠遠看著就成了一個嬌艷的少婦。

  然後,就是等著有人入套了。

  駱尋瑤對吳子文再了解不過,而吳子文的至交好友梁啟,她也並不陌生。這兩個人有點本事,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點本事,他們非常驕傲,總覺得自己天下第一,無所事事的時候,還就喜歡多管閒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吳子文本就干過好幾次,更別說是個男人就喜歡英雄救美了……

  看到穿著粉色衣裙的少婦剛剛被兩個男人拉進一條巷子裡的場面,吳子文和梁啟想也不想就跟了進去。

  京城的治安一直很好,在這樣的大街上,因為不時有人巡邏,更是鮮少有打架鬥毆的事情發生,而且吳子文和梁啟兩人身後,還各跟著一個小廝,因此,他們完全沒想到一進去竟然就有幾個大布袋套向了他們。

  「你們幹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我一定會讓我爹把你們抓起來的!」

  吳子文和梁啟兩人嚷嚷著,迎接他們的卻是後頸上的一劈,挨了這麼一下子,他們這兩個曾經被聖上誇獎過文武全才的少年英才,就都只覺得眼前一暗。

  駱尋瑤就藏在拐角處,遠遠看著這一幕,等蓮心跑到她身邊以後,她毫不停留,帶著蓮心就往駱府而去——她已經提前跟那幾人談過了,事成之後,分頭行動。

  吳子文身份不低,真要出了什麼大事,威遠侯府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把凶手找出來,而且這裡畢竟並不隱秘……四個南疆人動作迅速地打暈了吳子文等人,幾下扯壞了他們的衣服,又是一頓拳打腳踢,並且「不小心」踩斷了吳子文的胳膊。

  外面也有人看到了吳子文進巷子並聽到了驚呼聲,不過幾個南疆人凶神惡煞的,而且明顯是有備而來,哪還有人敢阻攔,頂多也就是去通知巡街的人罷了,可這個時候,這幾個南疆人,就已經消失在小巷裡……

  從身上拿出水壺,倒了些水擦掉臉上的油污,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了這些日子裡早就查探清楚了的巷子裡。

  「小姐,小姐……」蓮心臉上的妝容也已經洗掉了,頭發被駱尋瑤用最快的速度抓出了一個髮型,又變回了嬌俏的小丫鬟,她緊緊地跟在駱尋瑤身邊,聲音還有些顫抖。

  之前的事情,恐怕也嚇到了蓮心了吧?不過,這只是開始而已,她以後總是要習慣這一切的:「放寬心,不會有事的。」就算吳子文跟駱家關係不好,可駱家剛回京城,誰會想到這其實是駱家人做的?

  要知道,現在在京城,大皇子和三皇子,可是已經開始斗了起來了,而這個時候,恰好就有一個好差事等著吳子文……

  說起來,這才是駱尋瑤會這麼急切地出手的原因,當初吳子文在駱芬壽宴之後就被任命為京兆少尹,最後更是平步青雲成了掌管京城治安的京兆尹,幫三皇子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連駱家「通敵賣國」的事情,也跟他大有關係。

  「是,小姐。」蓮心深呼吸了幾次,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之前的事情駱,尋瑤全程都在,真要出了意外她也躲不過去,所以,這肯定是不會有意外的吧?

  「表情自然一點。」駱尋瑤又道,然後就引著蓮心說起別的事情來。

  蓮心果然很快放鬆了下來,倒是記起之前的事情了:「小姐,剛才那幾人的身手真利索,那袋子套的可真准!」

  「他們以前在南疆,下水捕魚上岸捕獵沒少用漁網,這次就是改成袋子而已。」駱尋瑤笑道,這活計駱尋瑾早就讓他們練過了。

  駱尋瑤對京城的大街小巷並不熟悉,不過過來的路還是記著的,沿著路和蓮心慢慢地走回駱家的時候,駱成的同僚甚至都沒離開。

  她笑盈盈地又露了一面,眼看著駱成把人送走,然後整個人才放鬆了下來。

  不過,她們之前做的事情,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駱家人,畢竟那幾個南疆人都是駱成的手下,所以,她還要考慮一下等會兒要面對的事情才行。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05 AM


第十三章

  駱尋瑾並不習慣跟人應酬,特別是在駱成的幾個客人都旁敲側擊地問著他們是不是虧待了駱尋瑤的情況下。

  他以前在南疆,從未遇到過這樣一句話能琢磨出好幾種意思來的場面,在那些人不相信他們的時候,甚至恨不得跳起來辯解一番,好在駱尋瑤已經提前交代過他了,他才沒有沖動,反倒是幾次阻攔駱尋逸的抱怨,當然,他阻攔的也極有技巧,總是讓駱尋逸將吳子文做過的事情說完了才制住。

  威遠侯府的少爺,翻別人牆頭也就罷了,竟然還對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孩子出手……駱成的同僚雖然當場沒說什麼,不過離開的時候,卻都隱晦地勸駱小心行事免得得罪了小人。

  這樣的結果讓駱成鬆了一口氣,駱尋瑾自然也得到了誇贊,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等他得意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想要聽聽吳子文是怎麼被套麻袋的事情的時候,竟然會從手下那裡得知駱尋瑤也跟著出了門!

  本來按照駱尋瑾的打算,是想讓這個南疆人蒙住了自己的臉,然後劈頭蓋腦地將吳子文打一頓再趁亂跑掉的,他們已經把路探明了,這樣肯定也不會被抓到,卻沒想到駱尋瑤竟然也參加了!

  「你們怎麼能讓她也去?」駱尋瑾急了。

  「少爺你放心好了,那巷子本就沒人,大小姐一直躲在裡頭,根本沒人瞧見,就算是蓮心姑娘,也只露了一下臉,而且大小姐還把她打扮的跟換了個人似的。」四個南疆人裡面最為年輕的哈格開口,提到駱尋瑤的時候還帶了一些真切的恭敬。

  「是的,我們都看過了,巷子裡沒人,而且大小姐沒露面,不會有事的。」最為年長的阿裡特開口,他們生長在山林裡,最會查探環境,完全可以保證周圍沒人。

  這不是安全不安全的問題……駱尋瑾很清楚,要是他指使了哈格等人前去打吳子文,自己完全沒牽扯進去,駱成知道了最多也就責罰幾句,最後肯定會幫他收尾,可要是駱尋瑤也摻和進去了……

  是等著駱成發現這一切還是自己主動去說?應該還是要主動去說的吧?畢竟駱尋瑤做這件事有些危險了……

  「大哥,哈格他們雖然做了偽裝,但以後也要小心才行,這事肯定要讓大伯知道。」駱尋瑤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不過一介女流,真想做點什麼,還是要仰仗別人,而她現在能仰仗的,也就只有駱家人了。

  齊國接下來二十年會發生的事情,將來會大放光彩的人物,她已經回想過了幾遍,也有了不少要去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卻少不了駱家人的幫忙。

  而想要駱家人幫忙,她就不能只是一個大家閨秀。

  駱成的心態一直很好,並沒有因為富貴了就變著法子表現自己,駱府的正房自然也布置的很樸素。

  今天接待了客人,駱成也稍稍喝了點酒,雖然沒醉一張臉卻紅了,他進了屋子以後上上下下朝著徐秀珠看了好久,眼裡有止不住的驚歎。

  「相公……」徐秀珠笑了起來,在外人面前她覺得拘謹,面對朝夕相對的駱成倒是放鬆下來了,同時站直了身體挺胸收腹。

  「秀珠,你今天完全就是換了一個模樣了!」駱成開口,其實現在的徐秀珠也算不上漂亮,可是跟她以前的模樣一比,卻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尋瑤幫我打扮的,這孩子的手可真巧!」徐秀珠開口,對於駱尋瑤的手藝並不覺得奇怪,還以為京城的女人都懂這個。

  「確實手巧,以後你也可以學學……」駱成又看了幾眼,拉住了徐秀珠的手,卻不想剛拉上,窗戶就被敲響了:「爹,爹!」

  「什麼事?」駱成咳了一聲,正了正衣服往外走,要是沒有大事,他可就要罰駱尋瑾抄書去了。

  「爹,我和尋瑤把吳子文的胳膊打斷了。」駱尋瑾和駱尋瑤是兩個人一起過來的,卻沒帶上別人,這會兒,駱尋瑾一驚低下了頭。

  「什麼時候打的?你說什麼?你跟尋瑤?」駱成剛聽到駱尋瑾說把吳子文的胳膊打斷了的時候,只覺得有些快意,隨即卻捕捉到了更為嚴重的信息。

  「大伯,這是我的主意。」駱尋瑤笑了笑,跟著駱尋瑾進了屋。

  駱成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喝醉了。

  這次設計吳子文的事情簡單的很,駱尋瑤很快就說清楚了,駱成卻越來越驚訝。

  駱尋瑤一直都被駱芬管著,幾乎沒怎麼出過威遠侯府的門,怎麼突然就學會打人了?

  「尋瑤,你真的……」真的去打人了?徐秀珠忍不住問道。

  「伯母,我真的去打人了。」駱尋瑤沒有隱瞞什麼。

  徐秀珠聽到駱尋瑤大大方方地承認,心情更加復雜,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尋瑤,你恨吳子文?」現在的駱尋瑤她很喜歡,但跟一開始的相差太大了,一個人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吧?

  駱尋瑤苦笑了一下:「我討厭他們明知道我不能再嫁給表哥了卻還要來惹我,還想拿我當槍使。」

  「這話怎麼說?」徐秀珠不解地問道。

  「伯母,表哥這次定親的對象莫婉蓉,她的母親柳秋是姑父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偏偏她的丈夫又在戰場上救過姑父一命姑父不能奪人所愛……這次她丈夫死了,她帶著女兒前來投奔,自己還病懨懨的,姑父估計是還念著舊情,就讓表哥跟她的女兒定親了……」駱尋瑤淡淡地開口,她是看著莫婉蓉母女進府的,因為駱芬的提點,也發現了這點,所以對莫婉蓉母女從一開始就有著明顯的敵意,可就是這份敵意,在後來柳秋死亡以後,讓所有人都相信是她下的手,可事實上那時候她已經放棄了,只想離開威遠侯府。

  一盅因為駱芬不想見到柳秋而托她去送的湯,誰會想到裡面有毒藥?同樣的毒藥還從她的房間裡搜出來了,又有她的丫鬟指證她……

  「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這……」駱成震驚地看著駱尋瑤,隨即想到了駱芬上次過來的時候說那對母女都是狐狸精的事情。

  「大伯,這還是姑姑跟我說的,她想讓我回去幫她。她怕姑父會想娶那個命不久矣的女人……她要是真的為我好,何必再把我拖下水?別的就更不用說了,要不是我無意中瞧見大伯你們送來的東西,恐怕還會覺得大伯你們早就忘了我了。」

  駱成和徐秀珠從未遇上過這樣的事情,臉色變了又變,駱尋瑾更是忍不住開口:「都是親戚,她怎麼能這樣?」

  「尋瑤,你在威遠侯府的日子……」徐秀珠問道。

  「在侯府,我就是個吃白飯還想賴上他們的小侯爺的野丫頭,在吳子文眼裡估計也一樣。」駱尋瑤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說她是吃白食的的人,也確實是有的。

  「怎麼只打斷了他一條胳膊?」駱成揉了揉眉頭。

  「大伯,現在最重要的,是接下來要怎麼做。」駱尋瑤開口。

  「我明天就將哈格等人安排到外面的莊子上去。」事情既然已經發生,的確需要盡快解決。

  「大伯,不如就將人送去城西的莊子上吧,我明天一早就過去住兩天,」駱尋瑤笑了笑,「吳子文受傷,估摸著明天他們就要來接人了。」當然,更重要的是城西會在兩個月後發生一件大事……而且,那個後來她離開威遠侯府以後住過的莊子,實在是個清靜的地方,也能動點小動作。

  至少,她就該早點把艷姐從那煙花之地救出來才行。

  「好!」駱成點頭同意了,等駱尋瑾和駱尋瑤離開以後,他才一臉感慨地看向了徐秀珠:「尋瑤,不愧是國公爺的孫女兒。」

  「她膽子還真大,就不怕被人知道?」

  「你放心吧,現在京城亂著呢,吳家又是已經站了陣營的,懷疑不到我們頭上……」雖然這麼安慰人,不過駱成自己心裡都沒底。

  駱成心裡沒底,其實還是不知道駱尋瑤這次出手的時機有多麼巧合。

  吳子文被打以後,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巡街的捕快,那時候打人的人早就跑了,他們就將吳子文抬回了威遠侯府,又找來了大夫。

  吳洪山和駱芬就吳子文這麼一個兒子,平日裡打個噴嚏都有無數人關注著,更別說現在受了傷了,瞧見吳子文狼狽的模樣,駱芬馬上就哭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就連吳洪山也急了,連忙問起了吳子文身邊的小廝。

  那小廝也挨了幾下,雖不嚴重也痛得很,卻根本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恭恭敬敬地將遇到的事情說了。

  「打人的人你們都沒看清?就知道皮膚黝黑?」駱芬看向了兒子:「黑不溜秋的,會不會是那個駱尋瑾?」

  吳子文卻反對了:「娘,不是他,那些人功夫很好,真要是駱尋瑾,我不信他能得手。」

  「就是,你亂說什麼,駱家的人,哪能在京城這麼放肆?」吳洪山瞪了一眼駱芬,又看向了吳子文:「子文,三皇子給你謀的差事定下了?」

  「差不多已經定下了……」可是還沒有正式任命。

  「這倒是像那位會做的事情。」吳洪山開口,今上子嗣並不算多,如今最出風頭的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而這兩位皇子,也已經鬥起來了。

  他們威遠侯府一直站在吳妃所出的三皇子這邊,那麼會給他們使絆子的,就是大皇子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07 AM


第十四章

  從駱成那裡出來,天已經全暗了,原本等在外面的蓮心幫駱尋瑤打了燈籠,然後兩人就一起回了院子。

  不大的院子裡只有駱尋瑤的房間已經由打掃的婆子點上了燈,其他地方黑漆漆的一片,一陣風刮來,蓮心抖了抖,駱尋瑤卻渾不在意:「蓮心,已經很晚了,把燈籠放下,你去睡覺吧。」

  「小姐,我伺候你洗漱。」蓮心馬上開口。

  「不用了,你明天還要早起,早點睡吧。」駱尋瑤開口,菊蕊明顯就是自己那位姑姑的人,所以駱尋瑤乾脆就借著之前對方編排駱成的事情把她打發到了廚房幫忙,雖然院子裡還有兩個負責打掃的婆子,蓮心的任務卻一下子重了一半,對方現在應該也很累了。

  「小姐那我下去了。」蓮心開口,以前她和菊蕊因為陪著駱尋瑤一起長大緣故,有時候還會幫駱尋瑤做主,不過經歷過今天的事情以後,她卻再也不會去做這樣的傻事了。

  看到蓮心走了,駱尋瑤就又拿溫在爐子上的熱水兌了涼水簡單地洗漱了一下。

  雖然也有女子會在燈下做點針線,大部分卻都睡得很早,等了沒多久,旁邊廂房裡的蓮心就已經滅了燈了。

  駱尋瑤將自己房裡的燈滅了,坐在了床邊,直到萬籟俱寂,才再次站了起來,用布裹住雙腳,然後帶上了一把從廚房拿的鏟子以後出了院子。

  有傳言說,前朝劉青大肆斂財,不僅建造了有天下第一園之稱的青園,還收攏了無數金銀,藏在一處常人絕對想不到的地方。

  後來駱國公圍住了京城,京城大亂,一些官員一方面惱恨劉青誤國,一方面也想立功投誠,就圍了劉青府邸要殺了劉青,結果劉青竟然引火自焚,不僅燒了青園,也讓他的寶藏失去了蹤跡。

  太祖曾經找人將被燒成廢墟的青園翻了個遍,都只找到了一個空空如也的藏寶室,後來就將這地方賞給了駱國公,那時候,估計誰也沒想到,幾十年後竟然會出現一個前朝寶藏落在了駱家手裡的傳言。

  而且,駱家被抄家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竟然還真的讓負責抄家的三皇子發現了那個寶藏,而他將這一切進獻上去以後,受到的聖眷就更濃了。

  原本的駱尋瑤完全不知道這個寶藏的存在,不過如今的她,卻是知道的。

  現在的駱府曾經的青園占地極廣,駱國公沒有劉青的財力將青園復原,就只建了幾個小院子,其他的地方,已經鋪好了大塊的青磚的地方就做了演武場,那些假山已經磚石鋪成的小道卻也不去管它,只在周圍種了不少樹,幾十年下來,這些樹已經長得郁郁蔥蔥了。

  如今正是十月十二,月亮雖不圓卻也高高地掛在空中,駱尋瑤一路上非常小心,出了院子以後,就往後面的演武場走去。

  演武場所在的地方,本是劉青的居所,地上鋪著巨大的青石板,當初太祖為了找劉青的寶藏,曾經將所有的青石板都翻了個身,卻一無所獲……

  如今演武場旁邊已經被重上了樹,這些樹越長越大,密密麻麻,樹下則長著很多雜草,連石板建的縫隙也都長滿了,駱尋瑤從演武場往西走,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平常幾乎沒人過來的樹林子,忍著不去想草叢裡是不是會有蛇蟲鼠蟻,然後就看到了一處不曾被雜草覆蓋的地方。

  很多普通的磚塊豎著用灰漿砌在地面上,砌出了花瓣的模樣,據說上面曾經有一個雕刻的異常精美的亭子,就坐落在劉青居住的院子外面,供他的妻妾賞花游戲,不過現在木質的亭子早已不在,只剩下用來砌出底座的磚塊了,而且因為雜草叢生,這些磚塊也有不少被擠出了地面。

  駱尋瑤蹲下來,很快就挖出了旁邊的一塊一掌寬兩掌長的磚塊,掂量了一下,果然發現重量有些不對。

  這裡,正是劉青藏寶的地方。

  當初駱府被抄家的時候,一個衙役心情不好來此處發火,用大刀砸了旁邊的磚塊,卻不想竟然將磚塊砸碎了,露出了裡面用瓷盒裝著的金磚。

  數十年前,劉青聚集了最好的工匠建造青園,在平朝大廈將傾的時候還找人修繕了自己的住處,並將所有工匠殺死,其實並不是因為他知道大勢已去所以脾氣暴躁,而是為了保密。因為他將自己收攏的黃金鑄成金磚,又分別用瓷盒裝了,裹上普通粘土燒制成了青磚,最後鋪在了自己窗外,好讓在家時每時每刻都能瞧見。

  磚塊比尋常的重上不少,駱尋瑤將挖磚的痕跡掩蓋好,又將磚搬到旁邊,用石頭砸碎外面的殼子以後就取出了裡面的金磚。

  這是一塊約莫五六斤重的金磚,雖然因為窯火燒築而有些變形,卻對它的價值無損,將磚塊的碎殼找地方掩埋好以後,駱尋瑤就帶著金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心情卻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

  當初查抄駱府,據說抄出了黃金十萬兩歸入國庫,這個數字說不定還是往少了說的……

  十萬兩黃金在官面上就相當於一百萬兩白銀,劉青買賣官職,大肆收取賄賂,號稱富可敵國,擁有的錢財估計還要多上一些,原本多的那些應該都進了皇帝的私庫了吧?現在這一切,卻還留在駱府。

  深吸了一口氣,駱尋瑤讓自己冷靜下來,其實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即使是手上的這塊金子,都是一筆巨額財富了……這次過去,她一方面是想要確定一下當初在牢裡聽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看一下那些金磚的狀況,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弄點錢——給一個煙花之地的女子贖身又是駱成絕不會同意的,她也不會這麼做。

  至於剩下的金磚,以後倒是可以讓駱尋瑾帶了人挖了磚塊送到別院去再做計較,當然,他們肯定不能將它拿到明面上來用,若是流言再度出現,說不定還要用它們做出一個「前朝寶藏」來,然後找合適的人進獻給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至高無上,除了皇帝以外,其他人擁有再高的地位,只要一道聖旨,也就不能翻身了。

  如今大皇子混的風生水起,半數朝臣支持他,幾年之後還不是會被投入天牢,最後「畏罪自殺」?

  駱尋瑤突然覺得身上發冷,剛剛挖到金子的喜悅蕩然無存。

  晚上出去跑了一趟,駱尋瑤累的很,偏偏還睡不安穩,做了許多夢,都是那些金子被發現,然後駱家被抄家的。

  她恨威遠侯府,但威遠侯府最多只是毀了她,那一道抄家的聖旨,卻是毀了整個駱家,大伯伯母,哥哥弟弟,全都被處以了極刑。

  被蓮心叫醒以後,駱尋瑤顧不得自己因為累到以及上火而長了瘡的嘴角,很快就收拾停當,準備出城了。

  「尋瑤,你真要一個人住外頭?」駱成起得也很早,本來他還對駱尋瑤昨天的所作所為感到不解,不過看到駱尋瑤滿臉疲憊眼下青黑的模樣,卻又歎了一口氣——這到底只是一個孩子,估計也是很擔心的吧?

  「大伯,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而且大哥還能常常過來看我。」駱尋瑤笑道。

  「你大哥眼下也沒有什麼差使,不如就讓他也住過去吧。」駱成聽到駱尋瑤的話,馬上開口,很快又遲疑起來:「還是有些不妥,不如就讓你伯母一道過去……」

  「大伯,我一個人就行了,大哥說不定還能在京城謀一份差使呢。」駱尋瑤連忙拒絕了駱成的提議,真要這麼做了,估計威遠侯府也會盯上他們。

  而且,她真的希望駱尋瑾能得到個好差事,要知道,如今很多她爺爺提拔過的人都還在,駱尋瑾是駱家人,文職輪不上,品級低點的武職卻是極有希望的。

  當初這個時候,要不是駱尋瑾打了吳子文,駱家對她不好的流言又傳得沸沸揚揚的,駱尋瑾也不至於沒個好差使。

  駱成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目送馬車離開了,而駱尋瑤出城沒多久,威遠侯府的管家就上門了。

  口口聲聲的,就是吳子文受了傷,駱芬也著急之下病倒了,想讓駱尋瑤過去看看。

  駱成並不回話,只是跟對方東拉西扯的,眼看著就要到自己去當差的時候了,駱尋瑤估計也走遠了,這才告訴對方駱尋瑤並未在家,早就去城外的寺廟祈福去了。

  本來還打算用駱芬對駱尋瑤的養育之恩威脅的吳管家,氣的當即變了臉色。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09 AM


第十五章

  吳子文受傷的消息,駱尋瑤出城沒多久就被人「告知」了,騎著馬來追人的,是威遠侯府吳管家的兒子吳富貴。

  騎著馬過來的吳富貴雖然說著要讓駱尋瑤去威遠侯府,臉上卻多少有點不情願。

  這點不情願,駱尋瑤當然是看到了的,對此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吳富貴不知為何對莫婉蓉忠心不二死心塌地,這點上輩子的時候莫尋瑤就已經深有感觸了。

  駱尋瑤聽到吳子文手上的消息,一副擔心不已的樣子,她看了好幾眼駱尋瑾,然後才扭著手裡的帕子做了決定:「小吳管家,我如今已經定了日子要去廟裡祈福了,總不能半途而廢,表哥受傷,不如我就讓菊蕊帶我去看看吧。」吳富貴現在幫著吳管家管著吳家的事情,是威遠侯府的二管家,為了區別,就被人叫做了小吳管家。

  看到駱尋瑤的模樣,駱尋瑾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明明打人的時候駱尋瑤就在,現在竟然能露出這個模樣……

  「表小姐,你還是跟我回去吧。」吳富貴又道,卻沒什麼真心。

  「小姐,表少爺受了傷,一定很難過,也肯定念著你……」菊蕊假意勸著,卻更希望是自己獨自去威遠侯府,畢竟她要是代表駱尋瑤回去,說不定就能在吳子文身邊伺候著了,可若是駱尋瑤也回去……吳子文的眼神,肯定落在駱尋瑤身上。

  至於這幾天被駱尋瑤冷淡的事,菊蕊卻沒當一回事——就駱尋瑤這性子,稍稍哄哄也就沒事了。

  很顯然,吳富貴並不希望駱尋瑤去駱府,駱尋瑾看到駱尋瑤遞過來的眼神,手裡的馬鞭抽到了地上,瞪了一眼菊蕊以後,才道:「尋瑤是駱家的人,什麼時候輪到吳家人管了?尋瑤,你給我回車子裡去!最多找個丫頭去看看。」

  吳富貴暗自鬆了一口氣,駱尋瑾如此蠻橫,他回去也就能交代了。菊蕊倒是被嚇了一跳,不過想到有機會回去,臉上卻又有了喜色。

  菊蕊跟著吳富貴走了,還帶著兩個包袱,駱尋瑾卻帶著駱尋瑤坐著的馬車去了駱家的莊子。

  駱家有當初太祖皇帝賞賜的幾個莊子,城西的莊子就是其中一個,這個莊子有占地極廣的良田不說,還連著一大片的林子和池塘,莊子上也有不少人家,正是駱國公留給駱尋瑤的陪嫁之一。

  自從出了城,駱尋瑤就一直透過馬車車窗的縫隙往外看,對她來說,城外景象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

  那樣開闊的一片土地,沒有磚瓦的圍牆遮蓋,單單只是看到,就已經讓人覺得心曠神怡了。

  這其實還是駱尋瑤第一次出城,雖然被賣到勾欄院以後,院子裡很多姑娘都是城外的農家女,跟她說過不少城外的事情,農家的事情,但她卻從未真的見識過這些。

  「尋瑤,你怎麼會想要來城西的莊子的?」駱尋瑾好奇地問道。

  「大哥,這裡不好嗎?還能培養幾個人……」最重要的,還是要等一個人。

  「培養什麼人?」駱尋瑾問道:「你身邊下人不夠用嗎?」

  駱尋瑤笑了笑沒開口,駱家人從未想過經商,從未想過培養什麼勢力,只打算好好當差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可是經歷過曾經的那一切,她卻根本不敢繼續這麼下去。

  就算沒有前朝寶藏,駱家也不一定能安安穩穩地過下去,是興是亡要全看上面的人的心情,若是還像當初一樣,三皇子登基為帝的話……

  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以後,身體就差了起來,終於在二十幾年前駕崩,之後當今皇上登基,整個國家開始修生養息……

  明德帝少年時也曾跟著太祖皇帝東奔西走,因為一直沒有安定下來,登基前只有一位皇子,便是如今的大皇子,登基之後,除去公主,又陸陸續續得了五位皇子。

  其中,元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在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之後元皇后一直纏綿病榻,沒過多久也去世了,剩下的,也就只有繼皇后所出的大皇子齊文浩、吳妃所出的三皇子齊文毅五皇子齊文俊、成妃所出的四皇子齊文宇以及李貴人所出的六皇子齊文瑞。

  幾位較小的皇子駱尋瑤都沒什麼印象,記得最清楚的,也就是大皇子齊文浩和三皇子齊文毅爭奪皇位的鬥爭了。

  正因為這個,剛剛重生的時候,駱尋瑤還想過,要不要去向大皇子投誠。

  大皇子如今剛過而立,一向深受明德帝的喜愛,又有身為皇后的母親,可以說是明德帝看好的繼承人,不過他本身卻剛愎自用,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又有不消停的外祖家……只要想到當初那幾樁大皇子做錯了事情讓手下頂罪或者仗勢欺人的事情,已經後來三皇子用來扳倒他的證據,駱尋瑤到底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先不說駱成根本沒有辦法讓大皇子相信自己,大皇子這個時候恐怕正在忙著抹黑駱家人也說不定。

  想來想去,駱尋瑤就想到了那位因為斷了腿而變得默默無聞的四皇子。

  曾經,在今年十二月,四皇子跟五皇子一起出門打獵,最終走散,五皇子早早地回了京城,可誰也沒想到,四皇子竟然會因為馬匹出了問題而被摔下馬背,而且,直到第二天,摔下了馬的四皇子才被發現。

  駱尋瑤並不清楚當時這件事裡是不是夾雜著其他的利益糾葛,畢竟當初不過十五歲的她,對於這件事是聽過就算了的,還是後來在勾欄院,她才重新開始研究這件事,並知道了確切的時間。

  在幾位皇子之中一直毫無存在感的四皇子絕不是三皇子的對手,但想要接觸到那個層次的人,這位四皇子卻是一個非常好的踏板。

  四皇子受傷的地方正是城西,雖然離現在還有兩個月,她卻可以提前做好準備,至少也要培養幾個忠心的人才行。

  正因為這樣,駱尋瑤才會沒有去別的莊子,而是來了城西。

  駱尋瑾對城西的這個莊子並不了解,只知道這個莊子因為是駱國公給駱尋瑤準備的嫁妝的緣故,莊子上的管事都是駱國公選的。

  一行人到達莊子上以後,駱尋瑾很快就讓手下人去找了莊子上的管事——他們昨晚才決定過來,根本沒來得及通知。

  「大哥,等會兒我們進了莊子就瞧瞧吧,如果莊子上的管事是個心大的,就要勞煩你了。」駱尋瑤朝著駱尋瑾笑了笑。之前六年駱成都不在京城,就算回來了他對賬務上的事情也不了解,這些莊子上的管事想要中飽私囊再簡單不過。

  威遠侯府的那幾個莊子上的管事,基本上就沒一個手上是乾乾淨淨的,駱尋瑤這時候自然也防備上了,她只是一個女子,若是等住到這個莊子上再動手,說不定還會出事,還不如就這個時候讓駱尋瑾解決了,然後提拔合適的人。

  「到時候要怎麼做?」駱尋瑾好奇地問道。

  「見機行事就好,」駱尋瑤開口,「我們是突然過來的,莊子裡的管事肯定沒時間掩飾什麼,大哥到時候強硬一點就好。」

  「我會的。」駱尋瑾鄭重地點了點頭。

  急急忙忙跑過來的管事,是一個滿臉滄桑穿著一身棉布衣服的老人,更讓人驚訝的是,他竟然還沒了一隻胳膊,一截空蕩蕩的衣袖就那麼飄著。

  「爹,你慢點。」老人身後,一個三四十歲扛著一把鋤頭的男人追著,可是前面的老人跑的太快,他一時間竟然追不上。

  至於駱尋瑾剛才派去找管事的下人,還跟在這兩人身後。

  這兩人……駱尋瑤心裡一跳,只覺得又酸又澀,如果這個老人就是這裡的管事,之前她可能就誤會對方了。

  「小姐,真的是小姐,小姐你來了!」只剩下一隻胳膊的的老人老淚縱橫,激動地看著駱尋瑤。

  「您就是這裡的管事?」駱尋瑤問道,眼前的這對父子穿著普通的衣服,腳上還滿是泥沙,明顯剛才就是在干活。

  「是的是的,我就在這裡管著那群家伙,一直等著小姐呢!」那個老人一直盯著駱尋瑤看,舉動有些無禮,不過駱尋瑤卻生不起怪罪的心思來。

  莊子上的管事姓夏,名叫夏老九,是當年跟著駱國公南征北戰的老兵,天下平定以後,沒了一隻胳膊的他不能為官,便幫駱國公管起了莊子,而莊子上的農戶,其實都是當初在戰場上受了傷的士兵以及他們的後人。

  「國公爺是個好人,當時他為了我們這些人,還跟太祖皇帝爭過……」夏老九見過駱尋瑤以後,過了好長時間才平靜下來,然後就將莊子上的情況講了,接著又絮絮叨叨地說起了當年的事情,還提到了駱尋瑤小時候的趣事:「小姐,要是國公爺能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就好了,你當初還曾經嚷嚷著說自己長大了就要背國公爺去看花呢。」那時候駱國公纏綿病榻不能下床,膝下卻只有一個稚齡的孫女兒……

  夏老九將駱尋瑤帶去了莊子上最好的屋子,據說那還是當初駱尋瑤的母親年少時住過的,這些年並無別人居住。

  久不住人,屋子裡當然不可能一塵不染,但也看得出時常有人打掃,夏老九的兒子夏河的妻子帶了人將屋子打掃過以後,飯菜也做好了。

  莊子裡現下能吃的瓜果都端上了桌,還殺了雞鴨,一桌菜做法簡單卻花了不少心思,味道意外的好,而剛剛吃完飯,莊子上的住戶就過來了。

  這些住戶精神頭都不錯,衣服乾乾淨淨的,看到駱尋瑤都有些激動,更有幾個跟夏老九差不多歲數的老人嚎啕大哭……他們雜七雜八送來了不少東西,模樣拘謹卻帶著滿滿的真情,讓駱尋瑤有些後悔——後悔沒有早點過來看看。

  上輩子她在爺爺死後,就覺得自己無依無靠的,卻不知道爺爺給她做的種種安排,不說駱成一家都是心思坦蕩之輩,就說眼前的這些老兵,也都是關心著她的。

  可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而且,駱家被抄家的時候,恐怕這些人都落不得好吧?這次,她決不能再讓駱家落到那個地步!

  下午的時候,駱尋瑾就回去了,原本他是打算住上一天的,不過莊子上的情況比想像中的好,駱尋瑤也就把他勸回去了。

  看到駱尋瑾留下的下人已經將屋子收拾好,駱尋瑤帶著蓮心去找了夏老九。

  她昨晚跟駱成說要過來的時候,是問過駱成莊子上的情況的,自然知道莊子每年的出產都不豐盛,可是她爺爺會給她留下一個沒什麼出產,幾乎不賺錢的莊子嗎?

  更何況,夏老九今天見到她的時候非常激動,明顯想說什麼,似乎還是因為有駱尋瑾在才什麼都沒說,如今,她倒是可以去問問。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10 AM


第十六章

  「夏管事,我想了解一下莊子上的情況。」駱尋瑤開口,當初她一直跟著駱芬,很多該學的都沒學,還以為若是嫁不了表哥,就會被隨便找個人嫁出去連嫁妝都沒有,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少,若不是後來那些痛苦的日子,也許她就算重來一次,也無濟於事。

  「我正想告訴小姐呢!」夏管事連忙開口:「小姐,進屋裡去吧,不過這屋子有點簡陋。」他不安地用剩下的那只手在褲子上來來回回的擦著。

  京城不是江南,除了官宦之家巨富之家,能花大價錢建造亭台樓閣的不多,城裡還有磚瓦房,野外的莊子上,大多就是用土夯的房子了。

  這種夯出了厚厚的土牆的房子冬暖夏涼,住起來很舒服,瞧著卻有些髒亂,不過駱尋瑤倒是並不在意。

  屋子裡有點暗,駱尋瑤找了個地方坐下以後,夏管事就拿來了賬本,又道:「小姐,莊子上每年的出產賣了以後得的錢我都攢著,如今已經攢了三千兩了……本來應該再多些,不過國公爺當初定下的租錢很少,我又不善經營……」

  自己的爺爺去世的時候是十年前,到如今攢了三千兩,差不多就是一年三百兩。

  三百兩不算多,但也不少了,威遠侯府擁有差不多的良田的莊子,每年也就是三四百兩的出產,更別說莊子上還是給駱成送了不少東西的,可見夏管事並未貪墨什麼。

  而且,對方說自己的爺爺定下的租錢較少,這應該也是事實,要不然莊子上的人也不可能衣著光鮮,還對她那麼感激了——要知道以前勾欄院裡的姑娘,很多都是城外的農戶過不下去以後賣了的女兒,這些女孩子,對那些地主可都恨的很。

  「夏管事怎麼沒把這錢給大伯?」駱尋瑤忍不住問道。

  「國公爺說這莊子是你的,那這些錢,也該是你的私房,」夏管事開口,「小姐,國公爺當初就跟我說了,讓我聽你的……可惜我早就廢了,也做不了什麼……」

  「爺爺,真的是這麼說的?」駱尋瑤深吸了一口氣,才平穩了心情。

  「國公爺去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小姐了……」夏管事哽咽了起來。

  整個下午,駱尋瑤都在跟夏管事說話,也了解了這個莊子上的情況。

  這個莊子很大,不過因為有大片的森林,並不適合種植的緣故,出產並不豐盛,而莊子上,有著幾十戶人家,兩百多人。

  而這兩百多人,全是當初駱國公身邊受傷的親衛,以及他們的後人。

  不管是太祖皇帝還是如今的明德帝,都對當初掌兵的大員非常忌憚,駱國公可能就是他們最忌憚的那個了,因此天下平定以後,駱國公就卸下了所有的兵權,要不是這些親兵都有傷殘,估計也留不下來。

  這些親兵在三十年前天下平定以後,就都陸陸續續地成了親,如今子女歲數都不小了,第三代裡也有跟駱尋瑤差不多歲數的。

  「小姐,我們當初都是國公爺救下的,後來受傷以後要不是國公爺,怕是早就餓死了,國公爺讓我們聽小姐的話,以後小姐要是有什麼事,就找我們吧,我們拼了命也會幫小姐辦好的,而且,我們莊子上的人都按國公爺當初練兵的法子練著,都是有力氣的。」夏管事又道。

  對於駱尋瑤來說,這絕對是一個驚喜,她一直想要培養些人,本來還琢磨著莊戶上不安全要想辦法保密,可夏管事的話,卻讓她定了心——就算這些人可能沒有夏管事說的那麼忠心,但肯定比臨時采買的好,她要找人做點事情也輕松很多。

  駱尋瑤心裡一喜,很快卻又冷靜下來。

  夏管事這些跟過自己的爺爺的人他們歲數都不小了,而他們的子女裡面,壯年男子也不過幾十個,就算有點本事,這麼點人又能做點什麼?而且,這些莊戶上的人,估計也沒學過別的手藝識不了幾個字。

  駱尋瑤笑了笑,這才看向了夏管事:「夏管事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夏管事馬上開口。

  「那夏管事你幫我做件事吧,你拿錢去京城的萬花樓,給一個叫珠艷的女子贖身,並把她帶回來。」駱尋瑤開口,她說的很平淡,就像是隨便說了一件事考驗別人一樣,可是聽到了這句話蓮心和夏管事,卻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小姐,你是說……萬花樓?」夏管事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對京城的事情其實並不了解,但萬花樓這樣的稱呼,還是給女子贖身……

  「怎麼,你不願意?」

  「小姐是怎麼知道萬花樓的?」一邊的蓮心急了,她比駱尋瑤大,如今已經十八歲,升為下人接觸的人也多,萬花樓這樣的地方,還是了解的。

  駱尋瑤的臉上出現了幾絲好奇:「我無意中聽梁啟提到的,據說那裡的女人都很可憐,要幫她們則要不少錢……夏管事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我去……小姐,之後要怎麼安排?」夏管事又問,雖然駱尋瑤提出的這件事有點怪,但應該就是給他的一個考驗,他當然要好好完成才行。

  不過,她家小姐應該不太明白萬花樓的含義,只聽到了一言半語吧?要不然也不會把這個當做考驗。

  「當然是把她帶回來,總有她能住的地方。」駱尋瑤淡淡地開口,心裡卻異常激動。

  她進入那煙花之地的時候,艷姐的歲數已經不小了,也許就是那樣,艷姐才會培養她,但不能否認,對方真的幫了她很多,要不是艷姐,她的處境恐怕會淒慘千百倍,而艷姐對她唯一的要求,也就是希望她能照顧一下自己而已。

  可惜,在那地方根本就沒有能善終的人,艷姐縱然懂醫術,最後還是在受了傷以後,因為感染風寒,早早地就去了……

  這一直都是她的遺憾,現在有機會了,當然不能再讓艷姐待在那個地方。

  「小姐,我這就去安排,明天就進城去!」夏管事馬上開口。

  莊子上只有駱尋瑤過來時坐的馬車,夏管事不肯用駱尋瑤的車子,就讓兒子夏河趕了一輛平常用來裝糧食的驢車,第二天一大早向著城裡去了。

  駱尋瑤知道,只要夏管事沒有陽奉陰違,肯定就能把艷姐帶回來,畢竟艷姐比她大了十多歲,如今已經過了三十了,這個年紀在那煙花之地算得上人老珠黃,而且艷姐容貌一般,就算保養的極好也比不上那些年輕女子……

  只是,艷姐來了以後,身份的處理是個問題,她要跟對方接觸,也要有個理由……

  駱尋瑤心裡七上八下,為了平靜,乾脆就到莊子裡走了走,這一走,她才發現這裡的人對她是真的尊敬。

  而且,這裡的人的生活狀態,也都非常好……走了一圈,認了不少東西以後,駱尋瑤才得到消息——夏管事回來了。

  有些破舊的泥車前面坐著夏管事和他的兒子,而在那輛驢車裡,一個皮膚白淨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女子坐在裡面,正是艷姐。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12 AM


第十七章

  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齡有幾年?很多女人十六七歲嫁人,然後生子,到二十五歲的時候,在丈夫眼裡就已經年老色衰了。

  這還是在普通人家,而在煙花之地,很多女人不過二十出頭,就已經無比衰老,然後悄無聲息地死了……

  至於贖身,除非是剛接客的時候,或者容貌特別好,那才有機會讓人給自己贖身,可就算被人贖了身,煙花之地出去的女人,日子也不會好過,因為她們最多只能被人養在外面,過幾年年老色衰了,也就被棄之如敝屣了。

  珠艷的母親乃是前朝宮裡的女醫官,朝代更替之時帶著還在襁褓之中的她流落到了煙花之地,她在勾欄院裡長大,從小跟著母親學婦科的醫術,雖然容貌只能算一般,日子卻過得不錯,本來她以為自己也會跟大部分人一樣渾渾噩噩地過完這輩子,卻沒想到今天一大早,老鴇突然敲開了她的房門,說是有人要幫她贖身。

  贖身?就算她對養顏頗有心得,但也不曾有過能讓人為她一擲千金的本事,更何況她如今都三十多歲了,尋常婦人到了這個年紀都不能再行生育,就更別說她這樣的女子了……

  一開始,珠艷還琢磨著會不會是找錯人了,畢竟那對穿著土氣的父子她從未見過,可是還沒等她多問一句,那對父子卻用最快的速度給了錢,要了她的賣身契,做好了相關的準備,然後又把她弄上了一輛驢車……

  晃晃悠悠地來到這個小山村裡,路上珠艷沒少跟那對父子搭話,可是就算她用盡了渾身解數,對方的嘴巴依然閉的緊緊的,根本沒告訴她到底是為什麼要給她贖身的。

  難道,對方有什麼不好的打算?

  「就要到了。」夏老九回過頭開口,是駱尋瑤讓他去幫這個女人贖身的,他卻覺得這件事不能跟別人說,因此去了以後用的是化名不說,一路上還一聲不吭的。

  珠艷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衣服,腳上的鞋子更有些年頭,看到遠處的莊子,她擔心地動了動自己的腳,深吸了一口氣。

  在勾欄院呆了這麼多年,她也算攢下了一些身家,除了包袱裡的散碎銀子以及幾樣首飾以外,她腳上這雙非常舊的鞋子底裡,還縫著好些金瓜子。

  「這位大爺,我以後要做點什麼?」珠艷忍不住問道。

  「等會兒就知道,要不然就養豬織布。」夏老九的兒子夏河開口。

  養豬織布?聽到是聽院子裡姑娘說起過,但她這輩子,除了煮熟的豬肉,還沒見過活的豬……

  珠艷一瞬間疑惑起來,卻又很快放鬆了身體——對方既然這麼說,那麼她應該性命無憂吧?坐在驢車上往外看,她突然就瞧見了一個穿著打扮跟其他人不同,瞧著滿身貴氣的小姑娘,似乎就是這些人的主子。

  「你們把人贖回來了?」駱尋瑤問道,雖然心情激動,但她並沒有盯著珠艷看,只是問起了夏老九這一路上的事情。

  「小姐,這位就是珠艷姑娘。」夏老九開口。

  「很好,以後就讓她住在莊子上吧,也不用安排什麼活計,先適應一下再說。」駱尋瑤又道。

  「我這就去辦。」夏老九開口,本來他還擔心駱尋瑤會對這女子好奇最後學壞,現在看到駱尋瑤對她並沒有太多興趣,也就放心了。

  珠艷卻驚訝萬分,到了她這個年紀,有什麼特殊愛好的男人會幫她贖身很正常,可這樣一個小姑娘,又是怎麼回事?而且,瞧他們的說法,竟然不打算讓自己做什麼?

  珠艷被安排在了莊子上的一間空房裡,本來莊子上就不缺一口吃的,夏老九也沒安排她什麼活計做,就連她的來歷都沒跟別人說,只說是自己的一個遠房親戚。

  駱尋瑤也沒過多的關注珠艷,雖然夏老九從煙花之地贖回一個普通女子,沒人會想到她身上,但是在珠艷的身份沒有完全解決的時候,她還是需要保持距離才行。

  讓蓮心多關注一下珠艷,將珠艷身邊發生的事情告訴自己以後,駱尋瑤就按照計劃過起了自己的日子,也做起了各種準備。

  如今離駱芬的壽宴也不過二十多天了,駱芬這次過的還是四十整壽,駱家人肯定是要去的,她若是裝病不去,到時候駱家人說不定還要受到刁難,而且,當初壽宴上莫婉蓉可是演了一出戲栽贓她的,這次她要是不去,也可惜了。

  每天一大早起來,吃過蓮心做的包子餃子以後就去外面走上一個時辰,中午再吃點好的,下午做些零碎的事情,晚上再有魚有肉地吃上一頓……

  雖然莊子上的食物就連駱府的都比不上,駱尋瑤卻每頓都會吃些肉食,再加上每天都有運動,她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本來干癟瘦小的身材,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也長了不少肉。

  「小姐,那位珠艷姑娘前幾天給王嫂開了個調理月事的方子,又給李嬸開了調養身體的方子……還教她們做葵水帶子,莊子上的大嬸很多都喜歡她。」蓮心開口,駱尋瑤讓她關注著珠艷以後,她就沒放松過,本來還以為這事做起來會很麻煩,卻沒想到跟著駱尋瑤過來的幾個做灑掃的婆子竟然都跟珠艷搭上了話,於是她只要跟她們多聊聊,就能知道不少消息了。

  葵水帶子?駱尋瑤笑了笑,女人之間,的確是這種私密事情最能拉進關係,而且鄉下莊戶上的女人對葵水帶子都不在意,卻不知道這東西處理不好,其實會給人帶來不少毛病,這也是當初艷姐說了她才知道的。

  當初在勾欄院,艷姐的人緣就非常好,說到底,就是因為她懂婦科,而院子裡的女人,哪個沒點毛病?

  不說院子裡,便是這些農家婦人,她們生了不少孩子,又不能好好休養,估計也會有些毛病……

  「她懂的倒是不少。」

  「是啊,聽說李嬸還想給她做媒呢,不過被她拒絕了。」蓮心又道,她嘴裡的李嬸,就是夏管事的兒媳婦,一開始夏管事父子兩個把珠艷帶回來的時候她還很戒備,不過看到珠艷跟自己的丈夫沒什麼,倒是很快熱絡起來了。

  「很好,以後你再多了解了解就好。」駱尋瑤開口,又問:「我要的首飾金裸子,都做好了嗎?」

  「小姐,我問過夏管事了,他說明兒個就讓夏叔去拿。」蓮心又道。

  之前在駱家的時候,駱尋瑤曾經讓駱尋瑾用寶石幫她做了幾樣首飾了,不過駱成在南疆為官,雖然因為南疆以物易物又有眾多寶石的緣故攢下了不少寶石,但本身卻並不富裕,這番駱成回京以後還要上下打點,能拿出來的錢就更少了,因此基本上沒用什麼金銀,為了顯眼,做的還都是嵌了寶石的鈿子。

  而眼下,幫珠艷贖身並沒有用上那塊挖來的金子,駱尋瑤乾脆就讓夏管事找人幫她打了兩個戒指,兩對鐲子,又打了兩個適合徐秀珠戴的簪子和一支京城時興的金步搖。

  至於那些金裸子,徐秀珠以後總要出門走動,駱成原先的家人也要過來,做長輩的遇到小輩不能不給東西,自然也要預備上。

  除了這些常用的,最重要的卻還是一個金鎖。那金鎖的圖案是駱尋瑤自己畫的,跟平常的款式不太一樣,用處,也跟之前的首飾完全不同……

  夏老九第二天果然就把駱尋瑤定下的金首飾都送過來了,那塊金子成色極好,打出來的首飾也非常亮,只是一塊五六斤的金磚也不過百兩,做了這也就不剩下什麼了。

  不過,看著盒子裡的金首飾,駱尋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齊朝市面上通用的還是銀子,沒人會拿著金子去買東西,所以雖然駱家有著寶藏,卻也完全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來用,而大量的金子兌換成銀子,肯定會引人注目。

  可若是打成首飾呢?開個首飾鋪子,明面上可以大量收購金子,這樣就不至於引人注目了,而且按照駱成所說,南疆寶石便宜,多半是有些寶石礦,若是能將南疆的寶石也運來……

  可惜現在駱家不能太過招搖,這事只能押後,也不能由駱家出面……更要想法子讓皇帝得到劉青的寶藏好讓駱家不至於再被盯著。

  可惜,那些金子要取出來頗為麻煩,要知道,劉青是個非常謹慎的人,用來鋪地的磚塊做的與平常青磚並無不同,於是一小塊一小塊的金磚,為了不燒化都是放進瓷盒又裹了泥土燒制的,交錯砌著的怕有數千塊……

  他如此小心,也難怪當初太祖皇帝恨不得掘地三尺,都沒找到這些金子。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14 AM


第十八章

  在這個莊子上住的越久,駱尋瑤就越能明白自己的爺爺對自己的愛護。

  這裡老一輩的人,都是她爺爺當初的親信,受過他爺爺的大恩,後來,也是他爺爺出錢讓這些人成親生子,並許給了優厚的待遇。

  因此,雖然過去了三十年,這些人卻依然非常忠心,就連他們的後人,都對駱家忠心不二,而且,這些人裡的男子,都時常習武,身強力壯。

  可是,駱尋瑤到底不敢全然信任他們,而且,正值壯年的男子也不過三十來個,就算身手好點,最多也就能看家護院……

  一晃過去了半個月,駱尋瑤也讓夏老九做了不少事情,除了一開始幫珠艷贖身並且打造首飾以外,還讓他幫忙購買了一些常見的藥材花卉,最後,更是去請一個教書先生。

  「小姐,真的要請個先生回來?」夏老九問道,駱國公對他們極好,因此莊子上也有不少人手裡有餘錢,可是從未有人想過讓孩子去讀書,畢竟鄉下沒地兒念書,要去城裡,指不定就要一家人供著一個了……

  就連他,大孫子去念了兩年也就不念了,一來太花錢,二來孩子也沒這根腦筋,倒是舞刀弄槍弄得更順些。

  「夏管事,你幫我留意著就好,我就是想讓孩子們都認個字,以後出去行走也方便些,當然,那先生要是懂術數就更好了。」駱尋瑤開口,若是連字都不認識,很多事情做起來終究不方便。

  「這樣的先生倒是不難找。」夏老九開口,有名的先生肯定不會來這邊,但如果只是認識幾個字,懂術數的,找起來就方便多了:「小姐,若是那先生身份上有些妨礙……」

  「什麼身份?」駱尋瑤問道,看夏老九的樣子,這是已經有了人選了?

  「小姐,我那孫子去學堂學過兩年,說是那裡有個幫忙抄書的老頭,好像跟前朝有點關係,入了奴籍,日子也過得不好,不過他字寫得好,術數也會,還教過我那孫子記賬。」夏老九開口:「他不是自由身,要是買下了,以後連束脩都不用給。」請個先生不便宜,買個回來就不一樣了,以前夏老九從未買過人,不過自從買了珠艷,倒是惦記起了這方面的事情。

  駱尋瑤問了兩句,就知道那人雖然跟前朝有關,關係卻不大,只是比較倒霉罷了,當下答應下來。兩人說完了事情,剛出了門,就看到夏管事的兒媳李氏匆匆忙忙地跑來了,還伸手抹著淚。

  李氏今年三十來歲,做事麻利為人爽快,這些天一直在照顧駱尋瑤,駱尋瑤對她並不陌生,見狀連忙問道:「李嬸,怎麼了?」

  平常一向很鎮定的李氏牽了驢子就要去套車,卻險些摔了一跤:「小姐,莊子上有人難產了!」她去套驢車的時候,手依然在抖著,眼眶紅紅的。

  難產?駱尋瑤心裡「咯登」一下,上輩子她不曾有機會懷孕生子,卻也知道遇上這事,女人差不多就要在鬼門關走一遭了:「李嬸要去哪裡?你手還抖著,還是讓別人趕車吧。」

  「小姐,我要去城裡找個大夫去,接生婆子說可能會一屍兩命,我……我……」李氏哭了起來,這次那難產的女子是她外甥女,也姓李,當初嫁過來,還是她做的媒,本來夫妻和睦公婆友善,生活再好不過,卻沒想到現在竟然遇到了難產這樣的事情……

  「城裡的事情,還是阿河更了解一些,我去地裡叫他去!」夏老九看到兒媳婦這個樣子,連忙開口,轉身就找自己的兒子去了。

  李氏聞言,捂著臉又抽噎起來。

  駱尋瑤之前也聽到過一些風聲,知道難產的估計就是那個自己不久前見過幾次的挺著大肚子的女人,那個女人瞧著不過十六七歲,臉上還有著稚嫩,因為婆家對她很好,懷孕之後就養的白白胖胖的,前天還拿了一籃子雞蛋送過來,好奇地像蓮心打聽京城的事情。

  「蓮心,我房裡還有一些參片,你快去拿了,我們也去看看去。」駱尋瑤略一思索,連忙吩咐了蓮心。

  蓮心沒一會兒就跑回來了,夏河的速度也快,已經用車子載著媳婦出發了。

  「小姐,我這就把人參送過去!」蓮心開口,臉上還有因為跑步而出來的汗水。

  「我跟你一塊兒過去。」駱尋瑤提起了裙子,她以後肯定要用這個莊子上的人,現在自然也要想辦法收買一下人心,除了她以外,艷姐說不定也能賣一個人情給這些人。

  駱尋瑤記得,艷姐對接生也懂一些,她祖上擅長婦科,專門給宮裡的娘娘治病,到了她這裡也沒落下收買,而且因為勾欄院女人最多有不少機會實踐的緣故,她還弄出了不少新法子,更是把女人的保養之道發揮到了極致。

  而接生……在勾欄院那樣地方,雖然女人做久了多半就懷不上了,但剛入行的,不小心懷上的卻有很多,很多人想法子折騰掉了,卻也有人生了下來……當然,不管選擇哪種,當娘的都要去掉半條命。

  珠艷就住在夏家旁邊的空屋子裡,駱尋瑤一出大門就去了她那裡,老遠的,就看到珠艷正在曬衣服。

  珠艷來莊子上的時候,駱尋瑤曾見過一面,之後卻不曾再見了,現在在看到對方,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在她的印象裡,艷姐就是妖精一般的人物,她模樣並不出眾,卻能將自己打扮的非常艷麗,三十多歲了,依然能在院子裡混的不錯,可現在的她,臉上脂粉未施,整個人的氣質也變了,看著跟以前的那個明艷的艷姐完全不同,看起來倒像是家境一般的讀書人家的媳婦兒,樸素而又溫和。

  這樣的艷姐,竟讓她有些陌生。

  不過一晃神,駱尋瑤就已經跑近了那間小屋子:「賀嫂子,聽說你懂婦科?莊子上有人難產了。」珠艷姓賀,這還是她最近剛從蓮心嘴裡知道的。

  「難產?」珠艷也吃了一驚:「我去看看。」

  很多人覺得生產是一種非常隱私的事情,恨不得藏著捂著,就連接生婆,很多人家都不請,就那麼任由女人獨自生產。

  李嬸的這位外甥女兒小李氏是頭胎,夫家對她也好,倒是請了接生婆,可是真碰上了難產,很多接生婆卻根本沒什麼用,駱尋瑤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那個接生婆正在督促著小李氏的家人求神拜佛,團團轉地指揮著小李氏的家人做這做那,準備祭拜的東西。

  「小姐,你怎麼過來了?」小李氏的家門口已經聚集了幾個婦人了,見到駱尋瑤,有人走了過來。

  「我來看看情況,現在怎麼樣了?」駱尋瑤問道,卻也知道情況估計不太好,要不然那接生婆也不會待在外面。

  「孩子一直出不來,做娘的力氣也用完了,現在已經暈厥過去了……」那婦人滿臉擔憂。

  「我去看看吧!說不定有辦法。」珠艷咬牙開口,她想在這個莊子裡立足,少不得就要有點拿得出手的事情。

  「賀嫂子,我這裡還有些參片,你帶上吧。」駱尋瑤開口,產婦沒力氣了含點參片,這是她以前聽過的。

  駱尋瑤的穿著跟莊戶上的人家大不相同,身邊還帶著蓮心這個丫頭,不可謂不顯眼,她剛進去,就有不少人看到了,他們的對話,別人當然也聽到了。

  小李氏的婆婆正六神無主著,聽到珠艷的話,就要帶她進去,那個接生婆卻一把拉住了她:「你進去做什麼?真是添亂!」

  「讓她進去看看,賀嫂子說不定有經驗。」小李氏的丈夫開口。

  「誰的經驗有我豐富?現在孩子卡主了,這是有冤魂投了胎要來害人。」那接生婆開口,小李氏的狀況她曾經遇上過,當初就一屍兩命了,現在小李氏已經沒了力氣,怕是也撐不下去了。

  至於孩子,就那麼悶著,要不了多久准會悶死。

  小李氏的婆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產房只傳來低低的呻吟,見狀,駱尋瑤皺起眉頭看向了小李氏的丈夫:「你就打算把你妻子一個人扔裡面?」

  那個歲數不大的男人如夢初醒,突然一把推開那接生婆,就拉著珠艷進了產房:「萍兒,萍兒,你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留在外頭的接生婆瞬間變了臉色,在鄉下,敢做接生這門行當的女人都是膽子極大的,脾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見狀,她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人都快死了,還折騰個什麼勁兒?早點攢錢再買個媳婦兒才是真理。」

  珠艷進了產房以後,駱尋瑤才聽說了小李氏的具體情況,她是昨天晚上發動的,因為只隱約痛幾下沒有要生的跡象,她婆婆又覺得頭胎拖得時間也長,便沒有去叫人,卻沒想到小李氏半夜裡竟然破了水,她自己沒經驗又不懂,所以等早上痛得厲害的時候,水都流的差不多了。這也就罷了,孩子還特別地大。

  接生婆從過來到現在也不過過去一個時辰,小李氏卻早就喊得沒了力氣,氣息奄奄地暈過去了。

  產房裡一直沒什麼聲音,就連駱尋瑤,也免不了緊張了起來。

  她這次過來,不管成不成,總能讓人有好感,不過艷姐就不一樣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寂靜的產房裡突然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本來哭著的小李氏的婆婆突然就愣住了,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小李氏的丈夫突然從裡面跑了出來,:「生下來了,生下來了,都沒事,都沒事!」

  「還有事呢,要快點找大夫,找治外傷的藥。」珠艷從裡面出來,手上還有著血跡,她雖然把孩子弄出來了,卻是用了點特殊法子的,還在小李氏身上動了一個小刀口。

  夏家的驢車沒多久就來了,因為這次是產婦出事,那大夫倒是把自己的夫人也帶了來,一番診治以後,一邊開了一張調養方子,一邊又讓那夫人幫產婦縫合了撕裂的傷口。

  「她身量還未長成,又是頭胎,生產自然就要困難一些,偏偏懷上孩子以後吃的又多,孩子就大了,這才會難產。」珠艷對著小李氏的婆婆和李氏開口,對於皇帝來說,子嗣非常重要,宮裡的女人也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女醫官們自然也精通懷孕生產的事情。

  小李氏是孩子太大出不來,不過幸好也不是特別大,所以她叫醒了小李氏,又在小李氏身上剪了個小口子以後,就把孩子拉了出來。

  「我那妹子確實能吃,還能睡,不過不是都說能吃是福嗎?」有人不解地問道,有了孩子麼,自然應該多吃點才行,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孩子著想……她們哪個不是大吃大喝的。

  「孩子要是太大,就出不來了,就算餓了,也要注意少食多餐才行。」珠艷開口,鄉下人大多也沒什麼好東西吃,所以就算吃多點,孩子生下來大多都小,而這回的產婦,因為家境好吃得好,最後孩子都快八斤了,偏偏她自己歲數小骨架也小,當然也就不好生了。

  「原來是這樣。」駱尋瑤開口問道,眼裡有著好奇,同時卻看了一遍周圍人的臉色。

  自從大夫來了以後,小李氏難產的事情就有很多人知道了,這會兒聚攏了不少人,而這些人裡的女人,明顯對珠艷又親近了不少,小李氏的婆婆還給她和珠艷一人煮了一碗糖水雞蛋,同時給小李氏也灌了不少糖水進去。

  莊子上的人用的都是紅糖,裡面還有不少雜質,駱尋瑤也沒嫌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同時笑瞇瞇地看著旁邊的珠艷。

  「裡面的孩子是你接生的?」大夫的妻子從屋裡出來,就看向了珠艷。

  「以前學過一些。」珠艷開口。

  「我已經縫上了傷口了,應該沒事了,」那婦人開口,又有些敬佩地看了珠艷一眼:「你怎麼會想到用這樣的法子的?產婦沒力氣孩子出不來,開個口子確實不錯。」平常婦人生產,孩子出不來的時候也會有個撕裂傷口,可是從未有人主動在產婦身上動過刀子……

  不過就小李氏的情況來看,羊水已經流盡了,她本身也沒了力氣,這時候不下狠手,孩子肯定出不來,再晚一點就要憋死了,聽說眼前的女人是一邊動了刀子一邊幫忙按肚子拉孩子,才終於把孩子弄了出來,膽子大手段也好。

  請來的大夫對珠艷很推崇,贊不絕口,甚至向珠艷請教了一些對付難產的方法,順便把帶來的一些草藥煎了,最初的那個接生婆,卻早就靜悄悄地消失了。

  小李氏並沒有大出血,情況穩定下來,沒多久,她的婆婆就把孩子抱了出來。

  小李氏的孩子很胖,還沒定型的腦袋被擠得尖尖的,這還不算,頭上還有幾個明顯的手印子……

  「賀嫂子很厲害。」駱尋瑤開口,看得出來,孩子應該是被艷姐拉出來的……艷姐在某些時候,做事總是很果決。

  「哪有?好好的漂亮孩子都被我弄成這個樣子了……」珠艷帶點愧疚地開口,又對著駱尋瑤笑了笑,她出生在煙花之地,對別人的情緒頗為敏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眼前的女孩子對她非常友好……

  來這裡有些日子了,她也找夏家父子問過,自然知道給自己贖身就是眼前的少女提出來的,她卻不明白,明明從未見面,眼前的少女又為何會對自己有好感?要知道,她的出身可不怎麼好……

  「那也很厲害了。」駱尋瑤開口:「賀嫂子要不要開醫館?」她說的時候一臉純真,看起來就像是不知世事的女孩子無意中提出的一樣,珠艷卻猛然一愣。

  她被贖身也有半個月了,在莊子上的生活跟以前截然不同,雖然吃的住的不如以前好,生活卻不知道平靜了多少倍,不過,她現在雖然有莊子上的人供吃供喝的,這卻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眼前的女孩子什麼都不懂,開醫館也不過一句戲詞,不過這卻的確可以成為她用來養活自己的方法,至少,她也能當個接生婆不是嗎?

  駱尋瑤的話,不僅提醒了珠艷,也提醒了別人,馬上,就有人嘰嘰喳喳地問起珠艷的情況來。

  當初夏老九說珠艷是來投奔他的遠房親戚,這就說明珠艷可能還會走,可是如今,大家卻都希望她能留下來,特別是曾經一度將珠艷當成情敵的李嬸,更是對她感激的不行。

第二天,夏老九就來找了駱尋瑤,順便提起了珠艷的事情。

  珠艷要脫掉奴籍並不容易,不過,要有個好身份卻也不難,鄉下有些人死了好幾年都不會去消戶籍,更有很多人為了不交稅完全不上戶籍,珠艷只要改名換姓,自然能頂了別人的名頭。反正她從小長在勾欄院,身上也不像有些人一樣被烙了烙印。

  至於原本那個「珠艷」……一個從勾欄院買來的三十多歲的女人,過了幾天就被折磨死了再正常不過。

  珠艷根本沒離開莊子,就有了一個新的戶籍,而這個時候,駱芬的壽宴也到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15 AM


第十九章

  威遠侯吳洪山的運氣一向不錯。他年輕的時候立下了一些戰功,好運地被駱國公看上,然後就娶到了駱國公的女兒,之後仕途通達。

  後來駱國公去世,跟駱國公有關的人或多或少地都受到了一些打壓,被他認作干姐姐的吳妃和三皇子卻又得了今上的喜愛,再加上他一向聽話,於是反倒成了今上最信任的武將。

  明德帝這些年重用文官,修身養息,武將的地位一低再低,可吳洪山的父親卻是文人,這些年大齊風平浪靜,就連他自己,也重新拾起了書本,更培養出了一個在京城文人裡頭小有名氣的兒子……

  不管怎麼樣,吳洪山深受明德帝的信任和喜愛,於是,他的夫人的壽宴也就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了。

  駱芬四十大壽,整個威遠侯府都裝扮的喜氣洋洋的,莫婉蓉穿著一身鮮艷的衣服,飛快地走近院子,然後就看到吳子文坐在窗前看著院門,看到她以後,對方眼神一閃。

  「你在看什麼?還想等著你的那位小表妹不成?」莫婉蓉見狀,當下變了臉色。

  「她畢竟是我的表妹。」吳子文開口,語氣柔和起來,雖然半個月前他們還吵得很厲害,但是自從跟他胳膊斷了,莫婉蓉來照顧他又親手給他做了幾次湯以後,他對莫婉蓉的態度,倒是又好了起來。

  像莫婉蓉這樣剛強的女人,願意為他洗手作羹湯,應該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裡的吧?既然如此,他當然不能再肆意傷害對方……而且,對方畢竟是他的未婚妻,他的父親,也是絕不會允許他悔婚的。

  「你最好記得,她只是你的表妹。」莫婉蓉開口,她原本家境也不錯,是父親去世母親又生病以後才開始變差的,後來實在過不下去了,母親才帶著她來京城。

  威遠侯吳洪山的命是他父親救回來的,她父親也因此受了重傷以至於身體一直不好還英年早逝……因此,莫婉蓉從來不覺得她來了威遠侯府還要看人臉色。更何況,按照她母親的說法,她跟吳子文還是指腹為婚的。

  莫婉蓉對吳子文並不喜歡,可就算這樣,在她母親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的情況下,為了讓母親寬心,她還是和吳子文訂了婚,而訂婚以後,她自然就不會允許吳子文身邊還有別的女人,特別是,那個女人還是一再針對她們母女兩個的駱芬的侄女兒。

  這個女人,自己沒回來擺出一副對吳子文沒興趣的模樣,卻找了一個丫頭回來給她搗亂上眼藥,莫婉蓉冷哼了一聲,她是肯定不會讓那人如願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咄咄逼人?」吳子文開口,他欣賞莫婉蓉的性格,卻又不喜歡莫婉蓉太過強勢。

  「難道我還要看著你跟別人卿卿我我不成?」莫婉蓉眉頭一皺。

  吳子文的心情瞬間好了:「你就是吃醋吧?」

  「你管我是不是吃醋!已經有客人來了,伯父讓你出去接客,你準備好了沒有?」莫婉蓉又問。

  「抱歉,還沒有,我的胳膊斷了,現在可沒辦法穿衣服。」

  「怎麼?你想讓我幫你穿?就不怕我弄斷了你的胳膊?」

  吳子文和莫婉蓉帶點親密地斗著嘴,完全沒注意到站在院門口表情扭曲的駱芬。

  駱家到達威遠侯府的時候不早也不晚。

  在幾天前,駱芬就已經專門找了人來駱家通知了,駱成的同僚又有人向他打聽他是不是把侄女兒送到了鄉下的莊子上——在京城,一向只有被厭棄的才會被送到外面的莊子上去。

  一開始,徐秀珠是堅持不讓駱尋瑤去威遠侯府的,不過面對這一切,到底還是鬆了口,不過一路上,她卻一直在囑咐著駱尋瑤,讓她不要亂走。

  「伯母,你放心就好,反正只要你堅持,她肯定不能留下我,現在,就當是很普通的去吃頓飯好了。」駱尋瑤笑瞇瞇地看著徐秀珠,不得不承認徐秀珠這一個月來的保養還是很有些效果的。

  之前整整二十多天,她一直住在城外的莊子上,可就算這樣,也不會忘了將燉湯喝以及敷臉的東西準備好讓駱尋瑾交給徐秀珠。

  徐秀珠是個說話算話的,當初答應了她每天用以後,當然也會堅持用下去,更何況,哪有不愛美的女人?

  每天喝排毒養顏的湯,敷兩次臉,一個月下來,徐秀珠的臉色好了許多,整個人看著都年輕了,而今天駱尋瑤又特地給她塗上了自己在莊子上找了藥材花朵做的有增白滋潤效果的面脂,描畫了眉眼,花了小半個時辰在她臉上,最後倒是讓徐秀珠瞧著年輕了十歲漂亮了十倍——她以前的底子實在是太差了。

  「就聽你的吧,你也是個有主意……」徐秀珠看到自己手上的金鐲子,歎了口氣開口,同時也有些沮喪。

  駱尋瑤長到如今十五歲,在她身邊的日子根本就沒多少,說起來她還是虧欠了這個孩子的,可這個孩子卻對她實在太好,就說她身上的首飾,估計也值好些銀子。

  有些不安地動了動,徐秀珠在打定了主意以後要把鐲子簪子重新打過給駱尋瑤做嫁妝以後,才平靜了下來。

  「伯母,我還小,很多時候插不上話,到時候還要你護著我呢。」駱尋瑤笑道。

  徐秀珠一驚,本來打算完全聽駱尋瑤的話的她猛然間嚴肅起來:「你說的也是,到時候我肯定不讓別人欺負你!」自從聽駱尋瑤說了在威遠侯府有下人欺負她的事情以後,徐秀珠就已經將那裡當成了龍潭虎穴了。

  「伯母,你放心,沒事的。」駱尋瑤馬上安慰道,然後換了個話題:「伯母,我給哥哥做的衣服不錯吧?」這次駱尋瑾的衣服是她和莊子上的裁縫一起做的。

  「當然不錯,前幾天送來的時候,尋瑾一穿上就捨不得脫了,一個勁兒地在他爹面前晃悠。」徐秀珠開口,駱家的衣服,都是成衣店買的,駱成穿著很不錯,駱尋逸只要不把衣服弄髒也沒關係,可是駱尋瑾……駱尋瑾常年習武,合他尺寸的衣服胸口總是繃的緊緊地,以前駱家人從未注意過這點,也就知道駱尋瑤想到了。

  「怪不得伯父跟我說只要學繡花就好了……」駱尋瑤掩面而笑,說起來,像她這樣的身份的女人,的確不用學裁衣,只要會繡個花就好了,可是駱芬當初卻什麼都讓她學了,還讓她給吳子文做衣服……

  「他那是嫉妒……不過你也不用管他,做衣服這樣的事情,你用不著做,等過些日子,我們也是要去找裁縫的。」徐秀珠開口,雖然駱家在錢財方面並不寬裕,但找人裁衣也花不了多少錢。

  駱尋瑤又笑了笑,然後才發現,威遠侯府已經到了。

  寬敞的大門前停著不少馬車,而且其中很多馬車一看就知道主人非富即貴……深吸一口氣放鬆了心情,駱尋瑤這才下了車,然後又把徐秀珠扶了下來。

  徐秀珠如今還穿著駱尋瑤做的前面高後面低的鞋子,重心後移,又聽駱尋瑤的話抬起了頭,再加上還有駱尋瑤扶著,瞧著倒是一副貴婦人的派頭了。

  會來給駱芬拜壽的,地位基本上都比威遠侯要低,因此吳洪山並未在門口迎客,不過吳子文卻在。

  看到駱尋瑤扶著徐秀珠慢慢地走過來,吳子文的表情越來越驚訝。以前在吳府,駱尋瑤一直都是乾乾瘦瘦的小丫頭,可這次再見面,對方臉色紅潤不說,似乎還長了點肉豐滿了一些,看著竟然也有了女人味。

  不僅是駱尋瑤,就連徐秀珠的模樣,也大不一樣了……

  在吳子文的想像裡,駱尋瑤見不到他,肯定茶不思飯不想,多半就要瘦的只剩骨頭了,而駱家人對她不好,她的生活估計就更難過,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看到駱尋瑤對著他哭,卻沒想到最後看到的竟然是一個臉色紅潤胖了不少的表妹。

  「表妹……」吳子文開口,卻不想還沒等他說下去,駱成和駱尋瑾就已經攔在了他面前,問起了吳洪山的所在之處,而這麼一耽擱,徐秀珠就已經帶著駱尋瑤跟著迎女客的丫頭走了,而他因為要接客,卻也走不開。

  如今時間還早,女客們就全都被帶到了後院賞花,駱尋瑤挽著徐秀珠一步步地往駱芬所在的地方走去,隱約就聽到了不少話。

  「這是誰?」

  「怎麼沒見過?」

  「最近有沒有外派的官員進京?」

  「這都是哪家的小姐?許了人家了嗎?」

  ……

  駱尋瑤也知道京城一些關於駱家人的流言,更知道別人提起徐秀珠,都會不屑地說一聲村婦,可現在的徐秀珠,跟這個詞可一點也搭不上邊,就不知道駱芬看到以後會有什麼感覺。

  另外,進了威遠侯府伺候吳洪山的菊蕊昨兒個已經回來了,沒少在她面前說莫婉蓉的壞話,因為吳子文對莫婉蓉有了好感……現在的駱芬,估計心裡難受的很吧?

  曾經她對駱芬無比同情,可如今,卻已經完全同情不起來了。

  駱芬的確很難受。

  做壽,這本該是高興的事情,她現在卻看什麼都不順眼,要不是眼前的女人的丈夫是戶部尚書,她花了不少功夫才跟對方熟悉起來,她恐怕一句話都不會說。

  這些天,吳洪山整天惦記著莫婉蓉的母親柳秋不說,就連原本站在她這邊的兒子,跟莫婉蓉的關係也好了起來,原因竟然只是因為莫婉蓉照顧了他幾次給他做了飯!做飯?她難道沒給他做過嗎?駱尋瑤以前不也常常給他做?怎麼那時候不見他惦記著,現在倒是感激的不行?

  她倒是很想找機會折騰一下莫婉蓉,可偏偏吳洪山護著那母女兩個,而她一向表現的賢惠大度,自然也不能多做什麼……

  還是要有人幫她才行……駱芬很清楚,針對莫婉蓉母女兩個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駱尋瑤,可偏偏駱尋瑤突然就不聽她的話了……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戶部尚書的夫人溫氏看出了駱芬的心不在焉,問道。

  「我是有些擔心。」駱芬馬上笑了笑,心念一轉,就想到了理由:「你也是知道的,尋瑤那孩子一直住在我這裡,我把她當親女兒養,可如今卻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這次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過來。」

  「你放寬心,那孩子我看著是個孝順的,今天肯定會過來。」溫氏開口。

  「誰知道呢?我那個嫂子做事一向不管不顧的,尋瑤性子又軟……」

  溫氏早就從駱芬嘴裡聽過關於徐秀珠的事情,再次勸道:「就算他們不讓尋瑤過來,自己總要過來,到時候你問問就好。」

  「問問?就我那嫂子的模樣……」駱芬歎了口氣:「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話。」

  「難道她真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村婦?」溫氏驚訝地問道,因為是背後談論別人的緣故,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好說嫂子的壞話……」駱芬開口,臉上的猶疑卻讓溫氏明白,那徐秀珠恐怕是真的跟傳言中一樣的了,不免對駱芬同情了起來。

  駱芬心情不好,溫氏就想換個話題,聊點別的,四下裡一看,卻不想竟然看到了一個非常眼熟的人:「吳夫人,那不是尋瑤嗎?她到底還是來了。」

  溫氏見過駱尋瑤幾次,不過因為對方太過安靜甚至總有些膽怯,她總找不到話說,只記得那是個靦腆瘦小的女孩子,可現在的駱尋瑤……明明還是一樣瘦小的女孩子,打扮了一下戴了些首飾以後,就漂亮了很多,而且她也沒有像以前一樣一直低著頭……溫氏下意識的,就把自己晚輩裡頭未婚的年輕男子劃拉了一遍,不過想到駱芬提過的她的那個嫂子,卻又將那一串名字放下了。

  不過,駱尋瑤挽著的那人,又是誰?

  溫氏認出了駱尋瑤,幾個跟駱芬熟識的人自然也認出了駱尋瑤,而對徐秀珠,她們同樣好奇了起來。

  按理,駱尋瑤會挽著的,應該就是她的那位伯母了,可是駱芬不是說那是個長相難看的村婦嗎?眼前的女子,又哪裡跟「村婦」這兩個字扯得上關係?如果眼前的女子真的是村婦的話,那她們又算得上什麼?

  「尋瑤來了?」駱芬聽到溫氏的話,一臉驚喜地站了起來,隨即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吳子文受傷以後,也有不少親戚至交過來探望,而面對這些人,駱芬大多都會哭上一場,她不能說吳子文受傷可能跟大皇子有關的事情,不好說莫婉蓉和柳秋跟吳家的那點齷齪事,最後說的,也就是駱家的事情了。

  駱成雖然才能並不出眾,畢竟是念過書的,如今四十來歲的他一身書卷味兒,因為東奔西跑的緣故身體也很不錯,在這個年紀論外表稱得上是出色了,而且那算起來還是她的兄長,她當然不能評價什麼,但徐秀珠就不一樣了。

  駱芬沒少說徐秀珠的壞話,間接的,就給人留下了一個徐秀珠跟那些莊戶上的女人沒什麼兩樣的念頭。而原本的徐秀珠,雖然跟她形容的並不完全相同,可外表卻差不了多少,要是她再獨自前來,沒有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沒有幾件像樣的首飾,還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那麼在別人先入為主的情況下,肯定就會把她真的當成是駱芬所說的那種人。

  可現在,就連徐秀珠自己都知道,她變漂亮了許多,不免有了自信,再加上之前駱尋瑤還告訴她自己需要她護著,氣勢上也就足了。

  所以,就算徐秀珠比不過溫氏這樣真正的貴婦人,在如今的這些婦人裡面,卻也算得上中等,這樣的一個人,跟駱芬嘴裡的村婦看起來可一點關係也沒有。

  待在原地,一時間駱芬甚至忘了反應。

  「姑姑!」駱尋瑤笑著叫了一聲,她搶著開口原本有些失禮,但所有人都見到了駱芬的失態,倒覺得她是在提醒駱芬,是個乖巧孝順的孩子。

  「尋瑤,」駱芬不自然地笑了笑,又看向徐秀珠:「嫂子……」

  駱芬和徐秀珠寒暄著,徐秀珠還一直攔在了駱尋瑤和駱芬之間,這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

  要是以前,她們肯定覺得這是徐秀珠在欺負駱芬,可現在卻不這麼想了,先不說之前駱芬是怎麼詆毀駱尋瑤的,就說現在,駱尋瑤臉色紅潤的樣子,看著也不像是傳說中那樣被送到了城外飽受欺凌的。

  而且,以前駱尋瑤身上基本沒什麼首飾,最多帶個銀點金的簪子,可這個時候她頭上漂亮的飾品有好幾樣,手腕上纏著金絲編成的鐲子,臉色也好了,相比較之下,說以前她在威遠侯府受了委屈恐怕更可信。

  溫氏看著駱芬的表情已經有些變了,駱芬發現了這一點,覺得自己更難受了——她說駱尋瑤怎麼會不肯回威遠侯府,原來是被人賄賂了!

  這麼想著,眼前這兩人身上的那些金銀寶石,在駱芬眼裡就愈發地礙眼了——她才是駱國公的女兒,這些東西,本來應該是她的!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18 AM


第二十章

  駱芬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卻還是不得不露出個笑臉來接待駱尋瑤,看到這一幕,駱尋瑤臉上的笑容越發真摯,一口一個姑姑,就好像對駱芬非常尊敬一般,當然,她也不會忘了徐秀珠,來來去去的,反而一直拉著她,讓駱芬根本沒辦法單獨跟她說話。

  期間,駱芬免不了旁敲側擊地問起駱府的生活,每到這個時候,駱尋瑤都會拉著徐秀珠的手,雖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絕對真心實意地表示,徐秀珠對她很好。

  駱尋瑤還是有些怯生生的,動不動就臉紅,可是整個人的模樣,卻又變了很多。這樣的變化,別人也許看不出來,就算看了出來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駱芬卻不一樣。

  以前的駱尋瑤一直把她當成救命稻草一般,覺得離開了威遠侯府自己就活不下去了,而現在的駱尋瑤,估計早就沒了當初的想法了。

  真看不出來,徐秀珠這個女人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把玩著手上溫潤的玉鐲子,駱芬又一次想起了當初在駱家看到的駱尋瑤的嫁妝單子。

  她的父親,絕不像別人以為的一樣只是一個會打仗的莽夫,那個男人心機有多深她也到了最後才知道……

  駱成一家以為是自己好運一步登天了,可她在因緣巧合之下卻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就開始調查這家人了,正是持續了幾年了調查讓他確信了這家人好用,最後才會讓駱成成了他的繼子,同時卻又把大半的家產都留給了自己的孫女兒做嫁妝。

  她的父親算計的很好,他聲名赫赫的駱國公一死,認的繼子又是個沒什麼出息的,別人也就不會再找駱家的麻煩了,以後駱尋瑤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到了說親的時候,也自有受過他的恩惠的人會上門……

  他把什麼都想好了,駱家那麼多錢的都留給了駱尋瑤,說不定還有前朝的寶藏……怎麼就不想想,自己也是他的女兒?

  想到這裡,駱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擺出了端莊的模樣來,跟徐秀珠一團和氣地說起了話,又招呼了在場的人聽戲。

  之前駱芬對徐秀珠的評價,多半是無中生有亂說的,這點在場的女眷都知道,好些人竊竊私語地聊起了駱芬,要知道,雖然他們這些人很多出身都很一般,但駱芬算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妾生的女兒,那個妾本身就是個農家女……她口口聲聲地說徐秀珠是鄉下農婦,誰又比誰高貴了?

  當然,就算覺得駱芬的做法很好笑,也沒人會當面說什麼,畢竟徐秀珠跟駱芬一比就什麼都不是了,就算私底下她們會談論駱芬,表面上卻肯定還會站在駱芬這邊。

  別人這樣的表現,駱尋瑤也清楚的很,她一直跟徐秀珠說這話,並且不著痕跡地在聽戲的時候讓徐秀珠坐到了溫氏旁邊——溫氏是她認識的在場的婦人裡面,最好相處的一個了。

  戲台上唱的,是一出名為《鴛鴦記》的戲,有兩家人家比鄰而居,關係極好,就給自己的一雙兒女定了親事,以一對鴛鴦玉佩為證。十數年後,男子上京趕考,高中狀元,卻不想被一位大官的中,那大官便逼他娶了自己的女兒,男子的母親對那大官的女兒非常不喜,時時挑刺,男子也想念青梅竹馬的戀人,就對大官的女兒不聞不問……

  最後,大官的女兒終於明白強求的愛情是不行的,就自請下堂,男子娶了青梅竹馬,覺得大官的女兒可憐,就又將她接回了家……

  這出戲,駱尋瑤曾經非常喜歡,覺得自己就是那男子的青梅竹馬,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天,不過後來見得多了,卻又覺得才子佳人什麼的,戲就只是戲而已。

  「莫姑娘怎麼還沒過來?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知梅,你去看看莫姑娘去。」看到一半,駱芬突然開口。

  這話駱尋瑤自然也聽到了,她很清楚,這出戲,應該就是駱芬專門點了膈應莫婉蓉的。

  要知道,雖然吳洪山說了自己早已給吳子文和莫婉蓉定下了娃娃親,但信的也就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而已——在莫婉蓉沒有出現以前,吳洪山夫婦屬意的兒媳婦人選,分明就是駱尋瑤。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駱芬話音剛落,莫婉蓉就出現了。

  莫婉蓉的容貌非常出眾,就算駱尋瑤不算差,跟莫婉蓉卻不能相比,而且,她的美麗是張揚的,還能讓周圍人忍不住被她吸引。

  「伯母。」莫婉蓉一出現,就對著駱芬行了禮,她做的有些隨意,卻偏偏又讓人挑不出錯來,不過就算這樣,駱尋瑤還是看到了她眼裡壓抑的怒氣。

  是駱芬做了什麼,才讓她這麼生氣又來晚了的吧?可惜當初她完全沒發現這一點。

  駱芬臉上露出意不滿的神情,隨即又壓了下去,然後才幫兩人做了介紹,駱尋瑤的手被駱芬握著,突然又發現了以前的她從未發現過的隱藏在表面下的真相——駱芬並沒有真的生氣。

  曾經她見不得莫婉蓉對駱芬不敬,幾次三番地幫駱芬出頭,現在想想還真傻!

  這麼想著,駱尋瑤帶點膽怯地打量了一下莫婉蓉以後,就低下頭了,莫婉蓉卻是毫不客氣地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然後自顧自坐到了一邊。

  戲台上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大官的女兒被婆婆刁難丈夫厭惡,獨自一人埋頭痛哭,看到這一幕,莫婉蓉突然笑了笑:「這男人娶了個有權有勢的妻子,得勢以後還逼著妻子下堂,想來也不是個好的,那大官的女兒也夠笨,竟然稀罕這麼個男人……」她說到後來捂住了嘴,似乎是發現自己失言了,不過這句話,的確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在場的畢竟都是正妻,嫁給丈夫以後,更有不少人第二天就要面對自己丈夫以前的女人……

  就連駱芬,聽到這句話都變了臉色。這出戲並不出名,她特地點了不過是想讓莫婉蓉難受,也只覺得這隱射了莫婉蓉和駱尋瑤的事情,卻沒想到莫婉蓉的一番話,竟然反過來讓她難受了。

  吳洪山雖然娶了她,但喜歡的卻是柳秋……

  駱芬恨得不行,偏偏就算再恨也不能在面上露出什麼來。

  駱尋瑤其實挺贊成莫婉蓉的看法,男人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真要看穿了,也就不稀罕了。

  眼尖地看到駱芬給自己身邊的丫頭知蘭使了個眼色,駱尋瑤卻沒表現出什麼來,不過隨即,駱芬就捂住了肚子,臉上也有了痛苦的神色。

  「姑姑,你是不是不舒服?」駱尋瑤關心地問道。

  「大概是坐久了,有點氣悶,」駱芬笑了笑開口,「尋瑤,你陪姑姑去走走吧,在這裡坐著難受。」

  「好啊,」駱尋瑤應了,「姑姑要去哪裡走走?」

  「後院的池塘邊上吧。」駱芬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忽視了周圍神色各異的眼神,帶著駱尋瑤就離了席。

  莫婉蓉、駱尋瑤……

  她的那位父親是個聰明人,什麼都算計好了,甚至還任由駱尋瑤的父親鬧,讓駱家顯得無比淒慘,就為了後來的人能好過一些,可他對有些事情,卻絕對算不上精通,比如說怎麼帶孩子。

  駱尋瑤一直由她照顧,什麼樣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就算徐秀珠教了這麼些日子,也變不了多少……

  如今,她一定要快點想法子把這兩人都解決了才行。

  離開宴席以後,駱芬的眉頭就舒展開了:「尋瑤,我好多了……這些日子事情多,我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姑姑你一定要多休息才行。」駱尋瑤開口。

  「我哪能休息?你姑父現在根本不聽我的勸,你表哥好端端的,還被人打了……」

  「表哥……他沒事吧?」駱尋瑤一臉關切,又有些不安和傷心:「我……我不該問的……」

  駱芬一直觀察著駱尋瑤的臉色,這時候倒是鬆了一口氣,女人只要動了感情,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斷的了,駱尋瑤之前不來威遠侯府,怕是徐秀珠跟她說了什麼,讓她劃清界限吧?「有什麼不該問的?就算……他也是你表哥,正正經經的親戚。」

  駱尋瑤低下了頭:「表哥身體沒事吧?」

  「雖然傷了骨頭,倒也沒有大礙。對了尋瑤,你怎麼跟你伯母關係這麼好了?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她兒子雖然還聽話,卻被莫婉蓉那個狐狸精迷得對她陽奉陰違,駱尋瑤要是也聽別人的話了……

  「姑姑,你可能不了解伯母,她對我很好。」駱尋瑤開口,然後就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駱芬一向崇尚節儉,駱尋瑤住在威遠侯府的時候,基本上也不會出門,因此首飾極少,不過現在她的手腕上,卻帶著一對金鐲子。

  鐲子不算大,做的卻非常精致,想必單單請匠人就要花不少錢,而駱尋瑤的手上,還有著一枚嵌著一顆紅寶石的戒指,赤豆大小的紅寶石被小小的金戒托襯著,是適合年輕女子佩戴的秀氣款式,而她戴的戒指簪子,同樣用的紅寶石,湊成了一套。

  看到這些,駱芬的眼神微微變了變,馬上就想起了這些年駱家送來的說是要拿來給駱尋瑤打首飾用的寶石。

  那些寶石她找人去看過,都是品相極好價值不菲的,也正是這些,讓她開始懷疑駱家是不是還藏著別的錢財。

  「尋瑤,你可不要被人騙了,駱家人現在的一切,不都是你爺爺留下的,他們這是拿你爺爺的東西做人情!」

  「不會的,姑姑,這些寶石是大伯在南疆為官的時候弄到的,這邊可沒有……」駱尋瑤開口,然後又欲言又止地看向駱芬:「姑姑,伯母說這些年她給我送了好些寶石……」

  聽到駱尋瑤的話,駱芬煩躁地摸了摸自己的鐲子,那些寶石都是她收著的,駱尋瑤肯定不知道,她現在就算否認了也沒關係,但她卻不能保證以後不會露餡。

  要是駱尋瑤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呆著也就罷了,偏偏駱尋瑤已經在駱家住了許久,還跟駱成徐秀珠有了感情了……想到之前駱尋瑤明顯還對吳子文有感情的事情,駱芬當即開口:「尋瑤,他們的確送了東西,不過這些東西我看過了,根本不是什麼南疆弄到的,而是原本就在你嫁妝裡頭的,被他們拿來當人情了,還讓我幫他們活動活動好早點調回京城……我怕你傷心就沒告訴你,誰曾想……」

  駱芬語重心長的,同時卻又心念急轉。南疆那麼貧窮的地方能弄到寶石,她是不信的,卻也知道這並非駱尋瑤的嫁妝,會不會,真的就是前朝寶藏?

  「姑姑……」駱尋瑤的臉色已經白了,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

  她是駱芬帶大的,跟駱芬的感情非比尋常,若是原本的她,到這時候怕是早就信了駱芬的話了,不過現在的她卻知道事情的真相。

  「尋瑤,你別太傷心,我想他們也不是有意的,畢竟南疆那地方太過苦寒,他們一家又沒什麼銀錢……」駱芬安慰著駱尋瑤,兩人很快就到了池塘邊的亭子裡:「尋瑤,那些寶石我上下打點用了一些,剩下的都收著,本就是打算給你的,等下就讓人拿給你吧,不過你可要收好了。」

  「謝謝姑姑。」駱尋瑤開口,那些寶石,能拿回來也不錯。

  亭子四面通風,夏日裡用來乘涼非常不錯,這個天氣卻有些涼了,駱芬見狀,馬上就吩咐了跟在自己和駱尋瑤身邊的丫頭回去拿披風。

  最後亭子裡,也就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了,駱芬四下裡一看,就指向了附近的假山:「尋瑤,我們去那邊吧,我記得你一直喜歡在那裡餵魚。」

  「嗯。」駱尋瑤臉上一紅,見到這一幕,駱芬更加滿意了——駱尋瑤以前在這裡餵魚,其實不過是為了能見到從每天下學以後從池塘另一邊走過來的吳子文罷了。

  明明有些事情已經變了,怎麼有些事情,卻還是毫無變化?站在假山變,駱尋瑤看著旁邊池塘裡已經有些枯萎的荷花,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原來在這裡,外面有人找。」一個聲音響起,莫婉蓉隨即出現了在了她們的視線裡。

  「你就是這樣的教養?連叫都不叫我一聲?」駱芬冷笑道。

  「這裡沒人,既然你都不做表面功夫了,我為什麼要做?」莫婉蓉反問,駱芬一直在找她的麻煩,這也就罷了,但是對方竟然還折騰她的母親!

  莫婉蓉對駱芬,表面工作一直做得很好,這次駱芬壽宴,原也不會那麼晚出現,可就在她準備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母親吃的人參被以次充好了,而且駱芬身邊的一個老嬤嬤,還語氣非常不好地到了柳秋那裡,告誡對方別出遠門免得驚擾了貴客。

  別人是客人,她們難道就不是客人了?莫婉蓉滿肚子的火氣,想到明明是別人找駱芬有事,還要自己跑腿,她還沒辦法推辭,脾氣自然就上來了。

  「長輩說話還頂罪,你娘就是這麼教你的?怪不得都是沒家教的。」駱芬又道。

  莫婉蓉的死穴就是她的母親,容不得別人說她母親半句的不是,神色更加難看:「到底是誰沒家教你最清楚,讓下人要客人那裡耀武揚威,也就只有你做的出來。」

  駱芬是刻意挑起莫婉蓉的脾氣,莫婉蓉也沒忍耐,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爭執起來,到了後來,駱芬竟然還扯住了莫婉蓉手上的鐲子:「你現在身上哪一樣不是威遠侯府的?有本事你一樣也別拿。」

  「你放手!」莫婉蓉馬上開口,想要甩開駱芬的手,可是駱芬力氣不小,沒甩開不說,反而讓她的手有些疼了。

  駱芬不放手,跟莫婉蓉拉扯起來,還連連痛呼,駱尋瑤自然上去勸起來。

  就在拉扯的時候,駱芬突然放開了莫婉蓉的手,同時壓向了身邊的駱尋瑤……

  「哎呀!」駱尋瑤突然腳下一滑摔在地上沒讓駱芬撞到,駱芬的力道沒控制好,突然就踩到了池塘邊的那塊石頭上。

  那石頭一直在池塘邊,以前駱尋瑤沒少站在上面餵魚眺望遠方等著吳子文,可眼下駱芬這一踩,整塊石頭卻是往水裡落去,踩在石頭上的駱芬當然也掉了下去,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娘!」吳子文的聲音,恰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19 AM


第二十一章


  其實眼下駱芬和莫婉蓉起爭執,有人落水吳子文救人的情況,對駱尋瑤來說並不陌生。

  當初,她在吳子文被駱尋瑾打傷以後,就又住到了威遠侯府,那時候吳子文只受了一點皮外傷,卻還是讓基本沒見過血的她心疼的不行,可又因為吳子文已經定親自己不該接近而糾結不已,最後整天以淚洗面。

  也就是這個時候,駱芬的壽宴到了。

  她在壽宴上見到了徐秀珠,畏畏縮縮的徐秀珠明明被人排斥,卻還是找到了她,問她想的怎麼樣了,願不願意壽宴之後就跟她回去,還說會幫她找戶好人家。

  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徐秀珠前些日子已經找了人來威遠侯府,並且提出了要帶她回去的事情,因此被徐秀珠問的一頭霧水,然後,駱芬就打斷了她們的對話,提出了要帶她去走走。

  接著就在如今這個地方,就發現了跟之前差不多的事情,駱芬跟莫婉蓉起了衝突,她擔心之下上去勸人……

  「救命!救命!尋瑤,子文!」駱芬一掉進池塘就掙扎起來,慌亂的不行。

  駱尋瑤看著吳子文飛快地跑過來,顧不得自己胳膊上的傷就跳進了池塘裡救人,做出一副擔憂的樣子,卻又忍不住笑了笑。

  在當初,落水的是她駱尋瑤。那時候連她不知是被誰推了一把,就倒退一步踩到了後面的石頭上,最後掉進了河裡。當時吳子文也是這般跑了過來,將她從河裡救了出來,又送了她回房。

  然後,所有人就都聚到了她的住處,當時天氣已經轉冷,她被從河裡救起以後就迷迷糊糊的,只記得當時自己的姑姑一口咬定了是莫婉蓉把她推下水的,吳子文以及跟他一起過來的丫頭也說見到了莫婉蓉推人,只有吳洪山力保莫婉蓉。

  結果就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子,說他當時早就在假山後面,看到了全過程。

  駱尋瑤並不知道那人是誰,只知道自己當時冷得不行,別人卻都在爭執不休,完全沒人來管她,而那個男人,更是笑嘻嘻地說她不是莫婉蓉被推下水,而是自己故意摔下去的。

  吳子文本來在對著莫婉蓉大吼大叫,下一刻就震驚地看向了她……當時她又氣又急,直接就暈了過去。

  因為本身身體不好思慮過重又受了涼,駱尋瑤足足養了好幾個月才養好身體,而等她養好了身體的時候,吳子文就已經跟莫婉蓉走到了一起了……

  幾乎所有人都認可了是她設計陷害莫婉蓉,可這些人怎麼就不想想,如今天氣寒冷,她不會游泳又不知道池塘深淺,一個不慎甚至會喪命,又怎麼會用這樣的方法,犧牲自己的健康去陷害別人?

  要知道,那次她雖然因為年輕所以康復了,但確實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後遺症——她將終生不能有孕,以後還要時時吃藥,不然一旦勞累,小腹就會疼痛萬分。

  因為這件事,吳子文到底還是對她憐惜起來,也因為這件事,後來莫婉蓉小產,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是她的手筆,他們覺得,不能再生的她,肯定見不得別人有孕。

  那時候她傻的很,覺得自己既然已經不能生育,那麼也就不能好好地嫁人了,以至於最後就算吳子文跟莫婉蓉成了親,她都沒走,直到這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深,又了解到莫婉蓉絕不會願意跟別人共侍一夫以後,才心灰意冷地打算離開,卻不想那時候,駱芬竟然又給她下了一個套。

  也是到了後來,她才算想明白了,當初推她下水的可能真的不是莫婉蓉,而是駱芬。

  這時候駱成想要帶走她讓她回去嫁人,吳子文又對莫婉蓉並不喜歡,她也就想出了這麼一個法子,一方面可以讓她受寒留下來,另一方面,也能讓莫婉蓉背上害人性命的黑鍋,最後和吳子文解除婚約……

  駱芬的計策很不錯,差一點就成功了,可她大概沒想到,假山後面竟然還藏著一個目擊證人吧?

  這次跟著駱芬出來以後,駱尋瑤就一直很小心。

  其實,當時駱芬能將她推下水,也是因為她全無防備,並且覺得旁邊有塊石頭絕不會掉入池塘的緣故,而現在她提前預防著,駱芬也不過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婦人,再想要將她推下水,也就不容易了。

  之前駱芬和莫婉蓉拉扯著的時候,駱尋瑤就只是假意勸著,根本沒怎麼靠近,也正是因為這樣,駱芬只能假意向她摔去要將她推下河,可她卻在駱芬放開莫婉蓉的一瞬間,就警覺起來,故意摔倒了。

  果然,最後踩在那塊早就動了手腳的石頭上的人就成了駱芬,落水的,也就成了駱芬了。

  不管是駱芬還是駱尋瑤,都不會水,其實就連吳子文也是不會的,不過這個池塘是威遠侯府挖了以後引入活水的,並不深,因此其實可以站在裡頭。

  「娘,娘!」吳子文叫著,拉住了駱芬。

  駱芬卻根本沒有試著站著,只是掙扎個不停,因為身上厚重的衣服都濕了的緣故,整個人也就愈發沉重,連著嗆了好幾口水,一張臉也全都白了。

  自己當初,應該也是這樣狼狽的吧?駱尋瑤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喊起人來。

  當初她身形尚小,因此很快就被吳子文救上了岸,可如今情況卻有些不同,先不說駱芬人到中年已經免不了有些發福,就說吳子文,如今的他,可是斷了一隻胳膊的。

  傷筋動骨一百天,吳子文雖然養了一個月的傷,胳膊卻還使不上力氣,只憑一隻胳膊,又哪裡救的起人?偏偏駱芬還在掙扎個不停,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吳子文受傷的胳膊……

  在吳子文慘叫起來起來以後,終於有別人來到了這裡,侍衛們立刻下水救人,而吳洪山見到自己妻子兒子狼狽的樣子,卻是暴跳如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吳洪山一邊讓丫鬟婆子把駱芬扶回去,一邊吼道。

  「是莫小姐把夫人推下池塘了!」吳子文身邊伺候著的小廝馬上開口,他是跟吳子文一道過來的,遠遠的,就看到駱芬被莫婉蓉給推下池塘了,駱尋瑤也摔了一跤。

  「你說什麼?」吳洪山驚訝地看著那個小廝。

  「莫婉蓉,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狠毒,還對我娘出手!」吳子文渾身上下已經濕透,猙獰著一張臉看著莫婉蓉。

  「我沒有,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莫婉蓉剛才有些被嚇到了,這時候卻已經回過神,馬上開口。

  「我親眼看到你推人了,你竟然還不承認!莫婉蓉,之前你就打了我娘身邊的嬤嬤,現在竟然還對我娘出手!」吳子文又道,剛才,是有人跑來告訴他,說莫婉蓉打了駱芬派去照顧柳秋的嬤嬤,又怒氣沖沖地去找駱芬了,他才過來的,卻沒想到竟然正好看到那一幕……

  莫婉蓉確實跟駱芬派去在言語上折辱柳秋的嬤嬤起了衝突,並且憋了一肚子的火很快就被駱芬挑了起來,但她並沒有動手打人,這時候聽到吳子文的話怒到不行,也明白過來自己肯定是被駱芬算計了:「我根本沒動手,誰知道她是怎麼掉下去的?不過她這毒婦,會掉下去也是活該!」

  駱尋瑤聽到莫婉蓉的話,不由地有些驚訝,對莫婉蓉也佩服起來。她縱然兩世為人,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在這種時候說駱芬毒婦……莫婉蓉,的確是絕不肯吃虧的性子。

  當然,她有本事這麼做,主要還是因為因為有靠山——吳洪山對她比對自己的兒子還好,縱然莫婉蓉真的出了大事,他也肯定會想辦法幫她兜著,最多也就能讓吳子文和她的婚約作廢。

  「你,你好狠的心,推了我下去還血口噴人!」剛剛被扶上了躺椅的駱芬突然指著莫婉蓉開口,然後就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真暈還是假暈。

  威遠侯府的幾個主人都到了後頭,前面的人當然不會沒有絲毫反應,漸漸的就有賓客過來了,吳洪山眼看著吳子文還要說什麼,馬上打斷了他的話:「還不快帶你娘回去?再找人去找御醫!」

  吳子文也受了涼,胳膊更是不好受,狠狠地瞪了莫婉蓉一眼以後,他就跟著抬著駱芬的人一起像主屋跑去。

  駱尋瑤雖然也是當事人之一,不過在有人出現以後她就一直抹著眼裡,實在沒什麼存在感,這時候就算落後了一步,也沒人發現。

  威遠侯府的假山後面的確有人,當初這人說她推了莫婉蓉的事情,她多是從別人嘴裡聽說的,現在卻看清了這個人。

  然後,駱尋瑤就待在了當場。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駱芬設計了這麼多,還一直抓著莫婉蓉的手在自己落水的時候放開以便讓吳子文看到莫婉蓉「推人下水」的一幕,結果別人一句話就讓她功虧一簣了……原來,是因為目擊到這一幕的人身份實在不一般的緣故。

  吳妃之子,未來的皇帝,如今的三皇子齊文俊,他說的話,吳子文和吳洪山當然不可能不信。

  而現在,這位三皇子沒有注意到她,卻饒有興致地看著前面的莫婉蓉。

  駱芬暈過去了,很快就被送進了房間,同時在屋子裡放上了火盆,吳子文卻是自己換了衣服,又喝了姜湯。

  他的胳膊傷上加傷,跳進池塘也被凍得渾身發顫,可就算這樣,他也沒有去休息,而是馬上就來到了外面,然後惡狠狠地瞪著莫婉蓉。

  莫婉蓉從來都不是願意吃虧的人,當下瞪了回去:「我說了根本不是我做的,她是惡有惡報!」

  「莫婉蓉,我一直以為你只是脾氣不好,沒想到你竟然還是這樣的……爹,我要和她解除婚約,我絕不娶這樣的女人!」吳子文的胳膊疼的不行,不過之前駱芬狼狽的模樣卻還是讓他留在了這裡。

  「你胡說什麼!」吳洪山瞪向了自己的兒子:「事情還沒弄清楚,你現在著什麼急?」

  「事情還不清楚嗎?她跟娘的關係一直不好,現在更是對娘動手,就算當時是意外,她推人的事情總不會錯,而且她還說娘是活該,是惡人,這些你都聽不到嗎?」吳子文開口,他確實喜歡莫婉蓉,卻還沒讓莫婉蓉在他心裡重要過自己的母親。

  吳洪山一時語塞,臉上閃過了一絲惱怒,突然卻看向了駱尋瑤:「尋瑤,之前你也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駱尋瑤知道吳洪山喜歡柳秋,這還是駱芬當初告訴她的,不過,她卻還有些不解,要知道,吳洪山能爬到這一步就證明他也不是沒腦子的,可他對莫婉蓉母女,卻實在是太過袒護了。

  「姑父,我不知道,我摔倒了……」駱尋瑤彷彿受驚一樣,一邊搖頭就一邊哭了起來,她一直低著頭,卻正好可以見到一雙腳正在往裡走來,正是三皇子。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0 AM


第二十二章

  駱尋瑤在吳子文的印象裡一直都是膽怯膽小的,還跟駱芬感情深厚,因此聽到吳洪山質問駱尋瑤,他當即開口:「爹,尋瑤什麼都不知道,你嚇她做什麼?這次的事情我親眼所見,根本就是莫婉蓉把娘推下了河!」

  你能恰好看到這一幕,本來就不正常!吳洪山皺起眉頭,剛想開口,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吳兄,我想你可能看錯了。」

  吳子文的脾氣算不上好,這時候又是受傷又是受寒,更是連自己的父親都敢頂撞了,可是這個聲音發出以後,他卻根本沒有還口。

  倒是吳洪山很快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莫婉蓉,然後才道:「三……三公子,您是否看到了什麼?」

  三皇子齊文俊的聲音再次響起:「舅舅,我今天過來找吳兄,結果因為不耐煩待在外面,就到了花園裡吹吹風,當時正好在假山後面。」

  「三公子,你看到了?之前到底是怎麼回事?」吳子文的聲音隱隱透著一股尊敬,整個人也不像剛才那樣憤怒急躁了。

  威遠侯府和吳妃的關係,駱尋瑤一直都知道,吳子文是三皇子的伴讀,跟三皇子交好,這點她更是清楚的很,不過當初她連威遠侯府都很少出,性子又內向,因此從未見過三皇子,只知道莫婉蓉一直很得吳妃的喜愛。

  之前駱尋瑤一直不知道當初那位目睹了一切的人就是三皇子,還以為只是一個尋常賓客,因為不敢得罪駱芬才把所有的事情的推到她身上……現在想想卻根本不是這樣,不過,她倒是想知道這位三皇子如今又會怎麼說。

  「之前的衝突,和吳夫人先挑起的,以二對一,在衝突中吳夫人也占據了上風,而且莫姑娘根本沒有推人,這點我看的很清楚。」齊文俊開口,之前的事情他看的很清楚,根據當時幾人的對話,以及發展的情況來看,莫婉蓉分明就是被設計了,而駱芬,也是自己故意落水的……不過,駱芬畢竟是吳洪山的妻子吳子文的母親,他當然不好直接這麼說,更何況,他還有點摸不准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是怎麼回事。

  吳子文的這個表妹表現的畏畏縮縮的,瞧著似乎跟這次的事情沒什麼關係,但就是因為這樣,在他細想過後反而更為懷疑。

  駱芬是吳子文的母親,好端端的,哪裡用得著費那麼大的功夫不惜賠上自己去對付莫婉蓉?想把莫婉蓉趕出去的,應該是這個對吳子文感興趣的小表妹吧?

  「沒錯,我根本沒有推人!是駱芬一直拉著我!」莫婉蓉馬上接口。

  「那難道是我娘自己掉下去的?」吳子文捂著自己的胳膊:「那石頭一直好好地在那裡,這次突然就鬆了,怎麼可能沒人動手腳?」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可以讓人去查查……而且駱小姐摔倒的時機真的有點巧妙。」齊文俊又道,他一向欣賞莫婉蓉這樣獨立自主的女人,而對於表面柔弱暗地裡卻詭計不斷的女人沒好感,之前的事情,他就不信駱尋瑤不知情。

  這次駱尋瑤根本不像上一次一樣擔憂地上去幫駱芬擋攻擊,只是在旁邊勸著,後來假作摔倒的時候也離駱芬和莫婉蓉有些距離,她原以為,那位躲在假山後面的人就算不想得罪駱芬也絕不會扯上她,卻沒想到竟然還跟上次差不多……

  「尋瑤?」吳洪山第一個看向了駱尋瑤,反倒是吳子文,聽到這話以後反應沒那麼大——他之前就只看到莫婉蓉和自己的母親拉扯,駱尋瑤卻一直在旁邊。

  而且,膽小如鼠的駱尋瑤哪有這個膽子?

  「姑父,我不知道,我當時被嚇到了,才沒扶住姑姑。」駱尋瑤連連搖頭,帶上了哭。

  她知道,就算真的要查,這次的事情也絕對查不到她身上來,因為駱芬應該是找了莫婉蓉身邊剛買來的丫頭給那塊石頭動手腳的,還故意讓人看到了……

  更何況,她如今根本沒住在威遠侯府,別說莫婉蓉身邊的丫頭了,就連莫婉蓉都是頭一次見,哪有本事布置出這樣的局面來?

  吳洪山這時候也想到這件事了,家裡的事情他雖然不太管但也了解不少,駱尋瑤向來比隱形人好不了多少,還有些小家子氣,這樣的場面絕不是她能弄出來的……

  「侯爺,一定要查查,快讓人去查,尋瑤絕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徐秀珠的聲音響起,隨後她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還有著一絲不安,卻又異常堅持。

  徐秀珠以前從未參加過今天這樣的宴會,要不是駱尋瑤在身邊,少不得就會出丑,而在駱尋瑤被駱芬帶走了以後,更是膽怯了起來。

  幸好,之前駱尋瑤交代了不少事情,她才沒什麼動靜,可到底還是時不時地就看向駱尋瑤離開的方向。

  「你不喜歡看戲?」一個溫和的女聲響起,嚇了徐秀珠一大跳,然後她才發現,說話的是她來的時候在跟駱芬說話的女子。

  「不是……」徐秀珠下意識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要不要吃點點心?」溫氏又問,經過剛才的事情,她對徐秀珠也好奇起來了。

  「不用了,我來之前吃過了……」徐秀珠連忙開口,然後才發現自己似乎說錯了。

  溫氏卻是忍不住笑了笑,突然發現,這位被駱芬說的粗魯不堪的人,其實人還不錯。溫氏是在場的女人裡,完全不用去巴結駱芬的少數人之一,因此倒是毫無負擔地跟徐秀珠聊了幾句,直到宴席上有個婦人突然要找駱芬讓莫婉蓉幫忙,然後後院又傳來了一些喧嘩聲。

  男人們都待在前院,不可能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可是女人們卻待在後院,徐秀珠又時刻觀察著,自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不過,就算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她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束手無策,幸好溫氏見多識廣,和徐秀珠一起發現這一點以後,就知道威遠侯府應該是出了什麼事,當下便教徐秀珠借口如廁走了出去,還指點了一下威遠侯府的路徑。

  然後,徐秀珠一路小心翼翼的來到了這裡,還看到了被圍起來的池塘,知道了有人落水的事情。

  吳洪山之前很著急,自然也就有些疏忽,倒是忘了讓下人攔著過來的人,現在看到徐秀珠才知道自己疏忽了,徐秀珠卻沒發現這點,她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齊文俊懷疑駱尋瑤的話,又是高興駱尋瑤沒落水,又是氣憤別人血口噴人,注意力全在駱尋瑤身上。

  「伯母!」駱尋瑤看到徐秀珠,不免有些驚訝,隨後卻是躲到了徐秀珠身後:「伯母,我要回家。」

  「爹,讓人去查清楚!」吳子文無視了徐秀珠,他是現在最為矛盾的那個。

  「對,就要讓人去查清楚,我根本沒推人,也不知道那塊石頭怎麼就鬆了!」莫婉蓉也道,同時瞪了駱尋瑤一眼。

  吳洪山見狀,不再多說,馬上就派了管家前去查清事實,而這個時候,御醫終於到了。

  侯府裡其實也有一個大夫,因此吳子文和駱芬都已經喝了驅寒的湯藥了,不過冬日裡落水並非小事,自然還要讓御醫看過才能放心。

  駱芬是受了寒,御醫重新開了一張御寒的方子,提了注意事項也就罷了,更重要的,卻是吳子文。

  吳子文的本就受傷的胳膊這次又受了傷,還被冷水泡了許久,之後他更是因為忙著和吳洪山爭執而沒注意這點……

  「小侯爺的胳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還受了寒,一定要好好保養才能康復,即便如此,以後陰雨天氣,怕還會酸痛難當,不能再提重物。」御醫檢查過後,斟酌了一下語言方才開口。

  聽到御醫的話,不說吳子文,就連吳洪山和那位三皇子也都變了臉色。吳子文如今的確還沒什麼建樹,但他的確是京城這一代裡頗有才干的,可現在,難道他的胳膊真的就廢了?

  駱尋瑤躲在徐秀珠身後,看到了眼前的人神色各異的表情,也有些意外,她根本想不到,當初讓吳子文挨的那頓打,竟然會有這樣的效果。

  「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了!」吳洪山的手都抖了起來,想到吳子文胳膊受傷會引發的一系列事情,忍不住懷疑起來——這次的事情,會不會是別人想要對付威遠侯府?

  他已經恨不得把所有的下人全都抓來嚴刑拷打一番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1 AM


第二十三章

  駱芬早就布置好了,當然不會讓吳洪山什麼都查不到,也不會讓吳洪山查到太多懷疑有人設計莫婉蓉。

  很快,吳洪山身邊一個他平日裡非常信任的下人就表示,他今天早上的時候曾經看到莫婉蓉身邊的丫頭在那個池塘邊徘徊,神色慌張,而莫婉蓉的這個丫鬟,下午的時候突然就身體不適,然後出府看病去了,現在全無蹤跡。

  過了一會兒,又發現根本沒人請莫婉蓉來找駱芬,或者說,那個之前去找莫婉蓉說要求見駱芬的婦人早就已經消失了,並不是賓客裡的一員。

  再多的消息也就查探不出了,吳洪山甚至對那位給吳子文報信的下人動了刑,但對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從陌生人嘴裡聽到了駱芬可能會跟莫婉蓉起衝突的消息,才跑去告訴吳子文討好對方的。

  幾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莫婉蓉……吳子文坐在凳子上任由那位御醫幫他包扎,神情晦暗不明。

  吳子文如今歲數並不大,作為吳洪山唯一的兒子,他順風順水地過了將近二十年,所有的挫折,都是這些日子受到的。

  先是被自己的父親逼婚,然後,在即將得到一個極好的職位的時候被人打傷,而現在,他的一隻手竟然被廢了?

  吳子文受傷的是左手,但即便如此,想到以後自己在生活上可能會遇到的種種問題,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御醫,手受傷了,要怎麼處理?」正在吳子文發愣的時候,突然卻聽到了一個細小的聲音。

  開口詢問的人正是駱尋瑤,駱尋瑤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賣那個會在兩個月後受傷瘸腿的四皇子一個好,自然也關注了一些這方面的事情。

  四皇子會在十二月中旬摔下馬折了腿,當時京城應該同樣冷得很,而他還會跟吳子文一樣斷了骨頭……

  既然如此,既能表達對吳子文的關心讓吳子文感動,又能對自己的計劃有助益的事情,為什麼不做?

  果然,聽到駱尋瑤向御醫詢問自己的傷情,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的傷口又問了注意事項,吳子文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感動。

  不過,駱尋瑤雖然向御醫問著關於他的事情,卻根本不抬頭看他……想到自己跟莫婉蓉定親的事情,吳子文的臉色難看起來。

  駱尋瑤跟御醫的交談,除了就在旁邊的吳子文和一直關注著駱尋瑤的徐秀珠以外,並沒有其他人關注——這時候,威遠侯府因為駱芬落水吳子文受傷的事情,已經亂了起來了。

  駱芬出了事,壽宴當然也就進行不下去了,吳洪山讓下人通知了賓客,說是駱芬不幸失足落水,不能招待,然後就將所有人請了回去,開始專心調查起這件事來,給好幾個跟這件事沒多大干系的下人都動了刑,想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隱情——他已經開始懷疑這次的事情有沒有跟他有仇的人摻和了。

  駱尋瑤從御醫那裡問到了自己想問的,看了看那張方子以後,就又站到了徐秀珠的身後,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此時看到吳洪山憤怒的表情,就知道這次的事情恐怕是不能善了了,駱芬就算做的手腳再怎麼乾淨,吳洪山真要查,也不可能查不出來。

  不過,就算再怎麼查,也不會查到她頭上去,畢竟駱芬原本是想讓她落水的,當然不會讓這些事情跟她有關,反而還特地把事情弄得跟她全無關係——菊蕊這些天,就被安排了不少事情,一直留在吳子文的院子裡基本沒出過門。

  「事情查的差不多了吧?侯爺,這次的事情跟尋瑤全無關係,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駱成開口,本來他也該跟賓客一起離開,不過駱尋瑤也牽扯進了這件事,他當然也就不會離開了,可現在,就快要宵禁了,難道他們還要繼續呆下去?

  「不行!我是被陷害的,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了!」莫婉蓉開口,她根本什麼都沒做過,卻被安上了這麼一個罪名被人冤枉,可想而知會有多麼地憤怒。

  吳子文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吳洪山也沒有放棄的意思,可是從那些下人嘴裡卻再也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

  齊文俊已經有些後悔自己摻和進了這件事了,本來他站出來是為了賣莫婉蓉一個好,不牽扯駱芬則是為了威遠侯府的面子同時不覺得駱芬有必要這麼做,卻沒想到竟然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

  他知道吳洪山應該是想差了,估計,也只有看到了當時的情況的他,才能明白當時駱芬有多麼刻意,這應該就是女人們後院鬥爭的手段。

  可惜,他因為前些日子沒少聽到駱尋瑤的事情,也知道她是吳子文本來差不多快要定下了的妻子,先入為主,就覺得應該是駱尋瑤動了手腳又說動了駱芬跟莫婉蓉起衝突,畢竟在威遠侯府住了十來年了,怎麼可能在這裡沒點自己的人手?可按照現在調查到的情況和威遠侯府的人的表現來看,這個女人竟然真的就跟她表現出來的一樣,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哭哭啼啼的草包。

  覺得自己之前是高看了駱尋瑤以後,再回想自己看到的事情,齊文俊也就能把情況想明白了——那該不會是駱芬設計莫婉蓉想讓她把駱尋瑤推下水卻自己倒了霉吧?

  可是,駱芬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為了能讓駱尋瑤嫁給吳子文?

  有些想不通,又不好這個時候推翻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再去指認駱芬……齊文俊突然想到了什麼:「吳兄,這次你受傷並非小事,不如我跟京兆尹的人打個招呼,讓他們出面去找那個給石頭動手腳的小丫頭?」

  齊文俊話音剛落,吳洪山就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三公子了!」

  如今即將宵禁,普通的下人就算出門了也查不到什麼,可官府的人也不是那麼好叫的……

  能這麼輕描淡寫地讓京兆尹的人去找人,還能讓吳洪山叫一聲三皇子的人會是誰?徐秀珠不懂朝廷上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駱成卻是身子一僵。

  駱尋瑤躲在角落裡,卻暗自觀察著所有人,駱成的反應當然也發現了,突然有些後悔。

  她原先並不知道那位曾經指認她的人就是三皇子,所以才任由這件事這麼發展下去,可現在卻又免不了有些擔心,畢竟,當初駱家可以說就是毀在這個三皇子身上的。

  「子文,子文!」這個時候,帶哭腔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然後駱芬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了吳子文身邊:「子文,你的手沒事吧?」

  「娘……」吳子文開口,頓了頓才道:「我沒事。」

  「子文,怎麼會這樣啊,莫婉蓉,我們母子到底是什麼地方惹到你了,你竟然要這麼害我們?」駱芬哭了起來。

  「到底是誰害誰你自己清楚!你一直看我們母女不順眼幾次三番地找茬,現在你得意了吧?」莫婉蓉毫不示弱,她現在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跟母親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駱芬被身邊的丫頭婆子攙著泣不成聲,但是看向莫婉蓉的眼神卻滿含痛恨,就連對駱尋瑤,也同樣恨了起來。

  她本以為這次的事情萬無一失,以駱尋瑤對自己的信任和那單薄的身體,要讓她退到那石頭上去再簡單不過,可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兒子的傷。

  駱芬知道那池塘淺的很,覺得駱尋瑤就算掉了下去也不會有大礙,甚至都沒打算讓吳子文下水救人,卻沒想到最後發生的一切卻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內,而且她在落水以後,根本抵不住求生的本能,以至於完全忘了池塘很淺的事情。

  「相公,現在子文被害成了這個樣子,你可不能再放縱著凶手了!相公!」駱芬現在後悔的無以倫比,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臉上卻沒表現出什麼來,只是哭個不停。

  「吳夫人,現在事情還沒查清。」齊文俊又道,他既然已經插手了,這時候也就不可能再停下了,而且看眼下的情況,為了得到莫婉蓉的好感他少不得就要得罪駱芬,既然如此,多得罪一點也無妨。

  駱芬忍不住抖了抖,三皇子她見過一次,剛開始雖然沒認出來,這時候卻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三公子已經讓人去抓那個在石頭上動手腳的婉容的丫頭了,你大可放心。」吳洪山開口,面對頭發濕透依然狼狽不堪的駱芬,多年的夫妻感情讓他的語氣難得的柔和,可是駱芬卻是待在了當場了。

  駱芬之前是真的暈過去了,而她剛醒來就從自己身邊的王嬤嬤嘴裡得知了一些外面的事情。王嬤嬤是她的心腹,對她並無隱瞞,可惜王嬤嬤並不認識三皇子,所以她也不知道,原來那個剛才被她恨得牙癢癢的躲在假山後的人,竟然會是自己的丈夫兒子努力巴結的三皇子。

  莫婉蓉身邊的那個丫頭被抓來的時間比想像中更快,她雖然跑出了駱府,駱芬也安排了接應的人,但要出城只能等第二天,如今就待在一家客棧裡,只要一排查,很快就查到了……

  這世上能讓人開口的方法多了去了,更何況看這個丫頭慌亂的樣子就知道她對做壞事根本沒什麼經驗,人既然抓來了,大部分的人,也就都鬆了一口氣。果然,一被帶進來,她就開始連連求饒了。

  「快說,到底是誰讓你去給那塊石頭動手腳的?」莫婉蓉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臉上。

  那個小丫頭被打懵了,過了一會兒才哆哆嗦嗦地開口:「是……是小姐……你讓我去的……夫人,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她驚懼之下,竟然撲到了駱芬腳邊。

  雖然她指認的是莫婉蓉,這神情卻明顯不對,吳洪山的臉色變了變:「用刑!」折騰了這麼久,他現在,是連審問都已經沒心情了。

  歲數不大的小丫頭根本受不住刑罰,幾板子下去,就全都招了:「是夫人,是夫人讓我做的,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血口噴人,我連認都不認識你,又怎麼會指使你去做這樣的事情?還讓我們母子兩個落得這樣的下場?」駱芬哭了起來:「老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原本,只要莫婉蓉害人的事情罪證確鑿,吳洪山為了莫婉蓉的名聲著想,絕不會把事情鬧大,更何況吳洪山手底下沒什麼能用的人,想要去抓人並不容易,而明天一早,這小丫頭就能出城了。

  可眼下,三皇子插手,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當初遇上這事,駱芬應該是把她推了出去,現在呢?

  吳洪山的臉色異常難看,自己的妻兒都受了罪,而且駱芬的表現一向很好,他是一點也不想懷疑駱芬的,但現在審訊出來的結果卻是這樣,再加上三皇子之前的話,他還真沒辦法不信。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2 AM


第二十四章

  這次的事情是駱芬做的,這點別說吳子文了,就連吳洪山也不信,可那個指認駱芬的丫頭被打了以後,卻也是沒膽子再說假話騙人的。

  而且,她還透露,駱芬早就已經花錢買通了她,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有偷偷地將莫婉蓉的各種消息告訴駱芬,因為覺得這麼做很不對有些心虛,她還偷偷地找身邊的好姐妹暗示過,問對方主母讓她做事她是不是一定要做。

  跟這丫頭一起服侍莫婉蓉的丫頭很快就證實了這一點,也表示這個丫頭之前的確有點魂不守舍,不過對於她透露出來的消息,所有人都以為是她得罪了駱芬被駱芬找麻煩的緣故,誰也沒想到,她其實是在幫駱芬做事。

  「我還有證據證明是夫人找我做的,王嬤嬤來找我的時候,還遇到過別人,有人看見了我拿王嬤嬤的東西!」那個丫頭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開口:「看到我拿王嬤嬤的東西的,是吳管家的兒子,他當時還訓斥我了!」

  「看到了吧?根本就是她陷害我的,好端端的,我干嘛要當著別人的面把她推下水?」莫婉蓉開口,若說以前她對駱芬只是不喜的話,現在就真的是厭惡了。

  「我沒有,她就是打算好了,跟她的丫頭串通在一起,然後反過來誣陷我!」駱芬哭道,卻也知道如果那個丫頭說的屬實,那她就罪證確鑿了……她專門留意了讓王嬤嬤不要留下任何馬腳,可怎麼就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會破綻百出?

  「之前的矛盾,是吳夫人先挑起的。」齊文俊淡淡地開口,吳子文和吳洪山可能還不願去相信駱芬設計陷害的事情,可他旁觀者清,卻已經想明白了。

  齊文俊的話,對駱芬來說無疑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駱尋瑤敏銳地發現,就連吳子文,應該也已經信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撲到了地上:「侯爺,小侯爺,對不起,這是我做的,我對不起你們!」這人滿頭灰白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梳成了一個髻子,總是跟在駱芬身邊,是駱芬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最信任的人,當初還沒少找駱尋瑤的麻煩……

  駱尋瑤知道,當初應該是自己幫駱尋瑤頂了罪的,現在她跟這件事完全無關,然後頂罪的人,就成了駱芬身邊的王嬤嬤了吧?

  不過,以前她昏迷著,還參與了所有的事情又有三皇子作證,讓她頂罪可以做的完美無缺,但是換成王嬤嬤……別人就不一定會信了。

  至少,駱成就不信。

  駱家人這天晚上沒有離開威遠侯府,不過第二天一大早,在吳洪山要去上朝以前,駱成就臉色陰沉地帶著所有人離開了。

  以前駱尋瑤曾經說過,說她在威遠侯府過的不好,那時候駱成雖然信了卻也沒有什麼直觀的感受,可是現在,見識過威遠侯府到呃那場大戲以後,他卻對這話深信不疑。

  「姐,幸好你讓我們提前吃了點心,不然我昨天晚上肯定就餓死了!」昨晚駱尋逸並未被駱成帶去大廳裡,而是去了客房,結果,就因為威遠侯府亂成了一團的緣故,竟然沒人給他送飯,讓他餓了一晚上。

  「那尋逸以後出門的時候,就多帶點吃的吧。」駱尋瑤笑著開口,其實其他人幾乎是一晚上沒睡的,甚至連口水都沒喝上,也只有那位三皇子被迎去休息了……誰讓這戲一出接著一出的呢?

  駱家的馬車搖搖晃晃的,天還沒有全亮,就到了駱府了。

  駱成官位低,用不著上朝,倒還有時間把威遠侯府的事情弄清楚,他讓下人帶駱尋逸去梳洗吃東西好準備去上學,其他人卻坐到了一起,神色都有些凝重。

  「伯父,昨天是姑姑主動去找莫婉蓉的麻煩的,她當時想要推我,不過我摔了一跤躲開了,她就自己掉進了池塘。」駱尋瑤開口,當時的事情她再清楚不過,不過就連齊文俊都不好直接說駱芬的不是,她當然更不好說——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是駱芬做的,以駱芬的身份,吳洪山也不會真的處置她,既然這樣,又何必讓她有了警戒心?

  「摔得好!」駱成擲地有聲:「我看她真的是昏了頭了,竟然想出這樣的事情來,難道她就真的不把你當回事嗎?」

  「大伯,姑姑她什麼時候在乎過我呢?」駱尋瑤苦笑道。

  「現在說這個也沒必要了,尋瑤,以後你就一直待在駱府吧,再不要去那裡了。」徐秀珠握住了駱尋瑤的手,想到駱尋瑤差點就被推下河,心裡一陣擔憂。而且,若是被推下河的是駱尋瑤,說不定這次的事情,他們還會往駱尋瑤頭上栽……

  「伯母,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打算還去城外的莊子住著,既清靜也能躲著那些人。」駱尋瑤笑了笑,在城外的生活無比自由,而這樣自由的生活,也不知道還能過多久……

  駱尋瑤隱約也知道一些,駱成夫婦已經在開始幫她尋瑤合適的夫婿了,要不是因為吳子文的事情發生了沒多久,他們想要找個最好的,怕是就要找上她來問問意見了。

  徐秀珠有些遲疑,不過想到駱芬吳子文的執著,以及莫婉蓉和駱芬似乎勢不兩立,就開始擔心威遠侯府的人會取消婚約再來找上駱尋瑤了,對駱尋瑤要去城外的事情,也就不那麼反對了。

  駱成的心思跟徐秀珠差不多,不過想到莫婉蓉,他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尋瑤,那個瞧見了駱芬落水的年輕公子,應該不簡單吧?」

  「那位三公子,可能就是三皇子。」駱尋瑤開口。

  「三皇子?他怎麼會摻和進這樣的事情?就算真的見到了,讓人跟吳子文說一句也就罷了……」

  「也許是對莫婉蓉有好感?」駱尋瑤開口,當初三皇子就對莫婉蓉非常好,吳妃更是時不時地就會請莫婉蓉進宮,當初,按照駱芬的說法,是莫婉蓉連三皇子都迷惑了。

  「就算這樣,以三皇子的身份,這樣做也有些不合適,昨晚,他一晚上沒回宮吧?」駱成皺了皺眉頭,當今皇上子嗣不豐,因此皇子們都還住在宮內,三皇子一向備受矚目,這樣逗留臣子家中……

  駱尋瑤本來並未多想,聽駱成這麼一說,倒也覺得有些到底。

  她是一個女人,以前想事情,多少還有局限性,喜歡從感情這方面出發,可真要仔細分析一下……也許她真的想錯了?

  既然三皇子幫莫婉蓉可能另有原因,那吳洪山對莫婉蓉母女這麼好,是不是也另有原因?

  當初吳子文定親之後,駱芬就告訴她莫婉蓉母女兩個都是狐狸精,說吳洪山跟柳秋早就有一腿……

  因為她的那位姑父的確對柳秋母女非常好,常常會提起以前的事情,那種細致入微的關懷也不是假的,所以她從未懷疑過這點,後來吳洪山對柳秋母女越來越好,對駱芬卻越來越差,這一點她也就越來越確信了,不過現在,她卻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想錯了。

  至少,兩輩子下來吳洪山從未想過要休了駱芬,昨晚一開始甚至都沒有去懷疑駱芬,而且他跟三皇子一樣,應該也不是個會因為女人誤事的人……

  而且,昨晚在威遠侯府,王嬤嬤質問他的時候,他的神情也跟她想像中對方該有的不同……駱尋瑤的眼前又浮現了昨晚的事情。

  之前,是王嬤嬤主動承擔了所有的罪名,表示自己是看不過柳秋母女恃寵而驕,霸占著吳洪山,讓吳洪山對駱芬越來越冷淡才出手的。

  所以,是她買通了莫婉蓉身邊的丫頭,是她讓人給那塊石頭動了手腳,是她在宴會上的時候勸駱芬去那裡走走,更是她提前跟駱芬說了莫婉蓉的惡形惡狀讓駱芬去找莫婉蓉的麻煩,不過她當時沒想讓駱芬落水,只是想讓總喜歡站到那塊石頭上的駱尋瑤落水,到時候也沒外人,她也就能誣陷是莫婉蓉推人的了。

  王嬤嬤一邊哀嚎,一邊倒是將整件事給交代的清清楚楚了,好似跟駱芬完全無關,只是會有幾個人信就值得商榷了。

  當然,不管信不信,駱芬畢竟是吳洪山明媒正娶的妻子吳子文的母親,而且這次倒霉的還就是駱芬自己以及吳子文,又沒出什麼大事,想要繼續追究,當然也追究不下去。

  駱芬在王嬤嬤出來頂罪以後就暈了過去,吳洪山眼神復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踹在了王嬤嬤的胸口:「你這個毒婦,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這樣做,也算是將駱芬完全地摘了出去。

  「侯爺,我是為我家小姐抱不平啊!侯爺,憑什麼你對那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女人,比對我家小姐還好?侯爺,我家小姐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些年你對我家小姐冷淡也就罷了,現在怎麼還能這麼傷害我家小姐,把她逼到如今的地步?」王嬤嬤哭訴著,盯著莫婉蓉的目光裡滿是憤恨:「侯爺你對這個女人比對少爺還要好,這又是什麼意思?侯爺就那麼喜歡那對母女?」

  王嬤嬤這麼說,應該就是在為駱芬抱不平了,而聽到她的話,吳洪山卻並沒有被拆穿心事的惱羞成怒,反而又是錯愕又是懊悔。

  難道,她當初真的想錯了?

  吳洪山雖然只有駱芬這麼一個妻子,但這些年對駱芬一直淡淡的,相反,他對柳秋卻是真的好,好到他一個從來不管後院的事情的男人還會去關心柳秋的生活飲食,而且,他和柳秋的確常常會談起以前的事情,其中的感情和懷念並不是假的。

  正因為這樣,駱尋瑤一直覺得吳洪山應該是因為對柳秋有感情,才會對她們母女兩個那麼好,甚至一直縱容著莫婉蓉,可是現在,事情好像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只是,就算事情不是這樣又如何?現在的她,還沒能力管那麼多。

  「大伯,三皇子和威遠侯府關係親密,我們也管不了這麼多,暫時就只能遠著了。」駱尋瑤開口。

  「確實如此,你休息一天,明天就出城吧。」駱成點了點頭,雖然讓駱尋瑤獨自住在城外的莊子上他覺得委屈了對方,可眼下卻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伯父我就去休息了,對了伯父,姑姑可能會送東西過來,那東西拿來了就收下吧。」駱尋瑤又道,昨天駱芬落水前可是跟她說了,以前駱家送到威遠侯府的東西要還給她做嫁妝的,現在駱芬想要對付莫婉蓉母女還要靠她,應該不會賴賬。

  駱尋瑤雖然一夜未睡,但依然心情大好,威遠侯府的人則恰恰相反了。

  莫婉蓉鬧著要搬走,吳子文發現自己誤會了莫婉蓉以後,不顧自己的傷勢開始挽留對方,駱芬昏迷,吳洪山又要處理家裡的事情還要安慰受到了驚嚇的柳秋……

  「照你這麼說,現在吳家是亂成一團了?」明德帝看向自己的三兒子,問道。

  「是的,父皇。」齊文俊異常恭敬地開口,等威遠侯府的事情了結,一回到宮裡,他就來見了明德帝,用最簡潔的話把昨天威遠侯府的事情全都說了。

  「柳秋呢,怎麼樣了?」明德帝淡淡地問道。

  已經跟了明德帝三十年,他最為倚重的大太監賀喜一絲不苟地幫明德帝穿戴好了衣服,對於明德帝提到一個陌生的女人的事情,一點都不好奇,動作依然無比的輕柔。

  「柳夫人和莫小姐在威遠侯府過的不錯,子文對莫小姐應該也是有情的,也就是吳夫人對她們有敵意。」齊文俊又道。

  「不過是女人的爭風吃醋……讓吳洪山注意一點。」明德帝開口,想了想又道:「照你說的,吳子文的手算是廢了?」

  「好好養著,應該無礙。」

  「可惜了,京兆少尹的位子,就要考慮一下別人了……你說,駱成對威遠侯府的人有怨?」

  明德帝的口氣也一絲起伏都沒有,齊文俊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的京兆尹是個油鹽不進的,他就把主意達到了京兆少尹的位置上,原本吳子文早就可以接任了,卻不想竟然被打傷了……他手上沒有別的合適的人,又不願大皇子得益,最後就把這事拖了下來……這事不算隱秘,可明德帝突然提起……齊文俊的語氣越發恭敬:「父皇,確實如此,駱成明顯對吳家有怨氣,經過這次的時候,恐怕就更要勢不兩立了。」

  「最近有好幾個大臣向我提起駱成的兒子,就讓他去做這個京兆少尹吧。」明德帝開口。

  京兆尹掌管京城治安,在前朝的時候,一向由皇親國戚擔任,結果,這些皇親國戚擔任了這個職位以後,常常會有徇私枉法的事情發生,甚至於,造成了前朝滅亡的那位國舅爺劉青,就曾是最後一任京兆尹。

  就因為這樣,如今京兆尹明德帝選了一個鐵面無私的人來當,同時增設了兩名京兆少尹,京兆少尹職位不高,雖說是輔佐京兆尹的存在,其實還是跟著京兆尹進行學習並相互牽制相互監視的,正因為這樣,選出來的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也多半是開國元老的後代,駱尋瑾倒也能擦得上邊。

  也算是安撫一下那些老臣了。

  「父皇英明!」齊文俊馬上開口,雖然有些不解明德帝為何把一個這麼重要的職位的給他之前一直在打壓的駱家,卻也不敢詢問。

  明德帝的衣服已經穿戴整齊,賀喜輕聲開口:「陛下,時辰到了。」

  「上朝吧。」明德帝當先走了出去。

  齊文俊退後幾步跟了上去,看到賀喜也不緊不慢地走在自己身邊,手腕一翻,就把一個玉墜子塞到了賀喜手裡。

  這位大太監不動聲色地收了東西,面上依舊一點表情也沒有,手上卻做了個手勢。

  齊文俊見到了那個手勢,當即鬆了一口氣——這手勢,正代表明德帝對他的做法並不厭惡。

  賀喜將明德帝從龍輦上扶下來的時候,明德帝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小喜子,你又發了一筆財了吧?」

  「皇上英明。」賀喜滿臉的笑意。

  「你這個老東西。」明德帝笑罵道。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3 AM


第二十五章

  從威遠侯府回來,駱尋瑤洗漱完就美美地睡了一覺,而等她睡飽醒來,威遠侯府的人也就大張旗鼓地來了。

  當然,這次他們不是來接她過去或者耀武揚威的,相反,倒是送來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前幾年駱成送到威遠侯府的那些寶石。

  昨天的那件事,王嬤嬤為了撇清駱芬的關係,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對於為什麼要在那塊石頭上動手腳的原因,也變成了她覺得駱尋瑤會跟以前一樣站到石頭上去。再加上一開始他們還冤枉了駱尋瑤,以至於讓駱家人在威遠侯府呆了一夜……

  威遠侯府這次過來的,是吳管家和吳洪山身邊的一個丫頭,他們先去見了徐秀珠,送上了禮品賠禮道歉,然後才找到了駱尋瑤。

  說了一番好話,又幫王嬤嬤道了歉以後,年邁的吳管家就將一個沉重的盒子交給了駱尋瑤:「駱小姐,我家夫人一直惦記著你。」

  盒子裡裝的,果然就是當初駱成送去威遠侯府的珠寶。

  大大小小百多塊各色寶石,還有渾圓的珍珠和幾塊玉石……駱尋瑤早就知道駱成之前那幾年給自己送的東西應該不少,卻也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

  幸好,這些東西雖然可能已經被駱芬用了一些,卻也沒有完全便宜了她。

  「小姐!這麼多東西?」蓮心看著盒子裡的東西,一臉的震驚。

  「這些都是伯父這些年給我的……蓮心,和我一起去一趟伯母那裡吧。」駱尋瑤開口。

  昨天威遠侯府發生的事情,今天就已經傳遍了京城了,各色各樣的傳言都有,因為駱家人昨天留下了的緣故,多少還牽扯到了他們一家。

  不過,今天吳家的人來道歉過以後,駱家人也就不用再擔心別人扯上他們了,這應該也是吳洪山大張旗鼓地讓人來賠禮的原因。

  徐秀珠也已經睡過一覺了,她大致點了點駱尋瑤拿來的盒子裡的東西,笑道:「差不多就是這些,就算還有別的,估計也沒幾樣……她真的捨得還回來?」

  「應該是不捨得的,昨天還跟我說為了讓伯父回京她上下打點用掉了一些……現在倒是差不多全還來了。」駱尋瑤笑了笑,駱芬原本能還一半也算好的,偏偏還出了昨晚的事情……她為了取信自己,也是下了本錢的。

  「你伯父在南疆呆了六年多,已經算久的了。」徐秀珠有些無語,以往去南疆的官員,最多兩三年肯定就會調任,也就只有駱成一呆六年……剛到南疆的時候,他們被南疆人排斥,有幾次甚至遭到追打,日子有多麼不好過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直到後來駱成一直認真辦事不偏不倚,他們的日子才終於慢慢地好過起來。

  「她也就是騙騙我……」以前的駱尋瑤,哪裡會懂這些?微微笑了笑,駱尋瑤說起了另一件事:「伯母,姑姑她這樣子也算是表示對我的誠意了,可她現在病了我卻不能在旁邊伺候著,不如就讓菊蕊過去吧。」菊蕊本身就是駱芬的人,她是絕不會留在身邊的,卻也不能輕易動了引起駱芬的警覺,既然這樣,能把她打發到駱芬那裡就再好不過了。

  駱芬應該是想要利用菊蕊來知道她的消息的,既然這樣,她為何不能反過來?至少,從菊蕊一直攛掇著她跟莫婉蓉作對的話裡,就能知道很多吳子文和莫婉蓉的事情。

  徐秀珠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解,駱芬都那麼對尋瑤了,又何必再找人去伺候她?現在,她都想把這個欺負駱尋瑤的老妖婆打一頓了!

  她剛想表達自己的看法,卻正好看到駱尋瑤別有意味的表情,聯想到以前駱尋瑤說過的關於菊蕊的事情,就想到了這麼做的好處……可是,尋瑤不過十五歲,肚子裡的彎彎繞繞怎麼就這麼多?之前在威遠侯府,她害怕的模樣,也全是裝出來的吧?徐秀珠一直把駱尋瑤放在需要保護的位置,這時候突然發現這一點,心情莫名地有些復雜。

  駱尋瑤自然看出了徐秀珠的糾結,卻好似完全沒有發現一樣,將手裡的盒子往前推了推:「伯母,這些東西,你先收著吧。」

  「這怎麼行?尋瑤,這本來就是我們送給你的,就該由你拿著才對。」徐秀珠反應過來,馬上就拒絕了。

  「伯母,我要這些也沒用。」駱尋瑤推拒道。

  這本就是徐秀珠給駱尋瑤的,又哪裡還會收回來?「尋瑤,伯母都老了,還要這些做什麼?倒是你,可以攢著做嫁妝。」

  「伯母你取笑我!」駱尋瑤跺了跺腳,一臉嬌羞地跑了出去。

  徐秀珠看著駱尋瑤捂著臉跑遠,忍不住笑了起來。駱尋瑤就算有些小心機,應該也是被駱芬逼出來的,她本質上,還是個單純可愛的少女,而且,就算她有點小心機又如何,這到底還是那個可愛的女孩子,對她更是非常的好。

  讓身邊的人把珠寶給駱尋瑤送過去,徐秀珠考慮起駱尋瑤的夫婿人選來。

  回京以後,駱成跟當初駱國公的很多手下都聯繫上了,這些人大多還都感念著駱國公的恩情,有不少就暗示了想要讓兒孫迎娶駱尋瑤……

  將手上的資料又翻了一遍,徐秀珠歎了口氣,這些人要是平常見到了,她只會覺得高不可攀,可現在卻又覺得各個不順眼。想來想去,她還是再一次放下了手裡的資料,畢竟駱尋瑤年紀還小,如今又剛剛被吳子文傷了心……

  徐秀珠在做什麼駱尋瑤並不知道,不過她在離開了徐秀珠的院子以後,很快就沒有了嬌羞的表情。

  聽到嫁妝會害羞,那是女孩子的會有的反應,卻不是她會有的,不過她還是特意做了那樣的樣子,好讓徐秀珠把剛升起的那絲懷疑打壓下去,而一旦這次在她刻意露出了真面目的情況下徐秀珠還把懷疑壓了下去,以後估計也就不會再去懷疑了。

  嬌羞的反應是她在演戲,而之前要把寶石還回去的行為……駱尋瑤不得不承認,她早就已經打算好了那些寶石的用途了,會去和徐秀珠一番推拒只是想要得到徐秀珠的好感,讓徐秀珠更加相信自己而已。她知道,徐秀珠是肯定會把東西還回來的。

  果然,徐秀珠很快就把那盒珠寶還了回來,將它放好以後,駱尋瑤暗自琢磨起開珠寶店的事宜來,從人手資金到後續的處理,她一樣樣地想,然後一樣樣地記在心裡。

  在那煙花之地,她自從被打折了腿,就再也沒機會摸到紙筆,用給人上妝的法子換取食物情報以後,她只能選擇一遍遍地背,讓自己把那一樁樁的事情全都記下來,然後從各種事件裡面去找官員們的關係,去找可能會有的報仇的機會……即使這渺茫到幾乎不可能,卻依然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也就是那些年,她硬生生地記下了很多東西,也練出了可以記住很多東西的本事。

  打定主意要讓那幾個經過觀察以後確定很可靠的南疆人回鄉一趟,又通過自己之前在莊子裡的觀察選定了一個可以主持這一切的人選,駱尋瑤就聽到外面傳來了喧嘩的聲音,裡面充滿喜氣,不一會兒,更是有人跑到了她的院門口:「小姐,小姐,有喜事兒!大少爺當官了!」

  京兆少尹,這原本是吳子文的官職,因為吳子文年紀輕輕就得到這個據說非常重要的職位,她曾經對吳子文異常崇拜,現在,這職位竟然落到了駱尋瑾頭上!

  她以前總覺得吳子文很有本事,天下無雙,其實,像吳子文這樣的京城有很多吧?至少駱尋瑾就一點不差。所以,吳子文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可惜,吳子文當上京兆少尹以後,立下的最大的功勞就是找到前朝寶藏,並借此升了官職,其他時候也不過是混日子,因此她也不知道,駱尋瑾以後要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5 AM


第二十六章

  京兆少尹雖然官職不大,卻絕對是有實權的,對於駱尋瑾突然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的事情,駱家所有人都很高興,徐秀珠還親自下廚做了兩道拿手菜菜。

  駱尋瑤也被這份快樂感染了,卻又忍不住因為皇帝的這道命令而有些焦慮……不過,當初駱家有寶藏的事情還是駱芬說出來,三皇子推波助瀾以後才引起無數人的關注的,現在應該沒人會想到吧?畢竟駱家如今稱得上落魄了。

  雖然有心事,駱尋瑤臉上卻也沒表現出什麼來,只是笑著恭喜了駱尋瑾,不過,等吃過飯,他倒是又去找了駱尋瑾。

  「尋瑤,你看我明天就要上任了,這麼大的喜事,你在家裡多住幾天怎麼樣?」駱尋瑾一臉的希冀,他總覺得自己的這個妹妹很有本事,現在每次有點事情,就想問問她,自然也就不想她離開了。

  「大哥,我在這裡多住幾天,要是被人纏上了那可是要賴著你的。」駱尋瑤笑道。

  「怎麼會?現在威遠侯府的那些人,估計自顧不暇。」駱尋瑾又道。

  「可是,大哥你的職位,本來該是吳子文的,說不定對他們來說,那就是新仇舊恨了。」

  「真的?」

  「這是菊蕊說的,據說本來打算吳子文的傷好了以後馬上上任,沒想到他這次傷上加傷了。」駱尋瑤開口,菊蕊之前一直在照顧受傷的吳子文,如今又被送了去照顧駱芬,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再合適不過。

  吳子的胳膊,還是駱尋瑤和他讓人打斷的,現在竟然還有個這麼好的職位便宜了他……駱尋瑾睜大了眼睛,同時很快又擔心起來:「這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當然不會,大哥你多注意一點就可以了,最主要的,還是要跟別人搞好關係。」駱尋瑤開口。

  托當初吳子文幹過這個職位的福,她對如今的那位京兆尹還是非常了解的,當下就詳詳細細地說起了跟這個人有關的事情。

  如今的京兆尹名叫周壽,為人剛正不阿,脾氣還有些倔強,對於大部分官員來說,他很不好相處,吳子文一度也被他挑三揀四,最後對他非常厭惡。

  不過,這樣的官員其實也有很不錯的地方,至少,遇到一個這樣的上司也就不用挖空心思去想著要怎麼討好他了,更不用擔心他會給自己使絆子。對於能吃苦的駱尋瑾來說,跟這樣一個人相處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另外的那位京兆少尹,可能就不怎麼好辦了。

  「大哥,到時候你一定要多做事少說話,有什麼功勞都分別人一點,出風頭的事情讓給別人……」駱尋瑤最後又交代了一番了,周壽並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駱尋瑾只要這麼做了,總是能入的了他的眼的。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駱尋瑾點了點頭。駱尋瑤曾經教過剛去官學的駱尋逸一些交朋友的方法,最後都湊效了,他當然也會照做。

  明天是駱尋瑾上任的日子,也是駱尋瑤去莊子上的日子,就在這天晚上,她又悄悄地回去拿了兩塊磚頭,以備不時之需。

  這次出門的時間很晚,到莊子上的時候都已經是黃昏了,看到掛在天邊的落日,看到這個寧靜的莊子,駱尋瑤突然覺得很安心。

  「小姐,你回來了!」夏老九老遠看見了駱尋瑤的馬車,立刻迎了上來。

  「夏管事,莊子上怎麼樣了?」駱尋瑤笑著問道。

  「小姐,一切都好,還有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個教書先生,也已經買回來了。」夏老九開口,駱尋瑤提出的事情他都放在第一位,這個先生,前天終於就買回來了。

  「他對這裡適應嗎?」駱尋瑤問道。

  「小姐就是心善,他以前連飯都吃不飽,現在有吃的有住的,又怎麼會不好。」夏老九一直都覺得,他們莊子上的人,是過的最幸福的了,要不然外頭的那些女人,也不會願意嫁過來。

  「那過上兩天,就讓他教莊子上的孩子認個字吧,把西面的空屋子修繕一下就好。」駱尋瑤並不打算把她讓人學習的事情鬧大了,也免得被上面的人懷疑。

  「我這就找人做活去。」夏老九開口,西面的空屋子還是這莊子以前的主人建的,已經荒廢了好些年了,要仔細修修才能住人。

  夏老九買來的教書先生五十來歲,卻已經非常蒼老了,一看就知道以前的日子過得很不好,駱尋瑤去看了對方,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同情,然後就給了對方很好的待遇,還囑咐了夏老九給他送去足夠的糧食給一小塊地種菜,要是莊子裡殺豬殺羊,也都給他送點去。

  對此,沒有人覺得奇怪,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駱尋瑤這是因為覺得這個老人太可憐才把人買了回來,至於讓孩子們去跟著他認字——總不能就讓這個家伙吃白飯吧?

  就因為這樣,還有不少莊子上的婦人旁敲側擊的,讓駱尋瑤不要輕信了別人被騙。

  非常簡易,連紙筆都不怎麼齊全的學堂幾天後就開起來了。

  莊子上的人家,因為駱國公收的租少,以前還多少有些撫恤賞賜的緣故,日子都過的不錯,當然也不需要歲數不大的孩子幫著幹活,再加上對讀書有著敬畏,自然很樂意把孩子趕來念書,就連女孩子也沒有落下,不少人還自備了筆墨,讓駱尋瑤多少有點驚喜。

  然後,她就去看了當初難產的小李氏,以及小李氏生下的那個胖娃娃。

  小李氏的公婆幹活利落,又只有她丈夫一個兒子,日子倒是過的比莊子上的其他人好上不少,小李氏懷孕的時候吃的整個人胖了一圈,現在坐著月子,瞧著竟然又胖了一圈。

  她吃得好,奶水當然也好,於是本來就胖的孩子,就更是圓滾滾的討人喜歡。

  不過,駱尋瑤這次過來,卻不是來看她和這個孩子的。她在駱府的時候曾經琢磨過莊子上可用的人,想來想去,最後就想到了小李氏的丈夫秦繼祖。

  因為秦家生活不錯,秦繼祖小時候也曾經去念過兩年學,後來回來以後,就跟著夏老九的兒子夏河做事,莊子上多出來的糧食蔬菜,都是他找門路賣了的,要不是這樣,李氏也不會把自己的侄女兒介紹給他。

  秦繼祖人聰明,根據前些日子她看到的情況來看,也是個有擔當不會偷奸耍滑的,無疑是給自己幫忙的合適人選……

  駱尋瑤微微提了提想找個人幫忙採買些東西,秦繼祖就馬上主動請纓了,他的父母也連連點頭,先不說莊子上的人都對駱家感情很深,就說之前小李氏難產的事情,也是靠了駱尋瑤的人參和她帶來的人才能平安,他們一家自然感激不盡。

  駱尋瑤要採買的,無疑就是南疆的寶石,去南疆路途遙遠,她也就再次問了問秦家人的想法。

  「小姐,我一直想出去走走,能去一趟南疆見見世面也好。」秦繼祖一開始想到剛出世的兒子有些猶疑,但很快又答應下來,他知道自己不喜歡種地,既然這樣自然要找點別的事情做。

  事情進展地非常順利,駱尋瑤很快就和秦繼祖商量好了行程,又給了大筆的銀錢,幾天後,秦繼祖就和當初打了吳子文的四個南疆人一起出發前往南疆了。

  如今已經進入十一月,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秦繼祖很可能要年後才能趕回來……

  駱尋瑤把從駱府帶回來的一個婆子送到了秦家幫忙做事照顧小李氏,耳提面命了讓她一定要聽小李氏的話,讓小李氏感激的不行,不過也只有駱尋瑤知道,選這麼一個人,她到底廢了多少心思。

  一開始她想送丫鬟,不過想到年輕的丫頭容易動春心惹出事來,就乾脆送了個曾經伺候過她的母親的婆子,私下裡還給了不少錢,讓這個婆子好給兒子買地娶媳婦,為的就是在秦繼祖身邊安個人,讓他的家人向著自己。

  如此一來,事情就做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她就要去想想那個會在一個月後摔斷了腿的四皇子的事情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6 AM


第二十七章

  從十一月開始,天氣就越來越冷了,駱尋瑤讓夏河去一趟城裡買回來了很多布料棉花,讓人彈了幾床被褥,同時,又照著駱尋瑾的尺寸做了兩身衣服。

  不過,做完以後她卻沒讓人送回去,而是跟新做的被褥一起放到了箱子裡。

  除了這些以外,她還讓夏河去採買了一些藥材,都是常用的,其中就包括了當初她從御醫那裡看到的治傷驅寒的藥材。

  既然買了這麼多藥材,當然就要去見見被莊子上的人當大夫看的珠艷了,珠艷如今的狀況非常好,她這些日子幫好些女人治了見不得人的毛病,又分享了一些京城的咨詢,已經成了莊子上的女人們最喜歡的人了。

  駱尋瑤過去的時候,就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正在跟她聊天,看到駱尋瑤以後才有些拘謹地離開,卻留下了一籃子雞蛋。

  目光從雞蛋上掃過,駱尋瑤就看向了珠艷的臉,從珠艷來到這個莊子上以後,她就覺得對方的氣質完變了不少,而現在,珠艷整個人都有些變了。

  她洗淨鉛華,改了眉形髮型,臉上又做了點修飾,看起來竟然跟以前大不一樣,即便是以前認識她的人,估計見到現在的她也不敢確認了。

  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想要在這裡過下去的。

  駱尋瑤記得當初的時候,珠艷就跟她說過,最大的願望是找個小村子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很多男人都覺得,過慣了勾欄院紙醉金迷的生活的女人,是沒辦法再過回平靜的生活的,還鄙視勾欄院裡的女人,覺得她們是為了錢去過那樣下賤的生活的,可事實上,對於這裡大部分的女人來說,這生活跟地域沒什麼區別,

  每天都不能睡個安穩覺,再累也要爬起來接客,要對各色各樣讓人厭惡的男人笑臉相迎,運氣不好還會被弄得遍體鱗傷……

  至於銀錢,那是落到老鴇手裡的,就算是頭牌,有幾身衣服幾樣首飾老鴇心裡都有數,想吃點好的,還要哄客人點了才能嘗嘗……

  「賀嫂子在這裡過得怎麼樣?」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容,駱尋瑤問道。

  「這裡很好,全靠小姐我才有這個福分。」珠艷馬上開口。

  「這可不能這麼說,賀嫂子是真的有本事的,你送的手絹荷包,我就很喜歡。」駱尋瑤又道,這些日子珠艷做了些小東西讓李氏送給她,全都做的非常精致:「對了,我這次又拿了些藥材過來,賀嫂子你看看有什麼合用的沒有。」

  「那些小東西小姐喜歡就好了。」珠艷笑了笑,等看到那些藥材的時候,臉上更是有了由衷的喜悅。

  駱尋瑤自然發現了這點,笑容也真切許多,讓夏河把藥材分門別類地放到隔壁房間以後,她還跟珠艷多聊了一會兒,然後從珠艷那裡得到了一些保養皮膚的方法。

  該做的準備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駱尋瑤就開始帶著丫鬟婆子在莊子裡,或者莊子外面四處走走,也打聽了周圍的事情。

  當初四皇子出事的時候,她還纏綿病榻,後來又因為得知自己不能生育而傷心萬分,根本一點不了解,還是後來才從別人嘴裡聽說了出事的日子,又順便記了下來,不過地點就不怎麼清楚了,只知道是在城西離這個莊子不遠的山林裡。

  京城周圍,當然不會有什麼密林,城西的這片林子也不算大,因為時常有人伐木打獵的緣故林子裡也沒什麼大型野獸,不過兔子狐狸之類的小家伙倒有不少。

  京城的貴族子弟,很多都閒的很,大冬天的出城來這裡獵狐狸,還美其名曰自己不畏嚴寒武藝過人的人並不少,不過大多都有固定的地方,四皇子當初是和五皇子一起出城打獵的,身邊估計還跟著下人,應該也不至於去危險的地方……

  說起來,四皇子好端端地在城外驚了馬,過了一天多才被人發現,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動的手腳。

  弄明白了京城的年輕子弟喜歡的打獵路線,駱尋瑤又在山林的外圍走了走。

  原本她整天四處跑,從駱家跟來的幾個丫鬟婆子還是有點擔憂的,夏老九卻覺得只要安全,多動動也沒關係——當初他們打仗的時候,有些女人可是會上戰場的!再加上到了莊子上以後,駱尋瑤動的多了吃得多了,整個人臉色紅潤健康了許多,反對的人也就更加少了。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地裡已經沒什麼活了,頂多就是有些婦人還在醃制著蔬菜肉類,因為閒的很,村子裡的學堂又誰都能去,倒是有不少大人都跟在了孩子後面學習,莊子上的人一起爭著學寫字,最後就連剛出月子的小李氏也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兒子去了,還特地跟駱尋瑤學了秦繼祖的名字。

  其實,駱尋瑤並不知道去南疆的人會帶回什麼消息來,卻也知道這樣的生意,她一定要做的非常小心才行,以後不僅要全都由秦繼祖出面,最好還能有個靠山,比如說那位四皇子……

  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甚至打算好了見到那位四皇子要說點什麼,剩下的就要靠天意了……駱尋瑤讓自己放鬆下來不要多想,可隨著時間臨近,卻又不能不想。

  冬天來臨以後,已經陸陸續續下過幾場雪了,但都不算大,可就在她記下的那個日子的前三天,突然就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來。

  雪下了一天以後就變得斷斷續續的了,可隨機卻刮起了狂風,地上的雪又被吹起來,讓人根本不敢往外走。

  天空陰沉了整整兩天,這兩天,駱尋瑤甚至都不敢打開窗戶,就怕刺骨的北風裹挾著大雪把自個兒給埋了。

  這次的雪下的實在太大,家家戶戶都都閉門不出,為此,夏老九還專門殺了莊子上養的三只羊,給每家每戶都分了點羊肉,珠艷和那位教書先生那裡,更是送去了足夠多的柴火。

  也許是以前被凍慣了的緣故,駱尋瑤如今並不怕冷,但屋子裡還是點起了炭盆,上面總是放著一碗冒著泡的羊湯——這是驅寒的好東西,也無疑是莊子上的人冬天最喜歡的食物。夏老九每天都會在莊子上那塊不能耕作的土地上養上一大群的羊,除了賣到城裡以外,就是天冷的時候自己煮了吃了。

  羊肉有股腥膻味兒,曾經這個年紀的駱尋瑤是不喜歡的,可到了如今,只有駱尋瑤自己知道,挨過餓的她是多麼地珍惜每一口食物,又是多麼地喜愛肉類,因為這個,羊膻味她也就不在意了。

  到了四皇子出事的那天,大雪突然就停了,風也同時停了,一大早,日頭就從東邊升了起來,看到夏河和李氏在屋外鏟著厚厚的大雪,駱尋瑤忍不住苦笑。

  大雪連下了三天,雪後確實會有很多動物出來覓食,但是這樣的天氣,她想要再像往常一樣出門卻很難,要在那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林子裡找人也就更不容易。

  駱尋瑤本就不敢百分百保證能成,現在還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也許找個理由讓駱尋瑾帶著衙門的人過來?

  不……這行不通,她要是偶爾遇到了受傷的四皇子救了人,大家只會感激她,可她要是這麼做了,最後恐怕只會引來懷疑。

  仔細想了想,駱尋瑤穿上厚厚的衣服下了樓——不管怎麼樣,她總要去試試才行,而且這會兒還早,可能四皇子還沒出城。

  「這雪下的可真大,路上全都堵住了。」穿著厚厚的棉衣的夏老九點了旱煙,吸了一大口,又舒服地吐出來。

  「爹,繼祖走的時候說要是連下了幾天雪,等雪停了就讓我帶著醃菜醃肉活雞活鴨去城裡,現在要不要去?」夏河問道,莊子上的出產很多,以前這些東西怎麼買都是他和秦繼祖一起做的,現在秦繼祖去了南疆,就只能他一個人來了。

  「官道上都是大雪,也不知道車子去不去得了……算了,你套上車子去一趟吧,今天進城去,肯定不管有什麼都好賣。」夏老九開口,京城那麼大的地方,吃的喝的全要城外送,過了三天估計糧食不會有問題,很多人家能吃的菜就不多了。

  而且,眼下臨近過年,還是採買年貨的日子呢。

  「那是,現在城裡估計沒什麼吃的了……我再去問問莊子上的其他人去,去城裡賣東西賺錢可比他們去逮兔子來的容易。」夏河點了點頭。

  駱尋瑤聽到這話,突然心裡一動,而隨即,她就又看到了莊子上的那些孩子一邊追打著打雪仗一邊去了學堂,這些孩子都很懂事,到了學堂門口,還幫忙掃了雪,當然,同時也把掃下來的雪堆成了一個雪橋,玩雪玩的很高興。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7 AM


第二十八章

  「蓮心,讓廚房把剩下的羊肉都煮成羊肉湯送到學堂裡。」駱尋瑤想了想開口。

  買回來的那個教書先生以前應該受過不少苦,在莊子上住下來以後,他就非常珍惜在莊子上的生活教的很用心,又因為身份緣故總把自己放的有點低從不會體罰學生,所以莊子上的孩子都很喜歡過來念書,現在雪剛停,竟然就有人來了,他也不抱怨,親手點起了一個火盆,準備好了東西就已經打算教書了。

  火盆裡燒的不是炭火,而是夏老九搬過去的柴火,煙有點大,這個老人卻全然不在意,被火熏著似乎還很高興。

  這樣一個老人,聽說駱尋瑤準備了羊肉湯給他喝以後,臉上甚至有些惶恐,不過莊子上的孩子們,就顯得很高興了。

  喝了羊肉湯,駱尋瑤就滿臉好奇地問起了下雪有什麼好玩的,這些莊子上的孩子以前都四處跑著,對這個問題再了解不過,雜七雜八的就說了很多,從堆雪人打雪仗到抓麻雀抓兔子,什麼都有。

  「我們多叫幾個人,去試試好不好?」駱尋瑤非常感興趣地開口。

  那些孩子嘰嘰喳喳地就同意了,就連那位教書先生,在喝了羊肉湯以後就提出了一個法子:「小姐,不遠處不是有條河嗎?只要在河面上鑿個窟窿,就能抓魚了,不過這事有點危險,小孩子去做不成。」

  駱尋瑤不過是借著自己想玩的名頭找個能帶人出去的由頭,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有這麼多的玩法。

  「那我們去叫人,今天就出去玩玩吧,抓到了什麼,大家晚上就煮了,我再讓夏管事殺只羊……大家可以一起去夏管事那裡吃。」駱尋瑤一臉的躍躍欲試。

  如今已經是十二月的中旬了,早在幾天前,駱尋瑾就來過一趟想讓她回去,不過被她推辭了,後來碰巧下起了雪,駱家人也就沒有再來叫。

  現在,她打著就要離開的名頭要出去玩玩,再做頓吃的犒勞一下莊子上的人,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果然,對於駱尋瑤提出的事情,根本沒人反對,最後除了一群孩子以外,還有三十多個大人跟了上來。

  不過,這些人顯然沒想到駱尋瑤才是最想出去的那個,一過來就抓著自家小崽子教育了一番,讓他們以後不能再慫恿小姐出去玩,可孩子剛被放下就跑的沒影了,只惦記著等會兒能吃的人。

  對於莊戶上的人來說,附近的地形還有那片林子都非常的熟悉,這些人有些去抓魚,有些就掃出一塊空地來撒了谷子支起了簸籮讓孩子看著抓麻雀,還有人則挖了小陷阱,開始兔子落網了。

  「小姐,這邊的林子雖然不密,不過小東西卻有不少,據說還有人抓到過白狐狸,所以每次下完雪,都有人來這邊打獵,」夏老九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林子,「其實誰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兔子,那些人就是找個由頭出來跑一圈罷了,而且就這個林子跟城裡離得近,早上出來,晚上還能回去。」

  「夏管事,這些人會不會在林子裡遇到危險?」駱尋瑤問道,她和蓮心都穿的很厚,還捧了手爐,現在倒是一點不冷。

  「哪能啊,這兒的獵戶都熟悉這林子,要是城裡來的,那肯定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了,身邊誰不帶幾個僕從?根本出不了事,」夏老九笑起來,「不過這些人多半也抓不住什麼好東西,根本就是出來玩的,有時候還有人會來我們莊子裡讓我們幫忙做晚飯或者借宿,出手大方的很。」

  又了解了一些事情,駱尋瑤突然開口:「夏管事,今天進城出城的人應該挺多的吧?現在官道都被雪蓋住了,會不會有人有危險?不如找個人去看著吧。」

  自從把珠艷和教書先生帶了回來,又幾次給莊子上的人分發了東西,駱尋瑤在這些莊戶人家的眼裡,就成了一個善良的大小姐了。

  誰都希望主家心好一些,更何況莊戶人家本就是樸實的,因此在駱尋瑤擔心起官道上的人以後,思及往年的確有人會不小心跑下了官道遇到危險,夏老九很快就找了個人去看著。

  看到這一幕,駱尋瑤暗自鬆了一口氣,若是這樣她還找不到那個四皇子,那也就是沒辦法的事情了。

  麻雀平日裡常常偷糧食吃,是村子裡的人最討厭的動物之一了,因此所有人都抓的興致勃勃的,駱尋瑤待在暗處看著陷阱,在麻雀到簸籮下面吃谷子的時候拉動繩子,竟然也抓到了兩隻。

  小小的麻雀估計會引動某些大家小姐的同情心,駱尋瑤卻只想到了那些孩子們提過的烤麻雀。能吃飽,能吃好,這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冬天本就無事可做,莊子裡的人一開始只是陪孩子們玩,漸漸地倒也有了來了興致,一個平常就會進山的老獵戶還特意回去帶來了一隻狗。

  聽說這只長相凶惡的狗鼻子非常靈,是打獵的一把手以後,駱尋瑤對它也越看越喜歡了,還讓夏老九給了那老獵戶一袋子烈酒。

  官道上往來的人不少,有些商戶趁著年底從南方販賣了不少東西回來,卻因為大雪被困在了不遠處的縣城裡,這時候自然就趕著進城,還有平常每天都會進城販賣糧食蔬菜的人,也一樣急著進城,路上一直人來人往的。

  而且巧合的很,竟然還真的有車子一不小心滑到了官道旁邊的灘塗地裡,最後莊子上過去的人幫忙把車子弄出來以後,還得了一筆賞錢。

  因為一大早的把所有人都叫了出來,如今是冬天不吃點東西又會覺得冷,中午駱尋瑤就讓人回莊子多做了一頓飯,同時也找到了那幾個在官道邊看著往來行人並幫忙掃雪的漢子,問了官道上的事情。

  皇子就算是偷偷出來的,排場應該也不小,駱尋瑤一點也不擔心這些人會沒有注意到,果然,這幾人很快就談到了那群鮮衣怒馬拋出城的年輕人。

  「這些城裡人還真是閒著沒事做,這樣下雪的天氣竟然跑出來打獵,打獵也就罷了,這種天氣騎馬可危險的很。」

  「是啊,那馬可好了,要是不小心出點事就麻煩了。」

  「他們身邊都跟著不少下人呢,我們擔心個什麼勁兒?」有人笑道。

  駱尋瑤聽到他們的話以後,就詳細地問了這些人的穿戴和去向,又道:「說不定,那還是我認識的人呢。」

  聽到駱尋瑤可能認識,這些人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因為晚上準備了大餐,中午大家吃的其實挺簡單,李氏和莊子上的婦人做了不少雜糧面餅,大伙兒就吃開了,冬天也沒什麼好東西,不過大白菜甜滋滋的,醃菜很下飯,還有一大盤臘肉炒雞蛋,即使不夠所有人吃也讓孩子們吃的很高興。

  下午的時候,莊子上幾個懂打獵的人就去找了附近的幾個獵戶,然後一起進了山,見狀,駱尋瑤鬆了一口氣。

  不管四皇子是不是中了別人的計被害了,賣他一個好對她絕無壞處,就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運氣了,不過如今時間還早,四皇子應該也會呼救吧?

  大冬天的,還是在京城近郊,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大收獲,不過雜七雜八的,大伙兒倒也弄到了不少小東西。

  到底在雪地裡呆的久了,又不像那些孩子一樣跑跑跳跳的有一身熱乎氣,駱尋瑤整個人都冷的有點僵硬了,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那幾個獵戶牽著一匹馬就出來了。

  「小姐,我們在山上找到了一匹馬!」帶著獵狗過來的那位莊子上的獵戶突然跑到了她面前,他們這些人在外圍轉著,打到了兩隻兔子以後,獵狗突然叫了起來,然後他們就瞧見了這匹馬。

  「怎麼回事?這應該是有主的馬……」駱尋瑤驚訝地開口,這馬單看馬鞍,就知道主人非富即貴……難道這就是四皇子的馬?

  「沒錯,小姐,這馬應該是有主的,身上也沒什麼傷,如今卻在林子裡亂跑,我琢磨著馬主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獵戶開口,他已經查看過了,這馬背上的東西完好,都沒有被解下來,身上又沒什麼傷,馬主人不可能好端端地放了它,既然這樣,他可能就是在山裡遇到什麼問題了。

  而且,就算這馬是自個兒逃了的,在沒了馬背上的補給的情況下,馬主人恐怕也要挨餓受凍了吧?

  「這樣冷的天,要是在山裡迷路了,還沒吃的喝的……」駱尋瑤皺起了眉頭,她看起來好像只是在為別人擔心,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急得手心都是汗了。

  「小姐,我也這麼想,所以就想找幾個人進林子去找找去,有我的狗在,找人也方便。」那獵戶開口。

  「就這麼定了,大家去找找吧,等你們回來,就一起吃羊肉去。」駱尋瑤開口。

  在冬天,羊肉果然是能振奮人心的東西,這些人一轉身,就又進山了。

  駱尋瑤倒是很希望能親自救到那位四皇子,可能找到人已經是極大的幸運,她也就不再去摻一腳了,畢竟她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大小姐,如果真的進山只會給別人添亂。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29 AM

第二十九章

  這些進山的人,將近天黑的時候才出來。

  期間,夏老九曾經勸她回去,可她到底不放心,就找藉口留了下來,後來夏老九乾脆就在她面前點了一個火堆,好歹沒讓她凍著。

  遠遠地看見人影,駱尋瑤馬上就站了起來,等看到其中一個高高壯壯的獵戶背上還背著一個人以後,她更是鬆了一口氣:「找到人了?」

  「小姐,找到了,是個年輕人!」那個獵戶開口,背著人就走到了駱尋瑤面前:「他受了傷躲在一個樹洞裡,幸好我的狗鼻子靈,也這個林子裡沒什麼大家伙才找到了他。」

  趴在他背上的是一個穿著精致的皮毛衣服的年輕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皮膚有些蒼白,臉上還有著淚痕,卻已經暈過去了。

  「他沒事吧?」

  「小姐,沒事,他本來還在那裡喊著呢,見了我們才暈過去,估計睡一覺就好了,不過他右腿斷了,要好好治治才行。」

  駱尋瑤並沒有見過四皇子,但是眼下這個虛弱但穿著華貴的男人正好斷了右腿,時間年齡都對的上,她相信自己應該不會弄錯,而且,現在天已經黑了,她再想別的也來不及:「他受了很重的傷,快把他送回去吧,讓賀嫂子給他看看,把莊子上懂跌打的人也叫過來吧。」駱尋瑤安排起來。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莊子上,珠艷和另外一個平常會幫人處理些跌打損傷的傷口的老人也被叫了來。

  如今天色已晚,好的大夫都在城內,想要去叫是來不及了,幸好這兩人也算有點經驗,藥材又充足,還有駱尋瑤這個提前了解了一些斷骨的救治方法並從御醫那裡偷學了一些東西的人從旁指點,倒是很快就幫那個昏迷的人正好了斷裂的骨頭,又綁上了木棍,身上一些大的傷口,也都抹上了駱尋瑤買來的金瘡藥。

  擦藥的時候駱尋瑤避開了,卻也吩咐人把火盆點了,再把自己之前多做的被褥拿來。不過她做好的衣服倒是用不上了,這位傷者雖然在雪地裡打過滾,但是他身上穿著厚厚的皮衣,裡面的衣服當然也沒濕,當初應該也是因為這個,他才撐得下去沒被凍死吧?

  救了個人,大伙兒的心情都不錯,有吃的心情就更好了,夏老九家的堂屋裡坐滿人,駱尋瑤隔得遠遠的都能聽見一些聲音。

  「那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錢人,我們對他應該算得上救命之恩吧?也不知道他到時候會給我們多少錢。」

  「你老惦記著這個做什麼?小姐給的還不夠多嗎?又沒費你什麼功夫。」

  「我想想還不成嗎?」

  ……

  夏老九這次不僅殺了羊,後來還殺了一頭豬,將最好的肉留下以後,剩下的羊肉羊雜羊肉做了最能暖身子的羊肉湯,豬肉則紅燒了,至於今天捉到的獵物,大家就三三兩兩地生了火烤著,一群人吃的熱火朝天。

  駱尋瑤當然不會跟他們一道,四皇子被放在夏家的一個客房裡,她就和蓮心珠艷以及幾個婆子一起待在了李氏女兒的屋子裡,而她們分到的食物,也比外頭的更好一些。

  那位四皇子還沒醒過,只在之前上藥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喊過痛……駱尋瑤仔細琢磨著待會兒對方會有的反應以及自己該有的反應,做足了準備以後,才鬆了口氣,然後就又去看旁邊的藥爐子。

  其實,如果裡面躺著的是那位三皇子,憑著以前那麼多年的揣摩,駱尋瑤也是有信心跟對方相處的,可是四皇子……

  四皇子是先皇后的養子,母親則是跟著先帝打天下的大臣的後代,在如今幾位皇子裡面,論身份也只有身為繼皇后之子的大皇子能跟他比肩,而且據說文采也很不錯,可這樣一個人,卻一直默默無聞的……

  他會不會是一直隱忍著想要一鳴驚人卻不慎著了道斷了腿與大位無緣?要知道,明德帝的六位皇子,除了最後當上皇帝的三皇子以外,其他人的下場都很慘,這也間接地說明了,這些人都是對那個位子有興趣的。

  駱尋瑤想了很多,不過等這位四皇子醒了以後,她才發現她想多了。

  因為疼痛,這位四皇子扭曲了一張臉小聲哼哼著,完全沒有強忍著傷痛的打算,等看到駱尋瑤以後,更是異常感動:「這位小姐,是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沒有懷疑,沒有探究,竟然這麼快就相信了?看到對方真誠的眼睛,駱尋瑤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公子,你是京城來的吧?我莊子上的人在山裡發現了你就把你帶回來了,現在你感覺怎麼樣?」駱尋瑤笑著問道,為了不讓對方警覺,沒有去問對方的身份姓名。

  「沒錯,我就是京城來的,現在也沒別的,就是特別痛……你能幫我報官嗎?不……」齊文宇似乎想到了什麼,打了個寒顫:「不用報官了,我家人應該會找過來,這次真的太感謝你們了,等他們來了我一定讓……我一定給你們好東西,啊!」說到後來,也許是不小心牽扯了傷口,他痛呼起來。

  之前遇到刺殺,好不容易跑了還摔下馬背的時候,齊文宇真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卻沒想到還能活下來,所以對於這些救了他的人,他感激不盡,本來還想許諾個官位,可是想到之前的事情還是遲疑了。

  這麼明顯的遲疑,駱尋瑤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她也適時地笑了笑:「公子,你受了傷,需要喝藥,也要吃點東西……你想吃什麼?」

  齊文宇撇開疼痛,果然就感到自己餓得很了,他早上出門以後就沒吃過東西了,偏偏空氣裡還傳來了一陣陣的香味……咽了一口唾沫,齊文宇倒是暫時放下了對之前的事情的憂慮,那些人雖然膽大包天,不過既然連他都攔不住,他的侍衛應該也會無礙……也就是那些人皮衣下面露出來的東西

  暫時放開了疑慮,齊文宇開口:「我聞到羊肉味了,有羊肉嗎?」

  「當然有。」駱尋瑤笑道,四皇子明顯是個心思簡單的,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上天垂憐!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30 AM


第三十章

  齊文宇一口氣喝了兩碗羊肉湯,又就著駱尋瑤專門讓人做了的醃菜又吃了兩個饅頭,然後才打了個飽嗝,當然,在此期間他沒少哼哼唧唧的——對於養尊處優的皇子來說,斷了腿的痛苦的確難以忍受。

  如今男女之防並不如後來那麼嚴,又有蓮心李氏夏河等人在旁邊,駱尋瑤也就沒有離開,見他吃完了,又讓蓮心端來了藥。

  「我肚子發脹,等會兒再喝吧。」齊文宇的眉頭皺了皺。

  「現在還燙著,的確該等會兒,等把藥喝了,也就沒那麼痛了。」駱尋瑤笑了笑。

  齊文宇本來是下意識地不想喝苦藥,現在聽到駱尋瑤說喝了能止痛,卻是眼睛一亮,正好駱尋瑤還給了台階下,他也就點了點頭:「對,等涼了喝……天冷涼的快,拿過來吧。」他飛快地接過藥碗,捏住鼻子一仰頭就把藥全都喝了下去。

  「公子,你怎麼會在林子裡受了傷的?這林子不大,也沒什麼野獸……」夏老九從外面進來,問道。他經歷過戰亂,什麼苦都吃過,當初胳膊被人一刀砍斷了都沒哼一聲,現在對大冬天出來打個獵都能摔斷腿還會哭的齊文宇就有點看不慣。

  「我摔下馬了,那馬跑的太快了……」齊文宇齜牙咧嘴的:「老先生,我有些侍……下人應該還在林子裡,你找人去找找?」

  這竟然不是命令的口氣……駱尋瑤怕夏老九說出點不好聽的話來,當下開口:「公子,現在天已經大黑了,外面還有厚雪,出去找人恐怕比較難辦,這時辰,我們想進城給公子你找個大夫都不行。」

  齊文宇有些失望,不過想到自己身邊的侍衛都是身經百戰的,又不像他一樣不精騎術,所謂的刺客瞧著又沒幾個人,也就沒有強求:「這次多虧了你們,我一定會報答的……你們也不用一直叫我公子了,叫我……文宇就好。」

  連名字都說了……駱尋瑤看著眼前的四皇子,突然有種看到了當年那個單純的自己的感覺。

  齊文宇畢竟是皇子,他以前別說受傷了,估計都沒挨過餓,這個晚上,自然也就有點不安生,痛了冷了要出恭了等等等等,隔不了半個時辰就要叫一次人。

  這麼嬌貴的人,夏老九越來越看不慣,駱尋瑤卻一直沒有去睡覺,而在外頭隨時注意著他的情況,見他這樣,蓮心李氏珠艷還有夏老九,自然也只能陪著。

  「小姐,」在齊文宇又一次叫人,幾人進去他卻只要了一口水以後,夏老九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了,「小姐,你早點去睡吧,不過是一個京城過來的紈褲子弟,哪裡用得著這樣看著?」

  「夏管事,他也挺可憐的,年紀又不大,現在估計很難受,我們讓著一點也是應該的,幫人幫到底。」駱尋瑤笑了笑:「而且做了好事,是會有好報的。」即使這好事是她算計了好久才算計到的也一樣。

  夏老九動了動嘴,看到駱尋瑤認真的樣子,只能點了點頭:「那……小姐,你身體不好,可不能熬壞了身體……」

  「是啊,小姐,現在都這麼晚了,你還是早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看著就好了。」蓮心也道。

  「我沒事,我是自己不想睡,跟他沒關係,」駱尋瑤開口,突然又站了起來,「蓮心,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屋外冷得很,駱尋瑤和蓮心都披了一件大斗篷,然後就進了駱尋瑤住的小樓。

  駱尋瑤雖然今天一直沒回來,她房裡卻燒著炭火,有著一股熱乎氣。

  「蓮心,還記得之前在駱府見過三皇子,跟他有六分相像……當朝四皇子名為文宇。」駱尋瑤走在蓮心身邊,低聲開口。

  「小姐!」蓮心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駱府的那個三公子其實是三皇子的事情,她早就從駱尋瑤嘴裡得知了,不過當時她雖然也在場,卻根本沒記清那人的模樣,而現在……四皇子?裡面那人會是四皇子?

  「你當做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好,等會兒記得多說幾句話,我們付出了什麼,不能不讓他知道。」駱尋瑤開口,又細細地囑咐起來。

  這些日子下來,蓮心已經越來越忠心了,腦子也靈活了許多,讓她扮演好一個看到主子受委屈覺得不忿而抱怨幾句的小丫頭想來並無問題。

  而這位四皇子,口口聲聲的藥報恩,應該也是個感恩的。

  等該交代的全都交代好了,駱尋瑤就坐在了梳妝台前。

  她的身份,說高很高,因為她是駱國公唯一的孫女兒,說低卻又很低,因為現在駱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

  這樣的身份,也許她能嫁個好人家,但哪裡又比得過威遠侯府?所以,在一開始決定要趁著這次的機會接近三皇子的時候,她自然也就有了別的念頭。

  駱芬的目標很明顯,她是打定了主意想要駱家的家財的,而且當年就是她將駱家有寶藏的事情說了出去,也許她也一直就是這麼認為的……既然如此,她又怎麼可能放過他們?而且,當初的寶藏,是駱家被抄家的時候才抄出來的,在此之前,這傳言就算傳的沸沸揚揚也沒人拿得出證據。對外也只說是駱成通敵賣國,這卻多少都跟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鬥爭有關——真正跟南疆有聯系的,說不定另有其人。

  更何況,因為她爺爺的緣故,明德帝估計還盯著駱家。

  在這樣的情況下,駱家人想要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基本沒可能,可是,如果嫁入了皇室呢?前朝的滅亡被人算在外戚身上,因此明德帝的兩任皇后出生都不高,大皇子三皇子的妻子也都出生於沒什麼權勢的書香之家,原本四皇子在瘸腿之後娶的妻子,還就是一個武將之女……

  明德帝也許會相信寶藏的存在,會因為忌憚駱國公在軍中的影響力,繼而一直盯著駱家,但他肯定也會明白,一旦讓兒子娶了駱國公最寵愛的孫女兒,這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駱成一家不過是駱國公去世前找來照顧駱尋瑤的,誰會真的把他當成駱國公的兒子?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測而已,駱尋瑤完全不能確認,所以,之前四皇子還昏迷的時候,她就花了不少心思裝扮自己,又準備了不少說辭,確保對方就算看不上自己也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發現自己的價值。

  不過,她顯然都做了無用功,如今這位四皇子全副心思都在自己的傷腿上,根本沒關注別的,而且他顯然也不是那種野心勃勃卻不得不隱忍著打算一鳴驚人的人,她就算再怎麼表現自己也沒用。

  當然,這樣的男人,也許更好對付。

  將臉上精緻的妝容擦去,駱尋瑤很快就讓自己「憔悴」了起來。

  「蓮心,我們回去吧。」等裝扮好,駱尋瑤就站了起來,時間不等人,明天就該有人來找了,她要抓緊一切時間才行。

  城外的莊子上,有好幾盞燈徹夜未熄,而在皇宮裡,因為四皇子和五皇子徹夜未歸,也有不少人記掛著。

  天還漆黑一片的時候,大皇子齊文浩就被身邊的太監叫醒了。

  「要上朝了?」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齊文浩問道。

  「殿下,還不到時辰……」

  「那你叫我起來做什麼?」齊文浩一巴掌打到了那個太監臉上,他最近在外頭培養了許久的一個手下突然倒了台,還留下了一堆爛攤子,現在心情正差著……而且大冬天的,誰會想起來?

  「殿下,是聞先生來了,說有急事。」那個小太監忙不迭地開口。

  「狗奴才!」大皇子到底還是站了起來,卻又冷的抖了下,當下一腳踹在了那太監的腿上:「還不快給我穿衣!」

  大皇子用的力不見得有多大,那太監卻一下子倒地,在地上翻了個跟頭以後才爬起來給他穿衣,果然,瞧見那太監的模樣,大皇子一下子就笑了起來,也不再追究了。

  聞先生是大皇子的先生之一,也是繼皇后給他安排的智囊,大皇子一向信任他,昨天還跟對方長談了一個時辰……如今見到對方,大皇子馬上就問道:「先生過來是有急事?」

  「確實如此!」聞先生開口。

  「這個時候能有什麼急事?」大皇子問道,他們兄弟幾個都還住在宮裡,雖說不禁出入,但晚上宮門還是會關,他以往得到那些對自己不利的消息,多半都是上早朝開宮門的時候,所以有時候他剛知道有人要彈劾自己,轉身上早朝的時候就被罵上了……

  「我們安排在五皇子那裡的探子傳了個消息過來,萬分緊急!」聞先生開口,大皇子在幾個弟弟身邊都安插了人手,因為被明德帝寵愛而囂張跋扈的五皇子身邊自然也有不少,沒想到卻真的傳來了有用的消息。

  「是什麼消息?」

  「五皇子前段時間跟四皇子起了衝突,昨天約四皇子出城打獵,其實是為了讓四皇子吃點苦頭,而且,昨夜四皇子五皇子徹夜未歸!」聞先生開口,這兩位皇子離開之前,可是說了晚上回來的,如今既然沒回來,說不定就是遇上了點事情……去年冬天五皇子不就往六皇子的衣服裡塞了雪球害的六皇子病了好幾天?

  「老五竟然打這樣的主意?」大皇子臉色一變,五皇子跟其他幾位皇子沒少起衝突,給人下絆子的事情更是沒少做。

  「確實如此,」聞先生開口,「殿下,五皇子如今愈發大膽,陛下卻對他非常寵愛,我們不能再任由他這麼下去了……這次殿下可以出手幫四皇子一把,既打壓了五皇子又拉攏了四皇子。」

  「這主意不錯。」大皇子點了點頭,不久前五皇子不僅跟四皇子起了衝突,還跟他鬧了一場……

  「既然如此,殿下不如就派人去城外看看吧,兩位皇子徹夜未歸,當哥哥的理應關心一下。」聞先生又道。

  「我馬上就去安排!」大皇子當下開口。

  雖然連下了三天大雪,皇宮大道上卻早就被打掃的乾乾淨淨的了,屋簷上的雪偶爾會突然砸下來,卻也很快就會有人清理乾淨。

  明德帝上完早朝,就留下了京兆尹周壽,詢問了京城大雪帶來的影響。

  周壽事必躬親,當然不會答不上來,因此很快就把京城有多少處房屋被風雪吹垮,又有多少人被接到了賑濟處全都說了。

  這次的風雪其實不算大,不過畢竟是天子腳下,也就需要處處小心了,周壽說完以後,看到明德帝並不出聲,就又將發放御寒衣物、有些道路不通暢之類的事情說了,可是明德帝竟然還未表態。

  「陛下,喝茶吧。」賀喜端著茶杯適時地出現了。

  明德帝喝了一口茶,總算回過了神:「沒事就好,你下去吧。」

  可是等周壽離開,明德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眉頭卻又皺了起來,有點心不在焉了。

  「陛下,兩位殿下興許是玩過了頭,已經在外面留宿就再多玩一天了。」明德帝是在擔心四皇子和五皇子,這點賀喜非常清楚。

  「那兩個家伙……」明德帝搖頭笑了笑:「你找人去城外看看去,不要大張旗鼓的。」

  賀喜笑著應了,剛要出去安排,外面卻傳來了大皇子的聲音:「父皇!出大事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34 AM


第三十一章

  大皇子長得器宇軒昂,還是明德帝的第一個孩子,即便是先皇后二皇子還在世的時候,明德帝對他也非常重視,等後來二皇子去世,明德帝就更是將他當成繼承人來培養了,大皇子的母親,也因此在早就失寵的情況下,突然成了風光的繼皇后。

  不過,大皇子雖說各方面表現都很不錯,但也許是周圍奉承的人多了的緣故,多少有點剛愎自用,任性自大,這幾年更是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聽到外面傳來的大皇子的聲音,明德帝的眉頭馬上就皺了皺,相比於有什麼事情都知道四下裡告訴他的三皇子來說,大皇子這樣毛毛躁躁的性子近來是越來越不得他的喜愛了。

  「好好的能有什麼事?」口氣不好的訓斥了一句,明德帝隨即瞪了沖進來的大皇子一眼。

  不管明德帝本身多麼威嚴,他對自己的幾個孩子卻一向非常寵愛,因此大皇子也不怕他,再加上剛剛得到消息太過驚人,他就更不會在意別的了,當下一股腦兒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父皇,出大事了,昨天四弟和五弟晚上沒回來,我擔心他們就派了人去找,可是去城外的人雖然找到了五弟卻沒找到四弟,只找到了四弟的侍衛,都已經遇害了!」

  「你說什麼?」明德帝猛然間站了起來。他總共也只得了六個兒子,一個已經去世了,剩下的那幾個即便是不被他喜愛的六皇子,他都是用了心的……可現在,他的一個兒子竟然出事了?

  「兒臣派去找人的人,帶回了四皇弟身邊的侍衛的屍體。」大皇子又道。

  明德帝腳下一晃,摔在了椅子上:「都死了?」

  「四弟的侍衛都死了……父皇您先放寬心,四弟吉人天相,必然不會有事!」大皇子看到明德帝表情不對,忙道。

  雖然他不像明德帝一樣傷心,但是剛才突然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依舊無比驚訝,所以都沒跟屬下商量一下,就急匆匆地來找了明德帝。

  「若是事情屬實,我哪裡還能放寬心?」明德帝猛然間站了起來:「馬上讓人去找人,一定要把你四弟找回來!」

  「是,父皇!對了,父皇,還有一件事……」大皇子吞吞吐吐地開口。

  「還有什麼事?」明德帝口氣不好地問道。

  「四弟前段時間跟五弟起了衝突,五弟一度揚言要給四弟好看……」幾個弟弟,大皇子不喜歡自己的三弟,跟自己的四弟關係平平,卻非常討厭自己的五弟。

  他那位四弟一向不喜歡出門,這次出門也是被老五叫去的,結果兩人一起到了城外以後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可不信這事跟老五沒關係!

  明德帝一愣,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還不去找人!」

  大皇子被嚇了一跳,不敢再說什麼,連忙跑了出去。

  明德帝的神情無比難看,看到大皇子出了門,又看向了身邊的賀喜:「你快點派人去查!順便把老五給我叫來!」

  「是,陛下!」賀喜開口,平常總掛在臉上的和藹的笑容早就已經消失不見,換上了跟明德帝一樣傷心的表情。

  四皇子身邊的侍衛的屍體已經被帶了回來,明德帝親自去看了看,其中就有一個不久前還被自己誇過的年輕人。

  這些侍衛都是貼身保護四皇子的,他們無一生還,那麼自己的兒子呢?

  等五皇子過來的時候,明德帝想也不想,就將自己手裡的硯台砸了出去,正落在五皇子的腳下,嚇得他一下子跪倒在地:「父皇……」

  「說,你跟你四哥是怎麼回事?」明德帝厲聲道,五皇子的模樣與他非常相像,平常雖然任性妄為了一點,但他有什麼說什麼,就算今天被他責罰了,明兒個卻又會黏到他身邊,自然就讓他更多了幾份喜愛,但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以往你鬧鬧也就罷了,我都當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可眼下你四哥上哪去了?」

  「父皇,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五皇子齊文毅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混賬!」明德帝怒不可遏地罵道。

  「父皇,我跟四哥合不來,他騎術又差,昨天下午我們就分開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齊文毅已經見過那些屍體,當場就被嚇呆了,「父皇,我以為四皇兄是到別的莊子上借宿了……」他這次找齊文宇出城,的確打了捉弄一下齊文宇的主意,也是刻意跟對方分開的,卻沒想到齊文宇竟然會遇上刺客……

  他去過那個林子十幾趟了都沒事,偏偏這次就出事了,不會是有人想要陷害他吧?

  明德帝死死地盯著自己的這個兒子,為了皇位兄弟相殘的事情在前朝數不勝數,不過他自己並未爭過什麼就得到了如今的位置,也一直覺得幾個兒子兄友弟恭,也許他是想錯了?

  如今天下太平,四皇子五皇子出城打獵還是臨時起意的,所以這場埋伏絕不簡單……不過,為什麼那些人會去對付一向什麼事情都不管的老四?

  「父皇,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是今天碰上大哥才知道四皇兄出事了的……」齊文毅突然想起了什麼:「父皇,這次一定是大哥陷害我,剛剛大哥還對我說我這次完了!」

  「哼。」明德帝冷哼了一聲,一個兒子下落不明,另外兩個兒子還互相暗示對方是下手的人……

  「父皇,還有一件事,還有一件事!」齊文毅突然想到了什麼:「父皇,我出發前跟四哥換了衣服馬匹,外面天冷我們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也就衣服和馬能辨認,說不定那些刺客根本就是衝著我來得!父皇,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想到這一點以後,齊文毅一時間都覺得自己身上發冷了。

  明德帝這才看到自己這個一向張揚的五兒子穿的卻是四兒子常穿樸素的衣服。

  明德帝提倡節儉,其他幾個兒子都做的不錯,齊文毅卻照樣穿的非常張揚,出去打獵估計就更是怎麼風光怎麼來了……那些刺客難道真的是找錯了人?要知道四皇子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幾乎沒人知道,但五皇子是他最喜愛的兒子,他甚至因為五皇子幾次訓斥大皇子的事情,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是想讓驕縱的小兒子去磨磨大兒子的性子,可其他人又是怎麼想的?他的大兒子,又是怎麼想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明德帝才道:「你詳細說說。」

  齊文毅鬆了一口氣,當下一五一十地說起來,就連自己刻意纏著齊文宇換馬,想用自己那匹烈性難馴的馬嚇嚇對方,齊文宇卻因為想要讓馬認主而堅持要跟他換了衣服的事情都說了。

  他是在下雪天沒事做的時候,無意中聽到有人說城西有通體雪白的雪狐才興起了打獵的主意的,因為恰好想起了之前跟齊文宇的幾次衝突,就想讓自己這個四體不勤的哥哥去冰天雪地裡受點罪……

  結果,齊文宇膽子小的很,進了林子就慢悠悠地走,完全把打獵當成郊游了,而且一出來就想回去,他被對方弄得有點煩,乾脆就提出了兵分兩路。

  之後,他雖然沒見到雪狐,卻也打了幾樣野味,玩的非常痛快,知道天色變暗才找了地方歇腳並讓人收拾野味,想到反正來不及了,乾脆又在外頭住了一晚。

  早上回來的時候他興致勃勃,還打算把自己弄到的那幾張兔子皮進獻給明德帝好讓明德帝不再追究自己在城外住了一晚的事情,誰曾想他剛走上官道,就碰上了帶著齊文宇身邊的侍衛的屍體的齊文浩的人。

  「父皇,我回來的時候時間還早,可大哥竟然就已經派了人出城,又找到了那些侍衛的屍體了!大哥就算擔心我們,應該也要早朝之後在吩咐人去找我們吧?哪有這麼早的?而且那些屍體有這麼好找嗎?父皇,大哥是不是早就知道點什麼?」齊文毅想到早上的那次碰面,靈光一閃。

  而等他把事情往自己的大哥身上推,這一切也就越來越說的通了,大皇子年紀最大,在宮裡也有勢力,要知道他們出行的事情不難,而且他在幾個皇子裡面行動最自由,手上還有不少人……

  齊文毅能想到這一茬,明德帝又怎麼會想不到?

  「你在這裡跪著!」明德帝開口,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這件事,他的大兒子身上,的確處處都是疑點,既然如此,他就要再去安排點別的了。

  大皇子武藝出眾,又是明德帝看中的繼承人,因此早在兩年前,明德帝就已經將駐扎在京城東郊的虎賁軍交給了他,當然,因為大皇子還住在皇宮,虎賁軍的一切,主要還是手下人在處理。

  現在四皇子下落不明,又不好把事情鬧大以至於弄得人心惶惶,大皇子也就沒找衙門的人,反而找來了自己的虎賁軍,以拉練為名將自己的親信全都弄去了城西。

  不過,這麼多的虎賁軍找遍了那個林子,卻也沒再發現什麼線索……

  齊文浩看著自己的屬下來來回回地奔波,皺起了眉頭,然後又看向了自己不久前剛招募到的訓狗師:「這些狗發現了什麼沒有?」

  「殿下,這兩天天氣好,雪都融化了,氣味也不好尋……」那個訓狗師點頭哈腰的:「四皇子應該已經不在這個林子裡了。」

  「你以前不是說你養的狗最能追蹤嗎?現在怎麼就找不到了?真要這樣我還怎麼指望能在戰場上用上?」大皇子皺了皺眉頭,這訓狗師養的狗以往表現的極好,到了要用的時候突然就用不上了,真是白花了他那麼多錢。

  那個訓狗師也有些委屈,太陽這麼大,很多雪都被曬化了,找人哪有那麼容易?而且他早上才幫忙找到了那些屍體!

  看到大皇子就要發怒,身邊的幾人面面相覷,終於走出一個人來:「殿下,現在不是跟他生氣的時候,不如去附近問問吧,說不定附近的人會有什麼發現也說不定。」

  「那你們就去問問去,問他們昨天有沒有看看到可疑的人,」大皇子看了看天色,又道,「順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來來回回地找人,現在已經傍晚了,他一天沒吃東西,肚子裡早已空空如也。

  至於他的四皇弟……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些死狀極慘的侍衛,大皇子還真不覺得他能活下來……原本他只是派了人來抓點自己的五弟的小辮子,最後竟然發現對方對親兄弟下這樣的毒手……想到自己的五弟估計會倒大霉,他一時間竟然有些高興。

  四弟五弟都出事了,自己的位子,是不是就穩固了?大皇子的思緒飄得更遠了,一開始得知齊文宇出事以後的傷心所剩無幾。

  正在出神,大皇子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喧嘩聲,隨即一個年輕的軍士從遠處跑了過來:「殿下,找到了!」

  四皇子被找到了,雖然有點慘,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看到自己的這個弟弟竟然還活著,大皇子連忙甩掉了自己一開始的念頭,由衷地高興起來,也顧不得要去吃飯,帶了人就往京城趕去。卻不知道自己險些就要被人當成是找上門來殺人滅口的凶手。

  會這麼想的那個人,當然就是齊文宇。

  齊文宇昨天晚上差不多一夜沒睡,到了清晨,才因為實在太過勞累而瞇了瞇眼睛,結果雖然噩夢連連,倒也睡了好幾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大亮。

  昨天跟他的那位五弟分開以後,他就帶了人打算回城,卻不想突然遇上了絆馬索。

  好在他對五皇子的那匹馬有些控制不住,所以大家的速度都很慢,才沒摔倒在地,可隨即,就有好些刺客跳了出來,又有一陣箭雨飛向了他們。

  雖然射向他箭支不多也沒什麼力道,他的馬卻被驚了,突然發了狂似的帶他往外沖去,他本就騎術不精,遇上這樣的事情哪裡還能安撫住烈馬,所以沒過多久,就從馬上摔了下來,要不是穿的多又從頭到腳都包的嚴嚴實實的,恐怕就要摔死了……

  突然遇上刺客,那些刺客五花八門的外套下面,穿著的竟然還是虎賁軍的鎧甲……

  夢見自己被大皇子追殺的齊文宇再也睡不下去了,當下叫起人來,然後就看到好幾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昨天對他非常不錯的那個年輕女子更是一臉的關切:「你怎麼了?是痛了還是餓了?」

  「止痛的藥是不是不管用?我還想吃羊肉。」平常被人伺候慣了,四皇子對眼前的這一切也沒太多感覺,當即開口。

  「你現在身上有傷,羊肉吃多了也不好,我讓廚房用雞湯做了粥,先喝點好不好?」駱尋瑤問道。

  「可以。」齊文宇點了點頭。

  「蓮心,你去廚房把粥端過來吧。」駱尋瑤笑了笑開口。

  雞湯熬得粥非常鮮美,齊文宇一邊呼痛一邊喝粥,全然沒發現旁邊一直有人瞪著自己。

  蓮心見狀,終於不再做無用功,直接開口:「你這人真不客氣。」

  「什麼?」齊文宇好奇地問道。

  「我說你真不客氣,住在別人家裡還一個時辰喊兩回人,害的我家小姐一晚上沒睡,」蓮心撇了撇嘴,「你還蓋了我家小姐繡了好久的被子!這可是我家小姐繡了要做嫁……」

  齊文宇本來並不覺得自己昨晚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的,他從小到大,晚上只要有事,哪次不是喊一聲就有人過來了?直到現在聽到這小丫頭的話,才覺得不合適……就說他自己,要是平常一夜未睡肯定也會很難受。

  而且,他之前還嫌棄被子花色太女氣,結果竟然是人家小姐親手繡的……聽這個丫頭沒說完的話,這輩子該不會是別人繡的嫁妝吧?

  「我家小姐把你救回來,給你治傷,你倒好,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蓮心,不許胡說。」駱尋瑤打斷了蓮心的話,蓮心跺了跺腳,低頭不說話了。

  齊文宇本來自己腿痛的厲害,因此根本沒怎麼注意身邊的人,現在被蓮心一提醒,才發現駱尋瑤一臉憔悴,當下愧疚起來:「真是對不住,我沒想到這點……」

  「公子別把蓮心的話放在心上,你受了傷,好好養病才是最要緊的。」駱尋瑤又道,知道自己這步棋是走對了。齊文宇的性子其實很好,跟他想像中的皇家人完全不同,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敢讓蓮心去「指責」對方。當然,就算確定他不是會隨便遷怒的人,她最終也沒敢讓蓮心指責地太過了。

  至於被子什麼的……雖然上面有繡花,卻是她從繡莊買的,不過這又有哪個男人看得出?

  經過蓮心的那番抱怨,駱尋瑤倒是跟齊文宇搭上了話,然後又主動提出派人去幫他找他的侍衛並到京城通知他的家人。

  齊文宇本來想要滿口答應,可是想到昨天看到的虎賁軍的鎧甲,卻又糾結起來,就只讓夏老九去找自己的侍衛。

  結果,莊子上的人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因為虎賁軍來了,那林子裡漫山遍野的都是騎馬的騎兵,讓夏老九等人看的異常眼饞。

  駱尋瑤知道,這多半是明德帝派了人來找四皇子了,卻沒想到齊文宇竟然被嚇了一跳,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36 AM


第三十二章

  「公子,你怎麼了?」看到齊文宇的模樣,駱尋瑤倒也有點好奇了,同時心念急轉。她當年遭逢大變之後就非常關心朝堂上的事情,不論事情大小全都會詳細記下,但在那之前的事情了解的就不怎麼詳細了。

  齊文宇一臉驚慌地環視了一周,如今這屋子裡除了駱尋瑤和蓮心,也就只有過來告訴他們這件事的夏老九了,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齊文宇咬了咬牙:「你們別告訴他們我在這裡!」

  「為什麼?」駱尋瑤好奇地問道,虎賁軍雖然比不上駐守皇宮的禁衛軍直接由皇帝掌管,也是皇帝親信,這樣的軍隊,總不至於去對付一個皇子吧?而且他們大張旗鼓地來了這麼多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來做什麼陰私事情的。

  「你不會做了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吧?」夏老九皺著眉頭厲聲開口,他是軍人,對虎賁軍自然異常向往,而且,這只軍隊雖說是先帝帶出來的,最初卻是由駱國公組建訓練的……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齊文宇被夏老九有些凶惡的表情嚇了一跳,連連搖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你們送我去京城好不好?送我去衙門裡。」

  「你想要投案自首?」夏老九睜大了眼睛。

  「我真沒做什麼錯事,我真要做了還會去衙門嗎?」齊文宇急了:「外面的那些人不是好人!」

  齊文宇明顯是在怕虎賁軍……駱尋瑤仔細想了想,才突然想起一個信息,似乎,大皇子在被明德帝徹底厭棄前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虎賁軍統領?後來又不知為何,明德帝竟然把他身上的武職全都撤了。

  該不會,之前四皇子斷腿跟虎賁軍有關吧?齊文宇縱然騎術再差,有侍衛在旁邊也不至於落馬,而他會獨自一人還落馬,說不定就有其他原因,比如說,被虎賁軍追殺。

  可是,大皇子就算要對付自己的弟弟,會傻到讓虎賁軍出手嗎?

  如果大皇子真的笨到會這麼做,駱尋瑤相信,明德帝肯定不會把他當成繼承人,而會想要將他塞回娘胎裡去。

  「公子,你會不會弄錯了?那麼多的虎賁軍一起出來,應該是有大事……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哪敢做違法亂紀的事情?」駱尋瑤開口。

  齊文宇一臉的糾結,左顧右盼的,似乎是在想著要躲哪裡好了,偏偏他腿上傷的很重,一不小心就牽動了傷處,當下「哎呦」一聲叫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

  一個這麼沒有威脅力的人還有人對付……駱尋瑤突然有點可憐眼前的人,要知道,原本的那位四皇子斷腿之後又在野外被凍了一天,之後就病了整整兩年,後來即便好了,也依然瘸了腿並且纏綿病榻。

  在她還在苟延殘喘的時候,這人就已經死了,死的時候連個後人都沒有。後來早已登基為帝的齊文俊讓自己的兒子為他披麻戴孝,還被那些文人大誇特誇,把齊文俊說成了是兄友弟恭的典範,也不想想他其他的那幾個兄弟是什麼下場。

  「公子有什麼事情,不如跟我們說說嗎,我們定不會看著公子你被人冤枉。」駱尋瑤又道。

  「他們要殺我!」齊文宇喊道,他也是急了,昨天那些箭支可不是假的,他手上還有著一個箭傷……而且,昨晚他是真的差點就死了,又冷又痛的時候,死亡似乎就在他的眼前……

  那些突然跳出來的人用的並不是虎賁軍的武器,可他這人別的不行,就是記性不錯,對方衣服下面隱隱露出的,分明就是不久前教他們習武的師父朝他炫耀過的虎賁軍的鎧甲,他們穿的鞋子,更是虎賁軍統一的牛皮靴。

  「虎賁軍要殺你?」夏老九一臉你開什麼玩笑的表情,虎賁軍這麼精銳的部隊,怎麼會要去殺一個還會哭哭啼啼的紈褲子弟?

  「之前是他們追殺我,我才摔下馬的!」齊文宇昨天為了安全還一度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這時候卻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把眼前的人當成了救命稻草:「我是當朝四皇子齊文宇,昨天來打獵的時候,碰上了偽裝成刺客的虎賁軍,那些人想要殺我!結果我騎的馬恰好是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被驚動以後跑起來非常快,就把那些人全都甩了……可惜我一個不小心,竟然摔下了馬背!」

  「四……四皇子?」夏老九張大了嘴巴,想到自己之前因為嫌棄對方太嬌氣一度沒給對方好臉色,一時間甚至不知該如何是好。

  駱尋瑤倒是鎮定多了:「民女見過四皇子……四皇子請放心,我們必然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不過還望四皇子告知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駱尋瑤的話,齊文宇放鬆了緊握的拳頭,等看到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臉上雖然一臉憔悴卻又非常鎮定的樣子,又忍不住有些羞愧。

  他從小嬌生慣養,昨天卻突然被追殺,還斷了一條腿,受到的沖擊到底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正因為這樣,他甚至都沒敢去好好想想之前的事情。

  如今聽到駱尋瑤問起,他才慢慢回憶起來。

  齊文宇的母親是成妃,生他之前,非常得明德帝的寵,可惜卻不慎早產,還難產了,最後雖然費盡千辛萬苦生下了齊文宇,自己卻丟了性命,只留下了瘦瘦小小的齊文宇……要不是先皇后對他非常盡心,也許他也早就沒命了。

  齊文宇從小身體就不好,自然也不會喜歡大冬天地往外跑,可是之前齊文毅在他面前將打獵描述的實在太好,又拿六皇子齊文瑞來威脅,所以他到底還是跟了出來,還跟對方換了馬。

  不過齊文毅一年前得到這馬的時候天天炫耀,將這馬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事情他從未忘記,所以雖然出了城,齊文宇卻是怎麼慢怎麼來,在馬上坐的穩如泰山。

  齊文宇自然受不了他這個樣子,沒過多久就跟他分道揚鑣了,他也巴不得這樣,欣賞了一會兒雪景以後便打算回去,卻不想竟然遇到了刺客……

  想到那些刺客,齊文宇又記起了自己的侍衛,原本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侍衛很厲害不會有事,現在卻莫名地擔心起來。

  「你看見那些刺客的外套下面,穿著的虎賁軍的鎧甲?鞋子也是虎賁軍的?」駱尋瑤問道。

  「沒錯,這些東西我在教我習武的師父那裡見過。」齊文宇開口,又有些驚慌地看向了門外:「他們沒進來吧?」

  「沒有沒有,四皇子,那些人沒進來,他們都進那個林子了,」夏老九連忙開口,隨即卻又有些擔心,「不過昨天我們進山的事情附近的人也都知道,他們等會兒肯定會過來問。」

  「你們有馬車嗎?你們快點把我送進京城吧,到時候我一定讓父皇賞賜你們。」齊文宇把事情都交代了,不過到底沒說如今虎賁軍的統領是自己的哥哥的事情。

  「不用不用,哪裡用的著賞賜?」夏老九連連搖手,「我這就去準備車子。」

  「等一下。」駱尋瑤卻阻止了夏老九。她其實對大皇子也並無好感,因為駱家跟吳家是姻親的關係,他當初沒少給駱成和駱尋瑾下絆子,而且,大皇子並無容人之量,記憶裡到了最後,因為時常折騰身邊的人,還讓他們頂罪的緣故,他幾乎眾叛親離。

  不過,大皇子就算有諸多缺點,應該也不至於莫名其妙地要去殺自己的一個弟弟,還露出這麼大的破綻:「四皇子,如果虎賁軍的人真的要追殺你,換身鎧甲應該很方便,而且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齊文宇愣了愣,他還真想不出大皇子要殺他的理由,不過:「我跟小五換了衣服……我穿的是小五的衣服騎的是小五的馬!而且要不是那馬被驚了,只要殺人滅口就沒人知道這些事了……」他打了個寒顫,突然恍惚起來,如果對方真的打了殺人滅口的主意,那麼他的那些侍衛……

  也就是換了他,最後才能僥倖逃得一命,若是換了喜歡縱馬飛奔的小五,一開始的絆馬索就夠他吃一壺的了!

  五皇子囂張跋扈,最得明德帝的喜愛,跟大皇子還勢不兩立,這點駱尋瑤也聽過,不過大皇子還在的時候,其實這位五皇子一直很風光,反倒是大皇子被厭棄以後,五皇子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最後更是在三皇子登基以後因為十來條的罪名被貶去守皇陵去了。

  四皇子是跟五皇子一起出的城,被大皇子統領的虎賁軍刺殺,這事一發生,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五皇子都討不了好……三皇子到時候若是還幫自己的兄弟求個情,恐怕那些兄弟會感激他不說,就連明德帝,也會高看他一眼。

  據她所知,三皇子的人緣的確一直不錯。

  可是,她雖然能猜到這一點,四皇子又憑什麼相信她?駱尋瑤頓了頓才道:「四皇子,現在外面都是虎賁軍的人,這時候要是帶你走,反而會打草驚蛇,不如我讓人先去查探一下吧,也找找路。」

  齊文宇這時候已經沒了主意,馬上就點了點頭:「好,你們快去快回,還有,我要不要換個房間?」他現在住的這個地方看著應該就是這莊子上最好的房間了,當然也就最顯眼。

  「四皇子不如先坐到車子裡去?要走也方便,不過莊子上並無馬車,只有驢車。」

  「沒關係,驢車就驢車。」齊文宇忙道。

  讓人把齊文宇連帶著厚厚的被褥一起抬到了驢車裡,駱尋瑤又給了他一個暖手的小爐子,然後沒過多久,夏老九就回來了。

  夏老九曾經也當過兵,自然知道要怎麼跟當兵的說話,以這次過去,他竟然還跟人聊了幾句,將事情打聽的更加清楚。

  「這些虎賁軍都是接到了命令來找人的,看描述找的就是四皇子,上面的人還讓他們找到了之後一定要以禮相待,不過他們什麼也沒找到,就連帶來的狗也沒嗅出什麼來……」夏老九疑惑地看了四皇子一眼:「四皇子,我看他們不像是要殺你,而且,他們已經在問附近村子的人你的下落了,肯定很快就會知道你在這裡,我聽說,今天城門還戒嚴了。」

  齊文宇手裡取暖的爐子一下子滑到了被子上:「什麼?那我要怎麼辦?」

  駱尋瑤連忙拿起那個爐子,同時也聽出了點什麼,眼睛一亮:「夏管事,虎賁軍的人帶了狗?」

  「沒錯,我遠遠地看見了,那可都是好狗,還沖我吠,很有精神頭兒!」

  聽了夏老九的話,駱尋瑤又看向了窩在被子裡六神無主的齊文宇:「四皇子,昨天我們能找到你,靠的就是莊子上的狗,虎賁軍既然有狗,他們如果想要抓你昨天肯定抓得到。」

  「這又怎麼樣?」齊文宇好奇地看向駱尋瑤,他險些死去,六神無主的時候,碰到的就是眼前的這兩人,於是理所當然的,他就對他們有些依賴。不過夏老九一聽他的身份就懵了,後來又是聽駱尋瑤的命令做事的,他自然也就更加相信駱尋瑤。

  「四皇子,虎賁軍有狗,而且這些人全都驍勇善戰精通騎術,就算你得馬跑得快,他們也肯定追的上,你說,你會不會其實是中了別人的圈套?那些人故意讓你看到殺你的人身上穿著虎賁軍的鎧甲,再故意放過你讓你覺得是虎賁軍的人要殺你……」駱尋瑤又道:「你再想想,那些射向你的箭,是不是都是沒力氣的?而你的侍衛,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應該都沒命了。」當年四皇子出事,皇帝一怒之下殺光了他的侍衛……也許,明德帝只是為了掩蓋什麼。

  「我的手都被射傷了。」齊文宇下意識地揚起了手,隨即卻又想到,那些箭似乎真的沒什麼力道……

  「你手上的是箭傷不是磕到石頭了?」夏老九昨天是見過齊文宇的傷勢的,當下有些不可置信:「虎賁軍的人射箭,只要在百步之內,肯定能把你的手射個對穿!」

  齊文宇愣住了。

  「四皇子,我跟虎賁軍也沒什麼關係,就是怕你著了別人的道,會冤枉了好人放過了壞人,你仔細想想,你跟五皇子換衣服換馬,你看到虎賁軍的鎧甲,你突然出城什麼的,是不是都有旁人攛掇?」駱尋瑤也得承認,這個局設的很好,幾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如果背後的人真的是三皇子,那就說明他如今已經擁有極大的力量了。

  不過,這個局再好,那麼多的巧合仔細想想總會有破綻。

  四皇子陷入沉思回想起來,果然想到了一些不對的地方,比如說那位教他習武的師父,說是跟人打賭贏來了鎧甲研究幾天,可虎賁軍的人好好的,怎麼會用自己的鎧甲跟他打賭?

  「這樣吧,四皇子,我讓夏管事和莊子上的人一起送你過去,你一去就說明身份,有這麼多人在,他們肯定不敢做什麼,到時候你就去問虎賁軍的統領幾個問題,看看他的反應,這樣也就能弄明白想殺你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們的人了。」

  「這樣真的可以?」聽了駱尋瑤的話,齊文宇倒也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弄錯了,大哥就算跟五弟有衝突,抓住五弟打一頓也就罷了,怎麼會想要殺人?也許,是有前朝餘孽想要挑撥他們兄弟關係也說不定。

  「當然可以,我想,現在虎賁軍的人,說不定還覺得你出事跟五皇子有關呢。」駱尋瑤笑了笑,她算是明白了,眼前的這位四皇子估計是被養的太好的緣故,根本做不了什麼主……

  這樣的男人,她以前也遇到過,當時她在旁邊為他出謀劃策做了好幾樣長臉的事情,很快就讓那人對她死心塌地的……

  四皇子被撞在驢車裡送到了虎賁軍的地方,當時,莊子上的人大多都跟過去了,就連附近的人也聚攏了不少,全是因為夏老九吼了一聲四皇子在這裡的緣故。

  然後,齊文宇就見到了自己的大哥。

  「四弟!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齊文浩看到齊文宇,激動地開口。

  「大哥,我的侍衛呢?」齊文宇問道。

  齊文浩看到齊文宇自己受了重傷還關心自己屬下,一時間倒是有點佩服:「四弟,你節哀順變,我找到那些人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沒命了。」

  「真的,他們都死了?他們的馬呢?」

  「當然也死了。」齊文浩根本沒把那些馬當回事:「四弟,你真是福大命大,也有一群好手下。」

  跟駱尋瑤猜的一樣,侍衛和馬都死了,所以他能逃是那些人放水了吧……齊文宇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常了一些:「大哥,你怎麼把虎賁軍都帶出來了?」

  「四弟,你出事以後我非常擔憂,想到人多力量大,就把人都帶來了,沒想到那些人都是廢物,根本沒找到你,也幸好你沒事。對了,四弟,你到底遇到什麼事了?」

  好了,自己還沒開口問,對方就先問了……齊文宇想起駱尋瑤的交代:「大哥,我被人追殺了,那些人,那些人我認識……」

  「是不是小五的人?」齊文浩一臉痛心的表情:「四弟,小五這人人面獸心,竟然將你騙到城外想要殺你,實在是太可惡了!」

  「不是,大哥,追殺我的人穿著虎賁軍的鎧甲。」齊文宇開口,緊緊地盯著齊文浩的表情,同時也有些緊張。

  「你說什麼?肯定是小五他陷害我!」齊文浩大吼道,他現在把嫌疑目標完全鎖定在五皇子身上了。

  齊文宇徹底鬆了一口氣,突然佩服起那個少女來,按照她說的,接下來他是要跟大哥結盟?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37 AM


第三十三章

  齊文浩脾氣暴躁,發現自己可能被陷害以後,馬上就破口大罵起來,又在齊文宇面前詛咒發誓,一再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害他的意思。

  齊文宇之前在莊子裡的時候被虎賁軍的出現嚇了一跳,甚至不敢面對齊文浩,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倒也真的想明白了——齊文浩完全沒有殺他和殺齊文毅的動機。

  他不用說,根本一點威脅都沒有,而齊文毅就算很得寵,現在才多大?想要上朝聽政都還要等上兩三年!齊文浩比他們大了十多歲,他們現在根本威脅不到他的地位,又何必冒著巨大的風險讓手下的人連鎧甲都不脫就來殺他們?

  而且,要是刺客真的是虎賁軍的,以他那糟糕的騎術,估計早就被射成刺蝟了。

  「大哥,我相信你,不過這次的事情,有點邪門。」齊文宇又道。

  「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齊文浩連忙問道。

  「大哥,之前五弟不知為何一直纏著我換馬,幫五弟照料馬匹的馬夫又說興許我和五弟換了衣服那馬能把我當成主子,所以我們還換了衣服。」齊文宇開口,他之前還以為刺殺他的人是殺錯了人,可是仔細想想又有些不對,那個馬夫當時的做法,明顯有點刻意了。

  不過,這馬夫倒是意外地受自己的五弟的重視,能插話不說,還真的讓他的五弟同意了。

  「換了衣服?」齊文浩一愣,然後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四弟,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你可一定要跟我說說!」

  齊文宇也不隱瞞,很快就把自己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只是略過了駱尋瑤給他分析的那一段,只是按照駱尋瑤交代的,說自己是相信齊文浩才覺得凶手不是他。

  齊文浩在齊文宇說相信他的時候,自然非常感動,可隨即卻又擔心起來。他今天凌晨得到齊文毅要對齊文宇不利消息以後,就派人去城外查探了,在發現了齊文宇的侍衛的屍體,更是因為擔心直接去找了明德帝……

  如果有人想把這件事栽贓給他,難道他還要說他在幾個弟弟的身邊都安排了人手所以才能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的幾個弟弟的動向?到時候就算他真這麼說了,別人估計也不會信。

  「文宇,這次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你可要幫我啊!」齊文浩想通了以後,立刻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大哥,要怎麼幫?」齊文宇好奇地問道,駱尋瑤給他分析了一大堆,讓他相信齊文浩並不是要殺他的人,相反他應該跟齊文浩合作……所以,現在就該合作了。

  齊文浩以前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弟弟並不關注,現在看到對方這麼乖巧,又添了一份好感:「文宇,不如你去跟父皇說,你這次出去打獵前專門找過我,讓我在你晚上沒回來的時候去找你。」

  他並不是個笨的,要不然也不會被明德帝選為繼承人,只是幾個弟弟,除了已經去世的二皇子以外,最大的三皇子也比他小了八歲剛剛才開始進入朝堂,因此他已經過了很久被無數人捧著的日子了,漸漸地也就被捧出了一些毛病來。

  「好。」齊文宇爽快地答應了,其實他的要求並不高,只要齊文浩不想殺他,生命無憂,以後照樣有安穩日子過,其他的他也就不在意了。

  「好兄弟!」齊文浩激動地拍了一下齊文宇的肩膀,然後就飛快地跑了出去——他要找人去研究一下這件事才行!

  齊文宇肩上一痛,眼看自己的大哥跑沒影了,嘴巴忍不住張了張,然後就又窩進了軟綿綿的被窩。

  官道上清理的很乾淨,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能把裡面的人也晃得昏昏欲睡的,更別說他昨晚還基本上沒睡覺了……

  可是,齊文宇卻依然沒什麼睡意,弄清楚了自己要弄清楚的事情以後,他就想起了他的那幾個侍衛,那些人跟著他也有些年頭了,有的愛笑有的整天面無表情的,昨天早上的時候,他們還跟他說過話,說要幫他獵到白狐讓齊文毅眼饞。

  他們都死了。

  齊文宇之前自己都差點沒命,自然也就沒去關注自己的侍衛,可到了現在……躺在被子裡,他呆呆地看著馬車頂,睡意全無。

  齊朝建立以後並沒有遷都,只是將前朝的宮殿休整了一遍,而在這歷史悠久的宮殿裡,幾百年下來到底死過多少人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了。

  明德帝最為信任的大太監賀喜本該時時刻刻在明德帝身邊帶著,如今卻匆匆忙忙地在宮殿裡奔跑著,整個人形象全無。

  宮殿裡很多宮女太監都見到了這一幕,不過因為賀喜一直以來的威信,卻都不敢有絲毫表示,只是隱隱覺得,出大事了。

  賀喜一直跑到了明德帝處理政務的勤政殿,也不去整理衣服,就幾步跪在了明德帝面前:「陛下,您要的消息都查到了。」

  「快拿過來!」明德帝開口。

  賀喜將手裡的資料交給明德帝,明德帝這才發現跟了自己三十年的親信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若是以往,見到這情況他肯定會賞點什麼,不過現在卻沒了心情,只是淡淡地開口:「你起來吧。」隨即,他就接過賀喜手上的資料翻看起來。

  賀喜乖乖站到了一邊,汗珠從他頭頂滑進眼睛,他卻根本沒有去擦,因為他知道明德帝在看到了那些資料以後心情肯定會很差,既然這樣,他表現的狼狽一點反而更安全。

  誰又能想到,曾經意氣風發的他,最後竟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還要時刻不忘揣摩主子的心思?掩飾住自己的苦笑,賀喜讓自己變得更加地沒有存在感。

  賀喜帶來的,是幾位皇子這幾天的各種消息,從穿衣吃飯到見了什麼人全都詳詳細細的。

  明德帝面沉如水地往下翻,一開始還能保持鎮定,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其中的一條上——虎賁軍的一個校尉,昨天城門一開就帶著人出了城,雖說找的是回家看望病重的母親的理由,可是誰看望病重的母親還會特地帶上十多個好手?

  除此之外,就在今天凌晨,他的大兒子的那位好老師就去找了他的大兒子,兩人也不知是說了什麼,總之等宮門一開,他的這位大兒子,就馬上派了人出城去了。

  猛地把手裡的紙張扔到了地上,明德帝站了起來:「賀喜,準備一下,我要出城!」他到要看看,他的大兒子到底有什麼打算!

  明德帝要出城,當然不可能偷偷地去,只是賀喜也明白他如今很急,所以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被禁衛軍們護衛著的明德帝騎著馬就往城外趕去。

  隨著明德帝的離開,整個皇宮更加的風聲鶴唳起來,這裡的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事,自然也都感覺到了什麼。

  齊文俊一臉疑惑地向明德帝身邊的幾個太監詢問明德帝的去處,在得知他們也不知此事以後,歎了口氣,掩飾住自己眼裡的得意,然後就去拜見了自己的母親吳妃。

  吳妃已經四十多歲,但卻保養的非常好,極有風情,因此明德帝雖然不會特別寵愛她,卻也從來沒有忘了她。

  「見過母妃。」齊文俊一進去,就恭恭敬敬地開口。

  吳妃看到自己的兒子,臉上頓時掛滿了笑容,一邊讓人去拿來茶水,一邊又讓人去準備飯食,直到把身邊不是心腹的兩個人都支走了,才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母妃,今天發生了一樁好事。」齊文俊笑道,然後坐到了吳妃身邊:「五弟約四弟出城游玩,結果四弟遭到了刺殺下落不明,偏偏老大還未卜先知似的一大早就派人去帶回了四弟的侍衛的屍體……」

  「這事牽扯進三個皇子,表面上卻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的確很不錯,不過,你確定自己已經把自己會留下的痕跡全都清理乾淨了?」吳妃問道,眼前有著止不住的贊賞。

  「母妃,這個局是我一時興起設的,就算有疏漏,想來也不會有大問題,那些刺客,也都已經處理掉了。」齊文俊開口,頗有些得意。

  「是嗎?」吳妃問道。除了夏天會去避暑的莊子住上兩天以外,明德帝已經很多年沒有離開皇宮了,可今天他竟然離開了……自己的兒子到底做了點什麼?

  「母妃,齊文浩在冀中的‘生意’遇到了點問題,幾天前他就想派人去解決了,偏偏當時下起了大雪,所以他安排的人暫時也就沒有離開,這個消息卻讓我知道了。我乾脆趁著這個時候大家都無事可做,讓五弟的那位馬夫給五弟講了講城西的白狐,勾起了五弟的好奇心,再建議五弟要是想要折騰一下四弟,可以把他那匹烈性難馴的馬給四弟騎……」齊文俊到底年輕,在自己的母親面前,也就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這次的事情,雖然用到了一些以前的布置,卻是我這兩天布置出來的,最重要的棋子也不過是那位頗受五弟喜愛馬夫,別人休想發現這是我的手筆。」未雨綢繆是好事,因為他的大哥對虎賁軍的管理相對松散讓他覺得可以利用的緣故,早就已經用種種方法讓自己的幾個弟弟以及某些大臣見過虎賁軍的鎧甲了。

  「不要驕傲,最後到底會怎麼樣,現在還沒人知道呢。」吳妃雖是這麼說,但也沒幾分真心。

  「母妃你放寬心就好,這次四弟要是沒出事,他肯定會對大哥怕到不行,到時候就坐實了大哥的罪名了,要是他出事了……到時候父皇肯定會很生氣,就算定不了大哥的罪,大哥以後也定然不會再讓父皇那麼偏心了,當然,我還是希望四弟沒事的,這樣父皇為了不讓別人知道皇家出了兄弟相爭的丑事定然不會細查。」齊文宇開口,也正是因為這樣,之前他才特地吩咐了動手的人放齊文宇一命,反正齊文宇就算活著,對他也沒有太多的影響。

  「這樣就好,你大哥仗著你父皇的寵愛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現在也該自食惡果了。」吳妃開口。

  她不過是一個民女,小小年紀就被採買進宮做了宮女,機緣巧合之下才能一步登天,而懷了三皇子以後,她的日子一度很不好過,要不然也就不會跟吳洪山攀親戚,想要得到助力了。

  「母妃放心,經此一事,父皇再不會對齊文浩信任有加了,而我,等下倒是可以去幫我的大哥求求情。」齊文俊溫文爾雅地開口。

  不管是設局的人還是身在局中的人,都在等著這件事的結果,出了城的明德帝,卻正好碰上了浩浩蕩蕩地趕回來的虎賁軍。

  看到虎賁軍的一瞬間,就算明知虎賁軍的那兩個副統領都是自己的人,明德帝也依然身子一僵,就怕大皇子膽子大到敢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幸好,大皇子並沒有那麼做,看到御駕,他一個翻身就下了馬,然後在明德帝還沒反應過來以前,就幾步跑到了明德帝身邊:「父皇,我找到四弟了!四弟他沒事!」

  明德帝被自己大兒子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就一陣驚喜:「宇兒在哪裡?」

  「在馬車裡,父皇,四弟摔傷了腿。」齊文浩開口,他正和自己身邊的人商量著等會兒在明德帝面前要怎麼做,結果就碰到了明德帝,都沒跟齊文宇通個信,這會兒倒有點七上八下的。

  明德帝心情激動,卻也沒放過齊文浩臉上擔憂的表情,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馬車呢?」

  馬車很快就被趕了過來,明德帝剛想動作,賀喜就先一步揭開了簾子,隱隱還護衛在明德帝面前,時刻不忘顯示他的忠心。

  明德帝當然沒有錯過這一幕,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卻落在了馬車裡的那人身上。

  蜷縮在被子裡的少年只露出一個腦袋,臉色蒼白披頭散髮,臉上還滿是淚痕,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宇兒,你沒事吧?」

  「父皇!」差點死去又得知自己身邊的人全都死了的齊文宇又驚又怕地叫了一聲,聲音更是帶上了哭腔。

  明德帝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大兒子,看到齊文浩臉上一閃而逝的緊張,心裡馬上就「咯登」了一下。

  齊文宇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如今正在懷疑齊文浩,也不知道齊文浩擔心的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在見到自己的父親以後,他就想激動地坐起來,卻不想不小心牽扯到了傷處,慘叫了一聲以後,就又倒了下去。

  「宇兒!」明德帝又急了。

  「父皇,我的腿摔斷了,要不是有人救我,等大哥找到我的時候,說不定我就沒命了,」痛過之後,齊文宇倒是冷靜了一些,也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父皇,那些殺手太可惡了,他們竟然還故意穿著虎賁軍的鎧甲!」

  虎賁軍?明德帝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卻又馬上記起了前面的那兩個字——故意?

  「他們還放了我,肯定是想要陷害大哥!」齊文宇說起了駱尋瑤的推測,說到一半又想到了齊文浩交代的事情:「不過這個方法太笨了,而且我走的時候就跟大哥說過的……」

  明德帝是滿懷憤怒地來的,回去的時候,臉上卻帶了笑容,不過跟在他身邊的齊文浩的那張臉就不太好看了——為了解釋讓虎賁軍私自離開的事情而不得不把自己有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告訴明德帝的齊文浩,挨了明德帝的兩個巴掌。

  不過,打也打了,想到自己的大兒子被人陷害還差點被自己冤枉,明德帝倒也有了一絲歉疚,也就不再去追究對方私下裡的斂財行為,而是帶著人回了宮。

  齊文俊接到明德帝回宮的消息以後,就特地等在了宮門口,打算為自己的五弟和大哥求情,順便讓明德帝注意到乖巧的自己,卻沒想到竟然看到自己的大哥頂著一張被扇出了紅印子的臉正跟明德帝……撒嬌?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39 AM


第三十四章

  大皇子當然不是在撒嬌,也許他小時候曾經這麼做過並得到了很多好處,但那離現在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他早就已經做不出來,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如今跟明德帝親密了許多。

  縱然是一國之君,對自己的孩子,總還是疼愛的,明德帝如今有五子七女,這些子女裡面,大皇子也許還是最受他重視的那個。

  「父皇,那人實在太過可惡,竟然這樣誣陷我,還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你可一定要把這件事查清楚了。」齊文浩湊在明德帝身邊,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其實,之前被明德帝的氣勢壓著又被懷疑謀害兄弟,以至於他不得不把自己在外面干的見不得人的事情全都說出來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完了。

  要知道,明德帝一直以來最恨官員謀取私利,涉及了貪污受賄的官員,一旦被查出來就絕無好下場,而他做的事情真要追究起來一點也不比那些被吵架滅族的官員輕……

  冀中產鹽,每年的鹽稅都是一個巨大的數目,讓無數人盯著這塊肥肉,他卻正好接受了一個冀中的官員的投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給對方當靠山,每年就能有大筆的進項,還一年比一年多。

  這本來一直是讓他很得意,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在十天前,他突然接到了那個官員傳來的消息,說是他們的生意出了問題,激起了民憤,竟然有人聚集到了一起搶鹽……

  齊文浩這才知道,那個官員做的遠不止他以為的走私一點鹽這麼簡單,而且,他在這三年裡都拿了那麼多的錢,那個官員會捨得自己少拿嗎?而這個官員大肆謀利的時候,他手下的人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當時,齊文浩簡直就是被嚇了一跳,可是事已至此,那些老百姓都已經鬧起來了,一旦被捅到明德帝知道,他肯定難逃罪責,所以他最終還是決定幫忙善後,並且把自己的親信派了出去。

  這件事齊文浩早就跟自己身邊的人商量過很多次了,當時就決定一定要瞞著明德帝,可是,收受賄賂販賣私鹽跟謀害兄弟相比,哪個罪名更大?

  明德帝會質問他為何要派虎賁軍出城的時候,肯定是起了疑心了,而且齊文宇雖然如今還幫他說話,但他要是說不出自己是派這些人去做什麼的,誰知道會不會懷疑上了他?於是,齊文權衡利弊,一咬牙就把冀中的事情全都坦白了。

  此事非同小可,他甚至做了明德帝馬上派人將他抓起來的打算,可誰也沒想到,明德帝竟然只是抽了他兩巴掌,然後將他罵了一頓,從對方所罵的話來看,應該還是會保下他的。

  一路上,齊文浩的心情無比復雜,來來去去地想了很多,最後,倒是跟明德帝又多了一份親近,連帶地,也對那個倒霉的四弟另眼相待了。於是,等到了宮門口大家都下了馬以後,他馬上就對明德帝說起自己的委屈來,也想讓明德帝把這件事查清楚好還自己一個公道。

  大皇子說的,明德帝何嘗不知道?不過,已經擔憂了一天了,他多少也是有點怒意的:「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一開始闖下了這樣的大禍還瞞著我,別人哪裡設的了這樣一個局?」大皇子做的,根本就是從他的口袋裡偷錢……他就說自己的這個大兒子送的壽禮怎麼會越來越值錢!

  不過,也幸虧對方撈了錢只是自己花而沒有拿來收買官員,不然他也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了對方。

  「父皇,我知錯了,這次的確是我不好,不過如今這件事真的有些邪門……」其實齊文浩到了這個時候,也依然傾向於這件事是自己的那位五弟的手筆,但他看出來明德帝並不這麼想,也就沒有堅持下去。

  「此事我會細查,你放心。」明德帝開口,竟然有人敢傷害自己的兒子,他是絕不會放過凶手的!

  至於自己的大兒子收取賄賂還想幫下面的人隱瞞民變這件事,他會因此質疑自己大兒子的辦事能力,卻還不至於因為這件事而對自己的大兒子失望透頂,當然,冀中他肯定是要好好「清理」一下的了。

  「父皇英明!」大皇子馬上開口,一張臉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在看到自己的三皇子以後,才有些尷尬的想要藏起自己的臉。

  見到這一幕,齊文俊哪裡不明白自己的計策已經失效了?他興致勃勃地打算出來看一場自己的大哥被厭棄的好戲,然後好好表現一下自己的孝悌,結果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讓自己非常得意的計策竟然完全不奏效,弄得自己就跟個笑話似的……齊文俊有種以為自己即將吃到美味的大餐,最後卻吞進了一隻蒼蠅的感覺。

  明明他比自己的大哥出色多了,就因為對方生的早,就注定了要過的比自己好?

  心裡異常難受,不過,齊文俊還是很快將自己的心思全都藏在了心裡,然後一臉擔憂地迎了上去。

  皇宮裡發生的這一切,駱尋瑤完全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若是她沒有讓人去找到四皇子的話,那麼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四皇子,最後會被大皇子送進宮。

  明德帝雖然因為大皇子帶回了四皇子的緣故減少了一些對大皇子的懷疑,但還是出言試探,詢問前一日虎賁軍的校尉出城所為何事,卻不想大皇子神色異樣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然後,好不容易醒來的四皇子,竟然還對大皇子非常害怕……

  即使後來大皇子說出了冀中的事情,明德帝也已經對他失望透頂了,並且開始將目光放到自己另外的幾個兒子身上,三年以後,齊文俊更是徹底地取代了齊文浩。

  不過,就算並不知道這些,曾經見識過三皇子的手段的駱尋瑤,也能猜出這件事跟三皇子有關。

  搭上了四皇子說不定還能讓三皇子吃個悶虧,這絕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四皇子被送走了,莊子裡那些得知了四皇子的身份的人,卻還是有些緩不過來。

  夏老九還算好的,以前跟著駱國公,他也曾見過太祖皇帝,所以就算面對齊文宇的時候有些局促,等齊文宇走了,他卻很快恢復了正常,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駱尋瑤看到李氏恍恍惚惚地一直念叨自己給四皇子做了飯,幾個大老爺們特地穿回了那晚的衣服跟人炫耀衣服上還有四皇子的血,忍不住就有些無奈。

  皇帝至高無上,能輕易操縱別人的生死,偏偏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不敢有絲毫質疑的念頭。

  在此之前,駱尋瑤將很多心思都花到了四皇子的事情上,一度每天都在患得患失,現在事情了結以後,一時間倒是有些無事可做的感覺。

  雖然一夜沒睡,卻完全沒有睡意,和衣在床上歪了歪以後反而雜七雜八想到了更多的事情……駱尋瑤乾脆就又爬了起來。

  蓮心已經睡著了,駱尋瑤也就沒去吵醒她,而是自己出了門,慢悠悠地去了珠艷那裡。之前她做了那麼多的準備最後救了四皇子,還跟對方拉了很久的關係,莊子上的其他人沒見過世面不會有懷疑,但珠艷就不一樣了。

  她曾經在勾欄院那個大染缸裡浸染了將近二十年,珠艷又何嘗不是?

  而且,剛才她想了很久,仔細研究了靠四皇子賺錢好讓那些黃金可以光明正大地用的方法,倒是又想到了一些別的。

  駱尋瑤過去的時候,珠艷的屋子上方已經升起了炊煙,明顯沒有像蓮心一樣在補眠。

  剛敲了門,大門就被打開了,珠艷看到駱尋瑤,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很快卻又恢復了正常,然後讓開身子熱情地招呼起駱尋瑤來,端茶遞水。

  「賀嫂子,不用忙了,我就是找你說說話。」駱尋瑤笑了笑開口。

  「小姐找我有事?」珠艷好奇地問道,心裡也七上八下地打著鼓。前段時間,她差不多已經接受了自己是因為自家小姐心腸太好才被贖回來又留下來的了,可經過昨晚的事情,卻又忍不住有了懷疑。

  之前駱尋瑤特地準備那些在這個小莊子裡基本用不上的幾味治傷的名貴藥材,還寫了治傷的方子讓人熬藥也就罷了,按照她隱約得到的消息,可以當成是駱尋瑤對吳子文的懷念。

  可是,昨晚上駱尋瑤為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徹夜未眠,好聲好氣的,還事事依著對方,卻還是讓她看出了一些不對勁來,也隱隱有些擔心——這位大小姐明顯沒有別人以為的那麼單純善良,既然如此,她將自己贖回來,給自己一個身份可以好好地過日子,又是為了什麼?

  「是的,我找你有事。」駱尋瑤開口:「我想跟賀嫂子談個生意。」

  「生意?什麼生意?」珠艷好奇地問道。

  「女人的生意。」駱尋瑤笑了笑,她已經打算要做首飾生意了,見過四皇子了解了對方以後,更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能行,然後,就又想到了別的。

  沒有哪個女人不愛美,有錢的女人也願意在這上面花錢,同時,就算是貴婦人,也不能保證身上就沒什麼毛病……

  她可以賣首飾,卻不見得只能賣首飾,排毒養顏的湯藥、美白護膚的脂膏,完全可以一起來,說不定還能專門培養一些懂一些這方面的知識的女人接待客人或者上門服務……

  如今齊朝建立的時間並不久,這方面正好有所欠缺,絕對是賺錢的最佳時機,而有了錢,很多她想做的事情也就能做了,於是,她就想到了跟珠艷合作——就算珠艷的東西她都學會了,這些也是屬於對方的。

  將自己打算一五一十地說了以後,駱尋瑤就看向了有些震驚的珠艷。她的打算其實算不得稀奇,畢竟前朝的時候,類似的生意就已經存在了,大戶人家找專門的人打首飾做衣服再正常不過,所以,珠艷震驚的應該不是這個。

  「你早就知道我懂這些?就像,你早就知道你救的是四皇子一樣?」珠艷忍不住問道。

  駱尋瑤搖了搖頭,半真半假地開口:「不,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懂這些,也沒有這樣的打算,只是想看看夏管事是不是真的聽我的話,不過你給我的東西很好用,而我又正好缺錢……至於四皇子,我以前見過他,不過你不覺得,我因為他是四皇子而救他的效果遠不如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卻救了他的效果好嗎?」

  「你說的沒錯……」珠艷點了點頭,她如果是心地善良的人,那絕對活不到現在,所以駱尋瑤的做法,她倒是贊成的。

  「我想要你幫我,至於你,願不願意出面隨你,就算你不想說出方子,只要願意動手做也是可以的,有什麼風險我來承擔,而靠這些賺的錢,我會給你三成。」駱尋瑤開口,她賺錢的大頭應該是首飾,但這些恐怕也不會少,只是,這樣的生意她一個人是做不成的,做成了說不定還會惹來明德帝的懷疑,既然如此,少不得就要拉上四皇子,這又是一大筆開銷……

  珠艷很快就答應了,她從小在青樓長大,自然沒有什麼祖傳技藝不能傳外人的想法,更合快駱尋瑤給的條件還非常地好,好到讓她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之前,就算生活安定了,她多少但是有些擔憂的,就怕突然有那麼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會失去,可現在,她能憑自己的本事賺錢了,這樣多好?

  即使有那麼一天駱尋瑤反悔了,那時候她應該也已經賺了一些了吧?事實上,要不是駱尋瑤顯得太有信心,明顯還覺得她的方子價值不菲,她甚至是想把自己的方子直接賣了的。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1 AM


第三十五章

  跟珠艷商量好,駱尋瑤就去了李氏那裡,卻不想還沒靠近,就聽到李氏正和一群莊子上的婦人聊著自己。

  「小姐她救了四皇子,你們說,皇帝會不會封小姐一個公主當當?」

  「你笨啊,公主是皇帝的女兒才能當的,不過小姐可以當皇子妃。」

  「四皇子長的挺好看的……」

  「是啊,我們小姐如果能當皇子妃,那也是大福氣!」

  ……

  之前四皇子被帶回來的時候,莊子上的人都聚在夏家,自然大伙兒都瞧見了他的模樣,起初她們以為那只是一個普通的紈褲子弟的時候,還覺得這樣的人太過沒用,可是等後來知道了他的身份,心情就完全不同了。

  前朝最後的那幾個皇帝,即使一個比一個沒用,也照樣有無數人願意為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現在齊朝政治清明,一派欣欣向榮,皇室中人在老百姓眼裡自然也大不一樣。

  不過,聽到這些話,駱尋瑤的臉色卻是變了變。

  這些人說的是她和四皇子,若是被別人聽到了,對四皇子沒什麼影響,可是對她……縱使女子對男子有情主動示好也能傳成一段佳話,可這是在兩人最終成了夫妻,亦或者女子身份遠高於男子的情況下!

  至於如今……先不說她是不是可能會被傳出難聽的流言,單單這樣隨意議論主子家裡的事情的情況,就不該輕易出現才對!

  眼下的情況多少讓駱尋瑤有些惱怒,不過,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將自己在莊子上的事情都想了一遍,駱尋瑤才發現了自己的不對之處。

  這個莊子是她的爺爺留給她的,而且頭一次過來,就遇上了讓她感動的事情,這多少讓她對這個莊子有些不一樣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就顯得平易近人,除此之外……

  她上輩子臨死前的身份,簡直就是低微到了塵埃裡的,那時候她什麼都沒有,想要得到什麼,也只能用各種各樣的計謀,迂回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如今雖然重生了,有些習慣多少也改不過來,即使面對的是自己的下人,她也往往不會用主子的身份命令什麼,反而會拐個彎來做。

  不得不說,這樣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在她的刻意之下,莊子上的人都很喜歡她,可是這樣卻也讓這些人沒有太多的上下尊卑。

  而她這樣的行為……就像她以前一直覺得吳洪山寵愛莫婉蓉是因為他愛著莫婉蓉的母親一樣,都有些小家子氣了。

  打開門,駱尋瑤就跟外面的冷風一起進了屋子。

  如今這屋子裡聚集了七八個跟李氏交好的婦人,這些人有些帶著歲數還很小的孩子,有些做著針線,全都圍在中間的火爐邊,看到駱尋瑤的時候,更是臉上帶笑地站了起來:「小姐,小姐你怎麼沒有多睡會兒?外面冷,快來爐子邊上坐坐。」

  「李嬸,」駱尋瑤難得表情嚴肅地看向了李氏:「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啊……」李氏的表情一開始是不解,慢慢地卻變成了尷尬,她也不是不知事的,駱尋瑤還沒出嫁,她們本不該這樣談論。

  面對如今的情況,原本的駱尋瑤必然會泫然欲泣,讓這些人滿心愧疚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過現在的她,既然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某些錯誤,自然也就需要改正。

  「李嬸,這樣的話以後就不能再說了!我們救人一命只求安心不為別的,若是你們再亂說,我就只能把你們趕出去了!」駱尋瑤開口,看到眼前的這些婦人臉上都有了驚懼的表情,這才放緩了神色:「皇家的事情不是我們能議論的,這樣的話要是傳出去,陛下一怒,說不定就要砍了你們的腦袋了!」

  前一句是她立威,後一句,卻是拿皇帝壓一壓這些人讓她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這些婦人聽到駱尋瑤的話,全都唯唯諾諾地應了,她們都是普通老百姓,原本能議論起駱尋瑤和四皇子來,也是因為剛剛救了四皇子特別得意的緣故,可眼下聽了這話,卻絕對是再也不敢了。

  那些婦人都走了,駱尋瑤就又神色凝重地囑咐了李氏幾句,然後才發現,自己身邊還是缺少人才。就算是威遠侯府,都有一個吳管家說主子好話逐一敲打下人以保證下人們的忠心,可是不管是駱家還是她的身邊,卻都沒有這樣的人。

  這次回去過年,就該讓駱尋瑾去找些合適的人了……他如今做了京兆少尹,應該也積累了不少人脈了吧?

  駱尋瑾第二天就來接人了,本來他應該來的更早,不過先是下了一場大雪,雪剛停他就要跟著周壽處理京城因為積雪引起的各項事務,緊接著,竟然還出了四皇子打獵受傷的事情,也就一直耽擱到了今天。

  駱尋瑤在城外不知道,城裡的駱家人,昨天卻已經收到聖上的賞賜了,為了獎賞他們莊子上的人救人的義舉。

  「尋瑤,你竟然救了四皇子!」一見到駱尋瑤,駱尋瑾就神情復雜地開口,不過總體來講,還是高興多餘擔憂。

  「大哥,我這是運氣好。」駱尋瑤笑了笑開口。

  「那是,尋瑤你運氣一直很好……這次陛下的賞賜有很多,你可一定要去好好挑挑去。」

  「那我可不客氣了……大哥,最近京城都有些什麼事?」

  駱尋瑤坐進了馬車裡,駱尋瑾則騎馬走在旁邊,兩人一路雜七雜八地聊著,因為駱尋瑾做了京兆少尹的緣故,他對京城各家各戶的情況都有足夠的了解,也讓駱尋瑤在聊天中獲得了足夠多的信息。

  不過,這邊兄妹兩個其樂融融的,另一邊,兄弟幾個卻已經相互提防起來了。

  大皇子無辜被冤枉,在得到了明德帝的原諒以後,也就愈發懷疑這是五皇子給自己設的局,要不然事情哪有這麼巧的?而五皇子,在大皇子一直懷疑他,覺得他想要謀害四皇子的情況下,又怎麼可能跟大皇子化敵為友?最後,別說大皇子了,就連四皇子他也記恨了起來,時間一長倒是跟幾次幫他求情的三皇子走的近了。

  這一切,明德帝自然都看在眼裡,不過他卻沒有絲毫的表示。

  這次的事情,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同樣突然——那個以前很得五皇子看重的馬夫自殺了。

  從這個馬夫身上,查了很久也只查出他是前朝某位官員的後代。

  怎麼查都查不到其他有用的線索,而且看起來,這件事似乎完全就是那個馬夫慫恿的——是他說起了白狐,讓五皇子帶四皇子去城外,也是他想出了換馬換衣服的主意。

  所以,其實是前朝餘孽想要讓皇子們鬥起來?

  明德帝一點也不希望這件事跟自己的兒子們有關,私底下就用這個結了案,至於明面上,官員們知道的消息,是四皇子打獵不慎受傷,侍衛們保護不力被處死。

  然後,明德帝就給了四皇子無數賞賜,來安慰自己的這個兒子。

  房間裡燒著最好的炭,讓這個房間暖洋洋的還沒什麼煙火氣,齊文宇躺在床上有些無聊地看著一本游記,這時候,外面的門突然被打開,然後齊文浩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四弟,我來看你了,還帶了父皇的賞賜。」

  「大哥!」齊文宇笑了起來,馬上就讓人去招呼齊文浩,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出生的時候就沒了母親,先皇后養了他幾年,也早早地沒了,以前在宮裡一直沒什麼親近的人,如今倒是跟齊文浩的關係一天好過一天了:「父皇又賞賜了什麼?其實那些東西我也用不上。」

  「什麼叫用不上,你這裡,我看根本就沒有幾件像樣的東西!」齊文浩笑道,不過表情很快就又變為了嚴肅:「四弟,父皇這次的賞賜可跟以前不一樣,嚴格來說,這次的東西不是給你的。」

  「什麼?不是給我的?」齊文宇一臉好奇。

  「沒錯,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的那些侍衛的,不過這些賞賜你要自己去給。」齊文浩開口,他明白這是明德帝讓齊文宇去收買人心,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他這個四弟如今還跟個孩子似的,實在沒什麼威脅,更何況,不過是幾個侍衛而已。

  「什麼?父皇沒有賞他們嗎?」齊文宇驚訝地問道,他如今歲數不大,一直住宮裡基本就沒遇到過什麼事情,偶爾有點事別人也幫忙解決好了,這次自然也沒多想什麼。

  「父皇都把人『處死』了,怎麼還可能會賞他們?」齊文浩開口,若是只看到齊文宇如今的表現,他怕是要覺得齊文宇冷血無情了,可事實上,昨天齊文宇跟他提起那幾個人的時候,還紅了眼眶,可他就是沒想到這一茬。

  齊文宇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我知道了……我這就讓外公幫我把賞賜給他們,把我的私房錢也放進去。」對那些因為保護自己而去世的侍衛,他總覺得非常愧疚。

  「你能有多少私房錢?還是自己收著吧,我那兒倒是有些閒錢,我讓人去拿點過來。」齊文浩馬上開口。他因為之前的事情清醒了很多,也就發現自己還住在宮裡其實是有好處的,比如說,他就能跟幾個弟弟培養一下感情。

  五皇子的友誼別說齊文浩了,就連齊文宇都不稀罕,三皇子跟五皇子走得近而且說不定也跟這事有關係齊文浩自然不稀罕,乾脆就把目標放在了自己有好感的四皇子和隱形人一樣的六皇子身上。

  四皇子不用說,雖然沒了娘,外公卻是有權勢的,幾個舅舅也有本事,而六皇子,他雖然因為母妃地位低沒什麼存在感,但長大了以後的情況誰知道?拉扯一把當然也有必要。

  因為這樣的打算,齊文浩最後拿來的錢數目只比明德帝的賞賜略少。

  齊文宇並不知道齊文浩心裡的盤算,只是非常地感激:「大哥,謝謝你。」

  「不用不用,要不是我的生意沒了,再多給些也是應該的。」齊文浩適時地開口。

  齊文宇聽到這話,一時間更加感動了。

  齊文浩很滿意齊文宇的態度,然後就又問起了齊文宇的傷勢:「你的腿今天怎麼樣了?」

  「挺好的,就是癢癢的難受,想要用手抓。」齊文宇開口。

  「沒事就好,千萬要忍者別抓!小四啊,你運氣真不錯,御醫說你傷的很重,一個處理不好以後就要倒大霉了,再不濟以後陰雨天氣你也會腿痛,結果那些鄉下大夫給你做的處理竟然很不錯。」齊文浩拍了拍齊文宇的肩膀,救了齊文宇的人,不說齊文宇,就算他也是非常感激的。

  齊文宇馬上就點了點頭:「那是,多虧了他們……大哥,我能見見他們,當面道謝嗎?」這話他說過不止一次了。

  「等你腿好了再說吧,小四,你是不是思春了?救你的是駱國公的孫女,將門虎女,大冬天的還往雪地裡跑,應該很厲害吧?長的怎麼樣?」大皇子問道,他年紀大,駱國公當年的風光也是見識過的,不過如今對駱家卻沒什麼印象了。

  齊文宇想了一下,駱尋瑤的模樣他描述不出來,印象最深的倒是對方後來的那些話,當下點了點頭:「是很厲害,長的……反正她很厲害。」

  齊文浩挑了挑眉,看到齊文宇認真的表情,眼前立刻浮現了一個壯碩的女子,原本還想調侃的話也吞回了肚子裡。

  關注駱尋瑤的,絕不止齊文浩一個,明德帝就剛剛讓賀喜去查了駱尋瑤。

  明德帝不怎麼喜歡駱國公,不過他也不是個沒度量的,如今駱國公死了都十來年了,連個兒子也沒留下,當然也不至於再去遷怒別人,看過發現沒有問題以後,就隨手放在了一邊:「一個軟心腸的小丫頭……」不管是駱國公的女兒還是孫女兒,倒是全都不像他。

  「確實如此,不過四皇子好像很上心,問起過很多次了。」賀喜開口。

  「哦……等過了年,讓皇后見見她吧。」明德帝可有可無地開口,一個小丫頭,還真的引不起他的關注。

  三皇子卻是又一次關注起了駱尋瑤。

  跟其他的皇子不同,他對駱家一直很關注,這幾個月,隨著駱成回京,這份關注就更多了。

  駱尋瑤……那個瘦小膽怯的女孩子,怎麼就破壞了他的計劃?難道真是巧合?

  也是時候安插個人過去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2 AM


第三十六章

  人生在世,不管是想要得到什麼,都要有一副好身體才行,不然就算得到了再多,也沒福氣好好享受。

  駱尋瑤上輩子其實有不少暗傷,大冬天的落水讓她不能生育的同時一到陰雨天氣就會渾身酸痛,而後來的那些日子……莫婉蓉從來就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往往吳子文剛剛跟她說了一會兒話,一轉身莫婉蓉就一巴掌抽過來了,她的身體又哪裡好的了?

  至於駱家被抄家以後的生活,那就更不用說了,那些年她本就是想著駱家的大仇才熬得下去的,後來竟然還失去了自己的雙腿……不過四十歲就油盡燈枯也算正常。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如今駱尋瑤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體,在莊子上的那些日子,她一方面多走動多鍛煉,另一方面,也吃了一些藥膳養身體,於是等見到徐秀珠的時候,徐秀珠完全說不出「你瘦了」之類的話。

  然後,就要準備過年了。

  駱家人在南疆呆的時間久了,對過年也就不像京城的大戶人家那麼考究,只是每天都有變著花樣的吃食,這樣的情況,倒是讓駱尋瑤非常喜歡,要不是徐秀珠怕她被煙熏了攔著,她倒也想親手做幾道菜。

  到了駱府,有些事情就不能做了,而且她「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四皇子,估計這會兒有不少眼睛盯著她,駱尋瑤當然也不會再去惹人懷疑,乾脆就只是每天陪著徐秀珠,一邊和她一起接待親朋好友,一邊調理一下兩人的身體。

  到了十二月二十二的時候,徐秀珠突然提出要去西市走走。

  莫婉蓉當初常常會去西市,吳子文也偶爾會從西市給她買點東西來,不過駱芬卻一直不許他去,她又覺得自己是寄人籬下,從不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因此倒是一次沒去過……駱尋瑤看了看徐秀珠,一臉的驚喜:「伯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到時候你想要什麼就去買,陛下最近賜了不少東西,我們不缺錢。」徐秀珠拍了拍駱尋瑤的手——隨著時間的推移,徐秀珠面對駱尋瑤的拘束越來越少,已經完全變成真心實意的親近了。

  去西市選的就是第二天,那天也正好是駱尋瑾休沐,可惜駱尋逸的學堂還在繼續上課,他倒是去不成了。

  「西市可熱鬧了,如今臨近過年,買東西的人就更多了,有時候看著他們,會覺得那些東西其實是不要錢的。」駱尋瑾一邊走,一邊向徐秀珠介紹起周圍的情況來。

  駱尋瑾成為京兆少尹以後,才發現自己有很多不足之處,比如說對於京城的情況,他就一點也不了解,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對衙門裡的其他人虛心求教,做了不少功課。

  「現在大家的生活都好了。」駱尋瑤笑道,經過三十年的修生養息,如今京城的人,大部分手裡都有餘錢。

  「是啊,我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過年有時候就只能唇上沾點油水……」徐秀珠有些感慨,她小時候,那會兒正天下大亂,能活下來就是有運氣了。

  「伯母,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過的。」駱尋瑤靠了過去。

  「是啊,娘,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我還給家裡找了個管家呢,等晚上回去娘你就瞧瞧去,以後有什麼事情也可以完全交給他。」駱尋瑾開口,其實提出要找管家的是駱尋瑤,而且不止他們府裡找了一個,就連那個莊子,也要送一個過去。

  「我們家裡才幾個人,怎麼還要找管家?」徐秀珠驚訝地問道,駱家下人不多,當初那四個南疆人走了以後,也就只剩下十來個人了,這些人裡的小丫頭還只是在駱尋瑤身邊伺候的。

  「娘,家裡的人還會多起來的!」駱尋瑾開口。

  「是啊,伯母,大哥還會娶妻生子的。」駱尋瑤笑了起來,當初駱家出事的時候,駱尋瑾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了,大嫂馮月娘也是一個好人……

  只是馮月娘家境一般,就不知道這輩子還會不會成為駱尋瑾的妻子了,其實,她還是很喜歡那個大嫂的。

  「這倒也是!」徐秀珠馬上贊同地點了點頭,她前些日子光顧著幫駱尋瑤尋找合適的人家,竟然將自己的大兒子忘了……駱尋瑾如今可都已經二十歲了!

  駱尋瑾物語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的盤算起合適的人來,想要直接離開又怕他們會遇上點什麼事,只好慢吞吞地在後面跟著。

  西市有不少店鋪,若是按照徐秀珠以往的習慣,多半會選擇那些價錢不貴又實惠的店鋪,不過這次,她卻是帶著駱尋瑤進了幾家一看就知道東西昂貴的鋪子。

  「尋瑤,去挑挑首飾吧,看看有什麼喜歡的。」進了一個首飾鋪子,徐秀珠就拍了拍駱尋瑤的手。

  駱尋瑤也不推辭,慢慢地就看起來,不過她知道駱家的家底,倒也沒去看那些價錢昂貴的,只是看著一些精巧的首飾,同時幫徐秀珠也選了幾樣

  「駱夫人,駱小姐。」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駱尋瑤一抬頭,才發現竟然是戶部尚書李連的妻子溫氏,連忙見了禮。

  「是李夫人啊,上次還要多謝你。」見到溫氏,徐秀珠馬上就道了謝,當初駱芬壽宴的時候,要不是溫氏提醒,她也不可能闖到後院找到駱尋瑤。

  「不過是一件小事,哪當得一聲謝?倒是駱小姐的氣色又好了,看來駱夫人很會養人。」溫氏見到駱尋瑤,當下誇了一句,離開威遠侯府以後,駱尋瑤的臉色一次比一次好,想來她以前在威遠侯府是真的過的不好。

  這麼想著,溫氏又一次有了疏遠駱芬的念頭。

  「哪裡哪裡,尋瑤這是長開了。」徐秀珠笑道,駱尋瑤以前乾乾瘦瘦的,如今長了肉倒是一下子漂亮了很多,這對別人來說也許算不上什麼,但在她眼裡,自己的侄女兒總是最漂亮的那個。

  「真是女大十八變……」溫氏也暗贊了一聲,然後又去看駱尋瑤選定的首飾:「駱小姐的眼光很好。」

  「哪裡比得上夫人?」駱尋瑤抿嘴笑了笑。

  溫氏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在京城的貴婦人裡面還有不少人脈,她的丈夫兒子也都是非常出色的人,讓她享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駱尋瑤看到溫氏對徐秀珠有好感,當下不著痕跡地奉承起來,倒是把雙方的關係又拉近了不少。

  不管是駱尋瑾還是徐秀珠,對西市也就知道個大概,溫氏卻清楚這裡很多貴婦人們常去的店,能很快說出哪家店的絲綢染的最好哪家店的胭脂效果最好,倒是帶著徐秀珠買了不少東西,又聊了京城的情況以及各自的兒女。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看了看天色,溫氏有些遺憾地開口:「駱夫人,等過了年我來駱家下帖子,你可一定要賞光過來。」

  她喜歡徐秀珠單純的性子,又發現徐秀珠雖然很多都不懂,偶爾卻能說出一些獨到的見解來,也很知禮,就越發喜歡跟徐秀珠相處了。

  徐秀珠當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馬上就應下了,她在京城沒什麼朋友,難得有個溫氏跟她聊,讓她顯得比溫氏還要熱情許多。

  等溫氏走了,徐秀珠就問起了駱尋瑤赴宴要注意的地方,以及該帶什麼禮物,駱尋瑤對這些所知有限,但到底比徐秀珠知道的要多,當下就一樣樣地說起來。卻不想剛說到一半,馬車突然就停下了。

  「出了什麼事?」徐秀珠問道。

  「娘,前面出了點事,我過去看看。」駱尋瑾開口,如今就在他們回去的路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跟一群穿著家丁服飾的人對峙,旁邊還有個年輕婦人哭哭啼啼的,引來了不少人圍觀,自然也堵住了路。

  這樣的事情,駱尋瑾本不該管,不過也許是做了京兆少尹的緣故,見到這樣的事情他下意識地就關注起來。

  「劉少爺,令兄已經過世了,你收了錢,好好地過日子也就罷了,又何必為難我們?」那群家丁裡面,為首的中年人開口,雖然態度不錯,但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我不要你們的錢,我只想要一個真相,我大哥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少年神色冷漠,緊緊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劉少爺,你這話可不能亂說!令兄什麼時候死的不明不白的了?」那個中年人一愣,厲聲道。

  姓劉的少年聞言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卻走向了那個婦人:「嫂子,我們進去吧。」

  那些家丁見狀歎了口氣,很快就離開了,並沒有過多的糾纏。

  「那少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徐秀珠撩開簾子看了外面的情況,有些好奇地開口。

  「說不定是他大哥幫人做事,不小心沒了命。」駱尋瑤道,那些來送錢的家丁還算好聲好氣的,這少年雖然滿腔憤怒卻還是忍了……

  「尋瑤猜對了,」駱尋瑾騎了馬回來,走在了馬車旁,「那個姓劉的少年有個哥哥叫劉行浩,是四皇子的侍衛,之前因為保護不力被陛下賜死了,來送錢的卻是四皇子外祖家,已經來了好幾次了,不過那少年不肯收。」四皇子的幾個侍衛並不是真的被賜死,而是被死於刀劍之下,屍體也送回去了,那少年說他哥哥死的不明不白倒也正常,不過如今這事明德帝都不打算追究了,他又要什麼真相?

  「原來如此,人死不能復生……」徐秀珠歎了口氣,四皇子的事情駱尋瑤並沒有瞞著他們,他們自然也知道事情不簡單。

  「確實如此,其實四皇子給下來的錢不少,可以說是異常豐厚,其他人看到屍體以後就知道事情蹊蹺,都已經拿了錢不支聲了,還挺感激四皇子的,就是這個少年一直不甘心,連衙門都去過幾次了,還口口聲聲要查到凶手。」駱尋瑾開口,他之前就在衙門碰到過對方了。

  這件事牽扯到四皇子,駱尋瑤自然多關注了一些,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到後來卻越聽越覺得有些熟悉:「大哥,這人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劉行文,聽說他父親當年是跟著太祖皇帝打過天下的,他哥哥這才能成為四皇子的侍衛。」駱尋瑾歎了口氣。

  駱尋瑤沒有繼續問下去,卻很快記起了這麼一個人。

  劉行文是一個酷吏,在齊文俊登基之後就很受重用,他研究出了幾種刑罰,在斷案方面也很有本事,破了很多案子,不過,也不知是何原因,後來一道聖旨就將他打入了大牢,之後就死在了牢裡。

  劉行文的名聲並不好,更是被同僚所忌憚,因此他的死在當時沒揭起絲毫波瀾,很多人還交口稱贊覺得齊文俊做得好……

  那正是她最為風光的時候,便裝作害怕劉行文弄出的刑罰的模樣問了她當時的一個裙下之臣關於劉行文的情況,那人也模模糊糊地說了,劉行文是因為一直調查他哥哥的事情,才被聖上所厭棄的。

  原來,這個少年就是劉行文?

  馬車又動了起來,也許對劉行文來說他的哥哥異常重要,但其他人肯定不會這麼覺得,估計還有不少人反而會覺得他不知好歹……而他現在,應該是恨著四皇子的吧?

  回到駱府的時候時間還早,徐秀珠讓人將買來的東西送進倉庫,然後就跟著駱尋瑾,去見了駱尋瑾帶回來的管家。

  大戶人家的管家,一般都是自己培養的,不過駱國公在世的時候府裡的下人多是他曾經的手下,自然沒有管家,而駱成,他之前在南疆呆了六年,駱家如今的下人很多就連京城的情況都弄不清楚,現在也就只能從外面找一個了。

  「娘,我這次找了兩個人,一個是主子賭錢敗落了,一個是主子告老還鄉去了。」駱尋瑾開口,這兩個人還是他從別人手裡要來的。

  「怎麼找了兩個?」

  「這樣可以先看看,留著做做事。」駱尋瑾看了駱尋瑤一眼,其實其中一個是給駱尋瑤準備的,不過駱尋瑤吩咐了要先試探過,乾脆也就帶到駱府了。

  徐秀珠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也沒有反駁自己的兒子,帶著駱尋瑤就坐到了大堂裡。

  兩個管家歲數都不大,只有三四十歲,不過看到其中一張臉以後,駱尋瑤卻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穩住自己的表情。

  之前碰到劉行文也就罷了,對她來說其實是個不相干的人,但眼前這兩個人其中的一個,她卻一點也不陌生。

  多年後會敲響宮門前的大鼓,不顧自身安危揭發五皇子的種種罪行並被無數人文人墨客敬仰人,現在竟然會來駱家做管家?自己這算是怎麼樣的運氣?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4 AM


第三十七章

  眼前的這個男人名叫餘思遠,他當初揭發五皇子的罪行的時候,事情就鬧得很大,駱尋瑤自然聽說了,後來,他更是曾到勾欄院裡一擲千金,讓駱尋瑤記住了他的模樣。

  據說他家道中落,不得已之下成為了當時已經被封為留王的五皇子府裡的下人,後來眼看著留王做出種種不法事情,不願意同流合污,就不顧自身安危上告了。

  一開始,他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敲響御鼓狀告跟已經登基為帝的齊文俊兄弟情深的留王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怕是要倒霉了,也沒人覺得留王會被這麼一個人扳倒,那個時候,甚至就連駱尋瑤也是佩服他的,可是,之後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餘思遠敲響御鼓作為一個開端,讓整個官場震動了起來,而最後的結尾……不僅僅是留王,所有跟留王有關的人幾乎全都被卷了進去,那段時間午門口每天都有人被斬殺,整個京城都蕭瑟了很多。

  再後來,一開始被關進了大牢的餘思遠,就被放了出來,不僅被很多老百姓所敬仰覺得他是敢於揭發貪官的好人,還被齊文俊一再提拔……

  若說以前駱尋瑤還不敢百分百確定的話,如今在這裡看見這個人,基本就可以確定了,餘思遠應該是齊文俊的手下。

  當初餘思遠應該是被派到了五皇子身邊,而這次竟然換成了駱府……她該感激齊文俊的這份「賞識」嗎?不過,齊文俊大概不會想到,他的探子剛被派出來,她就發現了吧?

  也許別人家的主母不需要管家也能將一個沒有太多人口的家庭管理的僅僅有條,但這絕不包括徐秀珠。

  徐秀珠認的字都沒幾個,對京城的人情往來更是完全不懂,雖然能問問駱尋瑤,但駱尋瑤總會出嫁,就說前些日子,她就一直住在城外,而且,就算駱尋瑤懂尋常的人情往來,可是婚嫁呢?

  駱家除了駱芬並無別的親戚,駱芬卻是指望不上的,徐家就更不用了,徐秀珠的親戚,都還在面朝黃土背朝天地種著地……但是駱尋瑾就要相看媳婦了,駱尋瑤也該找婆家了……

  因為想著這個,徐秀珠倒是仔細地問起眼前的這兩個人來,想要看看哪個更合適當駱家的管家。

  餘思遠如今的身份是剛剛告老還鄉的一個禮部侍郎的管家,那個禮部侍郎一生清廉,兒孫還都不是讀書的料,自然沒什麼閒錢,因此離鄉的時候就將下人都留下了,其中就包括餘思遠。

  他的模樣看起來卻非常老實,很能引起別人的好感,說的話還都是迎合了徐秀珠的,倒是很快就得到了徐秀珠的好感。

  另外的那位姓宋的管家遜色多了,他名叫宋坤,老主子只是個小官,而老主子的兒子不僅好色還好賭,最後竟然將家財輸了個精光,宋坤也就只能另謀出路了。

  看得出來,他非常想要留在駱家,一直在表現自己,好話也說了一籮筐,可偏偏又沒一個地方比得上餘思遠的。

  徐秀珠即便沒什麼見識,也一眼就看中了餘思遠,一番話談下來,差不多就敲定了,駱尋瑤站在徐秀珠身後,卻一直關注著宋坤。

  餘思遠不用說,若是她所料不差,應該就是三皇子派來的,雖然駱尋瑤不明白三皇子為什麼這麼重視駱家,但她暫時也只能讓對方留下來,不然下次來的,就不一定是自己認得出的了……當然,就算讓他留了下來,也要派人盯著他,順便做些準備工作才行。

  至於宋坤,從他的表現來看,應該不會是哪裡來的探子,畢竟他要是探子,不可能不知道徐秀珠不喜歡溜須拍馬的人——如今他一個接著一個的馬屁,已經拍的讓徐秀珠對他不滿起來了。

  不過,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問題倒也合用,更何況,宋坤還有個寶貝兒子跟他是一起過來的,有這麼個人在手裡,自然更能保證他的忠心。

  想到這裡,駱尋瑤低頭在徐秀珠耳邊說了幾句,讓徐秀珠注意到了那位宋管家明顯單薄的衣服,又提出可以讓宋坤父子先住幾天,等駱尋瑾找到需要的人家在送過去。

  這樣的建議,徐秀珠當然不可能不同意,看到宋管家父子兩個都衣著單薄,還讓人去找了駱尋瑾和駱尋逸的舊棉衣給他們,至於餘思遠,全套的新衣是少不了他的。

  徐秀珠安排好了餘思遠的住處以後,就去準備晚飯了,駱尋瑤卻是找了幾個府裡的下人過來,讓他們看著餘思遠和宋坤。

  駱家的下人大多淳樸,不然也不會願意跟著駱成去南疆,這樣的一些人,自然會完成好駱尋瑤的吩咐,還不用擔心他們為了討好未來的管家而去洩密。

  「尋瑤,我看那個餘思遠是個好的,不過那個宋坤就算了。」駱尋瑾是過來想要問問駱尋瑤兩個管家怎麼處理,卻正好看到這一幕,當下說了自己的看法。

  「大哥,我倒是覺得宋坤更合適,餘思遠很有才干,好好的怎麼會做下人?而且他這個歲數,竟然還沒有家眷。」駱尋瑤開口。

  「這倒也是……」駱尋瑾也警覺了一些。

  駱尋瑤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大哥,你來了正好,我有事拜托你去做。」

  「什麼事情?」駱尋瑾好奇地問道。

  「大哥,你將四皇子不久前是遇到了刺殺的事情告訴那劉行文吧,再……」駱尋瑤本來還想讓駱尋瑾送些銀子過去,不過思及劉行文的態度,還是決定不送了:「若是他有需要,能幫的話也可以幫一把。」

  雖說刺殺的時候明德帝壓下來了,但知道的人並不少,劉行文本就有他哥哥的屍體,估計也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但即便這樣,這時候好好說一聲,總也是個結交他的口子。

  思及劉行文今後的成就,駱尋瑤自然不想輕易放過,不過就劉行文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怕是對造成了他大哥死亡的四皇子沒好感的,除非四皇子親自出馬道歉……

  駱尋瑤這天晚上幾乎徹夜未眠,一來是惦記著餘思遠的事情,二來,則是劉行文和餘思遠的事情給她提了個醒。

  她並不是聰明絕頂的人,但也有別人所沒有的優勢——她知道今後二十三年齊朝發生的各種大事,也知道在今後的那些年,會有哪些人脫穎而出。

  她原先忙著給自己鋪路,忙著增強自己的實力,一時間倒是忘了這一層,但今天的情況卻給她提了一個醒,如果可能的話,她是否可以在那些人還未風光起來的時候雪中送炭?當然,大多有出息的人,本身就出生良好,真能讓她這麼做的人其實也不多。

  駱尋瑤翻來覆去,將腦海裡的資料過了好幾遍,總算是選出了幾個人,將這幾人的情況重新記了記以後,她也就暫時放開了——反正如今還不到時候,她也不可能去那些人的家鄉找他們。

  過年的那幾天,家家戶戶都是繁忙的,就連駱家,大家也都沒什麼空閒,這還跟餘思遠這個新上任的管家有關。之前徐秀珠一切從簡,也就根本沒準備什麼,餘思遠卻提出了很多問題,一開始徐秀珠還覺得麻煩,但是等餘思遠提出京城的大戶人家都是如此準備以後,她到底還是同意了——他們既然打算在京城扎根下去,總不好一直只過鄉下土財主的生活,真要那樣,以後孩子們想要結門好親事怕也不容易。

  徐秀珠正在學著怎樣做好一個貴婦人的時候,駱芬的心情卻非常不好。

  她壽宴那日落水以後,雖說被及時救了出來又及時接受了治療,可到底年紀大了,隨後又受了驚嚇,幾乎就一病不起了。

  養病養了一個多月,身體沒怎麼見好也就罷了,外頭還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傳來,而且對她來說,沒一個是好消息。

  「你怎麼做事的?這麼燙的湯藥都端給我?是想燙死我嗎?」一巴掌打在端藥的丫頭臉上,想到自己剛剛聽到的消息,駱芬又一次找起了別人的茬。

  吳洪山,竟然因為柳秋生病在外頭等了一夜?而她的兒子,就因為覺得當初冤枉了莫婉蓉非常愧疚,不顧自己的胳膊沒養好,忙前忙後地幫著莫婉蓉打理一切?

  他們有那麼多的時間陪著那對母女,怎麼就想不到要來看看自己?

  駱芬落水後的第二天,就開始想補救的方法了,先是將以前扣下的珠寶還給了駱尋瑤,然後就拖著病體去找了吳洪山懺悔,後來,更是一直關心著自己的兒子。

  可是,不管她做了什麼,似乎都沒什麼效果,至少,她病了這麼久她兒子就沒怎麼來看過她,吳洪山就更不用說了……可笑的是,吳洪山在她去懺悔去求饒的時候還跟她說他和柳秋根本不可能……

  他們是不可能,畢竟柳秋是他兒媳婦的母親,但他整顆心都在柳秋身上了,這又有什麼區別?

  「夫人,你別生氣了,現在好好養病最重要。」菊蕊從外面進來,輕聲細語地開口。

  看到菊蕊,駱芬的心情更差,府裡莫婉蓉母女一直給她添堵,而府外……駱尋瑤竟然也不聽話了!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不過,菊蕊到底不是她的丫頭……緩和了一下臉色,駱芬開口:「我知道了……咳咳,菊蕊,你家小姐怎麼樣了?我一直惦記著她……」

  「夫人,小姐現在過得很好,如今駱家救了四皇子,皇上還賞賜了駱家,聽說裡面有不少金銀珠寶,現在駱家的日子好過了很多,這次過年方方面面的也禮數周全。」菊蕊不著痕跡地說起駱家的好話來,她巴結著駱芬就是希望駱尋瑤能嫁給吳子文,到時候她也能當個妾……

  駱芬越聽越氣,乾瘦的手抓著被子,幾乎要把被子抓出一個窟窿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4 AM


第三十八章

  劉行文對自己的大哥的死耿耿於懷,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所以駱尋瑾過去說明當日的情況以後,他倒是請駱尋瑾吃了一頓飯,不過,駱尋瑾拿去的錢,他卻不曾收下。

  駱尋瑾本就因為駱尋瑤的話打算幫幫劉行文,跟他接觸過以後,做起來更是多了幾分真心,恰好因為臨近過年駱家的幾個莊子都送了年貨來,他就特地選了一些送過去,這些年貨,劉行文倒是收下了。

  年前再沒有發生什麼大事,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過年是什麼樣子的?駱尋瑤看著徐秀珠自己忙前忙後的,卻又怕她累到讓她坐在一邊休息,忍不住笑了笑。

  在威遠侯府的時候,駱芬雖然對她不錯,但就是因為這樣,支使起她來也毫不留情,而且她到底是一個外人,不可能跟其他人一起祭祖,等一切忙完了,免不了就會發現自己被擠到了一邊。而等她最後淪落到那不堪的境地以後,過年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最多也就是姐妹們聚在一起吃一頓,然後大哭一場——到了那個地方的女人,誰都不敢保證自己還能過的了下一個年。

  「祭祖和祭神的東西不一樣,用過的也不能再用,快把這些拿下去……」

  「點了蠟燭以後決不能再去碰那桌椅,會驚動了神靈,你怎麼毛手毛腳的?」

  「供桌要正對大門,位置一定要擺正……」

  餘思遠在駱家跑前跑後,指揮著下人,他雖然才來了短短幾天,卻已經對這裡非常熟悉,接手了大部分的事務,就連駱成都對他非常滿意。

  大年三十,駱家人在他的指揮下,差不多忙了整整一天,才做完了整套繁瑣的祭拜程序,徐秀珠因為這個,特意多問了他一句關於成親禮節的問題,結果在聽過他詳細的說明以後,就開始無比慶幸自己找了個管家——若是真讓她來料理一場婚事,恐怕最後會將客人都得罪了也說不定。

  相比於餘思遠在駱家混的風生水起的樣子,宋坤就比較倒霉了,他其實本身能力也不錯,可到底比不了餘思遠,日子倒是過的跟駱家尋常的下人差不多。

  宋坤以前做的是管家,即便也是簽了賣身契的,駱尋瑤也以為過這樣的日子他會不適應,可事實上,他竟然非常習慣,做的還很認真。

  對此駱尋瑤一開始有些不解,等駱家的下人跟宋坤以及他的兒子混熟以後,倒是弄明白了原因了——宋坤原先的主子本就不是什麼大人物,後來開始沉迷賭博以後,家財更是一天比一天少,所以宋坤雖說是管家,其實到了後來手下根本就一個人都沒有……

  這樣的宋坤,倒是更讓駱尋瑤滿意,她也已經打定了主意,等過了年,就讓駱尋瑾將宋坤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去。

  除夕夜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餃子,吃的渾身上下熱乎乎的,絕對是駱尋瑤有史以來過過的最幸福的一個年了。這個晚上,她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事實上她睡得異常香甜,等醒來的時候,新的一年也就開始了。

  「小姐,你醒了,」菊蕊從外面進來,笑瞇瞇地開口,「小姐又大了一歲了,已經十六了。」就在過年的前幾天,駱芬將菊蕊送了回來,又想接駱尋瑤去威遠侯府,只是最後卻被徐秀珠以年前事務繁忙為由拒絕了。

  「是啊。」駱尋瑤笑了笑,她對待菊蕊並無什麼不同,反而還跟她聊了不少威遠侯府的事情,也算是對那家人有了不少了解。至於菊蕊話裡話外幫那家人說話的事情,她則是權當沒聽到。

  「當初奴婢剛見到小姐的時候,小姐剛會走路,現在都已經是大姑娘了,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菊蕊一邊感慨地開口,一邊幫駱尋瑤穿戴起來,好似在傷心駱尋瑤的婚事,卻不知道身後異常沉默的蓮心正皺著眉頭看向她。

  駱尋瑤權當沒聽出來菊蕊對她的婚事的關注,只是抬起頭朝著蓮心笑了笑,蓮心和菊蕊一起照顧著她長大,兩人之間即便也有著矛盾,感情也是有的,不過通過這些日子的努力,顯然蓮心已經完全地站到了她身邊。

  「菊蕊,小姐的婚事,不是你能管的!」蓮心淡淡地開口,以前她就覺得菊蕊總是忙著討好威遠侯府的人怠慢了小姐,偏偏那時候小姐自己也忙著討好威遠侯府的人根本沒注意到……

  菊蕊臉色一僵:「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跟我吵什麼吵?夫人她也一直在擔心小姐的婚事,怕小姐在駱家沒個好姻緣,還說要帶小姐入宮呢。」

  「你叫誰夫人呢!」蓮心惱怒地開口,在知道駱芬上次竟然試圖推駱尋瑤下水以後,她對駱芬也就非常厭惡了。

  駱尋瑤卻是心裡一動,帶她進宮?駱芬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這次就算她會進宮,恐怕也用不著駱芬帶著了。

  每年過完年,皇后舉辦宮宴,召見朝中重臣的親眷,駱芬每年這天就都會進宮,按理她身為駱國公的孫女,也是可以一同入宮的,駱芬卻從未帶她去過……而這次,以眼下的情況來看,皇后著實不該漏了她。

  從正月初二開始,家家戶戶就開始相互拜訪,也就是在這天,宮裡來了人,讓駱尋瑤準備妥當,正月初九隨著徐秀珠進宮覲見皇后,參加宮宴。

  跟她想的完全一樣,她的身份算起來其實不低,駱國公的孫女兒,怎麼著都是能去參加宮宴的,更別說她還救了四皇子了。

  駱尋瑤雖然沒進過宮,至少也曾從駱芬嘴裡得知過宮裡的一些情況,但徐秀珠,根本就是對此一無所知:「進宮?尋瑤,怎麼會讓我們進宮?宮裡是什麼樣子的?」

  「伯母,你別擔心,應該是因為我們救了四皇子的事情,皇后娘娘才會想要見見我們。」駱尋瑤開口,如今的繼皇后身份並不高,但卻是跟明德帝共患難過的,明德帝一向很尊重她,不過在查到她謀害先皇后和二皇子的罪證以後,這個女人也就一瞬間從雲間摔落到泥地裡,最後更是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皇后娘娘,那可是皇后娘娘……」徐秀珠念叨個不停。

  「伯母,當初你在威遠侯府就表現的很好,這次可不能怯場了。」駱尋瑤看到徐秀珠擔憂的模樣,笑道。

  「哪能不怯場?那可是皇宮,還能看見皇后娘娘!」徐秀珠歎了口氣,她以前在鄉下種地的時候,那裡想過自己還有這樣的一天?

  顯然,菊蕊偶爾透露出來的話是真的,宮裡來的人去了沒多久,駱芬就親自上門了。

  原本的駱芬看起來雍容華貴,不過如今兩個月不見,她卻瘦的脫了形,臉上更是多了很多脂粉都掩蓋不住的皺紋。

  上次來的時候,駱芬精神很好,卻一直哭哭啼啼的,這次卻完全相反,她臉上一直帶著笑,即使誰都看得出她笑得非常勉強,眼裡還有藏不住的淒苦。

  簡單敘了舊以後,駱芬就拉著駱尋瑤的手對徐秀珠說明了來意:「嫂子,我這次過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想帶尋瑤去參加宮宴。」

  駱芬的壽宴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以後,徐秀珠對這個小姑子已經厭惡到了極點,若不是駱家是駱芬的娘家,駱芬還是駱國公的親生女兒,她恐怕就不會讓對方在這裡坐著了,現在聽到駱芬的話,驚訝地開口:「宮宴?」

  「沒錯,就是皇后娘娘舉辦的宮宴,尋瑤年紀大了,應該多認識些人,我就想帶她去見識一下。」京中的權貴之家,哪家有女孩子打了,少不得就要帶出去認識些人,也算是告訴別人自家女兒已經成人可以求娶的意思。

  到了這個時候,多見些人絕對是有好處的,若是能見些位高權重的,更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駱芬知道,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徐秀珠要是真的拒絕,恐怕傳出去名聲就不好聽了。

  「不用了。」徐秀珠很乾脆地拒絕了。

  「嫂子,尋瑤到了該結親的年紀,你可不能攔著她出去見人,這畢竟是關係到她的婚事的事情。」駱芬一邊開口,一邊抓緊了駱尋瑤的手,一臉痛心:「尋瑤是個好姑娘,嫂子你可不能耽擱了她。」駱尋瑤若是去了宮宴,應該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露面,到時候她肯定會好好介紹一下她,順便讓人知道自己的兒子跟她的關係……而且,到時候莫婉蓉也會去……

  一直攔著不然自己多見人的,應該是駱芬吧?駱尋瑤不知道駱芬如今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卻有些想要看對方變臉的模樣了:「姑姑,你誤會伯母了。」

  「是啊,吳夫人,我說不用了可不是不讓尋瑤去宮宴……吳夫人你可能不知道,宮裡派了人來,讓我帶著尋瑤過去呢……我們駱家也不是沒人了,總不好一直讓尋瑤麻煩你,畢竟進宮也是件麻煩事,你看尋瑤以前就沒去過。」徐秀珠很少拐著彎說話,這次倒是難得地無師自通了。

  「什麼?宮裡來人了?」駱芬驚訝地開口,駱家已經沒落到了這個地步,怎麼還能去宮裡?真要這樣,她這一趟不就白來了?剛才指責徐秀珠的話也反過來打了自己的臉。

  「知道這事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估摸著,應該是我們莊子上的救了四皇子的緣故。」徐秀珠又道,外界並不知道救人的是駱尋瑤,她也就沒有多話。

  駱芬這時候才想起了這一茬,臉色微變,有些下不來台,卻很快掩飾了下來:「是嗎?嫂子沒進過宮,不如我們一起?」

  「這就不必了,我們兩家離得又不近,而且進了宮,估計我們也只能坐後頭,就不勞煩吳夫人了。」徐秀珠的話疏遠的很。

  按理駱芬回娘家,怎麼著都改吃了飯走,不過徐秀珠不歡迎,她自己身體不好又丟了臉,倒是很快就離開了。

  而駱芬一走,本來對進宮異常擔憂還有些消極的徐秀珠一下子就積極起來:「尋瑤,到宮裡要注意點什麼,你跟我說說吧。」

  「伯母,我知道的也不多,不如去問問餘管家?」餘思遠了解的,肯定比她多多了,既然有這樣的人在身邊,不用白不用。

  至於她,倒是該研究一下駱芬的打算。

  餘思遠知道的果然不少竟然對宮裡的事情也懂一些,徐秀珠對他更為佩服,不過已經被駱尋瑤提點過的駱尋瑾,卻警覺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城西的莊子上又來人了。

  夏老九年前的時候來過駱家一次,送來了非常豐盛的各色出產,從糧食蔬菜到家禽牲畜,應有盡有,而他這次過來,則是帶來了駱尋瑤讓他捎帶的各種花籽。

  駱家的院子很大,利用了的卻只有一小部分,三十年前的大火曾經燒毀了這裡一切,駱國公又不是個會打理府邸有什麼審美的人,於是後院的樹木完全就是肆意生長的,還雜草叢生,儼然成了一個小樹林。

  現在,駱家的小姐想要整理一下後院,將演武場清理乾淨順便種點能養活的花花草草,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夏老九就是為了這件事過來的。

  這次從莊子上過來的就只有夏老九父子兩個,他們帶來了好養活的花籽,幫忙聯繫好了樹苗,然後就和幾個駱家的下人一起去了後院,清理起後院的灌木雜草來。

  如今正值冬季,不管是灌木還是雜草都早已枯死,清理出來以後曬上一天就能當柴火用,駱尋瑤看了許久,然後又開始讓人清理這裡的隨時磚瓦。

  「小姐,這裡的青磚都是上好的,若是小姐不用,不如就讓我拿去莊子上吧。」夏老九指著附近的磚塊開口,不管是送花籽還是索要這些磚塊,都是駱尋瑤交代了他的,他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卻完全照做了。

  一塊塊的青磚被裝上了馬車,一些挖起來的又漂亮又方正的石頭也被裝了進去,夏老九父子兩個耽擱了一天以後,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離開了駱家,於此同時,幾乎被剛剛得到的消息嚇壞的駱尋瑾,也帶著宋坤父子出了門。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5 AM


第三十九章

  前朝的那位權傾朝野的國舅劉青可能留下了寶藏,這是人們根據劉青生前斂財的行為判斷的,不過卻也沒有絲毫證據能證明這寶藏在駱家,後來在駱家搜出那些金子,完全就是一樁意外。

  駱尋瑤因為重生而知道了這樁意外,一開始,卻根本沒想過要告訴別人,畢竟這件事若是被其他人知道,駱家少不得就要擔上一個窩藏寶藏的罪名——別人又怎麼會可能會相信駱家人不知道寶藏的存在?

  因此,最初的時候,駱尋瑤是打算將這寶藏運到別處,自己取用一部分以後,再找個合適的人送他一份大禮讓他「發現」了前朝寶藏的,可後來想想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劉青把持朝政二十年,賣官鬻爵,還抄了當時幾個世家大族的家,他留下的錢,按理不該只有十萬兩黃金才對……

  她若是真的用了一部分,剩下的錢,又要怎麼才能讓明德帝相信那是劉青留下的財寶?而且,她爺爺為先帝出生入死,打下了半壁江山,可是駱家最後卻家破人亡背上了通敵賣國窩藏寶藏的罪名,現在若還要將這些進獻上去,駱尋瑤又怎麼會甘心?

  更何況,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三皇子齊文俊,竟然在這個時候就盯上駱家了……思來想去,駱尋瑤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駱尋瑾。

  一開始,她其實想過告訴駱成,不過駱成畢竟是讀書人,多少有些迂腐,還對當今聖上忠心耿耿,若是讓他知道了,少不得就要生些事端費些口舌,反倒是駱尋瑾……

  上輩子駱尋瑾就是把她當親妹妹的,還想盡法子救下了她,駱尋瑤不可能不感激,而這輩子,駱尋瑾如今對她的話很相信,他又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只要講明了厲害關係,肯定不會誤事。

  想到這裡,駱尋瑤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是一個女人,做事到底不方便,若是什麼都自己來,一個不慎說不定還會出事。

  所以,在夏老九父子來之前,駱尋瑤就先找到了駱尋瑾,然後將寶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說自己是無意中打破了一塊青磚,才發現了這個秘密的。

  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駱尋瑾震驚萬分,第一反應就是要把這件事報上去,不過在駱尋瑤說了這麼做可能會引來猜忌以後,他倒是又冷靜了許多。

  然後,他就在夏老九父子離開以後帶著宋坤父子出了門,對外只說是他幫宋坤找到了合適的主子,可實際上,在將宋坤父子送到剛剛租下的一間小房子裡以後,他卻是騎馬追上了夏老九父子。

  慢悠悠地趕著車的夏老九並不明白駱尋瑤為什麼要讓他討要這些磚頭,但他對駱國公可謂忠心耿耿,對駱尋瑤的話當然也不會質疑,因此很爽快地到外頭雇了幾輛車子,將所有的磚塊裝上去以後,就趕著往城外的莊子而去。

  駱尋瑾追上他們的時候,這個車隊還沒有出城,幾個趕車的人正在跟夏老九聊天,這些幫人趕車賺點辛苦錢的人在得知這些磚頭是夏老九主子家裡用不上送給他的以後,就都羨慕起來——這年頭大家住的都是用土夯出來的房子,磚瓦房,那可是有錢的老爺才能住的!

  「這些磚頭,可以蓋一間屋子了,夏老爺,你孫子不小了吧?可以蓋了給孫子做新房。」有個車夫對著夏老九開口。

  夏老九雖然穿的很一般,不過駱國公對屬下很不錯,他倒也沒到在意一棟磚瓦房的程度,就只是笑著跟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夏管事。」駱尋瑾趕了上來。他喊了夏老九一聲,又看了一眼那些被裝在裝牲畜的車子裡的磚塊,表情有些恍惚。

  「少爺,你跟我們一起出城?」夏老九問道。

  「沒錯,我跟你們一起出城……莊子上不是還有空地方嗎?我打算再去買些磚塊來,蓋個大點的屋子。」駱尋瑾開口,接下來兩天,他就要先留在莊子上了,至少也要將這些金磚先處理好了才行。

  那幾個原本還在羨慕夏老九的車夫,頓時朝著夏老九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原來這當主子的根本沒有把這些青磚送人的打算,而是要自己蓋房子的……到時候夏老九說不定還要賣苦力。

  駱尋瑾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當成小氣的主子了,他如今腦子亂的很,只要想到車子上這些滿是泥土的青磚裡頭其實都是金子,整個人就開始覺得渾身上下不對勁。

  金子竟然在磚頭裡面,怪不得當年那些人怎麼都找不到了……要知道,金子若是扔進磚窯裡去,肯定是會被燒化了的,誰又能想到,前朝的那位劉青竟然會想出了將金子裝進瓷盒再燒成青磚的法子?

  這麼多的金子,該拿來做什麼好?駱尋瑾雖然小時候過過窮日子,但這些年就算駱家的生活比不上京裡的大戶人家那麼奢侈,卻也吃穿不愁,住的更是不差,按照他母親說的,駱國公留給他們的錢有一部分他母親根本就沒動過,是打算拿來給他和弟弟娶媳婦的,因此他完全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可這麼多的錢……

  駱尋瑾盯著那兩輛車子一路都在走神,而且前面的車子每顛簸一下,就覺得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動了一下。唯恐有哪塊磚頭落了地。好在這些車子原本都是用來裝運活著的牲畜的,牢固不說四面還有圍欄,因此所有的磚頭都安安穩穩的。

  如今,他只要小心些就好了,等到了莊子上,也就沒什麼大問題了,最多也就是需要敲開這些沾滿了牲畜糞便的磚頭找金子罷了……這麼想著,駱尋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些磚頭,除了裡面有金子的以外,還有一些普通的磚頭,那些農人可能認不出,駱尋瑾倒是一眼就能看出大小上的區別……一路眨也不眨地盯著,駱尋瑾飽受煎熬,等到了莊子上以後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就讓人將磚塊都搬進了駱尋瑤的院子。

  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磚頭價格並不便宜,因此都非常小心,總算是讓駱尋瑾忍住了自己下場的沖動——反正好端端的磚頭,其實也沒那麼容易碎裂。

  這天晚上,駱尋瑾沒叫人伺候,反而鎖了大門,等夜深人靜以後,他就敲開了其中一塊磚頭,見到了了一塊有些變形的小金塊,估摸著能上百兩,換成銀子,就有上千兩了!

  如此一來,他是徹底地睡不著了。

  剛剛過了年,駱尋瑾卻讓人買了不少磚頭在城外的莊子上建房子,鬧得風風火火的,對他這樣的行為,不管是駱成還是徐秀珠都覺得有些不解,不過他們卻已經沒空去管這個了,因為時間很快就逼近了正月初九,要進宮的日子。

  駱尋瑤一直都有讓人幫徐秀珠燉養生的湯,做一些皮膚保養,徐秀珠也不曾拒絕過,不過即便如此,對於這些她也並不熱衷,只因為那是駱尋瑤的孝心,才每天都抽出大把的時間來打理自己,不過現在,徐秀珠卻非常難得地開始主動接觸這方面的事情。

  剛過來的時候,不僅當初珠艷教的美白養顏的脂膏並未做好,幾種非常好用的敷臉藥物也要花時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駱尋瑤也就只能幫徐秀珠做些簡單的護理,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能祛皺活膚的當歸、美白淡斑的珍珠粉,還有桃仁、丹參、白術、人參等等,先風干了,然後按不同的比例配好,炮制研磨,最後用小火熬上一天,做出來的就是徐秀珠這個年紀的人最合用的能敷臉藥物。

  先用用竹炭和洗米水洗過臉,再把這種泥狀物敷上小半個時辰洗淨,接著抹上一層薄薄的用幾樣特制的藥物加入油脂制成的脂膏……一連串的事情做下來,徐秀珠的臉色立刻就不一樣了,看著白淨許多,當然,這也許跟她原本皮膚有些粗黑有關。

  駱尋瑤給徐秀珠用的東西裡頭,不乏人參這樣對皮膚大補的東西,這些對當初那個日夜顛倒的她很有用,如今就不一樣了,這時候年華正好的她若是也用的跟徐秀珠一樣,恐怕兩天過去,臉上就會爭先恐後地冒出無數痘子來。

  白茯苓、白芷,還有梔子花之類,才是她適用的東西,即便是洗臉的時候,徐秀珠需要用上好的竹炭擦一遍臉,她卻是完全用不上的,只要在水裡加點茶水就足夠了。

  「尋瑤,這些都黑乎乎的,竹炭就更不用說了,怎麼往臉上抹了,最後看著就白嫩了呢?」正月初九天還黑著,駱尋瑤和徐秀珠就起床了,這會兒,她們已經洗過了臉,又在臉上敷了熬制好的漿狀物。

  不同於徐秀珠抹得黑乎乎的一片,駱尋瑤臉上只有薄薄的一層白泥:「伯母,我也不懂這些,不過就是照本宣科而已。」

  「你這是謙虛……尋瑤,不如你再跟我說一遍宮裡的規矩吧。」徐秀珠的念頭,又回到了「正事」上。

  其實如今宮裡的規矩倒也不是特別的多,特別是對她們這些一年也就進一次宮的人來說,基本上只要保證不出什麼大意外就行了,反正到時候人很多,前面的人怎麼做自己照著也就行了。不過既然徐秀珠擔心,那麼多說幾遍也無妨。

  駱尋瑤將前幾天溫氏告訴他們的話又復述了一遍,然後才看向了徐秀珠:「伯母,今兒個我幫你上妝吧。」

  「好。」徐秀珠連忙點了點頭,她風吹日曬了這麼多年,單靠保養是不行的,就跟之前在駱芬的壽宴上一樣,總要用點脂粉。

  用一把讓駱尋瑤找來的磨得非常鋒利的小刻刀幫徐秀珠修了眉,擦上一層脂膏,再撲上水粉塗上黛粉,然後雙頰用毛筆掃上胭脂,嘴上也用毛筆點上一點,徐秀珠的模樣,就比當初參加駱芬的壽宴時還要出色了。

  徐秀珠模樣大變,臉上自然也是看得出脂粉痕跡的,畢竟她年紀大了皺紋也多,不多用點肯定不行,駱尋瑤就完全不同了,她如今皮膚很好,就只在自己臉上擦了薄薄的一層能遮瑕的脂膏,就算走近了也一點看不出痕跡來。

  等天亮的時候,兩人就已經打理好了,這才坐上馬車,然後往宮裡而去。

  宮牆非常巍峨,站在一塊塊巖石砌成的宮牆下,總會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同時,又對裡面的人生出一絲敬畏來。

  在這皇宮裡,住著的是可以掌控了別人生死的人。

  宮門口停了不少馬車,驗明身份以後,眾人才一個個地走了進去,一時間,原本靜謐的皇宮倒是突然熱鬧了起來。

  「大哥,你說駱小姐就在裡面嗎?」齊文宇遠遠地看著不遠處的那群婦人,好奇地問道。

  「肯定在。」齊文浩看了一眼那群人,發現離得太遠根本瞧不清面目以後,也就不再死盯著了,而是轉過了頭:「四弟,你要是真的這麼惦記那個駱小姐,不如等會兒就在母後那裡多呆一會兒,我聽母後說,她是要見見那位駱小姐的。」這事父皇交代了,他母後又跟他一樣對那位駱小姐很感激,所以對這事還是挺重視的。

  「好。」齊文宇聞言,很快就點了點頭,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齊文浩看著自己這個弟弟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差不多已經可以想像這個弟弟窩在母後那裡不走可能會引起的後果了——到時候,恐怕所有人都會覺得皇后是要為四皇子選妃了吧?

  說起來,他這個弟弟過了年也有十八了,也還真到了該選妃的時候。

  齊文宇看到自己的大哥大笑,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言行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的不對,又道:「大哥,我是不是不能在母後那裡等著?不然我待在後面偷偷地看?今天我總要親自道謝才好。」他對救了自己的人真的非常感激,要不是自己的腿一直沒好,估計就要上門去道謝了。而且,在他看來駱尋瑤還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要不是駱尋瑤,他估計就冤枉了他大哥了!那天的情況那麼糟,若是他冤枉了他大哥,最後他大哥恐怕就要被父皇責罰了。

  「沒事,四弟,你跟著我走就好了,到時候肯定讓你見著那位駱小姐!」齊文浩拍了拍自己的四弟的肩膀,若不是沒在自己的四弟眼裡發現什麼情愫,他肯定會覺得他的四弟是看上那位駱小姐了,不過,一個很厲害的女人,跟他這個軟綿綿的四弟到底有些不相配……

  大皇子是如今的皇后唯一的兒子,跟其他的皇子相比也就多了一份親近,所以帶著齊文宇去給皇后請了安並且賴在了皇后宮裡的時候,皇后不僅沒趕人,還讓人弄了些糕點給他們,並當著他們的面讓人去找了徐秀珠和駱尋瑤。

  因此,駱尋瑤和徐秀珠進宮沒多久,就有一個嬤嬤來了,然後帶著她們往皇后的住處而去。

  來參加宮宴已經有些了不得了,竟然還能去見皇后?徐秀珠明顯更緊張了,不過好在那個嬤嬤是見慣了她這樣的人的,刻意走在旁邊小聲提點了幾句,讓她放松不少。

  見到這嬤嬤這樣的做法,駱尋瑤倒是眼睛一亮,皇后身邊的嬤嬤,會這麼做定然是皇后示意,這麼說來,那位皇后對她們應該非常友好。

  不過皇后很友好,其他人就不一定了……隱約的,駱尋瑤就聽到了耳熟的笑聲。

  在那個從天而降的大球的時候,駱尋瑤目光一閃,一邊躲過了那球,一邊就直接倒在地上「暈」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6 AM


第四十章

  繼皇后身份不高,模樣在一眾妃嬪裡面也算不上出眾,但她跟著明德帝的時間和先皇后一樣長,而明德帝恰恰就是一個念舊的人,雖然他也會寵幸新進宮的美人,但宮裡位份高的卻都是跟了他很久,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正因為這樣,後宮倒是一直很平靜,即便有人會爭風吃醋,那也只是一些身份不高的年輕女子而已,根本翻不起什麼風浪來,繼皇后的日子自然也過的非常舒心。再加上她的兒女都已經大了,兒子還是明德帝看中的繼承人,她就更加沒了爭寵的心思,只是安安靜靜地過自己日子,時間一久,倒是有點心寬體胖的架勢了,胖乎乎的非常慈祥。

  齊文浩是繼皇后唯一的兒子,跟她一向親近,如今他留了下來還刻意討好,更是逗得繼皇后非常高興,只是幾人還在笑著,卻不想突然有人從外面跑了進來,臉色還不怎麼好看:「娘娘,奴婢有事稟告。」

  收斂了笑容,繼皇后的表情卻依舊溫和:「有什麼事?」

  「娘娘,伯爵府的駱小姐,被安樂公主的球砸到,暈過去了。」前不久剛被繼皇后派去宣徐秀珠和駱尋瑤嬤嬤急切地開口。

  駱成如今其實還有個伯爵的爵位,伯爵府的駱小姐,指的就是駱尋瑤了吧?繼皇后臉色一變,齊文浩也皺起了眉頭,而剛剛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吃東西等著駱尋瑤過來的齊文宇更是忍不住開口:「你說什麼?怎麼會暈了的?」

  等說完了,思及這裡是皇后的地方,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皇后一樣:「母後,我失禮了。」因為對齊文浩和繼皇后說的事情不感興趣,他剛才一直一個人呆著等駱尋瑤過來,還想偷偷問問她知不知道要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卻沒想到竟然聽到了這麼一個消息……

  繼皇后當然不會在意齊文宇的這點失禮,她轉過頭就看向了那個嬤嬤:「你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樂公主是明德帝的第五個女兒,跟三皇子一母同胞,她一向受寵,因此性格有些潑辣,可即便如此,應該也不會無緣無故用球砸暈別人才對。

  「回娘娘,奴婢帶著駱小姐經過花園的時候,安樂公主正在看宮女玩蹴鞠,也不知是為何,她竟然把球砸向了駱小姐,駱小姐可能是身體弱,當時就暈了。」這個嬤嬤開口,按了公主活潑好動,明德帝非常喜歡她,但是作為她活潑好動以後的受害者,宮女太監對她就不怎麼喜歡了。

  「駱小姐不是駱國公的孫女嗎?身體弱?竟然還被個球砸暈了?」齊文浩一臉的驚奇,他小時候見過駱國公很多次,對駱國公的印象就是高大凶悍,而駱尋瑤……一個大冬天往林子裡跑的女人,怎麼會被一個球給砸暈了?要知道,她那位妹妹雖然跟小五齊文毅一樣「活潑」,但其實也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吧?

  想像了一下印象裡跟駱國公一樣高大的女人被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砸暈,齊文浩突然有些接受不能。

  「這跟駱國公有什麼關係?」繼皇后不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才站了起來,看向那個嬤嬤:「你去將此事告訴陛下,我去看看駱小姐。」

  繼皇后和吳妃關係不錯,不過對時常會惹事的安樂公主卻不怎麼喜歡,總覺得她有些驕縱了,現在倒是正好可以讓她受點教訓,至於駱尋瑤……她兒子正打算拉攏四皇子,她當然也要多照看一下四皇子的救命恩人。

  「母後,我也想去看看。」齊文宇開口,他的腿還沒好全,來去都要讓太監抬著軟榻,因此原本是不喜歡走動的,但現在卻迫切地想要見見駱尋瑤,要知道,母後要見駱尋瑤也是因為他,要是駱尋瑤因為這個受了傷,他會非常愧疚。

  繼皇后當然不會阻止,一邊往外走一邊考慮起了解決方法,這次的時候,安樂應該是故意的吧?畢竟她這些日子跟威遠侯府的那個莫婉蓉走的很近,偏偏駱尋瑤還跟吳子文青梅竹馬……

  安樂公主還真是故意的,她性格活潑,愛玩愛鬧,因此跟莫婉蓉一見如故,之後隨著吳妃幾次召見莫婉蓉,兩人的感情更是越來越好了,她自然也在莫婉蓉那裡聽說了一些駱尋瑤的事情。

  駱芬對莫婉蓉挑三揀四,卻又一直誇獎著駱尋瑤,在這樣的情況下,莫婉蓉又怎麼可能對駱尋瑤有好感?

  如今距離駱芬的壽宴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這些日子裡,吳子文一直因為愧疚對莫婉蓉很好,而她又有些同情手臂受傷的吳子文,兩人的關係倒是好了不少,可是,吳子文在跟她獻殷勤的同時,竟然還惦記著他的那個小表妹!

  莫婉蓉雖說只見過駱尋瑤一次,但駱尋瑤卻絕對是她最討厭的人之一,跟安樂公主這個被她當成好友的人提起的時候,自然也會談到。

  安樂公主難得有個朋友,免不了就和莫婉蓉同仇敵愾起來。

  這次的宮宴,駱芬能參加,莫婉蓉平常的時候就已經幾次被吳妃叫進宮了,當然也不會落下,不過讓她氣悶的是,就在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駱芬竟然提出要帶著駱尋瑤一起去!

  駱芬這人一直對她不懷好意,要是她帶著駱尋瑤一起進去,說不定到時候就要來針對她了!莫婉蓉當時臉色就變得不太好,可是吳洪山和吳子文竟然都贊成了!

  新仇舊恨,即便最後駱尋瑤並沒有粘過來,莫婉蓉也恨上她了,這次一進宮,自然就跟安樂公主抱怨了起來,也真是湊巧,她剛剛抱怨完,駱尋瑤就路過了。

  安樂公主喜愛蹴鞠,專門找了宮女陪自己玩,當時正好就在玩著球,在莫婉蓉指出了駱尋瑤所在以後,當下就拍了胸脯說要幫莫婉蓉出氣,然後特地找了個沾滿泥土的球砸過去……

  當時兩人都沒什麼想法,只是想要用手上滿是泥土的球弄髒了駱尋瑤身上光鮮的衣服,好讓駱尋瑤出出丑,可讓她們想不到的是,那球剛碰上駱尋瑤,駱尋瑤竟然就暈過去了!

  本來若只是玩球弄髒了駱尋瑤的衣服,安樂公主絕不會有事,可現在駱尋瑤一暈,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安樂公主氣的不行,對駱尋瑤是討厭了——哪有被球砸了下就暈的?肯定是裝了騙人的!

  如今安樂公主和莫婉蓉的心情,駱尋瑤不用多想也能猜到,畢竟上輩子安樂公主就沒給過她好臉色,這位公主那時候還來過幾次威遠侯府,每次來都會找她麻煩,像這次一樣被扔個球,其實說起來還算是輕的。

  那個時候她的身體遠比現在差,遭了罪以後就算真的暈倒的事情也遇到過,偏偏安樂公主身份高貴,在威遠侯府傷人以後吳洪山也不可能去告狀,於是每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頂多就是駱芬借著她受傷的事情讓吳洪山對她們有所愧疚罷了。

  以前每次受傷都要忍著,即便跟身體疼痛萬分,一旦哭了或者抱怨也會被當成是裝可憐,而這次,她乾脆就真的試了試裝可憐,反正安樂公主是三皇子的妹妹,她已經絕了拉攏的心思了。

  很多人沒辦法裝暈,就算裝睡都裝不好,眼珠子和呼吸總會露出點馬腳來,不過駱尋瑤對這個倒是非常在行,畢竟,在斷了腿以後想要活下來不受傷害,很多時候就要有一手裝死的本事。

  「尋瑤,你沒事吧?」徐秀珠擔心地看著剛剛睜開了眼睛的駱尋瑤,雖說被那麼一個球砸了在大部分人看來並非大事,但運氣不好的時候,從床上摔下來都能摔死,這當然也不能一概而論。

  「伯母,我沒事。」駱尋瑤抖了抖,虛弱地開口。

  「太醫?」徐秀珠擔心駱尋瑤只是在安慰自己,當下看向了那個太醫

  駱尋瑤的身體並無大礙,這點已經幫駱尋瑤診治的太醫非常肯定,偏偏駱尋瑤又不像有些爭寵的妃子一樣是假暈,而是真暈……這個太醫看到駱尋瑤一臉慘白的樣子,估摸著應該是受到驚嚇了。

  想想也是,頭一回入宮的年輕女孩,怕是時時刻刻都吊著一顆心的,這時候突然被砸一下,怎麼可能不被嚇到?

  「駱夫人請放心,駱小姐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點驚嚇,休息一下就能好了。」太醫開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當時我也被嚇到了,心都快跳出來了。」徐秀珠開口,她正一遍遍背著見皇后以後請安要說的話呢,突然就冒出一個球來,駱尋瑤還倒下了……當時她手都是抖的。

  「駱夫人也休息一下吧,我會回稟皇后娘娘。」太醫開口,吩咐了宮女去熬藥以後,就走了出去。

  駱尋瑤昏迷以後被送到了旁邊的一個宮殿裡,如今,外面已經來了不少人了,除了繼皇后以外,作為安樂公主的母親,吳妃也來到了這裡。

  「太醫!那個駱尋瑤怎麼了?不過是被球碰了下,難道她真的就暈了?」安樂公主急切地問道。

  「安樂,你不要冒冒失失的,即使你是不小心,現在駱小姐應該也是受了驚嚇的。」吳妃看了女兒一眼,訓斥道,卻也將女兒的行為定義成了不小心,同時也暗示了,駱尋瑤不可能受傷最多受點驚。

  繼皇后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就看到坐在旁邊的軟榻上的四皇子滿臉不忿,心下立刻有了計較,又看向滿臉為難的太醫:「張太醫,駱小姐有沒有大礙?」

  「回娘娘,駱小姐是受了驚嚇,所以才會暈倒,不過並無大礙。」太醫開口。

  「那我便進去看看吧。」繼皇后開口,吳妃見狀,馬上站了起來:「姐姐,我也去看看駱小姐吧,也要讓安樂去給她道個歉。」

  四皇子是駱尋瑤救回來的事情,安樂公主和莫婉蓉不知道,吳妃卻是知道的,自然也知道明德帝如今對她多有關注,如今畢竟是自己的女兒闖了禍,總要做的讓人說不出錯來。

  「母妃……」安樂公主有些不情願,不過看到吳妃的臉色,倒是將自己的不滿壓了下來,不過她壓了下來,莫婉蓉就不一樣了,她幾步跟在了後面,有些不滿地開口:「不過是一個球,怎麼可能就砸暈了人,她肯定是裝暈的!」

  「伯母,我真的沒事,是我太緊張了,當時又被嚇了一跳……那飛過來的是什麼東西?」駱尋瑤的聲音差不多同時傳了出來。

  繼皇后皺著眉頭看了莫婉蓉一眼,對莫婉蓉這個莫名其妙地得了吳妃的喜愛的女孩子更加不喜了。

  駱尋瑤聽到動靜轉過頭,就看到了繼皇后一行人,繼皇后身上特殊的服飾讓人能輕易看出她的身份,她當下就要掙扎著起來行禮,徐秀珠也飛快地跪在了地上。

  「孩子,別起來,你躺著就好。」繼皇后馬上開口,臉上滿是慈祥,四皇子對駱尋瑤不太一般,她當然也願意賣四皇子一個好。

  「駱小姐,你怎麼樣了,之前安樂太過莽撞,我在這裡幫她道個歉。」吳妃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啊?」駱尋瑤一臉的迷茫地看著吳妃,好似對如今的情況一無所知,讓莫婉蓉更加憤怒,卻又讓繼皇后對她有了些同情——這孩子,估計連自己是怎麼暈的都沒弄明白吧?

  先不說駱尋瑤是開國元勳駱國公的孫女兒,單說她不久前救了四皇子的事情,就已經能讓明德帝對她多一份關注了,當然也不能讓她真的在宮裡出了事。

  因此,剛得到繼皇后傳來的消息,他就已經找了人去了解整件事了:「這麼說,她是真的暈了?」

  「陛下,這位駱小姐以前都被拘在威遠侯府,鮮少出門,膽子很小,這又是頭一次進宮……」賀喜笑了笑開口。

  「也是……」明德帝想到之前得到的駱尋瑤的資料,也不覺得奇怪了,只是又想起了一件事:「那球真的是安樂扔的?」

  「陛下,確實是安樂公主扔的,說是要為莫小姐出氣。」賀喜開口。

  聞言明德帝的眉頭皺了皺,莫婉蓉算起來也是他的孫輩,他不介意多照料一點,可若是帶壞了自己的女兒,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7 AM


第四十一章

  看到駱尋瑤似乎對昏迷前的事情一無所知,繼皇后便將之前的事情全都詳詳細細地說了。

  「皇后娘娘,這事不怪安樂公主,是我自己太膽小了……我……」駱尋瑤從床上爬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外衫。

  她進宮以前,穿的是自然是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還是年前徐秀珠專門找人幫她做的,不過這會兒,上面卻沾上了泥污,她怎麼拉扯都遮蓋不了。

  這應該就是莫婉蓉和那位安樂公主一開始的打算吧?若是在外頭走親戚,很多人都會讓隨身的丫頭帶上些東西好在出了意外的時候換上,但是在宮裡就不一樣了,她們是絕不可能拿著大包小包進宮的。

  而且,去做客不小心污了衣裳,主人家總不會讓客人穿著髒衣服,可是在宮裡,難道皇后還去去管一個小丫頭的衣服是不是髒了?到時候恐怕只會因為這個小丫頭衣衫不整而心生不快。

  既然她們想讓自己出丑,駱尋瑤乾脆就在那球砸過來的時候更加努力地配合了一下。

  「就是!明明是她……」安樂公主小聲開口,可是話剛出口,就被吳妃瞪了一眼,當下不敢說話了。

  反倒是莫婉蓉看到安樂公主受委屈,開始為她抱不平了:「駱尋瑤,你又不是紙片做的,哪能那麼容易就暈倒?你現在分明就是想要陷害我們!」

  「是我不好……」駱尋瑤低聲開口沒有爭辯。就算是她陷害她們又如何?要不是莫婉蓉和安樂公主行事這樣肆無忌憚,她又憑什麼陷害她們?又憑什麼她們可以仗著別人的寵愛任性妄為,別人就只能受委屈?

  駱尋瑤能想到的,繼皇后和吳妃又怎麼可能想不到?特別是吳妃,面對自己單純的女兒,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就算她真的要針對駱尋瑤,也不該用這樣的法子!

  「你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做給誰看?難道別人欺負了你不成?」莫婉蓉又道。

  要是別人沒欺負她,她身上的這些髒污又算什麼?繼皇后皺著眉頭看了莫婉蓉一眼。

  她並不知道吳妃為什麼會對莫婉蓉高看一眼,還讓自己的女兒跟她交好,但現在的情況她很清楚,吳妃明顯是想讓自己的女兒道個歉把事情了結了的,偏偏莫婉蓉一直不依不饒……

  即便繼皇后打算賣駱尋瑤一個好,也不可能真處置了安樂公主,當下就打算讓高傲的安樂公主道個歉,順便殺雞儆猴責罰一下莫婉蓉——看吳妃不阻攔莫婉蓉亂說的態度,估計也是這麼打算的,畢竟安樂還沒出嫁,總要有個好名聲才行。

  繼皇后想的很好,不過她還沒開口,門外就傳來了賀喜的聲音:「皇上駕到!」

  大皇子四皇子雖然跟著繼皇后一道來了,但不好進房間,就在外間等著,一開始還好,等了一會兒大皇子就覺得有些煩了,四皇子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門看。

  看到這一幕,大皇子忍不住有些唏噓——就他四弟這個模樣,雖然眼裡沒什麼情愫,看起來倒像是情根深種了。見狀他忍不住就想要打趣幾句,可是想到這麼一提醒,說不定自己的四弟會開了竅真的看上那個孔武有力的女人,他也就放棄了。

  說起來,他與其在這裡無所事事地惦記著自己的弟弟的感情,還不如去想想該怎麼賺錢……

  想到「錢」這個字,大皇子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冀中的事情,明德帝已經找人壓下來了,他雖然受了點波及卻並無大礙,但是,他的財路卻就這麼斷了!

  幾年來,因為冀中源源不斷運來的銀子,他花錢大手大腳了很多,不僅支援了自己的外祖家,還養了不少門客,現在總不能一分不花了,而且今年他就要搬出宮去,宮外的府邸如今正在建造,明德帝給的錢卻完全建不起他想要的效果……

  本來過年的時候,他雖然要送出不少禮,但收的比送的更多,也能填補些空缺,可如今因為冀中的事情他沒敢收禮,最後竟然就讓自己剩下的錢縮水了一大半!

  大皇子惱怒地咬了咬牙,滿腦袋都是賺錢的事情,甚至都有些後悔自己年前裝大方給了四皇子那些殉職的侍衛們一大筆錢的行為了。

  「大哥,好像是父皇來了!」齊文宇想聽屋裡的動靜卻聽不到什麼,倒是一轉眼就瞧見了自己父皇的龍輦,當下碰了碰身邊的大哥。

  果然,賀喜很快就喊起了開路用的「皇上駕到」。

  齊文宇腿有傷,只能勉強行了半禮,而剛放下手,他就開始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父皇:「父皇,母後在裡面,剛才安樂把駱小姐砸暈了。」齊文宇這些年沒少被自己的妹妹欺負,小時候更是被這個只比他小了幾個月的妹妹搶走了無數東西,如今倒是巴不得她受點責罰。

  子女們都大了,有人告狀對明德帝來說倒是成了非常稀奇的事情,他看了自己的四兒子一眼,很快就記起了他小時候被安樂這個做妹妹的搶走東西哇哇大哭的場面,臉上也有了笑意:「走,去看看吧!」他到要去悄悄那個駱尋瑤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這是駱尋瑤第一次見到明德帝,當然,也許稱不上是見了,因為她一直低著頭沒敢抬起來,就怕自己的眼神會露出點什麼。

  明德帝一進來,就訓斥了安樂公主,又讓莫婉蓉陪著安樂公主去換掉蹴鞠的服飾,然後才將目光放到駱尋瑤身上:「你就是駱國公的孫女吧?一晃眼都這麼大了。」

  「臣女……見過皇上。」駱尋瑤跪在地上,對著這個曾經下旨讓自己家破人亡的皇帝,她只覺得心裡翻滾著各種情緒,其中有害怕更有仇恨,而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讓駱尋瑤的身子都抖了起來。幸好她並沒有昏了頭,於是,乾脆就做出了害怕的樣子來。

  很多第一次面聖的人,都會有些失態,明德帝看到駱尋瑤這個樣子也不意外:「安樂這孩子非常莽撞,你沒事吧?」

  「回……回皇上,臣女沒事,我身體很好。」

  駱尋瑤的聲音帶些急切,更顯真誠,讓明德帝忍不住一怔。他一直都記得當年那個一臉凶悍之氣,聲若洪鍾,能在千軍萬馬裡殺個來回的駱國公駱平南,這個人跟先帝關係極好,差不多就是看著他長大的,讓他又敬又怕。

  後來天下初定,先帝就駕崩了,他少年登基,每天都過的戰戰兢兢的,自然也就更怕那些手握軍權的大臣,其中駱平南則是他最怕的一個。

  他還記得,那時候什麼朝中常有大臣爭執,文臣武將更是分成了兩派整日裡鬧個不休,很多人連他這個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但是只要駱平南一瞪眼吼一聲,立刻就鴉雀無聲了。

  這樣一個人他又怎麼能不怕?所以,他做了很多小動作,一點點地削弱對方的權利,又找了不少事情讓對方無暇他顧……他做的很成功,可是即便最後駱平南卸了軍權只在家裡頤養天年,他也沒辦法放下心來,直到傳來他的死訊才鬆了一口,但對駱家依然有著戒心。

  不過現在,這份戒心倒是完全消失了……腦海裡駱平南凶悍的樣子,也很快被眼前少女膽顫心驚的模樣所代替。

  如今他在位已經二十多年,駱平南去世也有十年了,駱家就剩下幾個人,他又何必再耿耿於懷?

  明德帝只覺得整個人輕快了很多,心情也變好了:「沒事就好,皇后,你帶她去換身衣服,再賞點東西壓壓驚。」

  「皇上放心,臣妾定會做好。」繼皇后笑了笑,知道自己的寶算是押對了。

  後宮的事情本就不用一國之君去管,因此明德帝很快就離開了,吳妃也緊跟其後,這讓在場的人都輕鬆了不少。

  「駱小姐,你不用太害怕,放輕松就好。」繼皇后看到駱尋瑤還低著頭有些發抖,溫和地開口。

  駱尋瑤連忙點了點頭,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第一次抬起了一點腦袋,露出半張慘白的臉——剛才,各種各樣的記憶混在一起,她幾乎連呼吸都忘了,自然也就沒了好臉色,正好能讓別人看看。

  繼皇后自然見到了這一幕,剛想讓徐秀珠安撫一下駱尋瑤,卻不想正好看到徐秀珠差不多的表情,倒是忍不住掩嘴笑了笑:「駱夫人,駱小姐,你們不用過於拘束,也不用害怕,說起來,我還要向你們道謝,謝謝你們救了宇兒呢。」

  「回娘娘,不用不用。」徐秀珠連忙開口,她光記著要說「回娘娘」了,反而說的不倫不類。

  怪不得都能被嚇暈了……大皇子笑出聲來,很快卻又繃住了自己的表情,然後再次將目光放到了駱尋瑤身上。

  因為齊文宇出事以後他被自己的父皇的猜忌嚇了一跳,駱尋瑤又救了齊文宇不是跟他作對的人,他也就沒讓人去好好查查這個人,只問了齊文宇對方的情況。當時齊文宇說駱尋瑤很厲害,讓留下了一個對方是個悍婦的印象,卻不想實際上竟然是這麼一個瘦瘦小小的弱女子……

  她這個膽小的樣子,倒是跟齊文宇挺配的。大皇子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四弟。

  「駱小姐,你真的沒事了?」齊文宇看到自己的父皇離開了,擔憂地問道。

  「謝四皇子關心,我已經沒事了。」駱尋瑤開口,這時候才抬起了頭。

  齊文宇聽到駱尋瑤的話,一點沒懷疑是不是駱尋瑤逞強:「你沒事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還要謝謝你上次救了我。」他一邊說一邊去看駱尋瑤的神色。

  上次跟駱尋瑤見面的時候,齊文宇剛遭大難,整個人都有點恍惚,當然也就沒精力再去關注別的事情了,以至於後來回想起駱尋瑤來,他記起的就是暖和的棉被、香噴噴的羊肉湯、還有對方後來說的那些讓他很信任話。

  這麼一來,駱尋瑤真正的模樣,他反而沒怎麼注意,直到這個時候才徹底看清。

  印象裡很厲害的人,竟然就是一個比自己要小的,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齊文宇覺得有些驚奇,不知為何,又微微有些失望——駱尋瑤,難道不應該是很厲害的嗎?可是今天,她竟然被安樂嚇暈了……

  齊文宇有些單純的話讓繼皇后和大皇子有些無奈,同時對他又少了點戒備,而繼皇后看了看天色以後,馬上就笑著看向了駱尋瑤:「好了,再耽擱下去,宮宴就要開始了,還是先讓駱小姐去換衣服吧。」宮裡絕不會少了女人,當然也不會少了女人的衣服。

  「謝娘娘。」駱尋瑤看起來放鬆了許多。

  繼皇后還有事,也不能久留,很快就離開了,大皇子也迫不及待地跟在了後面,倒是齊文宇,有些不捨地落在了最後一個。

  他出門的時候,又回頭去看駱尋瑤,卻不想正好看到駱尋瑤衝著他笑了笑,還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完全沒有剛開始害怕的模樣,也一點也不像是受了驚。

  抬著齊文宇的太監都低著頭,這一幕自然只有齊文宇看見了,而見了以後,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有點快。

  直到被抬出門,齊文宇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駱尋瑤明明剛才還很害怕,怎麼現在才過來一會兒就不怕了?

  他雖然因為一直住在宮裡,明德帝的後宮又沒什麼爭斗而有些不知世事,但到底不笨,很快就想起來了駱尋瑤還昏迷著的時候安樂說過的話,那時候,安樂似乎說過,一個球是砸不暈人的,駱尋瑤是裝暈騙人?

  她應該就是裝暈吧?因為她裝暈,所以安樂不能得寸進尺繼續欺負她,反而還被父皇責罰了……之前的那點失望消失不見,齊文宇又佩服起駱尋瑤來了,同時也覺得自己似乎學到了什麼。以往不管是五皇子還是安樂,欺負了他他也毫無辦法,現在想想,也許他也能裝作受傷了?

  想到了這一點,齊文宇的心情更好了,還想回去問問駱尋瑤自己有沒有想對,可惜男女有別,還有別人跟著他,他根本不能再回去。

  「四弟,你還在想著那位駱小姐?」齊文浩回過頭見到自己的四弟的模樣,取笑道。

  齊文宇點了點頭。

  「你既然這麼惦記她,不如我幫你去找母後說說,讓那位駱小姐給你當皇子妃好了。」齊文浩湊到齊文宇耳邊小聲開口,他這個軟綿綿的弟弟,配個膽子小的女人正合適,不僅不會被欺負,還肯定不會威脅到他。

  「啊?」齊文宇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對了,四弟,你打不打算英雄救美一次?安樂她受了委屈,肯定是不會放過那位駱小姐的,等會兒應該還會找她麻煩……」齊文浩又道,女人的爭斗他沒興趣摻和,不過幫幫自己的弟弟也是可以的,反正他樂得見站到了五皇子那邊的吳妃倒霉。

  「她很厲害的……」齊文宇一開始聲音很想,很快就低了下來——這應該是不能跟別人說的!

  又是這句……齊文浩看到自己的弟弟心虛的表情,只當他是不想讓人覺得他看上的女人很膽小,也就不再問了,只是曖昧地拍了拍齊文宇的肩膀,然後站直身體走到了前面。

  齊文宇看著自己的大哥的背影,卻是認真地考慮起齊文浩的提議來,想著想著,突然有點心動。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48 AM


第四十二章


  齊文浩和齊文宇說的事情駱尋瑤並不知道,她在齊文宇出門以後,就收斂了自己的表情了。

  在勾欄院裡,她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有些男人喜歡柔弱膽小的,有些男人喜歡溫柔大方的,卻也有些男人喜歡潑辣的。

  之前齊文宇跟她說話,她微一抬頭也看清了對方的表情,再結合一下對方以前的行事,對於齊文宇不喜歡柔柔弱弱的女人這一點,倒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如今男人娶妻,都喜歡找賢惠大度端莊有理的女人,但私底下的喜好卻各有不同,駱尋瑤那些年幾乎什麼樣的都碰上過,看人看多了,對自己的眼光當然也就有了自信。

  當然,沒有什麼是百分百能肯定的,所以她剛才的行為,也算是一種賭博……當然,就算齊文宇不喜歡她,肯定也不會出賣她,最多就是她下次需要換形象換方法會比較麻煩罷了。

  繼皇后給駱尋瑤準備的衣服非常華貴,比她原先的衣服好了不知多少,雖然稍稍有些大卻無影響,駱尋瑤一穿上,就差不多能猜出這衣服的原主人是誰了。

  這樣好的料子即便在宮裡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穿的,所以,這衣服其實就是那位安樂公主的吧?畢竟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公主也就這麼一個,不過這麼一來,她們兩個的仇,少不得又要加深一些。

  當然,駱尋瑤對此倒也並不在意,畢竟不管是莫婉蓉還是安樂公主,找別人的茬都是光明正大地來的,她完全不用擔心一不留神中了招……說起來,上輩子要不是她在駱芬壽宴上落水以後被認為是個心機深沉喜歡陷害別人的,後來也不至於被打了被罵了,吳子文還會覺得她是在耍心機。

  那些日子,她過的真的很憋屈,偏偏她不小心背了惡名又不能再生育,還覺得駱成徐秀珠是要謀算她的嫁妝,就只知道要抓緊駱芬了……

  現在的駱府所在的地方,就是前朝有天下第一園之稱的青園,據說就連御花園也不能與之媲美,但那早就被大火付之一炬了,所以到了如今,御花園就是京城當之無愧的最美的花園,即便是在冬天,也依然有著一抹抹的色彩,不會讓人覺得寂寥。

  前來參加的宮宴的夫人們就都待在一座圍滿了梅花的宮殿裡,雖說這會兒並非梅花開得最旺盛的時候,卻也是一處好景致。

  如今在這宮殿裡,老的少的坐著不少女子,很多年輕女子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絕不是這些年輕女人,而是那些能穿著有品級的服飾的太太們。

  駱尋瑤和徐秀珠被宮女們引到這裡,剛進門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暖意,同時也吸引了裡頭所有人的目光,這些人沒怎麼注意徐秀珠,視線大多放在駱尋瑤身上。見狀,駱尋瑤露出羞澀但又絕不失禮的笑容,然後才由宮女引著入了座。

  之前安樂公主用球砸人的事情就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即便繼皇后壓了下來,這些人也或多或少地聽到了一些消息,這時候看向駱尋瑤的目光就有些好奇,其中幾個人,更是目光復雜。

  面聖的時候膽子小點無礙,畢竟即便是男人,被皇帝的威嚴嚇到的也不少,可這時候要是太過露怯,恐怕就要被小瞧了,駱尋瑤低聲跟徐秀珠說了幾句話緩解了對方的緊張,而自己,表現的有些羞澀卻又不會太過,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起廳裡的人來。

  這裡的人大多她都不認識,卻也有那麼幾個跟她關係匪淺,比如駱芬,比如那個跟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以及她父親後來娶的妻子。

  前後兩輩子,駱尋瑤統共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幾面,對方的模樣也早就忘了,但對方的消息卻還是知道的,比如她這位父親自從離了駱家以後,就官運亨通,嬌妻美妾環繞身邊,日子越過越好之類的。

  齊朝建立之初,她爺爺曾是武將之首,但日子卻越過越差,而她那位父親後來的岳父大人,最初不過是跟著先帝的文臣之一,如今卻已經成了當朝丞相。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雖說對駱家來說,她父親有些無情,但不能否認,他做的決定非常正確。不過既然他已經跟駱家斷絕關係,對自己不聞不問,駱尋瑤便也不會再去把他當父親崇敬。

  連認都不認識的人,又怎麼能算是父親?

  「尋瑤,聽說你之前出了點意外,沒事吧?」駱尋瑤和徐秀珠落座以後,駱芬是頭一個走過來的,一過來,就關切地看向了駱尋瑤。

  「多謝姑姑關心,尋瑤沒事。」駱尋瑤連忙站了起來。

  「你沒事就好,尋瑤,姑姑帶你去四下走走吧?」駱芬又道,目光在駱尋瑤的衣服上打了個轉兒,然後掩下了自己眼裡的不忿。

  莫婉蓉畢竟是她吳家的媳婦,在宮裡出了事自然是有人來通知她的,一開始她還以為駱尋瑤得罪了安樂公主會有麻煩需要自己去求情,卻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安樂公主受了訓斥。

  駱家根本沒什麼靠山,說來說去,就是因為駱尋瑤是駱國公的孫女兒,才會有這樣的待遇吧?可是同樣的待遇她怎麼就沒碰上過?反而還要受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的氣……

  徐秀珠一直很緊張,但也記得駱尋瑤以前說過的駱芬不可信的話,當下拒絕道:「吳夫人,不用了,尋瑤受了驚,現在應該讓她休息下。」

  左近還坐著別人,也都聽到了徐秀珠生疏的「吳夫人」的稱呼,再聯想到剛才駱芬過來都沒跟徐秀珠打個招呼,對這兩人的關係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當下看起好戲來。

  「姑姑,我想坐一會兒。」駱尋瑤站在了徐秀珠這邊。

  駱家的小姐寧願去幫據說對她不好的伯母也不去幫駱芬這個姑姑……這麼看來,駱家苛待駱尋瑤的傳言似乎不可信?有些對威遠侯府和駱家的事情非常了解的人好奇地看向駱芬,讓駱芬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恰在此時,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帶著一陣爽朗的笑聲走了過來,一看到駱尋瑤,就伸手去挽她的胳膊:「我說這位天仙似的小姑娘是誰呢,原來是國公爺的孫女兒?母后囑咐了我要帶你去認認人,就算你這會兒累了,我可還是要把你拖走的。」

  母后?眼前的女子,也是一位公主?駱尋瑤連忙行了禮,也猜出了眼前的婦人的身份——安心公主。

  明德帝如今四十多歲,最大的孩子是先皇后所出安成公主,第二個孩子便是繼皇后所出的安心公主了,之後不到一年繼皇后再度有孕,方才生下了大皇子。

  長公主安成很少出現在人前,直到幾年後她的那個兒子開始橫行京城,大家才注意到這位一向安靜長公主,不過安心公主卻正好相反,她一直長袖善舞活躍在京城的貴婦人之間,可惜後來繼皇后和大皇子相繼出事,她也就不得不「郁郁而終」了,如今在這個年紀又能這麼說話的,必是安心公主無疑。

  安心公主身份高貴,她挽上駱尋瑤以後,就不再理會駱芬,而是帶著駱尋瑤四處走動起來。

  就跟駱尋瑤不認識在場的人一樣,這些人在今天之前也沒見過駱尋瑤,大多便只盡了面上的情分,但也有些人非常熱情,摘下了手上的戒指鐲子就往駱尋瑤手裡塞,而這些人,多半都是武將的夫人。

  對此,駱尋瑤一一道謝,雖然因為「害羞」紅了臉頰,但並沒有失了禮數,見狀,安心公主帶她認人的時候倒也多了一份真心。

  安心公主身份高貴,好端端的自然不會對駱尋瑤另眼相待,會這麼做,其實完全就是因為自己的弟弟的請求,而大皇子會這麼做,則是因為擔心駱尋瑤跟威遠侯府太過親近倒向了吳妃,要知道,四皇子對駱尋瑤明顯不一般,要是最後這個弟弟也跟自己不親近了,那他就四面皆敵了。

  大皇子就是安心公主未來的靠山,既然他這麼交代了,安心公主當然不會不聽,因此在駱芬跟駱尋瑤聊了起來以後,她也就飛快地過來了。

  「尋瑤妹妹,這位是武成侯的夫人,亦是四皇弟的外祖母。」走到以為老婦人面前的時候,安心公主一邊介紹,一邊偷偷地朝駱尋瑤眨了眨眼睛。

  駱尋瑤臉色更紅,但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也沒躲避那位武成侯夫人的注目禮。其實,她會選四皇子,跟四皇子的外祖家,也有不小的關係。

  武成侯亦是當年跟著先帝打天下的武將之一,雖然不是她爺爺的手下,但跟她爺爺關係不差,因此肯定不會像那些曾經被她爺爺壓制過的文臣一樣對她有敵意。

  大皇子早已成親,子女都有了好幾個了,五皇子不僅年紀小,他的母妃還在後來會為他選自己的侄女兒做皇子妃……因此,四皇子絕對是最合適的那個人了。

  她可以想法子讓四皇子親近大皇子,再想辦法幫大皇子躲過三皇子的陷害,這麼一來駱家能保全不說,說不定還能有所發展。

  駱尋瑤很清楚,自己救了四皇子的事情雖然很多人不知道,但武成侯一家應該是知道的,果然,武成侯夫人對她非常熱情,而且這個老太太連同她身邊的幾個兒媳婦,俱都送了東西,都讓駱尋瑤有些拿不下了。

  看到這一幕,周圍的人看向駱尋瑤的那些目光裡的探究之色就更濃了,駱尋瑤微微握了握拳頭,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

  駱尋瑤被安心公主拉著,因此即便是那些對駱國公有意見的人,也會給幾分面子,駱尋瑤自然收獲了不少誇獎,甚至連她父親後娶的那位妻子都送了禮物。這情況,無疑讓某些人更為惱怒。

  安樂公主已經換了衣服,憤憤不平地盯著駱尋瑤,眼裡都要冒出火來了,而跟她相比,莫婉蓉的臉色更加難看。

  「那身衣服明明是我的!母妃怎麼能送給她!」安樂滿臉的不情願,要知道,明德帝崇尚節儉,所以她雖然身為公主,每季做幾件衣服也是有規定的。而那身衣服剛做好她都沒穿過竟然就被她母妃送出去了,駱尋瑤還真穿了!

  「她那麼會裝可憐,把別人都騙了。」莫婉蓉開口,當初駱芬落水的時候,駱尋瑤明明看到了是駱芬找她麻煩的,可是後來卻一個字也不說就知道裝害怕,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了,這次更厲害,還害的她們被責罰了。

  「就是,父皇都被她騙了。」安樂公主愈發不滿,明德帝一向寵愛她,平常她犯了錯最多也就說幾句,之前卻很嚴厲地訓斥了她:「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讓她吃點苦頭!」

  「她春風得意的,我們哪裡能讓她吃苦頭?」莫婉蓉微微皺眉,她就算膽子大,也知道這裡是皇宮,是不能像外頭一樣隨意的。

  「這樣吧,我找個宮女去找她,跟她說有位娘娘找她有事把她引到外面,再打她一頓。」安樂公主很快就想到了法子,以前有個女孩子進宮玩得罪了她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做的,打人的時候還挑了衣服遮蓋的地方,讓對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莫婉蓉想了想,也覺得此事可行,畢竟頭一次進宮的人能認出宮女的服飾就已經很厲害了,絕對分不清這些宮女的來處,而在皇宮裡挨了頓打……駱尋瑤就算懷疑她們恐怕也不敢去告狀,即便告狀了,她又能拿出什麼證據來?

  當然,她們也要小心一點才行,打人的時候決不能弄亂了駱尋瑤的頭髮衣服。

  商議好了以後,安樂公主馬上就找人安排起來,她在宮裡這麼多年,幫她做事的心腹還是有的,這件事就交給了心腹去做,讓對方找准了機會把駱尋瑤騙到外面林子裡去。

  這邊安樂公主因為想出了整人的法子而心情大好,另一邊,駱尋瑤則是讓蓮心和菊蕊收起了她拿到的各種賞賜。

  進皇宮參加宮宴,以前是不能帶著丫頭的,可是後來因為宮女一時間顧不過來出了幾樁事情,漸漸地也就能帶著丫頭了,不過除了幾個地位高的,一般人也就只能帶一個丫頭,這些丫頭進了宮還不能亂走,只能等在一個偏殿裡等候差遣。

  駱家丫鬟本就沒幾個,還都是沒有被調教過的,進宮的時候當然不能帶,駱尋瑤和徐秀珠就帶了蓮心和菊蕊,這會兒她們就和其他人的丫頭一起呆著。

  駱尋瑤放好東西以後,給蓮心打了個手勢才離開,她在來之前就已經囑咐了蓮心要看好菊蕊了,這時候不過是再提醒對方一下。

  她當初能被陷害,完全是因為自個兒沒防備的緣故,如今只要防備好了,說不定還能倒打一耙,畢竟駱芬的手段,她多少有些了解。

  宮宴之前,繼皇后召見了不少人,一些家裡有親眷在宮裡為妃的,也趁這個時候去見了親人,然後,宮宴也就開始了。

  主持宮宴的是皇后,不過明德帝還是叫了賀喜過來,說了些祝賀的話以示看重。

  駱尋瑤雖然之前和安心公主一起出了不小的風頭,但是宮宴正式開始以後安心公主就離開了,她也坐到了安排好的位置上,倒是有些靠後。

  宮宴對於她們來說,絕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事情,更多的是一種榮譽,就說現在,大部分人都已經又冷又餓了,卻要等繼皇后過來,而且即便繼皇后過來了,到時候估計也只能草草吃幾口已經冷了的飯菜。

  悄悄地將一個用糯米粉做的很能飽肚的小點心塞到徐秀珠手裡,駱尋瑤剛想自己也吃一個,突然卻有個穿的跟之前繼皇后派來給她引路的嬤嬤一模一樣的嬤嬤走到了她身邊:「駱小姐,娘娘有請。」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1 AM


第四十三章

  莫婉蓉有多記仇,沒人比駱尋瑤更清楚,而安樂公主……之前她根本沒得罪對方的時候,對方都會毫不猶豫地對她出手,更別說現在她還得罪了對方了。

  被人陷害的多了,見識的多了,駱尋瑤也就習慣了什麼事情都多想一想,現在有人來找她,她也習慣性地觀察了一下對方,然後又分析了對方的話。

  眼前的這個嬤嬤,並不是之前繼皇后派來找她的嬤嬤,而且對方的話也問題,「娘娘有請」?請她的到底是哪個娘娘?

  眼前的這人靜悄悄地過來,說的話也就她和徐秀珠聽得到,雖說這也可能是繼皇后有什麼事情秘密找她,但更大的可能,卻是安樂公主來「尋仇」了——不管是安樂公主還是駱尋瑤,可都不是能做到報仇十年不晚的君子,一旦有人得罪她們,她們基本上都會當場報仇。

  「娘娘找我?」駱尋瑤驚訝地問道,同時環顧了四周,看清了場上宮女們的位置……

  「尋瑤,娘娘找你有事?要不要我也一起去?」徐秀珠慌忙咽下了嘴裡的小點心,同時按照來之前駱尋瑤的吩咐飛快地塞了一個裝著金子的荷包給那個嬤嬤,一臉關切。她一直把駱尋瑤當成孩子,之前駱尋瑤的暈倒就已經讓她很自責了,這時候當然不願意讓駱尋瑤獨自去。

  「娘娘只請了駱小姐一個人。」那個嬤嬤收了荷包,淡淡地開口,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也沒露出什麼慌亂來,可就是這樣太過鎮定的表情,反而惹人懷疑。

  要知道,也許是四皇子的緣故,繼皇后一直在示好,安心公主也當眾站到了她這邊,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皇后派出來的人又怎麼會一直淡淡的,就連收了錢也不露個笑?

  所以,眼前這個在繼皇后就要過來的時候跟她說娘娘找她的人,八成是安樂公主找來的吧?估摸著皇后身邊的嬤嬤對待像她這樣沒什麼品級的女孩子就是這麼個平淡的態度,所以眼前這人才會這樣的表情,卻沒想到其實繼皇后身邊的人非常熱情。

  「請我的是皇后娘娘?可是娘娘不是快要過來了嗎?」駱尋瑤又問。

  那個嬤嬤避重就輕地開口:「娘娘讓駱小姐盡快過去。」

  宮裡的嬤嬤,都是在宮裡呆了幾十年的,若是別人碰到了這麼個嬤嬤來叫人,肯定不疑有他,馬上就跟過去了,駱尋瑤卻沒什麼動作,反而一直問個不停:「皇后娘娘讓我去哪兒?」

  「駱小姐,主子的事情不是我們能問的。」那個嬤嬤的聲音嚴厲了許多,皺著眉頭開口。

  去哪裡這樣的事情,有什麼不能問的?繼皇后難不成是要跟她講什麼機密?這會兒駱尋瑤差不多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了,當下站了起來,跟著對方往外走去。

  那個帶路的嬤嬤走的很快,駱尋瑤卻沒有緊跟著,反而憂心忡忡地一個拐彎走到了旁邊那個應該是負責這邊的宮宴的管事嬤嬤身邊:「嬤嬤,嬤嬤……」

  「小姐有什麼事情?」那個管事嬤嬤立刻問道。

  「嬤嬤,」駱尋瑤用手扭著自己的衣服,一副擔心的樣子,「嬤嬤,你說了有什麼事情都要找你說一聲的,現在這位嬤嬤說皇后娘娘我見我,我可不可以離開一下?」她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那個來叫她的嬤嬤。

  參加宮宴的人不少,來來去去的容易亂了,因此這位嬤嬤一開始就交代了,說是要走動的人最好支會她一聲,她也好派宮女引路。

  那不過是擔心有些人過於膽小連上個茅房都不敢最後鬧出笑話來罷了,畢竟以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管事嬤嬤當下和藹地點了點頭,又覺得有些不對。

  皇后身邊的嬤嬤要找人都是通過她的,畢竟這邊的座次安排她最清楚,而且,那人看著怎麼這麼眼生?

  前面帶路的那個嬤嬤的臉色已經發青了,她本以為自己要做的事情很輕鬆,也不過就是像以前一樣幫安樂公主對付一個不長眼的小丫頭而已,卻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會一直這麼出狀況。

  她一直只說娘娘不說皇后,就是為了避免惹上事情順便混淆視聽,本以為這事最多也就只有眼前的少女和她身邊的婦人知道,到時候這個女孩子即便受了委屈回來,也不能指證什麼,可她竟然會在意一個奴才說過的話還跑去跟人說一聲!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險,而那個管事嬤嬤身邊,不巧就有好些聽候差遣的宮女。

  這個嬤嬤越來越擔心了,恨不得拉著駱尋瑤就走,駱尋瑤卻完全不能領會她的意思,又對著那個管事嬤嬤笑了笑:「嬤嬤,剛才安心公主讓我在這裡等著開宴,我走了,要是她找我你能不能幫忙說一聲?」

  那個管事嬤嬤剛才沒細想的時候還能點頭,這時候卻不敢繼續點了,安心公主拉著駱尋瑤說了很久話的場面她是看到了的,既然安心公主都讓駱尋瑤留在這裡了,皇后又怎麼可能再把人叫去?而且皇后參加宮宴一向准時,這時候就要到時辰了,哪還去再去見個小丫頭?

  管事嬤嬤不敢做主,卻正好瞧見總管賀喜已經說完了話,當下就讓人去將他請了過來。

  前來的叫人的那個嬤嬤拔腿就想跑,卻被擔心出事以後會受責罰的管事嬤嬤讓宮女攔了下來,這時候,賀喜也到了。

  駱尋瑤滿臉不解地看著賀喜說那人不是皇后身邊的,又讓人把那個嬤嬤帶走,最後一臉的害怕。直到對方轉過身來告訴她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她才坐回了座位上,但依然非常惶恐的樣子。

  駱尋瑤知道,既然賀喜已經把人帶走了,那麼就算表面上不表現什麼,私底下皇后肯定會去查,到時候,安樂公主少不得就要倒霉了。

  不過,她這樣直接拆穿了對方的把戲,其實也是有危險的,至少就有可能會讓人懷疑上她,也許將計就計把事情鬧大才是更好的選擇。

  可是,即便駱尋瑤知道絕不會出人命,她也一點不敢拿自己的健康做賭注,更何況,這邊可還有駱芬呢!

  菊蕊一個勁兒地表現爭著搶著要進宮,不就是因為收到了駱芬的信嗎?駱芬似乎還許諾了,只要她讓別人相信她家小姐對吳子文情根深種,就肯定讓她成為吳子文的妾室。

  不過,駱芬也實在是高看了菊蕊一眼,若她還是以前那個把菊蕊當姐姐看待的駱尋瑤,菊蕊要對她做點什麼自然很容易,可如今就不一樣了……

  現在外頭有很多關於她和吳子文的傳言,這顯然不利於她的計劃,在駱芬想要把這些傳言坐實了的時候,也許她可以將計就計讓這些傳言就只是傳言?

  那人剛被抓走,繼皇后就帶著幾個公主和大皇子妃過來了,見到這一幕,就算一開始還有些弄不明白的徐秀珠,也很快想到了關鍵處,一陣心驚:「尋瑤,之前那個來叫你的嬤嬤是假的?」

  「是啊伯母,沒想到在宮裡都有人要害我。」駱尋瑤臉上還有些害怕的情緒。

  「到底是誰?」徐秀珠皺起了眉頭,然後很快就發現跟繼皇后一起來的人裡面並沒有安樂公主:「是安樂公主?她怎麼能這樣做?不行,我要去跟皇后娘娘說說!」她話沒說完就站了起來,即便駱尋瑤拉住了她,這裡的動靜還是讓坐在高處的繼皇后看到了。

  不過,繼皇后倒是並沒有不悅的表情,反而朝她們笑了笑。

  安樂公主的事情,繼皇后大概已經知道了吧?就算她不怎麼管事,畢竟也是皇后,是後宮之主,就不知道安樂公主還能不能參加這次的宮宴。

  繼皇后確實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了,對此,還頗有些幸災樂禍,同時也已經派了人去找安樂和駱尋瑤。

  就現在的情況,即便她為了名聲不會在這時候責罰安樂,安樂在明德帝心裡的地位估計也要一落千丈了,還能打擊一下最近表現很好的三皇子,對她有益無害。

  「那個駱尋瑤怎麼還沒過來?宮宴就要開始了,我們不能遲到太久。」安樂公主皺起了眉頭,焦躁起來。

  她如今呆著的地方就是設宴的宮殿附近的一處樹林,相較其他的地方,這裡非常安靜也很隱蔽,她就打算在這裡教訓一下駱尋瑤,給對方點顏色看看。

  「應該快來了吧?」莫婉蓉也有些急了,現在她們都準備好了,帶來的宮女也分工明確,到時候有人抓人有人捂嘴有人扎針,絕對能讓駱尋瑤吃個大虧,可駱尋瑤怎麼就不過來?

  「安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將原本全神貫注地等著駱尋瑤過來的安樂等人下了一跳。

  不過,安樂公主很快放鬆下來,因為她已經聽出了那個聲音:「哥,你怎麼來了?」來的人,正是和安樂公主一母同胞的三皇子。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回去參加宮宴!」齊文俊的臉色很難看,他是男人,對皇后宴請女眷的事情自然就不怎麼注意,卻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會給自己拖後腿。

  他和吳妃有著不小的目標,不過因為安樂是個女孩子,也就將對方排除在外了,只想讓她快快樂樂地過日子,誰曾想,最後竟然就把她給養的完全不知世事了!

  「哥,我要等人!」安樂公主還是有些不甘心。

  「等人?你是想要等到了人再教訓對方一頓吧?安樂,你怎麼能這麼胡鬧!讀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哥,是她不好……」

  「你還狡辯,快跟我回去!回頭再給我寫一百張大字靜靜心!」齊文俊又道,他妹妹以前其實沒少這樣教訓人,身上還總配著個鞭子,看到不喜歡的人會上去就抽,這些行為,他從未阻止過,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妹妹心思簡單,再怎麼刁蠻潑辣,實際上卻比那些外表純真但是一肚子壞水的女人來的乾淨多了。

  可是他喜歡這樣的妹妹沒錯,但看到對方這樣簡單直白的報仇行為,依然會覺得一口氣哽在喉嚨裡沒處出。

  把人引出來打一頓?這法子可以說滿是破綻,以前安樂能成功也不過是因為那些人沒反應過來又沒證據罷了,可事實上要不是他去掃尾,那些被她折騰過的女人又怎麼會不想著報仇!可現在,她竟然又一次用了。

  安樂公主一般不怕自己的哥哥,但齊文俊一但真的生氣了,她卻是大氣不敢出的:「哥,你別生氣,我這就回去。」

  安樂都服軟了,莫婉蓉當然不會再堅持什麼,馬上就乖乖地跟在了安樂身後,齊文俊的目光掃到她,眼裡又閃過了一絲無奈。

  他其實是喜歡莫婉蓉和安樂這樣簡單的女孩子的,但偶爾也會不能理解她們的行為,就說莫婉蓉,如今的她應該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她怎麼就還敢那麼大膽?不過,這也算是她的特別之處吧?

  「三皇弟,皇妹,你們怎麼在這裡?」恰在這時,又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正是大皇子齊文浩,而他的身後,還跟著拄著拐杖明顯心情很好的齊文宇。

  齊文浩在發現自己弟弟真的對駱尋瑤有好感,而那些武將大多還記著駱國公的時候,就特地找了人跟著安樂,結果不出他所料,安樂還真的想了法子要對付駱尋瑤。

  然後,他立刻就帶著齊文宇過來了,想要讓齊文宇來一場英雄救美……當然,主要還是為了讓跟五皇子走的近的三皇子倒個霉。

  可惜,現在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原因是那只蟬太過膽小一直沒出殼。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英雄救美沒成功,他這個弟弟竟然還很高興……

  見到齊文浩,齊文俊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心下頓時警覺不少。

  明德帝的後宮跟前朝比非常平靜,宮裡也沒什麼爾虞我詐的鬥爭,所以不僅四皇子五皇子還有安樂這些歲數不大的皇子皇女都很單純,就是大皇子,以前也從未提防過自己的弟弟或想過對自己的弟弟下手。但現在,情況明顯已經變了,估計就是因為之前那個失敗的計劃。

  「我來找安樂,怕她玩的忘了宮宴的事情。」齊文俊笑道。

  「哦,是嗎?我聽說賀總管剛剛抓了個假傳皇后旨意想要害人的嬤嬤,這會兒都已經打得皮開肉綻了,三皇弟你可要小心些才好。」大皇子得意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安樂公主和莫婉蓉卻都煞白了一張臉。

  宮宴進行的很和諧,但也有些人注意到了,以往一向活躍的安樂公主這次非常沉默,而跟安樂公主一樣沉默的,就是莫婉蓉了。

  莫婉蓉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之前大皇子說的那些話,卻還是嚇到她了。她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突然想到,她只是吳子文的未婚妻,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若是真出了什麼事,說不定她就要跟那個嬤嬤一樣被打的皮開肉綻了。

  這麼想著,莫婉蓉的神情越發恍惚,而看到她這樣的表情,駱芬卻是突然眼睛一亮。

  她原本只是打算展現一下跟駱尋瑤的親近,同時找法子把駱尋瑤深愛著吳子文的事情說出去,卻沒想到安心公主插了一手,讓她完全沒機會多做什麼。

  這還不算,駱尋瑤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然得了皇家的青睞……

  駱家那些財產本就有她的一半,她又怎麼會允許駱尋瑤嫁到別人家去?而且,她也絕不希望自己將來見了駱尋瑤還要行禮,既然這樣,就只能下重藥了。

  現在莫婉蓉神情恍惚,倒是正好幫了她的忙。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1 AM


第四十四章

  如今宮殿裡雖然燃燒著上好的炭火,讓人渾身上下暖洋洋,可那一道道的菜,卻是從外頭送來的。

  御膳房應該離這裡不近吧?不然那一道道的菜也不會涼透了……駱尋瑤挑了幾樣上頭沒有快要凝結的葷油的菜吃了,倒是覺得這味道連駱府那個本事一般的廚子都比不上。

  徐秀珠的想法跟駱尋瑤一模一樣,在進宮之前,她還跟駱成說自己進宮是要去吃山珍海味的,卻不想進宮以後只吃到了一些冷菜不說,駱尋瑤還幾次三番地被人陷害。

  當然,進來了以後也不是沒好處的,至少安心公主就帶著駱尋瑤去見了不少人,而讓駱尋瑤多見見人,對她的婚事很有好處。

  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只是偶爾會拿眼睛去看坐在上方的皇后,而等皇后放下手裡的筷子以後,所有人也就都放下了筷子,宮女們更是在此時給所有人端來了一杯熱茶。

  喝過茶,大家又都移步到了另一個宮殿裡,在那裡早就搭起了高大的戲台子,可以讓人唱戲聽曲兒。

  宮宴之前,繼皇后已經召見過那些她要見的人了,這時候略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讓其他人可以自由一點,不用按著品級來坐關係很好卻坐不到一塊兒……

  駱尋瑤這還是頭一次進宮,不過卻並沒有像有些人一樣緊張地一整天都緊繃著不敢說一句話,相反,她還能抽出時間來觀察周圍的人。

  安樂公主早就被繼皇后帶走了,莫婉蓉卻留在駱芬身邊,她一向活潑,這次卻特別安靜,而駱芬……駱尋瑤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這位姨母身上,在對方起身離開了座位一趟以後,她也站了起來,藉口要出恭離開了這裡。

  如今時間不早了,等再唱完兩台戲,宮宴也就結束了,這時候他們這些人的丫鬟,就都已經整理好東西,帶著御寒的衣物斗篷候在了外面。

  駱尋瑤過去的時候,菊蕊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對,蓮心則像是優化要說的樣子,她臉上沒露出什麼來,只是深吸了幾口氣:「蓮心,我有些氣悶,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是,小姐。」蓮心馬上開口。

  屋子裡都燒著炭,雖說不冷了,但確實很悶,直到越過屏風到了外頭,冷風撲面而來,整個人才精神起來。

  原本駱尋瑤身體不好非常畏寒,不過這個冬天她一直待在城西的莊子上,喝了不少溫補的湯藥還每天堅持在外面走動走動,身體倒是好了很多:「蓮心,剛才菊蕊離開過了?」

  「小姐,她離開了一會兒,不過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蓮心開口,她們駱家總共就兩個丫頭,這裡還放著一些得到的賞賜以及那些夫人們送給駱尋瑤的東西,她不可能跟上去。

  「我知道了。」駱尋瑤開口,在宮裡駱芬也做不了什麼大動作,頂多就是栽贓陷害再讓菊蕊做點小動作,而對方的目的……

  上輩子駱芬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要她爺爺留給她的嫁妝,順便拿她當棋子對付莫婉蓉母女,而這輩子估計也差不了太多,既然如此,駱芬現在要做的事情,無非就是讓她跟莫婉蓉結仇順便再讓人知道她又多麼地「愛」吳子文。

  駱尋瑤記事的時候,駱家就已經敗落了,雖說知道自己的爺爺給自己留下了很多嫁妝,但卻一直覺得不會太多,直到後來從徐秀珠那裡聽說了一些,又長了見識以後,才知道那嫁妝到底有多麼豐厚。

  想想也是,她爺爺可是開國元勳,齊朝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來的,即便他一直不曾借著打仗搶奪他人財物,單單先帝的賞賜的東西恐怕就值上百萬兩,更別說當時半數的武將,都曾是他帶出來的了,這些人逢年過年,又怎麼可能不送東西?

  駱成是她爺爺彌留之際方才下了決定過繼的,給他的大多都是駱家的莊子鋪面,古董、字畫、珠寶之類的卻全都留給了她,這麼多的東西,核算成銀兩估計不會少於百萬兩,都跟那十萬兩黃金同等價值了。

  不過,這些東西都被鎖在倉庫裡,不到她成親肯定不能拿出來,即便拿了出來,她也不可能去賣了這些爺爺留給她的東西換錢。

  說起來,正是因為這個,駱尋瑤才覺得自己之前得到的那些磚頭,應該並非劉青留下的全部寶藏。畢竟十萬兩黃金聽起來似乎不少,但也不過百萬兩白銀,這個身家對尋常人來說非常多,但對於權傾朝野大肆斂財的劉青來說卻太少了,即便劉青花了無數錢建造青園,生活奢靡,也不至於只留下了這些。

  可惜的是,她即使是重生的,也只能找到這些,其他的卻全無頭緒了,畢竟當初她只以為是齊文俊對外隱瞞了數量……

  不過駱尋瑤也沒有太過擔心,畢竟十萬兩黃金已經不少了,而且只要她可以嫁給四皇子,那麼駱家肯定也不會輕易出事了吧?

  駱尋瑤估摸著菊蕊要做的小動作應該已經做好了,剛想進去,卻不想看到不遠處的樹影動了動,很快,就有一個人影形態怪異地從裡面走了出來,正是拄著拐杖的四皇子。

  齊文宇這些日子基本沒出門,一直躺在床上養傷,即便偶爾要出門,也由太監用軟榻抬著,不過之前見過駱尋瑤以後,他發現要坐軟榻身邊就要跟著太監,而只要跟著太監,他做點什麼最後肯定所有人都知道,於是就堅持不願意再用軟榻,而是換了一副拐杖。

  用拐杖走路很難,即便穿著厚衣服,胳膊下面還是因為一直被拐杖撐著而有些疼,手更是有些酸了,不過終於又能自由走動,齊文宇還是很高興的,因此在大皇子終於跟他分開去看安樂公主的好戲的時候,他就偷偷地來到了這裡,又找了宮女去打聽駱尋瑤的行蹤。

  「四皇子?」駱尋瑤露出驚訝的表情,卻掩飾了自己的高興。這次進宮,她是希望能跟這位四皇子搭上話的,可惜之前陸續出了不少事情,以至於她最後只能給對方做了個調皮的笑容就不能再說其他……

  現在齊文宇突然出現在這裡,似乎還是來見自己的,這不僅代表她之前沒做錯,還能讓她有機會再接再厲,這讓她如何不喜?

  更何況,四皇子已經到了大婚的時候,看之前繼皇后和安心公主對她的態度,他們估計就有讓她嫁給四皇子的打算,既然這樣,現在四皇子偷偷來見她,她們肯定會覺得四皇子對她有意——她可不信四皇子過來的事情別人會不知道!

  「駱小姐!」齊文宇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果然在這裡!」他站定在了角落裡,總算空出手把自己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御寒,同時又敬佩地看了一眼衣服穿得並不多的駱尋瑤。

  「四皇子找我有事嗎?」駱尋瑤也問道,對對方過厚的衣服視而不見。

  「我想找你親自道謝,還有,駱小姐,之前安樂想要害你的事情你知道吧?」齊文宇急切地問道,他曾經險些死亡的時候是駱尋瑤的人救了他,後來方寸大亂的時候又是駱尋瑤給他出了主意,這讓他對駱尋瑤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崇拜,總覺得駱尋瑤應該是很厲害的,所以雖然跟著齊文浩一起過去打算英雄救美了,實際上卻更希望看到駱尋瑤像一開始被球打暈一樣讓自己的妹妹再吃個癟。

  周圍沒人,就算遠處有人瞧著,她和四皇子大大方方地站著說話也沒什麼,駱尋瑤當下放低了一點聲音:「我當然知道,她派來的人可笨了,渾身上下都是馬腳。」

  「真的?」齊文宇滿臉好奇:「以前安樂也這樣騙過我的,結果我一聽說六皇弟找我就跟著去了,最後卻踩進了泥坑裡。」

  四皇子和六皇子關係不錯?駱尋瑤記下了這個信息,又關注起眼前的事情來,她有時候也會刻意跟人說起自己出丑的事情,那是為了拉近跟別人的關係,可是齊文宇會這麼說,應該是他完全沒覺得這是出丑的事情吧?這位四皇子真的被保護的很好,而他會有那樣的下場,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當然是真的。」駱尋瑤笑瞇瞇地開口,然後就簡單地說了那幾樣破綻,又說了自己是怎麼應對讓人將那人抓起來的。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四皇子興奮地開口。

  「四皇子,這件事你可不要告訴別人,這是秘密。」駱尋瑤又道,帶上了哄孩子的口氣,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被嬌寵著的自然就相反了。

  齊文宇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自然也知道這事真的捅出去駱尋瑤絕對討不了好,當下點了點頭,隨即又道:「那你之前的暈倒是不是裝的。」

  「當然是裝的,誰讓她們拿球砸我?要是以後有人欺負你,你也可以把事情說的嚴重一點。」駱尋瑤笑道。

  「沒錯!」齊文宇馬上點了點頭,以前五皇子和安樂胡鬧的時候,他怎麼就覺得自己是哥哥不應該計較而沒想到這點呢?

  「不過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讓別人發現了。」駱尋瑤又道。

  「我會的。」齊文宇縮了縮脖子,在外面呆的越久他就越冷,現在都有些受不了了。

  齊文宇的情況駱尋瑤當然也發現了,正好她也不能一直跟對方聊下去,當下溫和地開口:「四皇子,你身體還沒好,現在外面又這麼冷,不如先回去吧。」

  「是很冷。」齊文宇馬上就點了點頭,對於駱尋瑤很合他心意的話非常滿意。

  別了四皇子,駱尋瑤就接過了蓮心準備了給她暖手用的一個裡面放了炭火的小銅爐往屋子裡走去。

  如今這屋子裡呆著的,都是各家各戶最出色的丫鬟,大部分人的氣質風度都不比小戶人家的小姐差。駱尋瑤坐到旁邊以後,就將自己手裡的小銅爐遞給了菊蕊:「菊蕊,我在外面有點凍著了,你幫我去添些炭火吧。」

  等菊蕊拿著那小手爐走了,不用駱尋瑤多說,蓮心就檢查起她們的包袱來。

  她們進宮帶的東西不多,不過之前駱尋瑤收了不少禮物,查起來倒也費了些功夫。而駱尋瑤,很快就在這些東西裡面發現了自己要找的。

  那是一個金鎖,並不大,樣式卻有些別致,非常漂亮,不過倒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因為一細看就會發現打造的手法非常粗糙。

  這個金鎖對駱尋瑤來說並不陌生,因為上輩子這個金鎖就曾經出現在她身上。不過那時情況跟現在倒是有些不同。那次,是駱芬惱恨莫婉蓉針對自己,所以讓人偷了莫婉蓉的金鎖想要讓她難受,卻不想莫婉蓉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她便將金鎖給了菊蕊,嫁禍給了自己。

  至於這次,東西估計也是駱芬送來的,卻不單單是嫁禍了……駱芬肯定非常希望她能和莫婉蓉斗起來,到時候她在插幾句嘴,說不定就成了她和莫婉蓉兩女爭一男了!

  這裡是皇宮,京城有權有勢的人家的女眷如今都在這裡,即便駱芬她是在宮宴之後動的手不會惹上大禍,皇家也不會去管兩個女孩子爭風吃醋的事情,可是鬧了這麼一出,她以後恐怕就沒人求娶了,原先對她很有好感的繼皇后武成侯等人,所有的好感也都會變成厭惡!

  駱尋瑤微微勾了勾嘴角,然後從自己懷裡拿出一個金鎖,飛快地換了突然出現在包袱裡的那個。

  當初她剛剛得到一塊金子,曾經讓夏老九幫她去打首飾的時候,就專門畫了一個跟莫婉蓉的金鎖模樣相似的金鎖讓人打造出來,之後這個金鎖就一直被她帶在身邊,當時她會那麼做,完全是因為這個金鎖讓她印象深刻,卻不想現在正好就用上了。

  放好以後,駱尋瑤就看到了蓮心極力掩飾但還是有些驚訝的表情——蓮心這些日子一直跟在她身邊,那個她貼身帶著的金鎖,蓮心也是見過的。

  「蓮心,你在這裡看著,不要讓菊蕊再做別的小動作。」駱尋瑤開口。

  「是,小姐。」蓮心大力點了點頭,跟在駱尋瑤身邊的時間越久,她就越驚訝,不過驚訝地多了以後,她倒是習慣了只聽命行事不去多想。

  她們做丫頭的,其實就該聽命行事不是嗎?

  菊蕊很快就回來了,等駱尋瑤接過手爐離開以後,她就一邊跟蓮心說話,一邊去看那個包裹。現在她不往裡放東西,只看看自己放了的東西是不是還在,總不會讓蓮心看出什麼來吧?

  以前蓮心一直都是很好相處的,甚至常常聽她的話做事,可她在威遠侯府呆了很久以後回來,蓮心竟然就變了很多!甚至於,之前她做什麼蓮心都跟著,讓她沒機會動手腳。

  她是想擠掉自己成為小姐身邊最得力的丫頭吧?菊蕊不屑地看了蓮心一眼,只要事情成了,她就能成為吳少爺的妾室了,以現在的情況即便是駱尋瑤恐怕也只能成為妾室,倒時候他們兩人還要平起平坐呢,蓮心又算得上什麼?

  蓮心依舊緊緊地盯著菊蕊的動作,對菊蕊隨意翻了翻那包東西的行為卻也並不阻攔,菊蕊見狀,當下有些得意地將包裹整理好了。

  那個金鎖如今就在包裹裡,到時候事情肯定能成。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2 AM


第四十五章

  駱尋瑤剛離開這個偏殿,就找了個地方將懷裡那個屬於莫婉蓉的金鎖丟到了角落裡,這個角落很隱秘,輕易不會讓人發現,但若是仔細去找,還是能找到的。

  其實,剛拿到莫婉蓉的這個金鎖的時候她想過毀掉,畢竟因為這個金鎖,她曾經遭遇過很不好的事情,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畢竟她想要的是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不是毀掉這麼個東西來讓人難受。

  這個別致但又粗糙的金鎖,據說是莫婉蓉的父親親手打造的,也是他留給莫婉蓉母女兩最珍貴的東西,因此,就算莫婉蓉和柳秋在上京之前的生活很不好過,她們也不曾想過要變賣了它。

  莫婉蓉對這個金鎖非常寶貝,從不離身,所以曾經的那段人生裡,當菊蕊讓人發現了金鎖在她身上以後,莫婉蓉不僅將她罵的一文不值,還打了她好幾個巴掌,那位碰巧也在的安樂公主,甚至還用鞭子抽了她……

  任誰因為這麼個小東西受過這樣的罪,對它都不會有好感。不過,駱尋瑤也一直不明白,既然莫婉蓉這麼看重這個金鎖,丟了以後還要死要活的,為什麼就不能把金鎖藏好一些?即便不可能貼身帶著,掛著胸前或者用荷包裝了帶在身上都是可以的吧?偏就是她,竟然用繩子串了掛在腰間,於是當初輕輕地一剪刀下去,就被駱芬弄到手了,現在的話,估計駱芬也沒費什麼功夫。

  駱尋瑤處理好一些回到戲台下的時候,徐秀珠正在跟溫氏說話。

  對徐秀珠來說,這趟進宮無疑就是在受罪,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輕鬆了一些,找到了自己認識的人。

  「駱夫人,駱小姐真的是越來越出色了,之前武成侯的夫人還問了我駱小姐的事情呢。」溫氏開口,在宮宴上看到徐秀珠和駱尋瑤,其實她挺驚喜的,後來安心拉著駱尋瑤四處介紹,則讓她有些驚訝了。也正是因為驚訝,她才會趁著大家都開始三三兩兩地說話的時候來到了徐秀珠身邊。

  「是嗎?武成侯夫人是哪個?」徐秀珠小聲問道,這裡的人她差不多都不認識。

  「就是那邊被圍著的老夫人。」溫氏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又笑道:「武成侯夫人對駱小姐很好奇,我看著倒是沒有惡意,也許是看上了駱小姐想讓她當孫媳婦兒也說不定。」她這話是下意識地說的,說完以後,卻又覺得可能性有些大。

  本來武成侯夫人無意中問起駱尋瑤的時候,她以為對方是跟她一樣見到駱尋瑤被安心公主看重才問的,現在想想,事情可能並非如此。畢竟以武成侯夫人的身份,完全不用去關注一個只是被公主示了好的小姑娘。

  不過,這位武成侯夫人雖然有好幾個孫子,但不是歲數不對就是已經定了人家的吧?溫氏一轉眼,倒是想起了對方的那個外孫。

  許是前朝屢屢發生外戚作亂,最後還被毀在了一個國舅身上的緣故,如今明德帝的兩任皇后還有得封高位的妃子都不是出生世家大族,就連大皇子妃,也只是一個只會做學問的三品官的女兒,既然這樣,說起來駱尋瑤真的很合適。

  這麼一想,溫氏倒有些慶幸自己剛才說了駱尋瑤的好話了。

  「原來那就是武成侯夫人,我瞧著她對尋瑤確實挺好。」徐秀珠開口,之前她一直盯著駱尋瑤,也看到了那位老夫人送駱尋瑤東西。

  溫氏本來就對徐秀珠有好感,分析出了剛才的事情以後,就更熱情了一些,小聲地跟徐秀珠說起了話,等駱尋瑤回來的時候,她們就在說著皮膚的保養方法,徐秀珠甚至已經許諾要把自己用的敷臉的面泥送溫氏一些了。

  駱尋瑤本就打算給認識的夫人們送一些,好提前打開市場,發現這點以後,就笑著又說了幾句,讓見到了徐秀珠用過之後的效果的溫氏更加心動。

  一開始沒人搭理徐秀珠不過是在觀望著,在溫氏和徐秀珠說起了話以後,漸漸地倒是又有幾個婦人走了過來,聊了幾句以後,駱尋瑤才知道她們的丈夫不是她爺爺的手下,就是她爺爺幫過的人。

  有了人可以說說話,而且明顯非常友好,徐秀珠也就沒有最初那麼緊張了,而到了這個時候,太陽西斜,宮宴終於結束了。

  一群人俱都回到了偏殿裡,整理了自己的東西,要出恭的出恭,開始等著宮女太監來帶路。

  直到擺脫了戲台的喧鬧,一直神思恍惚的莫婉蓉才清醒了一些。安樂公主一直不出現也沒傳消息給她讓她非常擔憂,但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想什麼都沒用了,乾脆就不想了。做了決定以後,莫婉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腰間。

  「我的金鎖呢?我的金鎖不見了!」在所有人都低聲說話的時候,莫婉蓉的聲音異常響亮。

  「什麼金鎖?」駱芬開口問道。

  「就是我掛在腰上的金鎖!」莫婉蓉的口氣並不好,而在她的腰間,原本應該懸掛著金鎖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了一截繩子,這繩子明顯還是被剪斷的。

  「是不是你自己弄丟了?」駱芬非常隨意地問道,卻又有些快意。果然,莫婉蓉再怎麼心不在焉,再怎麼在皇宮裡有所收斂,一旦她的金鎖丟了,也就馬上鎮定不下去了吧?

  一開始她只是想要挑起莫婉蓉和駱尋瑤的矛盾,倒是完全沒打過這金鎖的主意,不過既然莫婉蓉自己這麼不小心,那也就別怪她了。

  「不可能!我這繩子很牢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斷了?這分明就是被剪斷的!」莫婉蓉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心情就更差了,懷疑地看向了駱芬:「你不是你剪斷的?」

  「我難道還會去偷你的一個金鎖片不成?」駱芬瞪了莫婉蓉一眼。

  莫婉蓉卻根本不相信駱芬的話,她之前就算沒跟駱芬靠的太近,也主要是跟駱芬在一起的,現在金鎖就這麼丟了,就算不是駱芬也肯定跟駱芬有關係。

  雖然之前大皇子的話讓莫婉蓉受了點驚嚇,不過她在威遠侯府對著駱芬的時候,一直都是占著上風的,自從駱芬落水她受了冤枉以後,這兩人對她更是縱容,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自然不會太過尊重一直想要陷害她的駱芬,當下一再質問起來。

  這邊的鬧劇,別人當然不可能沒發現,因此沒過多久,就有不少人好奇地看了過去,也很快弄明白了狀況。

  還沒過門的兒媳婦丟了個金鎖,竟然當眾質問未來的婆婆,口氣還這麼差?對於這場爭執,幾乎所有的人都站在駱芬這邊。

  莫婉蓉不過是當初吳洪山的一個手下的孩子,她父親還已經去世了,要不是吳洪山為了報手下當年的救命之恩,恐怕也不會堅持讓自己的兒子迎娶這麼一個孤女,可吳洪山知道感恩,莫婉蓉這麼就不知道?竟然還表現得這麼沒教養。

  「我好端端的,干嘛要拿你一個小小的金鎖?」駱芬不滿地看了一眼莫婉蓉,然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駱芬落水以後,身體到底差了很多,認識她的人都能看出她瘦了一大圈,現在她難受地咳嗽著,就更讓人覺得同情了,對莫婉蓉也就更加不滿……

  駱尋瑤遠遠地看著這一幕,自然明白這也是駱芬的用意之一。當初,駱芬不就曾經幾次設計莫婉蓉當眾發怒,讓別人發現莫婉蓉有多刁蠻嗎?那時候京城半數人都知道莫婉蓉脾氣不好對婆婆不敬,可是就算這樣,在莫婉蓉能三天兩頭地進宮,深受皇家的喜愛的情況下,根本沒人會說莫婉蓉一句不是,而且也不知為何,在她離開了威遠侯府以後,就連駱芬都對莫婉蓉容忍了起來,從那以後威遠侯府就從未傳出過婆媳不和的消息。

  不過,駱芬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和莫婉蓉在宮裡吵一架那麼簡單,因此,就在兩人吵了起來以後,很快就有個當時跟她們坐在一起的婦人突然道:「你們先別吵,這事我看著蹊蹺……那會兒我們在聊天的時候,莫姑娘不是獨自坐在一邊嗎?那時候我瞧見有別人在旁邊鬼鬼祟祟的。」

  「是誰?」莫婉蓉急切地問道:「那金鎖是我父親的遺物,我一定要找到它!」

  開口婦人王氏,在這次的宮宴裡按身份算下來是最靠後的,而且她的日子很不好過,不討公婆丈夫的喜愛不說,兩個兒子還最喜歡鬧事,整天惹了事情讓她擦屁股,就因為這樣,很多人都不喜歡跟她扯上關係,不過她跟駱芬的關係倒是很不錯:「我看著那人有點眼生的,似乎是個丫鬟。」

  「是個丫鬟?」駱尋瑤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身邊的幾個丫頭。

  王氏也跟她一樣在四下裡看著,突然卻伸手指向了菊蕊:「我瞧見的那個丫頭,不就是她嗎?」

  「是你!駱尋瑤,你竟然讓丫頭來偷我的金鎖!」莫婉蓉看見菊蕊,火氣更大了,前面幾個月菊蕊一直住在威遠侯府,一開始照顧吳子文後來照顧駱芬,整天在她身邊晃著,還不時朝著吳子文拋媚眼……這個丫頭肯定就是駱尋瑤派來膈應她的,至於金鎖……駱尋瑤害了她們不說,竟然還偷了她父親留給她的遺物。

  「我怎麼可能去偷你的金鎖?」駱尋瑤馬上道:「我都沒見過你幾面,也根本不知道你有什麼金鎖。」

  「你是沒見過我幾次,你這個丫頭不是整天待在威遠侯府嗎?她肯定知道金鎖對我來說有多重要!」莫婉蓉咬牙道,她一開始懷疑的的確是駱芬,但又覺得駱芬完全沒必要這麼做,相比之下,今天被她們嚇暈了又被她們算計過的駱尋瑤,嫌疑就大多了。

  「莫小姐,好端端的,我又何必冒險到去偷你的金鎖?」駱尋瑤又問。

  「你恨我!」莫婉蓉開口:「駱尋瑤,你幾次三番地針對我,不就是因為我跟吳子文的婚約嗎?」

  「莫小姐,請你不要亂說話!」駱尋瑤難得地強硬起來。

  「莫小姐,我家尋瑤絕不可能去偷你的東西,對你和吳子文的事情也沒興趣,你說話的時候可要三思!」徐秀珠聽到莫婉蓉暗示駱尋瑤和吳子文的關係,一下子就火了。

  「難道我說錯了不成?不久前你不是還陷害我嗎?」莫婉蓉冷笑道。

  「尋瑤,真的是你做的?那時候我也看到菊蕊了……你真糊塗,怎麼就讓她去偷婉容的東西?」駱芬也道,一臉的失望。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金鎖!」駱尋瑤皺了皺眉頭。

  「就是,我家小姐根本沒有讓我去偷東西!」菊蕊突然開口,可她這樣說話,倒是讓人更懷疑她了,而且,她竟然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抓緊了駱尋瑤的包袱。

  駱尋瑤以前一直住在威遠侯府,和吳子文青梅竹馬,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於是,一開始只打算看婆媳矛盾的人,這時候倒是全都全神貫注起來,就等著看一出三角戀了,當然,她們也免不了有些好奇——這些人,怎麼還在皇宮裡就敢鬧開了?

  莫婉蓉鬧起來,一向都是不管不顧的,如今菊蕊欲蓋彌彰的情況又太過明顯,她哪裡還管得了這裡是皇宮?幾步上前就要去搶菊蕊懷裡的包袱:「你別想騙人了,肯定是你偷的,就因為我……」

  「你想做什麼?」駱尋瑤急切地去攔。

  「你讓我搜搜,要是沒有就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

  「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隨便懷疑人,別人的東西又怎麼能隨便搜?」駱尋瑤皺起了眉頭,一臉的不情願。

  「莫小姐,你會讓別人亂動你的東西嗎?難道冤枉了人就只有一身道歉?」徐秀珠站到了駱尋瑤面前。

  「你們心虛了?」莫婉蓉冷哼道,更加肯定是駱尋瑤偷了她的金鎖,同時也想到,如果她能在眾人面前拆穿駱尋瑤的真面目的話,那她和安樂公主針對駱尋瑤的事情,也就算不上什麼了吧?

  「我什麼都沒做,又怎麼會心虛?」駱尋瑤反問,如今已經快到要出宮的時候了,駱芬選這個時候動手,估計就是想要在短時間裡解決掉一切,因此,計謀稍稍有些瑕疵沒問題,主要還是她跟莫婉蓉鬧起來這件事。

  現在,她跟莫婉蓉已經鬧起來了,駱芬的計策也就成了一半了。

  「你要是不心虛,就讓我搜搜那個包袱!」莫婉蓉指著菊蕊緊緊抱在手裡的包袱開口。

  「不行,裡面都是我家小姐的東西!」菊蕊又一次開口了,還想往後退去。

  「莫姑娘,你的金鎖丟了很著急我們可以理解,但不要這麼急,你可以先讓人去找找。」一個老夫人開口,正是武成侯夫人。

  「是啊,莫姑娘,說不定金鎖只是落在哪裡了。」溫氏也道,她並不覺得駱尋瑤會去偷莫婉蓉的金鎖,畢竟按照她之前接觸到的情況來看,莫尋瑤對吳子文是真的不在意的。

  這時候有人幫自己說話,駱尋瑤不免心裡一暖,其實眼下這情況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表現地再難受再委屈,也只是做戲而已……不過既然有人幫她,她就肯定會承情。

  莫婉蓉認定了駱尋瑤是偷了她的東西想要報仇,又怎麼可能輕易聽勸?「明明是用剪刀剪斷的,怎麼可能是我自己弄丟了?駱尋瑤這人最會做戲,你們可不要被她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應和她的話,原本一直在旁邊抱著包袱的菊蕊突然一抖,手裡的包袱當下掉在了地上,散落了好些東西,其中就有一個金鎖。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3 AM


第四十六章

  「小姐,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菊蕊癱軟在地上,哭泣道。

  「你還說你沒偷?」莫婉蓉眼睛一瞪:「駱尋瑤,你一直是在做戲吧?之前你肯定也是裝暈,就為了害我。」

  「尋瑤,你怎麼能這樣,就算你喜歡子文,也不能這樣針對婉容啊!」駱芬開口,掩下了眼裡的得意。

  之前她分明看到已經有好些人在關注駱尋瑤了,不過出了現在這一出,她就不信還有人會去駱家提親!

  「姑姑!」駱尋瑤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我什麼都沒做,我也跟表哥清清白白的,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和表哥湊到一起?」說到後來,她已經哭了起來,又往徐秀珠身後躲去。

  這時候,她其實可以選擇有理有據地辯倒了駱芬和莫婉蓉,舉出種種證據證明跟自己無關,但她若真的自信飛揚地那麼做了,那任何人都會知道她之前的柔弱膽小完全是裝的,估計也能猜到前面和安樂公主的那兩件事裡面,有她的手筆。

  人們會討厭設計害人的人,但她若是表裡不一心思深沉,估計別人也不會對她有好感,既如此,她不如就裝到底,在如今已經確定了不會節外生枝的情況下把某些事情交給別人來做,比如徐秀珠,比如蓮心。

  就說現在,徐秀珠肯定就不會眼看著她受委屈,而她以前跟徐秀珠說過的某些話,也不是白說的。

  「尋瑤,你把金鎖還給婉容吧,你表哥和婉容的事情雖然傷了你的心,但你也不能這樣……」駱芬又道。

  「姑姑,你……」駱尋瑤氣紅了一張臉,淚水更多了,而且,還哭的頗有些難看,就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

  在好色的男人面前,哭的時候一定要哭的好看,這樣自然能讓男人為你出頭,但是在女人面前麼……哭的慘一點才更有用,若是哭的像個孩子,總能讓人心裡一軟。

  駱芬自然不會有什麼同情心,反而更加得意,她就知道以駱尋瑤的性子,到了這時候,是沒辦法好好地開口為自己辯解的,估計也就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尋瑤,你和婉容不要鬧了,把金鎖還給她,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回去吧,有話也等回去再說。」

  她會挑這個時候鬧出事來,就是因為大家都要走了,而這會兒駱尋瑤要是真的因為不想丟臉而跟著她走了,那以後的事情也就說不清了。

  「駱芬,你胡說什麼?」徐秀珠在駱尋瑤躲到自己身後以後,一下子就火了:「尋瑤在威遠侯府住了這麼些年,你整天欺負她,現在尋瑤被我們接回來了以後,你竟然還想陷害她!」

  「大嫂,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一直都是把尋瑤當親女兒看的。」駱芬馬上開口。

  「你要是把尋瑤當親女兒看,怎麼尋瑤從威遠侯府回來的時候,身上連件像樣的首飾也沒有?怎麼我們年年送去侯府給尋瑤的東西,她一樣都沒見著?怎麼會連出個門都不行一定要被你關在屋子裡做針線?甚至還要跟個丫頭似的伺候你!」徐秀珠是絕不相信駱尋瑤偷了東西的,反倒是駱尋瑤以前說過的駱芬虧待她的事情,她印象深刻:「尋瑤這些日子為了躲你,都躲到城外去了,你竟然還變著法子陷害她,想騙她回去!」

  隨著徐秀珠的指責,駱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搖搖欲墜的樣子:「大嫂,你不能血口噴人,我根本沒做過這些。」

  「我血口噴人?隨便找個人問問都能問出來,你帶著尋瑤出過門嗎?至於你兒子,你整天把他跟尋瑤扯到一起,不就是為了尋瑤的嫁妝嗎?你還幾次三番地說要幫尋瑤代管嫁妝!」徐秀珠又道,她最近一直在為駱尋瑤的婚事做打算,自然知道駱尋瑤和吳子文的事情對她的婚事的影響,因此早就恨上駱芬了,現在碰上這樣的事情,更是覺得忍無可忍。

  徐秀珠說的事情,駱芬多少做過一些,但絕沒有這麼嚴重,比如保管嫁妝之類的話,她最多也就隱約提過,可是,駱芬從不帶著駱尋瑤出來見人,這事大家卻都有感覺,而且,駱芬也的確很喜歡讓駱尋瑤在她身邊伺候著,只要去過駱家的人,都能看見駱尋瑤在駱芬身邊伺候著。

  之前這些人還不覺得有什麼,只當是她們感情深,現在徐秀珠一提,就察覺出問題來了。要知道,駱家還有人在,駱尋瑤在威遠侯府應該是客人才對,哪有這樣虧待客人的?

  至於嫁妝……此時也有不少人想起來,駱國公當年攢下了諾大的家財,卻只有駱尋瑤這麼一個嫡親的孫女兒……說起來,以前要不是駱尋瑤一直住在威遠侯府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嫁給吳子文,恐怕提親的人早就絡繹不絕了。

  駱芬這時候也發現自己失策了。可以說,自從駱尋瑤來到她身邊,她就一直在給駱尋瑤灌輸各種念頭,讓她覺得自己做的那一切都是為她好,而駱尋瑤也一直深信不疑。因此,她從不覺得膽小的駱尋瑤還會去告狀,更不覺得那個進宮以後身子就異常僵硬駱芬還敢這麼說話。

  不過,就算她失策了又如何?只要讓人相信駱尋瑤不是個好的,那麼這些話也可以是駱尋瑤編造的:「大嫂,現在婉容的金鎖就在尋瑤的包裹裡,這又要怎麼說?尋瑤她這個孩子總是撒謊,我也是沒辦法才不帶她出門的。」

  「不過是一個金鎖,尋瑤要偷來干嘛?誰知道是不是別人放進去的?」徐秀珠瞪向了菊蕊:「尋瑤跟你沒過門的兒媳婦總共就見了兩面,基本沒說過話,哪會知道她有什麼寶貝的金鎖?倒是這個丫頭,她不是一直待在威遠侯府嗎?我瞧著她更像是威遠侯的丫頭。」

  「菊蕊可是尋瑤的丫頭,是我爹當年留給尋瑤的!」駱芬開口,又道:「大嫂,這是在宮裡,不要鬧大了,我們之間就算有什麼事情有什麼矛盾,也可以出去說……」

  「可是,可是……這個金鎖是我的。」駱尋瑤低聲開口。

  「你到現在還想騙人,這根本就是我的金鎖。」莫婉蓉怒道,然後一把搶過了地上的金鎖。

  莫婉蓉常常會把玩自己的金鎖,對它當然再了解不過,所以一拿到手,就察覺到不對勁了:「這不是我的金鎖!」

  剛剛還嚷嚷著是她的金鎖,怎麼這麼一會兒,就又說不是了?在場的人都一臉驚奇。

  「婉容,我看這個金鎖和你的一模一樣……是不是你認錯了?」駱芬立刻道。

  「不是,我的金鎖是我父親親手為我打造的,上面還刻了我的名字,這個上面沒有。」莫婉蓉翻了翻,又發現了很多不一樣的地方:「這個金鎖不是我的!」

  「這個金鎖,是大哥讓人打了給我的。」駱尋瑤異常無辜,同時卻又有些失望。她原以為莫婉蓉會一口咬定這個金鎖就是她的那個,以此來陷害自己,這麼一來一旦她指出金鎖隱秘處刻著的「駱」字,莫婉蓉也就要倒霉了,卻沒想到莫婉蓉竟然會這麼光明正大地直接說不是。

  也是,莫婉蓉就算很自私只考慮自己,又驕縱任性,但她的這些是被人寵出來的,就本身來說,她並不是會去刻意陷害別人的人,就因為這樣,當初吳子文才會那麼信任她。

  之前駱芬站出來指責駱尋瑤的時候,一些原本對駱尋瑤有好感的人,對她的印象不可避免地變差了,而現在情況反轉,卻讓她們對誤會了駱尋瑤的事情感到無比愧疚,自然對駱芬的印象也就愈發地差。

  而駱芬,一開始她志得意滿的,這會兒臉色卻已經變得慘白,偏偏又想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是菊蕊這個丫頭背叛了她?說不定,這個丫頭一直就是駱尋瑤的人,不然怎麼可能準備好了這個相似的金鎖?

  「這個金鎖不是婉容的,這就再好不過了!之前是我想差了,也都怪這個丫頭亂說話!」駱芬瞪了一眼菊蕊,極力想要把自己摘出去。

  駱尋瑤傷心地看向了菊蕊:「菊蕊,你為什麼要那麼說?」

  「她只是一個丫頭,怎麼可能四處跑,還去偷了莫姑娘的金鎖?」溫氏突然道,這裡可是皇宮,菊蕊一個小丫頭難不成還能跑去在來來去去的宮女們的眼皮子底下偷東西不成?

  「一個小丫頭,竟然誣陷做主子的,我看就該把她送到衙門裡去。」武成侯的夫人開口,在她看來,駱尋瑤就是太軟弱了一些,才會被駱芬欺負,甚至就連這個丫頭都能爬到她頭上去。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其實這樣軟弱的性子也不錯,至少不會欺負了人。

  菊蕊已經被驚呆了,是她親手把金鎖放進去的,怎麼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是誰把東西掉了包?現在駱芬明顯已經放棄她了,而她竟然還可能要被送去衙門?

  「我……我……小姐,我根本沒偷什麼金鎖,我也沒出過門,我只是看到小姐包袱裡的金鎖和莫小姐的一樣,才打算幫小姐擔下這個罪名的!」菊蕊楚楚可憐地開口。

  過了年駱尋瑤虛歲已經十六了,但到底還沒完全長開,菊蕊則完全不同。她和蓮心都是駱國公當年幫駱尋瑤選了的,挑的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孩子,模樣自然也不差,特別是菊蕊,她隨著年歲的增長變得越發漂亮,身體更是已經完全發育好,即便是丫頭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能讓人眼前一亮,也怪不得她敢把主意打到吳子文身上了。

  當然,這應該也跟她們只接觸過吳子文有關。

  看著眼前非常美麗的丫頭,駱尋瑤帶著點期盼問道:「真的,你真的沒偷金鎖?」

  「小姐,我根本就沒出去,只在門口稍微呆了一會兒,別人也看見了的,怎麼可能出去?這次肯定是有別人要害我們!」菊蕊的反應很快,已經開始想辦法自救了。

  「可是她們說看到你了。」駱尋瑤好奇地看向那個一開始說看到了菊蕊的王氏。

  王氏本來不過是自己的兒子闖了禍需要一筆錢解決,因此拿了駱芬的錢幫忙辦事罷了,哪會想到這麼一出?

  這裡畢竟是皇宮,王氏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的,當下慌忙開口:「也許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這些年輕的丫頭穿的都差不多,我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來。」

  之前還目光如炬地一眼認出了菊蕊,現在就成了分不出來了?不過,王氏這話倒是打開了一個口子,又有一位婦人開口:「我一直坐在莫小姐後面,也沒瞧見有什麼丫頭來過,而且宮女來來往往的,丫頭又哪能隨意走動。」

  「我真的沒偷金鎖,莫小姐那麼討厭我,以前每次見到我都是找茬,我真要靠近了她肯定會發現,我也不敢靠近。」菊蕊又道:「莫小姐的金鎖,肯定是自己不小心丟了。」

  「你既然沒偷,為什麼還要那麼說來害我……」駱尋瑤低聲道。

  「尋瑤,她在府裡的時候,不就已經說了想要離開駱府去威遠侯府嗎?剛才肯定是想要巴結她的新主子誣陷你。」徐秀珠皺著眉頭開口,打定了主意等這次回去一定要幫駱尋瑤選幾個好丫頭。

  「要是她沒偷,我的金鎖去哪裡了?」莫婉蓉惦記的,還是她的金鎖,畢竟,現在還有可能找得到,但若是離開了皇宮,她想再找到自己的金鎖就難了。

  「小姐,我有話說。」一直沉默地跟在駱尋瑤身後的蓮心眼尖地看到駱尋瑤的手勢,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蓮心,你要說什麼?」駱尋瑤問道。

  「小姐,其實菊蕊她真的拿了一個金鎖回來,換了小姐包袱裡的金鎖,不過正好被我看到了,我就又換了過來。」蓮心開口:「小姐,菊蕊拿來的金鎖很粗糙,分量也輕,我本以為她是想偷小姐的東西,想著姐妹一場,怕她受罰又想提醒她方才偷偷換了回來沒說別的。」

  還真是大逆轉!之前菊蕊和王氏的反口就已經讓在場的人認識到什麼了,現在從蓮心嘴裡聽到這個,哪還有不明白的?這次的事情,該不會是哪個人買通了菊蕊想要陷害駱尋瑤吧?至於這個人選麼……

  駱芬咬緊了牙關,已經恨到不行。

  「你不是說不是你偷的嗎?我的金鎖呢?」莫婉蓉一把拉住了菊蕊,又看向駱尋瑤:「駱尋瑤,這是不是你設的計謀?」

  「莫小姐,慎言,這樣繞一個大圈子,對駱小姐可沒好處。」武成侯的夫人見識不少,一開始就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現在一路看下來,自然也看明白了一些。

  按照眼下的情況,若是這個叫蓮心的丫頭沒有換了金鎖,那最後情況會如何?即便徐秀珠出來捍衛了駱尋瑤,她的名聲怕也毀了,而驕縱的莫婉蓉,其實也討不了好,既然這樣……歎了口氣,她對駱尋瑤倒是多了一份同情,畢竟若她想的不差,這些年駱尋瑤在駱芬手底下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這裡在鬧什麼?」恰在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很快,繼皇后就從門外走了進來,臉上還有著一絲不悅。

  宮宴已經結束,這些人早該出宮了,可竟然有人敢在宮裡耍手段鬧得一群人都留了下來……

  見到繼皇后,本就後悔的駱芬更後悔了,即便是莫婉蓉,也擔憂了起來,畢竟她就算很得吳妃的喜愛,又跟安樂公主姐妹相稱,繼皇后卻並不待見她。

  「娘娘,莫小姐丟了一個金鎖。」管事嬤嬤走了過來,簡潔的說了發生的事情。

  繼皇后點了點頭,然後又指了指身邊的宮女手上的盤子裡東西:「是不是這個。」

  莫婉蓉本來低著頭,這時候才抬起頭,然後就眼睛一亮:「這是……皇后娘娘,這是我的金鎖!」。

  「這個金鎖被丟在外面了,若不是打掃的宮女眼尖,肯定找不到。」繼皇后開口,然後又看了看在場的人:「各位夫人,宮外來接人的馬車已經等了許久了。」

  再過不久,宮門就要關了!那些貴婦人也不敢再多留,一一告辭,然後就往外走去。

  然後,繼皇后才看向了駱尋瑤等人,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終於開口:「駱小姐,你這個丫頭既然惦記著威遠侯府,我看你也不用留她了,將她送去威遠侯府就好。」

  「是,娘娘。」駱尋瑤回道。其實,她是打算在這次抓到了菊蕊的把柄,讓她看清駱芬的真面目又把她嚇住以後,讓她嫁給三皇子派來的那個臥底餘思遠的,不過繼皇后這麼做,明顯更合他的心意。

  畢竟菊蕊被送到威遠侯府,就表示皇家也知道這次的事情是駱芬惹出來的,以後她在別人眼裡,應該就成了被自己的姑姑虧待了十來年的倒霉孩子了。

  其實這次的金鎖事件,對駱尋瑤來說有些突然,她一開始就猜到駱芬可能會做點什麼,但也只以為對方只會口頭上說說罷了,到時候只要徐秀珠把她堵得啞口無言,她再配合一下也就沒有大礙了,還能跟駱家撇清了關係,卻沒想到駱芬竟然敢在宮裡使這樣的手段。

  幸好,結果跟她的預期相差不大。

  「宮門再過不久就要關了,我讓人送你們出去。」繼皇后又道,看著眼前的這幾人思索起來。

  這畢竟是在宮裡,因此事情一發生,她就得到消息了,即便沒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駱芬身份不低,這次雖然用了手段她們卻也拿不出證據,自然不能責罰,莫婉蓉幾次三番地惹事,原本她是想給她找點麻煩的,比如把那個菊蕊送給吳子文做妾之類的,可是之前明德帝說過的話卻讓她只能放下了……

  至於駱尋瑤,先不說她已經去查過駱尋瑤了,知道她的確被駱芬養成了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性子,就看之前她都不知道幫自己辯解一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行為來看,也能想到這表現應該不是裝的。

  想想也是,真要是個手段高明的,怎麼可能在身邊跟了十幾年的丫頭背叛了都一無所知?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5 AM


第四十七章

  離開皇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雖然外面寒風刺骨,吹在臉上跟被刀割了一樣,不過駱尋瑤卻有種終於能透過氣來的感覺。

  終於結束了……雖然跟設想的略有些偏差,但她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倒也不虛此行。

  「尋瑤,那個駱芬實在是太可惡了!娘娘就該狠狠地罰她!」徐秀珠有些不滿地開口。

  「伯母,她又沒犯法,娘娘又哪能責罰她?」駱尋瑤安慰道:「不過我想大家都看得出來,今天事情是她想要陷害我。」

  徐秀珠歎了一口氣,又一次後悔當年去南疆沒有帶上駱尋瑤,雖然有傳說說南疆多麼貧苦還有瘴氣,但只要注意了其實並無大礙:「我算是看明白了,她應該就是惦記著你的嫁妝!」

  「姑姑沒少給我提這個,還一直說你們肯定挪用了我的嫁妝。」駱尋瑤小聲開口

  徐秀珠聞言又是一陣氣悶:「明明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還非要安到別人身上去,她這個人沒救了!」

  「伯母你別生氣,善惡到頭終有報,她現在不就倒霉了嗎?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她以後肯定討不了好,而且莫婉蓉也一定不會放過她。」駱尋瑤開口,其實對駱芬來說,最重要的人是吳洪山和吳子文,而出了今天的事情,不管是吳洪山還是吳子文恐怕都會埋怨她,她在威遠侯府的日子,肯定就更不好過了。

  這還不算,莫婉蓉這個有仇必報還喜歡當場報的人,說不定路上就要跟她鬧起來了……

  「就是,這麼一想,我也就舒坦了,娘娘把菊蕊送過去也讓人覺得痛快。」徐秀珠又道。

  可惜菊蕊不是送去給吳子文做妾的……駱尋瑤偷偷撇了撇嘴。

  「對了,尋瑤,你就是太軟弱了,以後別人欺負你的時候,你一定要狠狠地欺負回去,也用不著去怕那個駱芬。」駱尋瑤一定是被駱芬欺負的太厲害了,才會碰上她就不敢多話了吧?

  「伯母,我知道了。」駱尋瑤笑了起來。她當初被駱芬養出來的性格,就是膽小柔弱的,後來也是經歷了生死大變才有所轉變,但在勾欄院那個地方,大部分時候她都要學會示弱,於是,她的本來性格漸漸地反倒成了她慣用的偽裝。

  剛重生的時候,她也習慣性地套上了這層偽裝,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才慢慢地在自己親近的人面前展現真正的自己……

  至於這次進宮,她卻是刻意這麼偽裝自己的,因為她清楚地記得,當年的那位四皇子妃,就是一個軟弱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女人。

  明德帝中意的繼承人一直都是大皇子,從未想過讓四皇子繼承皇位,只想讓他當個安樂王爺,因此把他保護的很好,任由他一直軟弱單純下去,而這樣一個軟弱的兒子,要是給他娶了個厲害的媳婦,指不定就要鬧出事情來了!

  不管是明德帝還是繼皇后,恐怕都不希望四皇子娶個厲害的可能會壓制住他的皇子妃吧?至少,她要是有這樣一個兒子,又不愁吃穿能供他一輩子,就肯定會這麼想。

  其實,說起來明德帝也算得上一個好父親了,他一直都很好地處理了子女之間的關係,也只專心培養自己的大兒子卻放養了其他的兒子,可惜三皇子就是個怪胎,他後來登上皇位以後,其他的幾個皇子,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駱尋瑤想了很多,一轉眼就瞧見徐秀珠滿臉的疲憊,當下開口:「伯母,別管她們了,你都累了一天了,休息一下吧。」其實別說徐秀珠,現在就連她都恨不得躺著了。

  這輛馬車裡,徐秀珠和駱尋瑤靠在墊子上,隨著馬車的晃悠昏昏欲睡,另一輛的馬車上,卻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

  駱芬和莫婉蓉是一起坐著威遠侯府的馬車進宮的,回去的時候,自然也坐同一輛馬車,不過兩人來的時候還好,至少表面上過得去,可是等她們回去的時候……

  莫婉蓉即便有些不知輕重,卻也不是個笨的,後來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讓她想明白了——八成是駱芬偷了她的金鎖,又讓菊蕊放到駱尋瑤的包袱裡去,想讓讓她和駱尋瑤鬧起來的!

  想想也是,即便她當時有些恍惚,身邊出現菊蕊這個她非常厭惡的人也不可能沒感覺,事實上,她一開始的猜測就沒錯——一直跟她在一起的駱芬,才是最能在她身上動手腳的人。

  莫婉蓉絕不是一個能吃虧的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她都能跟駱芬爭起來,現在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差不多一上馬車,她就對著駱芬吼了起來:「你這個人真惡毒!」

  若是還有別人在,駱芬少不得就要裝裝可憐,可是現在沒有別人在,而且她剛剛失去了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都到了這地步了,駱芬也就不願意忍了?所以她直接就跟莫婉蓉對吼了起來:「我惡毒?你這個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要不是你和你那個發騷的娘,我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莫婉蓉對家人非常在乎,她的母親更是她不可觸碰的逆鱗:「你說什麼?你竟敢罵我娘!」

  「有什麼不敢罵的?你娘都嫁過人了,竟然還來勾引別人的丈夫,不是狐狸精是什麼?還有你,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結果你一出來,就全都亂了套了!」駱芬怒道,本來她丈夫和她夫妻恩愛,她的兒子文武雙全前途無量,未來的兒媳婦嫁妝豐厚還是非常好拿捏的……她不僅生活順心,還是無數人艷羨的存在,可現在呢?這一切全都沒了。

  「我娘才沒有!」莫婉蓉怒道,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讓她再也忍耐不住,當下一伸手就打了駱芬一巴掌。

  駱芬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想也不想就要還手,可惜莫婉蓉看出了她的打算,馬上又是一爪子下去,直接就在駱芬的臉上抓出了三道血痕。

  莫婉蓉今年虛歲十八,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而駱芬年紀大了不說,不久前還大病了一場,又哪裡是莫婉蓉的對手?於是,一開始幾乎就是莫婉蓉壓著駱芬在打,不過駱芬很快就反應過來,咬人抓頭髮撓臉無所不用其極,倒也扳回了一些……

  在馬車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兩個女人又大又罵,將外頭的車夫丫頭嚇得面如土色,偏偏裡面的人還不讓他們進去……

  馬車回到威遠侯府的時候,吳洪山父子已經在等著了,卻沒想到一眼就看見了神情明顯不對的下人,隨後,披頭散髮的莫婉蓉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我要離開這裡,吳子文,我要跟你解除婚約,我絕對不會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了!」

  「婉蓉,你胡說什麼?你到底怎麼了?」吳子文被莫婉蓉的樣子嚇了一跳,卻不想馬車上很快就下來了一個更加淒慘的人。

  駱芬本就瘦的脫了形,現在頭髮亂糟糟的,臉上不僅有著血痕還有著牙印,看起來竟跟厲鬼一般無二。

  怎麼進了一趟宮,這兩人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不管是吳洪山還是吳子文,一時間都愣住了。

  特別是吳洪山,他怎麼也沒想到,明明進宮的時候他還囑咐了駱芬要好好照顧莫婉蓉,駱芬最後竟然就把莫婉蓉照顧成了這個樣子!

  莫婉蓉即便做了惡人都會先告狀,這次是自己受了委屈,就更要說了,因此她在鬧了一會兒以後,就將駱芬偷了她的金鎖陷害駱尋瑤,回來的時候還罵她打她的事情全都說了。

  回來的時候罵她打她這點,吳洪山並未當回事,畢竟看情況就知道吃虧的是駱芬,但駱芬在皇宮裡用計策耍手段這點……

  看了明顯還怒不可遏正嚷嚷著要離開威遠侯府的莫婉蓉一眼,吳洪山轉過身直接打了駱芬一巴掌,然後又轉過頭去:「婉蓉,你爹跟我有過命的交情,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受委屈,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話音剛落,他就拖著駱芬往裡走去。

  吳洪山這樣的做法,倒是讓莫婉蓉愣住了,想到一直以來吳洪山對她的好,再說不出要走的事情。

  莫婉蓉消停了,駱芬卻已經快要瘋了,她為吳洪山生兒育女,幫吳洪山打理家務,處處為吳家考慮,可謂盡心盡力,但是吳洪山呢?剛才外面還有下人在,吳洪山竟然就不顧她受了傷的情況打了她一巴掌?

  她在外頭已經名聲掃地,回了家以後還要顏面掃地?

  被吳洪山半拖著拉回屋裡以後,駱芬立刻嚎啕大哭起來。

  吳洪山看到駱芬這模樣,更是不耐煩,當下又打了對方一巴掌:「你哭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闖了什麼禍?」

  「我闖了什麼禍?我闖了什麼禍?吳洪山,你若是多在意我一些,我又哪裡用的著這麼做?」

  「我什麼時候不在意你了,這麼些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吳洪山瞪著自己的妻子。他和駱芬成親已經二十多年,從頭到尾就是這樣的態度從未變過,反倒是駱芬,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頻頻惹事。

  上次落水的事情發生以後,他明明已經警告過她了,可她不僅不知悔改,竟然還變本加厲!

  「是啊,這麼多年你就沒對我好過,倒是對那個柳秋噓寒問暖的,吳洪山,你這麼做,想過我的感受沒有?」駱芬吼道,以前不知道吳洪山也可以那樣關心一個人的時候,她是非常滿足的,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是絕不會跟她有關係的嗎?」吳洪山低吼道。

  「那你怎麼還對她那麼好?吳洪山,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礙眼了?想要休了我好娶那個女人了?」駱芬也已經豁出去了。

  「你亂想什麼!」吳洪山完全理解不了自己的妻子的想法,但也知道現在不說明怕是不行了:「柳秋是皇家的人!」

  駱芬本來狀若瘋狂,聽到這句話卻突然愣住了:「你說什麼?」

  「柳秋是當今聖上的外甥女!」吳洪山開口,柳秋身份很特殊,而知道這件事的統共也就幾個人,就連柳秋自己都不知道,因此他也從未想過告訴駱芬,但現在卻不說不行了,只能慢慢地解釋起來。

  明德帝是先帝第四子,上面除了三個哥哥,還有兩個姐姐。那三個哥哥,兩個在戰場上戰死了,一個沒什麼出息封了王爺,這才輪到明德帝登上帝位。

  先帝的兩個女兒,次女嫁給了先帝身邊的大臣,長女卻嫁給了先帝當初想要拉攏的另一個起義勢力的首領。先帝的那位長女,跟明德帝一母同胞,兩人感情很深,可她的下場卻不太好。

  她嫁的那個起義軍首領,年紀跟先帝差不多,子女都有了十來個了,這還不算,在平朝已經構不成威脅以後,那位起義軍的首領突然背棄盟約,偷襲了先帝的軍隊。

  最後的勝利者當然是先帝,但他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僅死了一個兒子,自己還受了重傷,那位起義軍首領雖然也送了命,可他的屬下還是帶著他的妻兒跑了。

  成王敗寇,先帝登基以後,這些曾經跟他身份一樣的人就成了亂黨,而當初的那位公主和她生下的「女兒」,卻在兩軍陣前被殺了。

  這些亂黨在齊朝建立之後依然鬧了很久,甚至吳洪山的軍功,就是靠剿滅這些叛黨得到的,他也是在那個時候碰到了柳秋。只是就連柳秋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當然就更不知道了,所以他對柳秋這個可能跟亂黨有關還無依無靠的孤女並不在意,回京以後,依舊娶了當時權勢滔天的駱國公的女兒。

  時隔二十年,三皇子突然找上門來,他才知道柳秋竟然就是當初那位公主留下的女兒——那位公主提前察覺了危險,把自己的孩子跟別人的換了,這才保下了她。

  柳秋是明德帝的外甥女,明德帝還對自己的姐姐非常愧疚……吳洪山又怎麼可能不對柳秋母女好一些縱然一些?所以,他接回了柳秋,又讓自己的兒子跟莫婉蓉訂了親——明德帝即便不會認莫婉蓉,以他對莫婉蓉的愧疚,肯定也會對吳子文多加提拔!

  當然,柳秋雖然歲數不小但風韻猶存,他也不可避免地會有一些旖旎的想法,不過想法,也就只是想法而已,他絕不會真的付諸行動。

  「你為什麼不早說?」駱芬呆呆地開口,如果早知道這一點,她是絕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以至於弄得眾叛親離的。

  「誰知道你會鬧出這麼多事情來!」吳洪山冷哼了一聲:「現在你出醜都出到宮裡去了,我少不得還要去宮裡請罪……我看你就該去佛堂裡靜一靜,暫時就別出來了!」

  他現在非常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早點說明。

  不過,吳洪山也許不知道,若是駱尋瑤按照原來的路走下去,他其實一直到了柳秋被毒死以後,才發現那些針對柳秋莫婉蓉的事情其實不是駱尋瑤做的而是自己的妻子做的,也到了那個時候才告訴駱芬這件事,並為了威遠侯府的將來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駱尋瑤身上。

  女人不了解男人,男人又何曾了解女人?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8 AM


第四十八章

  從宮裡回來的第二天,駱家就再次得了繼皇后的賞賜,而宮裡來的人剛走,就有好幾家的夫人來送了帖子。

  接下來連著幾天,駱尋瑤和徐秀珠都很忙,她們先是去溫氏那裡,送了敷衍的藥泥,然後就又拿著帖子開始拜訪別的夫人,常常一天要拜訪兩家。

  整天見不同的人,不僅要禮數周到還要努力記下她們的模樣以及她們家裡的情況……別說徐秀珠了,就連駱尋瑤也有些不適應,幸好她們都是吃過苦的,因此最後都撐了下來。只是原本平日裡吃的排毒養顏的藥膳,到了這時候就全換成清熱解毒補身助眠的了——因為疲憊和上火,幾天下來她們的嘴裡又是潰瘍又是長瘡的。

  參加了這樣一場接著一場的宴會以後,駱尋瑤不僅對如今京城的情況更加了解,還認識了不少人,並跟好幾個差不多歲數的小姑娘搞好了關係,已經有好幾個人把她當好友看待了,畢竟她完美地演繹了一個有些羞澀,很少跟人接觸卻又願意對向她示好的人掏心掏肺的小姑娘。

  這樣的一個人,大部分人都會有好感的吧?駱尋瑤想起那些個已經碰到過好幾次的武成侯的家的兒媳婦們,心下大定。

  如今三皇子雖然已經跟曾是明德帝侍讀學士林卓之女定親,但尚未成婚,因此明德帝對四皇子的婚事估計也不急,而這些總出現在她身邊的人,應該就是來考察她的,說不定,她還不是唯一被考察的那個。

  若是莫婉蓉知道這件事,定會覺得這是一種侮辱,然後堅決不配合,駱尋瑤卻不會這麼想,她早就學會了抓緊每一個機會,這個時候自然也會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力爭讓所有人都對她有個好印象。

  一個人只要付出足夠多的努力,總是能有所收獲的。

  四皇子的母妃早已過世,他的婚事就需要繼皇后操心了。因此繼皇后在聽明德帝提過駱尋瑤以後,就非常上心。

  繼皇后早就看出來了,四皇子年紀不大完全就是個不知事的,並不能提供什麼助力,所以大皇子與其說是要拉攏四皇子還不如說是要拉攏繼皇后的外祖家。

  既然如此,繼皇后直接就賣了武成侯府一個好,將這件事跟武成侯夫人通了氣,也正是因為這樣,駱尋瑤才能一直碰上武成侯夫人的幾個兒媳婦兒。

  「娘娘,我看這個駱尋瑤倒是個好的,雖然太過單純善良了一些,但是跟文宇很合適。」武成侯夫人是見過大世面的,自然知道這樣的女人經不起風雨,可是四皇子的情況……若真娶了個有本事的或者念頭多的,說不定反而害了他。

  「我也這麼覺得,她模樣身段都不錯,年齡更是合適。」繼皇后笑了起來,雖說駱家已經沒落了,但駱國公帶出來的那些人,總還是惦記著駱國公的一份情的,原本親近大皇子的都是文臣,如此一來,也就能有些武將了。

  「娘娘說的是,我對這孩子就沒什麼不滿意的,就是文宇那裡?」武成侯夫人小聲地問道,一開始其實她還有些擔心駱尋瑤身體不好,但仔細瞧瞧,也能敲出來駱尋瑤身體不錯,最多就是擔心小了點。

  至於駱尋瑤和吳家的事情……就像徐秀珠前頭說的,駱尋瑤躲人都躲到城外去了,哪裡是想跟吳家扯上關係的樣子?

  所以,現在就要看四皇子是不是喜歡了……

  繼皇后當下笑了笑:「我看文宇還是很惦記她的,不過反正不急,多看看也好,隔上兩天就是元宵節,到時候讓文浩帶著文宇出宮一趟吧。」

  出宮去幹什麼,那就心照不宣了,要知道,元宵節這天京城的未婚男女大多都會上街參加燈會,到時候只要稍稍安排一下就行了。

  剛送走威遠侯夫人,處理完政務的明德帝就來到了繼皇后這裡。

  雖然如今明德帝在繼皇后這裡過夜的次數不多,但他也常常會來這裡坐坐,一方面是表示對繼皇后的尊重,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跟繼皇后商量些事情。

  「吳家的那點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坐下喝了一杯茶,明德帝就問道。

  「吳洪山讓他的夫人進了佛堂念佛……可惜他們的下人沒管好,笑話已經鬧出來了,現在京城不少人議論著吳家婆媳打架的事情,還說駱芬是被打的太嚴重了才出不了門。」繼皇后淡淡地開口,私下裡卻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

  吳洪山是吳妃的人,駱芬一直不理會她的示好也就罷了,吳洪山找到了柳秋母女的事情竟然吳妃知道她不知道……繼皇后多少有些介意。

  「那個駱芬,真是個不著調的!」明德帝冷哼了一聲。

  「是啊,婆媳兩個竟然還能打起來,還真打傷了……」繼皇后不喜歡駱芬,同時也不喜歡莫婉蓉——像她這樣已經做了婆婆的女人,肯定是不喜歡不尊重長輩的年輕姑娘的。

  繼皇后的不滿,明德帝也感覺到了,卻沒當回事:「你就多擔待著點,莫婉蓉這孩子既然沒教好,你就想法子教教她,要不要派個嬤嬤過去?」他的那個姐姐,說起來也是他們對不住她,為了利益,明知道打到最後他們肯定會打起來,他父皇還是將她嫁了過去,後來更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綁到陣前,卻不肯後退一步……

  如今他不可能恢復她們的身份,也就只能暗地裡照料一下了,反正只是兩個女人,就算像現在一樣惹點事出來也是小事,禍害的還是別人……想的這裡,明德帝又提了一句:「你也讓人去好好教教安樂,她也不小了,可不要學壞了。」

  「陛下,那我就派個嬤嬤過去吧,至於安樂,陛下還是跟妹妹提提比較好。」繼皇后開口,又問:「陛下今天怎麼問起了這個?」宮宴那天明德帝將莫婉蓉的身份告訴她以後,就沒過問過吳家的事情,現在怎麼又想起來了?

  「我給吳子文找了個差事,過幾天打算讓他上任。」明德帝開口,既然莫婉蓉要嫁給吳子文了,他總不好讓吳子文整天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正該如此,不過最好還是找個輕便的差事。」繼皇后順著明德帝開口,又不著痕跡地提醒了一句——吳子文的左胳膊,可是已經使不上力了。

  「我知道,所以就打算先讓他在下面歷練歷練,做個司錄參軍。」司錄參軍便是負責在京府書寫公文的,歸京兆尹管轄,平常也沒什麼大事要忙。吳子文還年輕,不如就先做幾年再說。

  「這確實不錯。」繼皇后很滿意,要知道,駱尋瑾如今可是京兆少尹,這級別剛好就高了司錄參軍一級。

  之前明德帝沒把京兆少尹的位置給她的侄子而是給了駱尋瑾的時候,她其實很氣憤,覺得這跟給了吳子文區別不大,不過現在麼……駱尋瑤跟吳家關係不好,因此只要她跟四皇子的事情定了,以後駱尋瑾也就是他們的人了!

  這麼一想,繼皇后倒是打算提點一下自己的兒子,讓他在為四皇子牽線搭橋的順滑順便接觸一下那個駱尋瑾了。

  明德帝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想到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人,又問:「武成侯夫人是來談文宇的婚事的?文宇現在還小,這事可不急。」

  「陛下,你在文宇這年紀,安成已經出生了,就連安心,都在我肚子裡了。」繼皇后眸光一轉,正是年輕時嬌嗔的模樣。

  明德帝也想起了當年的事情,不免有了一絲懷念,又問:「那個駱尋瑤你看著怎麼樣?」駱尋瑤這個人選,還是他提出來的,本來他對駱家一直有點戒心,不過自己兒子娶了駱國公唯一的孫女兒,這些就全都不是問題了。

  至於駱成,京城大部分人都沒有真的將他當成駱國公的後代,畢竟誰都知道當初駱國公過繼他只是希望他能照顧自己的孫女兒。

  「我看著挺好的,主要是文宇也喜歡。」

  「也是,那孩子,竟然也學會偷偷地去見小姑娘了。」明德帝笑起來,想起宮宴那天自己的四兒子竟然支開了身邊的人去見個小姑娘,就有種自己的兒子終於長大了的感覺。不過,他這個四兒子果然不是干壞事的料,支開身邊的宮女太監用的理由亂七八糟不說,一路過去竟然還因為找不到路問了人……

  於是,那天的事情,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到底年輕著……」

  「是啊,他年輕著呢,我們倒是老了,」明德帝歎了口氣,「皇后,我們也很久沒說說話了,今天的飯就擺在這裡,我也不走了。」

  駱尋瑤和徐秀珠到了正月十五這天,才總算有了空閒,而這些日子,忙的其實也不止她們兩個。

  駱成和駱尋逸還好,也不過就是一個每天上差一個每天上學罷了,駱尋瑾就不一樣了。

  那些藏了金子的磚頭足足有一千多塊,比平常的青磚略大,駱尋瑾雖然頭天晚上就全都挑了出來,但是要偷偷地把裡面的金子全都挖出來,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所以最後他在城外一呆就是十天。

  這十天時間裡,駱尋瑾聯繫了附近的磚窯,買了幾萬塊青磚回來堆在自己院子裡,又找了人在旁邊建些房子,自己則以每天一百多塊的速度,天天砸磚頭拿金子……

  駱尋瑾做的很隱秘,為了掩飾那些掩埋不了的碎片,他還專門找了比較小比較薄的磚頭,當眾表現了一把拳頭碎磚以及腦門碎磚,讓夏老九等人一致認定那些碎屑是他拿來練功夫以後剩下的。

  不過,用青磚練功,這在夏老九看來實在是奢侈了一些,於是他乾脆就專門幫駱尋瑾做了個沙袋綁在了他院子的樹上。駱尋瑾不好推辭,每天在院子裡瞧著別人來回搬磚的時候就乾脆一直砸著,時間一久,饒是他一直喜歡練武身強體壯,一雙手還是腫了。

  幸好,十天過去,所有的金子就都取出來了,估計能有十一二萬兩。

  金子分量重,十萬兩放到一起也沒多少,所以駱尋瑾在懷裡裝了一百兩以後,就將剩下的全都埋在了屋裡鋪著的石板下,做好偽裝以後才回到了京城。

  十天不見,駱尋瑾看起來整個人瘦了一圈,精神更差,眼裡滿是紅血絲,也虧得徐秀珠一直覺得男人受點傷沒問題,才沒有被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尋瑤,那都是金子,是金子!我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膽的,就怕什麼時候丟了一塊,吃不好也睡不好……」駱尋瑾一臉郁悶,這十天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煎熬!要知道,他長這麼大,大部分時候都只能懷揣著一袋子銅板上街,自己全部家財放一塊也就幾十兩銀子,但之前卻看見了無數金燦燦的金子。

  「哥,見多了就習慣了。」駱尋瑤開口,其實這幾天她也非常擔心,幸好駱尋瑾做的很好。

  「也對,見多了就習慣了,我現在也成了有錢人了。」駱尋瑾從懷裡掏出那塊有些扁的巴掌大的金子:「尋瑤,你想打什麼首飾盡管說!」他現在有俸祿,只要不去花天酒地就已經足夠用了。

  「大哥,你以為我身上和伯母身上的首飾都是怎麼來的?」駱尋瑤搖了搖自己的手,上面正掛著一個金手鐲——如今她的首飾已經不算少了。

  「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首飾嗎?可以多打一些。」

  「這倒是的……大哥,你幫我去京城看看那些首飾鋪子吧,最好能盤下一個來,再多找些打首飾的匠人。畢竟這些金子直接拿出去太顯眼了,打成首飾賣了反而更好。」駱尋瑤說起了自己最初的打算。

  「打成首飾賣了?這也會很顯眼吧?首飾鋪子也不可能賺太多……」駱尋瑾有些擔憂。

  「這可不一定,大哥,要是能找個合適的人,跟他說了南疆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麼了。」駱尋瑤又道,秦繼祖和那幾個南疆人已經走了兩個多月,再過不久應該就能回來了,到時候,她對南疆的寶石就能有個大概。

  這些寶石,駱家當然不能獨吞,最好還是讓別人,特別是皇家的人去做這生意,然後駱家從中拿到最便宜的寶石,這麼一來,就算首飾鋪子賺得多些,別人也只會以為是她們拿到的寶石便宜的緣故。

  而且,若是去做生意的是皇家的人甚至明德帝都知道,那他自然就不能再說駱家通敵賣國通的還是那個南疆了。

  把自己的打算詳詳細細地說了,見駱尋瑾似乎都聽懂了,駱尋瑤當即換了個表情,笑問:「大哥,明天是元宵節,我和尋逸要去逛燈會,你去不去?」

  「逛燈會?」駱尋瑾眼睛一亮,他對元宵燈會聞名已久,可惜前些年一直在南疆因此從未去過:「去,當然去!」

  「那大哥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伯母給你準備的過年走親戚穿的衣服已經放到你房裡了,明天你就挑一件最喜歡的穿吧。」駱尋瑤開口,這次過新年駱尋瑾一直在跟磚頭打交道,新衣服都沒上身,明天再不穿以後要穿官服恐怕就沒機會穿了。

  「好,我要回去洗個澡!」駱尋瑾開口,元宵燈會,京城的男人估計就沒一個不想去的,他當然也要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等駱尋瑾走了,駱尋瑤就又去廚房看了看燉著的雞湯,直到燉的差不多了,才讓蓮心端了,然後往駱尋瑾的住處而去。

  駱尋瑾顯然已經洗過澡了,正和駱尋逸一起說話順便給自己手上的傷口抹藥,這會兒看到駱尋瑤端著雞湯來了,兩人都是眼睛一亮。

  駱尋瑤的注意力卻被桌上的藥瓶吸引了:「大哥,這是?」

  「這是夏管事給我的消腫止血的傷藥,效果可好了,還帶著股香味,尋瑤你要不要?」駱尋瑾一邊喝湯一邊開口。

  「不,我不用了,我又不會受傷。」駱尋瑤忙道,突然有些無語。這傷藥其實她挺熟悉的,自己也會配,除了消腫止血以外,它還能用來潤滑……

  珠艷祖上專攻婦科,跌打損傷卻不怎麼懂,夏老九要是跟她要傷藥,的確也就只能要到這個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9 AM


第四十九章

  京城一直有宵禁,但在某些時候也會取消,比如說元宵節。這天晚上,年輕的男男女女都會上街去看花燈,也算是一大盛事了。

  以前駱尋瑤從未參加過燈會,倒是有恩客曾經在這天送過她花燈……不過可這不是什麼甜蜜的回憶,反倒是不堪回首的。

  日頭還在西邊掛著,駱尋瑤就帶著蓮心跟著駱尋瑾上了街,至於駱尋逸,他本來也想去,結果卻被徐秀珠給攔下了,只能眼淚汪汪地送駱尋瑾和駱尋瑤出門,再被駱成壓著回去寫大字。

  要知道,駱尋瑾已經擺明了不可能考個狀元回來了,既然如此,駱成自然也就將所有的希望放到了駱尋逸身上,就盼著駱尋逸能金榜題名。

  「大哥,等會兒你跟我一起逛好不好?」駱尋瑤問道,今天是有人約了她的,約她的正是武成侯的孫女兒。這位少女的母親幾次在宴會上跟她「偶遇」,兩三次下來,她自然就跟對方有了交情。

  不過她們的交情並沒有好到無話不談,現在對方選這個日子約她出門,應該還有其他的原因,估計就跟她那位身為當朝四皇子的表哥有關,既然這樣,她自然也就有了一些別的盤算。

  「我們當然要一起走,尋瑤,這次出來的人,可是什麼樣的都有的,你一定要小心一些。」駱尋瑾開口,他對元宵燈會很期待,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在這裡能看到很多平常見不到年輕女孩,別的男人肯定也這麼想,既然如此,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妹妹才行!

  「我知道了,」駱尋瑤笑了笑,又問,「大哥,那個劉行文現在怎麼樣了?」

  劉行文就是當初他們遇到的那個四皇子身邊的侍衛的弟弟,駱尋瑾年前的時候去見過他兩次,還送了些東西給他,也算是有了點交情。

  「你說他?我這些天一直在城外也沒去看過,不過當初我說了讓他有事來找我,既然沒來找,應該就是沒事的了。」駱尋瑾開口,駱尋瑤提過以後,他倒是也有了去看看的打算。

  「大哥,要是等會兒我們遇到了四皇子,你不如就提提劉行文吧。」駱尋瑤開口,看現在的情況,倒是有一半的可能四皇子會出現。

  雖然她對劉行文以後的事情算不上特別了解,但是這麼一個斷案高手,四皇子若是能收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四皇子?」駱尋瑾的臉色立刻變了:「尋瑤,四皇子怎麼會來?」

  「大哥,我也不確定啊!我們還是快點走吧,等會兒你可要幫我買個最漂亮的花燈。」駱尋瑤笑道,這事她不好解釋,但若是沒有意外,駱尋瑾不久就該知道原因了。

  雖然駱尋瑤沒說什麼,但聯繫之前徐秀珠說過的一些事情,駱尋瑾就算這幾天不在駱家也能猜出點什麼,當下不再追問:「行,今天你想要什麼,大哥都給你買。」要是真的碰上四皇子,讓四皇子去瞧瞧劉行文也算得上是一樁好事,至少可以不讓劉行文再鑽牛角尖了。

  駱尋瑤和駱尋瑾很早就出門了,遠不到跟人約好的時間,乾脆就一起慢慢走著。路邊已經掛起了不少燈籠,還支起了一些攤子,即便因為天還沒黑所以大部分的燈籠都沒點火,也已經可以想像晚上的盛況了。

  前幾天整個人一直緊繃著,駱尋瑤到了這時候才覺得輕鬆了一些,當下買了一些泥人珠串之類自己未曾見過的小玩意兒讓蓮心收起來,然後又買了一些炒豆糖糕什麼的零嘴。

  駱尋瑾同樣對這一切感到新奇,不過他對甜膩膩的零嘴不感興趣,反倒是買了一個肉夾饃,大口吃了起來。

  齊文浩和齊文宇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元宵燈會對於駱尋瑤和駱尋瑾來說充滿吸引力,對齊文宇來說當然也一樣,因此,大皇子跟他提起了這個以後,他立刻就興奮起來了,最後甚至連飯都沒吃就纏著齊文浩出了門。

  齊文浩最初的時候,對自己的這個弟弟不過是有些感激又想拉攏才決定接近對方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倒也多了一份真心。他年紀遠比下面的幾個弟弟要大,跟齊文宇更是相差了十歲,因此以前基本沒怎麼接觸自己的幾個弟弟,到了現在才頭一次感受到有個兄弟的感覺。

  來看燈自然要走路,可是齊文宇的腿還沒好,完全不能走動,就專門準備了一個小轎子。齊文浩一路過來走在轎子邊上,除了回答齊文宇各種各樣的問題還要向他介紹大街上的一切,沒一刻空閒,頭都要大了。他甚至覺得,在來了這麼一趟以後,回去再遇到那兩個喜歡調皮搗蛋的兒子應該都已經不會再嫌棄他們煩人了。

  當然,他這樣的表現,還有做給明德帝和武成侯府的人看的意思。

  齊文浩也齊文宇畢竟是皇子,出門的時候自然不可能不帶人,事實上,他們不僅帶了侍衛,齊文浩還專門派人去了駱家,以便於可以掌握駱尋瑤的行蹤讓自己的弟弟跟駱尋瑤來個「偶遇」。

  這樣的布置自然沒有白費,就在齊文浩覺得餓了打算帶齊文宇去吃飯的時候,下面的人來報,說駱尋瑤已經到了大街上,就在不遠處吃東西,而他打算去找駱尋瑾正好也在。

  他當初想在京兆尹安插人手結果沒插進去,現在饒了一圈,這位置不就又落到自己懷裡了嗎?而且跟著齊文宇,他還能光明正大地跟駱尋瑾接觸!

  齊文浩眼睛一亮,當即打算好好地表現一下自己的禮賢下士,於是駱尋瑾一個肉夾饃還沒吃完,雙方就「偶遇」了。

  遠遠地看到駱尋瑤,從轎子裡探出一個腦袋的齊文宇就興奮起來,大聲招呼起來:「駱小姐!」齊文宇什麼都沒跟他說,他倒是覺得自己跟駱尋瑤很有緣分了。

  駱尋瑤做出了一臉震驚的表情,似乎就要跪下來,不過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卻幾步上前飛快地攙了她一下,制止了她的行為。

  這個小廝年紀不小卻白面無須,明顯就是個太監,駱尋瑤當下站定了不再行禮,然後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人。

  齊文浩微微一笑,正想說點什麼,齊文宇的注意力卻已經從駱尋瑤身上轉移到了駱尋瑾正在啃著的肉夾饃上面:「你吃的這是什麼?是包子嗎?好像很香。」不說駱尋瑾大口大口的吃法讓人胃口大開,單單從旁邊攤子上傳來的香味,也已經讓人垂涎欲滴了。

  「這是肉夾饃。」駱尋瑾開口,看對方的模樣,差不多就猜到這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了。不過,這個大少爺這麼自來熟倒是讓人挺驚訝的。

  「大哥,我要吃這個!」齊文宇直接道,之前齊文浩跟他說的酒樓裡的特色菜聽起來跟宮裡吃的差不多,他對眼前這人吃的東西反而更好奇。

  「四弟,我們還是去酒樓吃吧……可以請駱小姐他們一道過去。」齊文浩遲疑地開口,他已經讓人去酒樓訂了一桌酒席了,就打算到時候跟駱尋瑾把酒言歡,然後再一起商量商量幫駱尋瑾弄點功勞往上升升。

  「駱小姐,我要吃這個,這些錢夠不夠?」齊文宇見自己大哥不同意,馬上轉移了目標,從轎子口遞出了兩個打成梅花形狀的小金錠子給駱尋瑤,同時眼巴巴地看著她。

  「四……」駱尋瑤看了大皇子一眼,然後才道:「四皇子,肉夾饃很便宜,我請你吃吧。」齊文宇拿出來的金錠子應該是長輩送給晚輩討個吉祥的,哪能在攤子上當錢花?

  「好啊。」齊文宇馬上就點了點頭。

  「尋瑤,他們是……」駱尋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剛才齊文宇找駱尋瑤說話的時候,他是非常戒備的,卻不想他剛想問問這兩個人是誰,駱尋瑤就說出了讓他無比震驚的話來。難道他們真的遇上四皇子了?等會兒他又要怎麼說劉行文的事情?

  「大哥,這是四皇子,那是大皇子。」駱尋瑤小聲開口,她在宮裡裝暈的時候,已經見過大皇子了,說起來,現在的大皇子和當年她聽說的那個殘害兄弟逼反百姓試圖造反的惡棍還真沒什麼相像的地方。

  還有大皇子?駱尋瑾頓時呆住了,手上的肉夾饃油乎乎的,扔也不是吃也不是。

  「我們不想讓人知道,你們叫我們大公子四公子就好。」齊文浩笑了笑開口,風度翩翩。

  齊文宇雙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出來,滿臉興奮地用手肘捅了一下他:「大哥,我們一起吃吧!」

  齊文浩後退了一步,嘴角抽了抽:「不用了,你自己吃就行了。」

  肉夾饃七文錢一個,駱尋瑤馬上就買了一個給齊文宇,看到他對攤子上的其他食物似乎也很喜歡,就又花三文錢買了一碗豆腐腦。

  「這個,只要七文錢?」齊文浩見狀,有些驚訝地問道。

  「平常只要五文錢就夠了。」駱尋瑾小聲開口,其實他剛才買的時候都覺得虧了……雖說他之前見過不少金子吧,那些都是駱尋瑤的,雖然駱尋瑤說了讓他隨便拿,他也不好真的拿來用了……

  齊文浩一愣,他以前在外頭基本上都要四五兩銀子,帶去的手下喝酒吃菜的又要花上幾兩……可現在看看,一個人十文錢好像也能吃飽了?

  「公子,你要不要也來點?要不就到旁邊坐坐?」攤主招呼道,雖說現在天還沒黑客人不多,但齊文浩這些人堵在攤子前,總還是影響生意的。

  齊文浩也發現了這一點,略一沉吟,就道:「小李子,你去酒樓把訂金拿回來,今天大家就在這裡吃了。」他最近真的很缺錢,要知道,他一年的俸祿只有兩千兩而已,雖說住在宮裡各方面開銷少,但這點錢實在不怎麼夠花……

  齊文浩坐到了最裡面,旁邊圍了一圈侍衛擋著視線,齊文宇卻是坐到了最外面,毫不在意地翹著自己受傷的腳,還一直說著好吃,並且努力地給駱尋瑤推薦每一種食物。

  肉夾饃非常香,熱氣騰騰的,豆腐腦澆了用木耳香菇肉末做的鹵汁,非常鮮美,不過齊文宇吃了一些以後,馬上就看上了別的,當下放下不吃了:「我要吃那個。」他指著的,是隔壁攤子上的薺菜餛飩。

  不管是駱尋瑤還是駱尋瑾,都不會輕易剩下食物,齊文宇卻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薺菜餛飩吃了兩口,他又不吃了,讓人去給他買對面的羊湯麵。

  「四公子,你吃這麼多東西,一個不小心會拉肚子。」駱尋瑤只能勸道。

  「是嗎?」齊文宇有些驚訝,然後才道:「那我不吃了。」

  雖然已經開了春,日頭卻還很短,幾乎沒過多久,天就黑了,差不多也到了駱尋瑤跟人約定的時間。

  「你不用去了,我讓人跟表妹說一聲就好了,你跟我們一起走。」齊文宇剛聽駱尋瑤說起這事,就道。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駱尋瑤擔憂地問道。

  「駱小姐不用擔心,跟我們一起走就好。」齊文浩直接做了決定:「你們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見個人。」駱尋瑾這時候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大皇子身邊的侍衛,是無數人爭著搶著去當的,多半也都有些來頭,但是四皇子身邊的侍衛,大多卻還是家境普通的。

  劉行文的父母過世多年,他大哥早就成了家裡的支柱,本來他不用操心別的只要安心讀書就好,可現在這一切卻完全變了……

  劉行文的哥哥去年剛剛成了親,家裡自然沒餘下什麼錢,偏偏劉行文又不收武成侯送來的錢,日子就更難過了,因此年前的時候,他的嫂子就已經回了娘家,過了年以後,更是將嫁妝都搬走了,意思再明顯不過。

  劉家的親眷,有人勸他去武成侯府拿錢,有人勸他去他嫂子家裡鬧要點錢,他卻什麼都沒做,最後,就只是接了些做燈籠的活計,趕在元宵節之前做出了幾十盞燈籠換錢。

  頭一次感受到生活的艱辛的劉行文,卻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劉家家境一般,住的自然不可能太好,駱尋瑾一開始帶大皇子等人過去的時候還有些忐忑,就怕他們會嫌棄,不過等走近了,反倒是不在意了:「四皇子,這裡住的人叫劉行文,他有個哥哥叫劉行武。」

  「劉行武?這個名字有點熟。」四皇子開口。

  駱尋瑾原本對四皇子頗有好感,這時候倒是一愣,反倒是駱尋瑤並沒有當回事——齊文宇即便很單純不知世事,他也是皇家的人,從小被人供著長大……就算他一直感激著那些侍衛,也不見得能記住他們的名字。

  駱尋瑤不打算插手這件事沒說話,駱尋瑾略一沉默就又開口了:「四皇子,劉行武死前是你的侍衛。」

  聽到駱尋瑾這麼一說,四皇子倒是馬上想起來了:「我知道了,是小武對不對?當時他還喊著讓我走的,我本來以為他們那麼厲害,肯定不會出事……」說到後來,他的眼睛都有些紅了。

  即便不曾見過那些侍衛們的屍體,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斷了腿以後有多痛有多絕望,齊文宇也就能想像那些人有多慘了:「這裡是小武的家?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應該過的不太好。」駱尋瑾開口。

  「為什麼?我讓外公拿了錢給他們的,裡面還有大哥給的錢呢。」齊文宇從小到大就沒花過錢,對錢也沒什麼印象,不過當時齊文浩可是跟他說過,那些錢已經很多了。

  「劉行文沒收錢,」駱尋瑾想了想才決定說下去,「他不想要錢,只想弄明白他大哥到底是怎麼死的。」其實不收錢的原因應該不止這個,劉行文就算不說,對四皇子應該也有怨氣,畢竟刺客是衝著四皇子來的,而且要不是四皇子大冬天地去打獵,也遇不上這件事。

  「我也想弄明白那次到底是怎麼回事!」齊文浩突然開口,他本來對於來見個莫名其妙的人沒多少興趣,這時候卻有些激動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1:59 AM


第五十章

  劉行文的家跟京城大部分的房子一樣,都是前面一個小院子,後邊幾間屋子。劉家的院子並沒有院門,直接往裡走就行。

  如今天已擦黑,不過視線倒並不受阻,因此剛進去,就能看到地上散落著一些竹篾和碎紙,讓這個本就堆著不少雜物的院子顯得更加凌亂。

  不說齊文宇,就連齊文浩都沒怎麼見過這樣的地方,不免腳步一頓,而他們身後帶著的人,卻是飛快地點了兩個燈籠,然後又有人眼尖的人拿了旁邊的掃帚壓著地上的雜物往兩邊掃,沒有一絲灰塵飄起,但已經弄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

  駱尋瑾還是頭一次見識這樣的排場,不免有些驚奇,不過他很快就回過了神,然後去叫了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頭髮雜亂,身上還有著不少髒污的年輕人,正是駱尋瑤曾經見過一次的劉行文。

  劉行文的哥哥還在的時候,劉家的日子過的在街坊裡面也算是好的了,平常劉行文什麼都不用管只要專心念書就好,劉行武甚至還專門花錢雇了隔壁的一個婆子在家裡幫忙打掃做飯。因此在此之前,劉行文其實並未吃過苦。

  當初他若拿了武成侯府的銀子,日子肯定也能照舊過下去,可真要這麼做了,他總有種自己拿了錢卻賣了哥哥的命的感覺。

  之前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就死了,身上還有不少箭傷……一度,劉行文甚至懷疑是不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學著前朝那位昏庸無能只知享樂平惠帝用箭射人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後來冷靜下來才知道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不管是四皇子還是五皇子,他都是有意見的,自然也不願意收錢。

  這樣的行為,在別人看來就是傻了。他的那位嫂子一開始贊同他的做法,後來被娘家人一勸,慢慢地也就動搖了,最後,更是收拾嫁妝回了娘家。

  劉行文並不怪自己的嫂子,她畢竟年輕,回去還能再嫁人,留下來日子卻只會越來越不好過,而且,至少她把家裡的現錢留了一大半給他。

  只是齊朝娶妻,聘禮要的極高,平常人家的嫁妝卻只會比聘禮少鮮有比聘禮多的,她嫂子帶著嫁妝一走,家裡也就沒什麼了……

  家裡現錢不多,又沒田產,偏偏劉行文並不想放棄學業,自然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請人打理家務了,他只能一切學著自己來。

  衣服還好,冬天不換洗也不至於身上有味道,吃的就比較麻煩了,劉行文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就正在解決自己的吃喝大事。

  「駱大人?」看到駱尋瑾,劉行文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等看到後面的那些人,驚訝卻變成了不解

  「進去再說吧。」駱尋瑾開口,自己沒跟對方支會一聲就上門,這讓他免不了有些不好意思。

  「裡面有點亂……」劉行文尷尬地開口,又有些擔憂戒備地看了看齊文浩齊文宇等人——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實在不像是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屋子裡其實並不亂,因為裡面空蕩蕩的,只有中間放著一個舊箱子和一個小板凳,箱子上還放著兩隻大海碗,一隻碗裡裝了一碗泛黃的面糊糊,另一隻碗裡,放著的則是一碗模樣黑乎乎的鹹菜煮豆腐,一看這模樣,就能猜到應該是劉行文自己胡亂做了填肚子的。

  駱尋瑤以前餓的不行的時候,比這可怕幾百倍的東西都能咽下去,自然不覺得這有多可怕,齊文宇卻是好奇地指著那兩碗東西:「這是什麼?」

  劉行文更尷尬了。

  「大皇子,四皇子,這位就是劉行文,劉兄,這位是大皇子,這位是四皇子。」駱尋瑾打破了這尷尬,介紹起來。

  竟然是兩位皇子?劉行文縱然對四皇子有些不滿,但從小接受的教育還是讓他馬上就跪了下來,一時間甚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你不要跪了,這裡很髒!」齊文宇忙道。

  齊文浩就不像齊文宇一樣什麼都不懂了,他趕緊著把劉行文扶了起來,即使是對這裡髒亂的環境和劉行文邋遢的模樣都有些不滿,面上卻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反而主動問起了劉行文一些事情。

  從頭到尾,駱尋瑤都低著頭不曾說話,這時候更是悄悄地退了出去,畢竟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而且既然已經讓他們認識了,那麼再做別的,恐怕也只是畫蛇添足。

  畢竟,劉行文後來能高中,還能成為那麼有名的斷案高手,就絕對有真材實料……四皇子雖然單純,大皇子卻從小有最好的老師教著,甚至七八年前就已經開始跟著明德帝處理朝政了,他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個人才。

  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戰爭,只要大皇子贏了,以現在的情況,駱家也就能保全了!駱尋瑤不求別的,只希望能把三皇子拉下去,雖然這應該會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駱尋瑤一離開那間屋子,就看到幾個太監已經找來了能坐的箱子椅子,見狀,她帶著蓮心就去了廚房。

  將自己路上買的幾樣點心裝盤,在廚房剩下的老豆腐裡嵌上臘肉用油炸了,再用雞蛋面粉做些小糕點……忙活完後,駱尋瑤又泡了一壺熱茶,然後讓蓮心端去送給了裡面談話的人。

  這種天氣,想必大家都會想要喝口熱茶,至於點心,這不僅是給齊文宇準備的,也能讓劉行文填填肚子。

  蓮心進去了,駱尋瑤卻一直留在外間,畢竟這才符合她一貫膽小但又善良的形象,而且,她可以適當地展現一下自己,卻絕對要把握好一個度。

  不過,她還真沒想到,這次不僅能見到四皇子,竟然還能見到大皇子……駱尋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當下拿了旁邊做燈籠的紙筆就寫下了一句打算等會兒給駱尋瑾的話。

  她其實早就想過,販賣珠寶的合伙人,選大皇子是最合適的,不過當時她根本沒有接觸大皇子的機會,也就只能暫且放下了,而現在,卻明顯是一個好機會。

  當然,大皇子身份尊貴,駱尋瑤倒也不敢保證對方真的會對南疆的事情感興趣,也就只能讓駱尋瑾先慢慢跟他提提了,反正現在秦繼祖還沒回來,時間並不急。

  皇子親自上門,這是多大的榮耀?劉行文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且他的哥哥確實是被刺客所傷,因此齊文宇一道歉,那些不滿也就煙消雲散了,畢竟殺了他哥哥的凶手是那些刺客而不是眼前這個斷了腿的皇子。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在面對大皇子的時候,劉行文甚至下意識地就表現起來。至於大皇子,在發現劉行文是真的想要找出凶手的時候,立刻就說起了當初的事情,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當下仔細地分析起各種情況來,甚至齊文浩還答應了過些日子找人帶劉行文去看看事發現場。

  氣氛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和諧,齊文浩甚至有種劉行文就是非常理解自己的知己的感覺,反倒是齊文宇一個人坐在旁邊紅了眼眶,應該是想起了那些死亡的侍衛的緣故。

  蓮心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響了房門。

  「有吃的。」齊文宇雖然之前還因為跟劉行文聊起他的哥哥非常傷心,這時候卻還是頭一個注意到了食物。

  「駱小姐真細心,我們都有些渴了。」齊文浩當即笑道,冬天能喝點熱茶真的很不錯,即便這茶不是什麼好茶,但他現在都能坐在箱子上面跟人說話了,喝點這樣的茶自然也沒關係。

  至於劉行文,還沒吃上飯的他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看到這個,我就不想再吃我做的那些了。」這些點心數量不少,他等這些人走了,倒是可以拿來當晚飯。

  「之前那些你做的?」齊文宇驚訝地問道:「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你為什麼做飯?」

  明明是有些傷人的話,但是齊文宇的表情太過理所當然,倒是讓人生不起絲毫不快來,劉行文當即笑道:「我要是不做飯,就要餓死了。」

  「我不知道……」齊文宇有些沮喪,突然就從懷裡摸出了好些小小的金錠子:「這些給你,你可以換了銅板去外面買肉夾饃,那個很好吃!」

  齊文宇的話,並沒有多少人在意,不過他的那些金錠子,最後在他的堅持下劉行文還是收下了。

  一邊喝茶一邊聊,齊文浩和劉行文漸漸地就聊到了別的,齊文宇對那些完全聽不懂,有了點心倒也能消磨不少時間。

  等齊文浩最終告辭的時候,天早就已經完全黑了,再次回到大街上,就能看到無數盞燈籠都已經被點亮,整個大街一片燈火闌珊,而大街上更是擠滿了人。

  齊文浩看到自己的弟弟走到了駱尋瑤身邊,當下刻意帶著駱尋瑾走到了後面,並且狀似無意地問起了駱尋瑾在周壽手下做事是否習慣。

  駱尋瑾認真地回答著每一個問題,同時卻又有些糾結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就在他的口袋裡,有一張蓮心不久前塞到他手裡的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跟大皇子談談南疆的事情。」

  駱尋瑾拿到這紙條以後,自然也猜到了駱尋瑤的想法,免不了歎了口氣。其實他一直覺得,一個女孩子不該活的那麼累,而應該每天快快樂樂的,可這話面對駱尋瑤的時候,卻完全說不出來。

  駱尋瑤若是從小被人寵著,當然可以每一天都過的快快樂樂的,甚至就算像莫婉蓉和那個安樂公主一樣常常闖禍也不用擔心,因為有別人會幫她們掃尾,可事實上,她根本沒人寵著。

  他以前在南疆的時候一直覺得駱尋瑤在威遠侯府的日子應該過的不錯,但她過的要是真的不錯,怎麼可能連下廚做飯都學會了?看駱尋瑤的某些表現以及威遠侯府的人的態度,也能想到她以前的日子有多麼地不好過……

  不過,反正駱尋瑤對他們的感情是真的,就算有些小算計,也不會傷害別人,有可能還會幫人,他其實也沒必要太過在意吧?

  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不僅幫了劉行文一個忙,大皇子明顯也沒什麼不高興的,駱尋瑾倒是放下了一顆心,然後慢慢地跟齊文浩談起了南疆的事情。

  雖然南疆也算是齊朝的,但那裡住著的是風俗習慣跟他們截然不同的南疆人,因此朝廷派去的人,其實能管管的也就是那邊的漢人也就罷了,這還不算,因為幾乎沒人願意去南疆做官,所以那邊的官位其實常常空著。即便難得有人去了,也多半是被貶去的,這些人自然也懶得去跟南疆人接觸。

  也就只有駱成,跟其他人完全不同。駱成本來是個落魄書生,日子過的非常貧困,後來雖然被過繼給了駱國公有了爵位,但並沒有官職,所以能去南疆,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個機會,自然就做的異常用心。

  駱家人在南疆呆了整整六年,自然也就對那個在京城的人看來神秘而又貧瘠的南疆有了深刻的了解。

  齊文浩一開始對駱尋瑾的說的這些並不在意,慢慢地卻越聽越入迷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南疆的人過的日子這麼有趣,更不知道原來在南疆竟然有很多珠寶。

  雖然駱尋瑾因為秦繼祖還沒回來,珠寶的事情沒個准信的緣故對這個並沒有多提,但最近一直缺錢的大皇子卻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

  「你說,那邊的南疆人手裡有很多珠寶?他們裝飾一個帽子就要用上幾十塊?」齊文浩開口問道,他即便不缺錢,聽到這樣的消息恐怕都會心動,更別說他現在還迫切地想要錢了。

  「是的,不過平常他們也不會這樣打扮,除非有什麼節日。」

  「那邊是不是有珠寶礦藏?有什麼辦法可以弄到?」齊文浩又問,

  駱尋瑾突然發現,照著駱尋瑤說的來做果然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就像現在,他不過隱約提了提,大皇子竟然就已經如此感興趣了……

  駱尋瑤對南疆絕對沒有駱尋瑾那麼了解,當初她敢讓秦繼祖去南疆,也是因為手下有幾個南疆人的緣故,反倒是駱尋瑾,南疆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他的第二個家了,因此不管說什麼,他都能說得非常詳細,而他越說,齊文浩就越激動。

  南疆不能有珠寶,還有其他的一些特產,其中很多東西都是京城的人所不了解的,若是能弄來京城……

  齊文浩很清楚,自己要是像之前一樣收受賄賂,遲早會出事,但自己若只是組建個商隊做生意,就絕不會出事了,至於做大了可能會被人分一杯羹什麼的……他可是當朝大皇子,難道別人還敢來搶他的生意不成?

  自己跟著齊文宇出來的這一趟,真的是來的太值了!

  齊文浩和駱尋瑾相談甚歡,另一邊,駱尋瑤跟齊文宇也越談越投緣,或者說,是隨著談話的深入,駱尋瑤越來越了解齊文宇了,說話自然也就能說對齊文宇的胃口。

  除此之外,駱尋瑤還發現了齊文宇的另一面,這還要從猜燈謎開始說起。

  元宵燈會,自然少不了猜燈謎,而猜燈謎,也有好幾種猜法。對於大部分賣燈的小攤販來說,即便讓人猜燈謎,總也要花點錢,方法一般就是買下一盞燈能猜個迷,猜對了會再送一盞燈之類。

  不過,還有一些並非趕著元宵節上街賣燈的店鋪,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今天晚上,京城有點名氣的店鋪一般都會在門口掛出幾盞燈來,上面俱都寫了謎語,只要猜對了就能把等拿走,這些燈,自然也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駱尋瑤原本對於這些店家招徠顧客的行為全然不在意,因為這些店鋪掛出來的謎語一般都很難,很多還是猜字謎,而她實際上並沒有讀過多少書,即便認得字也會寫,真要猜這些引經據典的字謎,卻絕對是猜不出來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關注?

  然而齊文宇對這些非常感興趣,他甚至很快就猜出了其中一個,然後龍飛鳳舞地將謎底寫在了燈籠上,以至於引來了不少人向他請教,還以為他是哪裡來的大才子。

  很明顯,雖然齊文宇不知世事,但讀書讀得非常好,一筆字更是非常好看……駱尋瑤看著被很多人圍住以至於不知所措的齊文宇,突然心情大好。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竟然見到了自己最不想見的人之二。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2:00 AM


第五十一章

  元宵燈會這樣的盛事,莫婉蓉又怎麼可能不來參加?雖說不久前她剛剛闖了禍,但是吳洪山罰了駱芬卻沒罰她,這不就說明她沒錯嗎?莫婉蓉早就已經不在意那天的事情了。

  莫婉蓉以前住在鄉下,如今也是頭一次在京城過元宵,面對各色各樣的花燈自然看的目不暇接,甚至對於不管什麼都能說得上來的吳子文都多了幾分崇拜,兩人各提了一盞花燈,一路逛過來,如同金童玉女一般。

  不過,如今那位玉女突然卻收斂了笑容,滿臉憤怒地看向了路邊的一個少女。

  「尋瑤?」吳子文感覺到身邊的莫婉蓉有些不對,轉過頭才發現了駱尋瑤的存在,當下驚訝地開口,卻沒注意到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的莫婉蓉。

  「表哥。」駱尋瑤朝著吳子文淡淡地點了點頭,她曾經一看到這兩人走在一起就心痛萬分,後來又萬分痛恨這兩人,恨不得將他們抽筋剝皮,可現在真的碰上了,除了厭惡竟然並無其他,心情無比平靜。

  「吳子文,你叫的可真親密!」莫婉蓉掐了吳子文一把,她長的非常漂亮,她完全繼承了柳秋的美麗,同時又有著一股別人沒有的活力,因此即便是憤怒的時候,也依然充滿魅力。

  「我只是習慣了……」吳子文帶點無奈地看著莫婉蓉,眼裡滿是情意。

  莫婉蓉微微一笑,得意地抬起頭看向了駱尋瑤:「駱尋瑤,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燈。」駱尋瑤對眼前這兩人恩愛的樣子無動於衷——如今周圍可還有著宮裡的人,她即便要找茬,也絕不會選這個時候。

  「尋瑤,你一直不喜歡出門,竟然也會來看燈?」吳子文好奇地問道,在他的印象裡,駱尋瑤一向喜歡待在家裡不愛出門。

  「駱尋瑤,你會出來,一定別有目的對吧?你是不是知道我們會來所以等在這裡?」莫婉蓉聽到吳子文的話,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今天情況特殊,駱尋瑤原本並不想節外生枝,但吳子文和莫婉蓉兩個人卻實在是有本事,竟然不過是短短幾句話就已經讓她覺得膈應了……

  也許她現在也有機會膈應一下他們?駱尋瑤微微一笑:「我是跟別人一起來的。」說完,她就指了指不遠處圍著的一群人,似乎,齊文宇又解出了一個燈謎?

  「尋瑤,你是跟別的男人一起來的?你怎麼能隨便跟別人一起來看燈?」吳子文看到那邊圍著的似乎都是男人,當即皺起了眉頭,元宵燈會會一起來的,可多半都是定了婚事的!

  「表哥,這跟你無關。」駱尋瑤開口,隨即轉過頭帶著蓮心看向了被圍著要求繼續猜字謎的齊文宇:「四公子,你傷還沒好,可不能勞累了。」

  齊文宇之前一直靠在桌邊,旁邊又有個太監裝扮的小廝扶著,別人並未注意他的腿,這時候駱尋瑤一開口,那些圍著他的人才發現這一點,當下讓出一條道路來。

  「駱小姐,你請我吃東西,我送你一個燈籠。」齊文宇總算總算緩過了一口氣,然後高高地揚起了手上的兩個燈籠。

  「多謝四公子。」駱尋瑤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這樣笑,絕對是最美麗的。

  之前駱尋瑤一直跟在他們後頭的時候,齊文宇雖然一直惦記著她,還時不時地去看看她,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現在駱尋瑤朝他這麼一笑,卻讓他臉上發熱:「啊?不用謝……」

  齊文宇幾乎是手忙腳亂把手裡的燈籠塞到了駱尋瑤手裡,卻完全沒注意到旁邊齊齊變了臉色的吳子文和莫婉蓉——他們兩個,自然都是認識齊文宇的。

  「四公子,你真厲害。」駱尋瑤又道,然後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手裡的花燈,一副異常喜愛的模樣。

  齊文宇對駱尋瑤非常佩服,卻不想還能聽到對方說自己厲害,當下眼睛一亮:「駱小姐,等會兒我再去猜燈謎,我們去弄好多燈籠好不好。」

  「好啊。」駱尋瑤點了點頭:「不過你可不能太累了,要不要坐到轎子裡去?」

  「我是有點累了,」齊文宇咧開了嘴,又四下裡張望起來:「駱小姐,我大哥和你大哥呢?怎麼都不見了?」

  「他們似乎有公事要聊,就跟我們分開了。」

  「原來是這樣。」齊文宇眼睛一亮:「其實只有我們兩個更好……」他以前除了宮女,從未接觸過別的年輕女子,而宮女,幾乎每一個都差不多,全都只是聽命行事,但駱尋瑤就完全不一樣了……

  眼看著齊文宇進了轎子,駱尋瑤一轉眼就瞧見吳子文和莫婉蓉兩個人正緊緊地盯著這裡。

  就吳子文剛才說的那些話,回去以後莫婉蓉肯定會狠狠地折騰一番吧?還有,看到如今的情況,吳子文又會是什麼感覺?

  駱尋瑤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是不對的,但她的確就忍不住會想要在吳子文面前炫耀一下……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駱尋瑤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到了齊文宇身上。

  齊文宇坐在轎子裡,探出了一個頭,幾乎見到什麼東西都會好奇,駱尋瑤就在旁邊耐心地一樣樣介紹給他,又說了一些風俗地理,讓齊文宇變得越來越高興,不過到底走路走的多了,沒過多久,駱尋瑤的鼻子上就冒了汗,她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就用手帕擦拭起來——只要自己付出了,不管大小總要讓別人知道,才可能有所回報。這句話,可是當初珠艷告訴她的名言。

  「你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齊文宇果然注意到了。

  「走慢點就可以了。」駱尋瑤又擦了擦額前的汗水。

  「我讓他們走慢點!」齊文宇開口,吩咐了抬轎子的人以後,臉上突然又有了一些憂慮。

  「四公子,你有心事?」

  「駱小姐,我的腿斷了,要是好不了了怎麼辦?太醫一直說要先養著看看。」齊文宇指了指自己的腿,他的腿如今用木片牢牢綁著,他再怎麼動不會影響骨頭,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一條腿看起來非常大。

  「太醫就喜歡把什麼都往嚴重了說,這樣他們治好了你的時候,就能得到更多的賞賜,你放心,你的腿一定會沒事的。」當初莊子上的人曾經就幫齊文宇看過,他腿上的傷不算嚴重。

  「真的?」齊文宇高興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

  「可要是我的腿真的瘸了呢?安樂說我會變成一個瘸子……到時候你會不會不喜歡我?」齊文宇又問,他對外面的世界完全不了解,但也絕非真的是什麼都不懂的孩童,至少現在和駱尋瑤的接觸,他就多少知道一點原因。

  「不會。」駱尋瑤說的非常肯定,她已經不奢望愛情,但一定會好好過好自己的生活。

  之後齊文宇又開朗起來,一直等到神采奕奕的齊文浩小跑著過來說到了該回宮的時間,才不捨地跟駱尋瑤告別……

  「尋瑤,你和四皇子?」駱尋瑾眼看著四皇子離開了,好奇地問道。

  「大哥,要是沒有意外,這件事應該就成了。」駱尋瑤開口,若說前幾天考察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太多把握,現在卻知道應該已經等定下了。

  駱尋瑾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聽說你們遇上吳子文了?沒事吧?」

  「我們沒事,不過他們倒是可能有事。」駱尋瑤笑起來,四皇子當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吳子文這個人!

  不出駱尋瑤所料,吳子文和莫婉蓉的確是「有事」了。

  發現自己不要的表妹竟然跟四皇子走到了一起,吳子文非常難受,同時也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以前駱尋瑤拒絕再來威遠侯府,宮宴之後莫婉蓉告訴他駱尋瑤當眾說跟他全無關係的時候,他其實心裡還在冷笑著,覺得駱尋瑤不知好歹,覺得以駱尋瑤的情況,以後絕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說不定就要嫁給一個武夫以後爺爺垂淚思念自己了,可現在呢?

  之前駱尋瑤笑意盈盈,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看,而且,她的眼睛裡就只有那個男人……這也就罷了,那個男人,單論身份,就是他永遠都比不上的了!

  「吳子文,人都走了,你看什麼看?」莫婉蓉看到吳子文的樣子,怒道,也許一開始的時候她並不喜歡吳子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到底還是有了感情,而且,有些東西一旦有人爭了,自然就覺得好了——駱芬日日在她面前念叨著駱尋瑤,反而讓她更加在意吳子文。

  「婉蓉,你別生氣。」吳子文下意識地開口,卻還是有些失神。

  「吳子文,你又惦記上那個駱尋瑤了是不是?」莫婉蓉哪裡會看不出吳子文的異樣?當下就在吳子文的手上掐了一把。

  吳子文平常會把莫婉蓉這樣的小動作當成情趣,如今心情不好,卻立刻就冷了一張臉:「婉蓉,你能不能不要莫名其妙地就動手打人?也不想想我娘都被你打成什麼樣子了!」縱然對駱芬非常失望,吳子文對自己的母親被莫婉蓉打了的事情還是介意的。

  「好啊吳子文,你嫌棄我了是不是?有本事你跟四皇子搶你的表妹去啊!」莫婉蓉也不跟著吳子文繼續逛了,當先向著威遠侯府跑去。

  他們兩個高高興興地出了門,回去的時候卻又是在吵著架的,等回到威遠侯府以後,莫婉蓉更是直接到吳洪山面前告了狀。

  每次吳子文和莫婉蓉有什麼爭執,吳洪山都會率先訓斥吳子文,以往莫婉蓉看到吳洪山這樣無條件地站在自己這邊,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同時開始反思並幫吳子文說幾句話,那麼事情也就了結了,可這次,她不知為何卻想起了跟駱芬在馬車上打架的時候駱芬說過的那些話。

  駱芬一直罵她娘是狐狸精,而且吳洪山對她娘真的很好……從他們來到威遠侯府起,吳洪山就對她比對自己的兒子還好,這麼說他真的喜歡自己的娘?

  莫婉蓉一瞬間升起了要阻止的念頭,隨即卻又壓了下去——駱芬既然處處針對她,她就偏不讓她好過!至於吳子文……想到之前見到的那一幕,莫婉蓉冷哼了一聲,駱尋瑤就算跟四皇子在一起又如何?三皇子不也對她很好?不僅如此,吳妃和安樂公主也都很喜歡她……

  吳洪山罵了兒子許久都不見莫婉蓉來勸,駱芬在佛堂同樣不可能出來阻止讓他有個台階下,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才好,直到莫婉蓉走了,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爹,這次根本不是我的錯!」吳子文開口,就算他喜歡莫婉蓉,願意忍受莫婉蓉的小脾氣,也不會喜歡無緣無故被自己的父親責罰。而且,吳洪山明明是他的父親,為什麼要一直幫著莫婉蓉?

  「子文,你是爹唯一的兒子,爹心裡肯定是向著你的,這裡面,還有別的原因。」吳洪山開口,想到自己沒把莫婉蓉的身份告訴駱芬以後造成的後果,當下決定把莫婉蓉的身份告訴吳子文。

  駱尋瑤當然不知道吳子文和莫婉蓉吵架的事情,但有人卻很快得到了消息。

  三皇子齊文俊在駱家都安插了人手,在吳家當然不可能沒有,而得到吳子文和莫婉蓉的消息以後,他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真是沒用!」

  他一點也不想駱尋瑤和他那個四弟在一起,知道吳子文和莫婉蓉會上街的時候,還希望他們最好能拆了這樁姻緣,卻不想最後真的碰上了以後,駱尋瑤和齊文宇沒事,反倒是吳子文和莫婉蓉兩個人鬧起來了!

  這還不算,本來在知道齊文浩要去元宵燈會以後,他就專門安排了一個絕對是齊文浩喜愛的類型的女人過去,打算讓她在燈會上勾搭上齊文浩,卻不想齊文浩竟然只顧著跟那個駱尋瑾說話,結果那個他廢了不少功夫培養的女人在他面前來回走了好幾趟他都沒發現,最後那個女人假裝摔了一跤,齊文浩竟然還繞過去了!

  這,還是那個一貫好色的齊文浩嗎?

  「文俊,你最近太浮躁了。」吳妃看到自己的兒子的神情,眉頭微微皺了皺。

  「母妃……」齊文俊深吸了一口氣。

  「你父皇還正當壯年,現在你只要盡力做好自己該做的,讓你的父皇喜歡你就行。」吳妃開口,明德帝還不到五十歲,只要沒有意外,總還能活上很多年。

  「是,母妃。」齊文俊開口,靜下心來,他小時候父皇不是一度不喜歡他嗎?他還不是走到了這一步?如今,他真的是應該冷靜一下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2:02 AM


第五十二章


  元宵節的第二天,徐秀珠在知道駱尋瑤見了四皇子以後,馬上就詳詳細細地問了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駱尋瑤也不隱瞞,一樣樣都說了,聽得徐秀珠又是擔心又是驚喜,擔心的是駱尋瑤可能會不適應皇家的生活,驚喜的卻是四皇子的身份了。

  齊朝對子女疼惜的人家,定親前總會讓一雙小兒女見上一面,若是沒有意見,之後雙方就可以開始商量訂婚事宜,並商定聘禮吉錢了。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一切都是放到台面上商量的,有時還會討價還價,但跟皇家扯上關係,情況也就完全不同了,至少,這就是完全不可能像平常一下坐下來商議的。

  過了兩天,宮裡又來了一人,讓徐秀珠和駱尋瑤進宮去見繼皇后。

  上次駱尋瑤雖然見過繼皇后,但對方並未多說什麼,不過這次,繼皇后卻問了她不少話,甚至拉著她的手誇了幾句,然後才笑著讓安心公主陪她到外面走了一圈,明顯是打算和徐秀珠單獨談談。

  繼皇后明顯已經做過布置了,駱尋瑤這次倒是沒遇上那位刁蠻的安樂公主,只是聽安心公主說了不少打趣的話,對於這一切,她應對起來自然游刃有餘。

  出宮的時候,徐秀珠的整張臉都漲紅了,身子一直緊繃著,直到坐到了馬車裡,她才猛然間放鬆下來,然後一把抓住了駱尋瑤:「尋瑤,你長大了,都到了出嫁的年紀了……」

  正月二十四這天,宮裡下旨了。

  這是駱尋瑤第二次接聖旨,當初她從威遠侯府回到駱家以後,生活其實很平靜,那時候她什麼都放下了,整天就待在駱家,覺得自己孤孤單單過一輩子也好,卻不想宮裡突然就來了聖旨。

  駱家人慌忙地準備,一起跪下接了聖旨,結果接到的,卻是抄家的旨意,還在家裡抄出了前朝寶藏,於是理所當然地罪上加罪……

  這次接旨的情形跟上輩子相似,所以一時間駱尋瑤甚至有些恍惚,不過如今卻不是抄家而是賜婚了。

  傳旨太監的聲音慢慢響起,駱尋瑤才終於調整了自己的狀態,同時也聽清了全部的旨意。

  明德帝下旨賜婚,定了六月十八下聘定親,至於成親,應該就要等到三皇子大婚,並且四皇子的府邸建造完成了,估計還要再等上一年。

  傳旨的太監拿了駱家如今的總管餘思遠給的錢,笑著恭喜了幾句以後就離開了。駱尋瑤這才站起來,卻覺得雙腿發軟。

  從一開始救四皇子開始,她為的就是如今這一切,現在終於成了……

  「尋瑤,你沒事吧?」徐秀珠看到駱尋瑤的模樣,問道。

  「伯母,我沒事。」駱尋瑤自不會再為了成親的事情而害羞,但手卻依然有些發抖。她知道該怎麼勾引一個男人,但卻從來不知道夫妻之間該怎麼來……

  「尋瑤,你放寬心就好,四皇子是個好相處的,若是將來出宮建府,在府裡頭你也就能做主了。」徐秀珠開口,這麼一說以後,突然發現四皇子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唯一的缺陷,也許是如今傷了腿這一點了——這腿傷,也許會讓三皇子以後行走不便也說不定。

  「伯母,我知道。」駱尋瑤笑了笑,也放寬了心,其實她和四皇子已經算好的了,至少他們見過聊過,也算有了點了解,總比別人要好……在京城,只見了一面就一見鍾情,真的成親了以後卻成了一對怨偶的事情,其實也不少見。

  而她,是絕不會後悔的。

  明德帝一直將大皇子當太子培養,因此大皇子當年甚至是在宮中完婚的,但這麼做了以後卻也有一些弊端,比如大皇子的妻妾子女在宮中生活很不方便,又比如宮裡地方也就那麼大,繼續下去恐怕就要沒地方住了。

  所以早在去年,明德帝便已經撥了錢讓工部幫大皇子和三皇子在京中修建府邸,這兩處府邸如今都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不久就可以入住了,到時候應該就會讓已經二十多歲的三皇子完婚,至於四皇子的府邸,卻少不得又要等上一等。

  成親的事情並不著急,前前後後肯定要花上不少時間,但各種各樣的準備卻已經要開始了。

  就在聖旨下了的第二天,徐秀珠就帶著駱尋瑤和駱尋瑾去了駱家的庫房,打算看看那些駱國公留給她的嫁妝。

  駱尋瑤過了兩輩子,但其實從未見過自己的嫁妝,只是在別人嘴裡聽說過罷了,徐秀珠這樣的打算倒是正和她意。

  「尋瑤,國公爺留了很多東西給你,都放在另一處院子裡,現在你已經大了,自己去看看也好。」徐秀珠開口,駱尋瑤的嫁妝非常豐厚,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不過她是個知足的人,既然駱國公留給他們的田莊宅子已經讓他們衣食無憂,這些嫁妝她也就絕不會再去覬覦了。

  這又是駱尋瑤頭一次聽到的消息:「嫁妝不在這個宅子裡?」

  「是啊,國公爺一直都把嫁妝放在給你陪嫁的院子裡。」徐秀珠笑道,讓人套了馬車以後,很快就說了一個地址,又轉過頭去看駱尋瑤:「國公爺在那個莊子裡安排了人手看著,你大伯去過幾次,東西一直好好的呢。」京城的治安一直不錯,東西鎖在當初駱國公特地建的庫房裡不說,知道的人也沒幾個,想來是絕不會出問題的。

  那處宅院其實跟駱家離得並不遠,周圍卻沒什麼權貴人家,駱尋瑤下了馬車,就見到了兩個巨大的石獅子和朱紅的大門。

  宅院的大門緊閉,旁邊的小門卻開著,一看到她們,就迎出來了一個中年婦人,臉上滿是驚喜:「夫人,少爺,小姐,你們來了,快請進!」

  「石嬤嬤,我帶尋瑤過來看看。」

  「夫人,你昨天派了人過來以後,我就一直等著呢。」中年婦人開口,又看向了駱尋瑤:「小姐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看到這個婦人,駱尋瑤一開始還以為這個宅院跟城西的莊子一樣,被自己的爺爺安置了一些軍士,可事實上她完全想錯了,如今在這個宅子裡,除了眼前跟徐秀珠一樣的年紀的石嬤嬤以外,就只剩下五六個老婦人了,這些老婦人原是當初一些將士的親眷,無以為生以後才駱國公接到了這裡,順便幫他打理這個宅院。

  「娘,國公爺真是個好人。」駱尋瑾有些感慨,駱國公一直都是他最崇拜的人,要不是如今天下太平,他肯定會想上戰場。

  「當然了,要不是國公爺,你哪有現在的日子?」徐秀珠笑道,然後才看向了駱尋瑤:「尋瑤,那些東西就在後面。」

  宅院後面有個上了鎖的倉庫,徐秀珠連著打開了兩扇門,他們才終於看到了庫房的一角:「尋瑾,你把燈點上。」

  庫房裡有些暗,一直到駱尋瑾點了旁邊的兩盞燈以後才算有了點光線。然後,駱尋瑤的目光就放到了庫房裡面堆疊著的一截截巨大的木頭上。

  十裡紅妝,其實多半都是各色家具,按照齊朝的風俗,成親的時候女方要出家具,而家具的價值,一般就體現在所用的木材上了。

  駱尋瑤早就聽說過,有些人家女兒剛剛出生,長輩就已經開始搜羅木材了,卻沒想到自己的爺爺竟然也有給自己備下。

  庫房其實不算大,半數的地方都被木材給占了,駱尋瑾和徐秀珠當然不可能注意不到,駱尋瑾當即好奇地看向了那些木頭:「怎麼尋瑤的嫁妝竟然有一堆木頭?」

  徐秀珠顯然也有些不解,但她至少比駱尋瑾懂得多:「成親的時候女方都要打家具,這些木頭應該就是留給尋瑤做嫁妝的,估計全是上好的木頭。」好木頭價錢高,這些徐秀珠也了解一些,卻根本認不出木頭的好壞來。

  駱尋瑤同樣認不出,只知道當初莫婉蓉和吳子文成親的時候用的是酸枝木的家具。

  那時候,駱芬起初很得意,說莫婉蓉拿了那麼多的聘禮,若是拿不出好嫁妝來肯定會丟個大臉,還做了要看莫婉蓉的好戲的打算,不曾想最後莫婉蓉竟然弄來了一整套的酸枝木嫁妝,做工非常精緻,讓她大跌眼鏡暴跳如雷。

  既然不了解木頭,駱尋瑤暫時就放開不管了,反而看起那些箱子來。

  箱子都很厚實,有裝了首飾的,也有的裝了珍珠寶石的,更有裝了一些精緻的擺件或者字畫的……每打開一個箱子,駱尋瑤都會震驚一次。

  這些箱子裡並沒有純粹的金銀,首飾倒是有不少,全都雜亂地堆放在一起,說不定就是駱國公打天下的時候得到的……

  「尋瑤,這裡有張單子,你拿著看看吧。」徐秀珠從旁邊拿出一個盒子來,開口。

  「伯母,既然有單子,我們就先離開吧,反正我也看不出什麼來。」駱尋瑤不再繼續看下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氣。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有了錢有了足夠的嫁妝,一般也就有了底氣了,京城其他的大戶人家,即便會給自己的女兒一些嫁妝,但絕不會這麼豐厚,可見她的爺爺有多麼地重視她。

  徐秀珠點了點頭,將手上的庫房鑰匙放進盒子裡以後就給了駱尋瑤:「尋瑤,這些你拿著吧,等你和四皇子定親以後,我們再來一趟,把東西取出來重新整理一遍。」駱國公留下的這些東西並沒有仔細整理過,當然不可能直接拿去做嫁妝。

  「好。」駱尋瑤點了點頭。回去的時候她一直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徐秀珠倒也沒有多問,一回去,就讓她先回房休息了。

  小小的盒子裡面裝著是一張長長的嫁妝單子,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駱尋瑤一時間無比失望。不過,她爺爺也的確不是一個會留下一些溫情脈脈的話的人。

  駱尋瑤記事比較晚,對於自己的爺爺記得的並不多,只知道他很瘦,總是躺在床上,卻對她很好,總會給她講很多故事,只可惜,那些故事她一個都不記得了。

  她爺爺幫她準備了很多,本該能讓她一世無憂,可是大約誰都想不到,她嫡親的姑姑竟然親手毀了毀了這一切,當年,她的這些嫁妝就全都落進了駱芬的手裡……

  這天接下來的時間裡駱尋瑤都不曾出門,將嫁妝單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以後,她才終於常常地出了一口氣,然後讓蓮心端來了飯菜。

  庫房裡的東西,其實那些非常惹眼的首飾珠寶並不是最值錢的,相反,那些字畫之類的,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同時,那些木材也都價值不菲,竟然都是黃花梨木。

  平朝的時候,京中的大家族打造家具,首選是紫檀木,稍稍次之的便是黃花梨木,後來劉青建造青園,更是搜羅的無數木材,以至於到了如今,不管是紫檀木還是黃花梨木,價格都一高再高,甚至一木難求……她爺爺能留下那麼多的木材真的非常難得,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打仗的時候得來的。

  駱尋瑤突然被賜婚,又見了自己的嫁妝,雖然心情複雜,但還是高興多些,不過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因為駱芬還在「靜養」不曾出門走動,駱家人又不再把威遠侯府的人當親戚看以至於不曾通知的緣故,吳洪山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對於吳洪山來說,他會讓自己的兒子娶莫婉蓉,完全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的前程著想,至於駱尋瑤,既然娶了她並無好處,他自然也就不會在意她最終嫁給了誰。

  事實上,若不是威遠侯府接二連三地出事,吳子文的一條胳膊還廢了,聽到這個消息他說不定還會很欣慰,畢竟一開始讓吳子文和莫婉蓉定親的時候,他對駱尋瑤還是有些愧疚的。

  至於現在麼,吳洪山想了一個晚上以後,就將吳子文叫了來:「子文,我知道你跟你表妹青梅竹馬,但駱尋瑤對你並無助益,如今你都已經知道了婉蓉的身份了,就好好對待她吧。」

  莫婉蓉的身份……吳子文深吸了一口氣,以前他對莫婉蓉一直很好,也願意寵著莫婉蓉,可是在知道了莫婉蓉的身份以後,不知為何反而不願意再這麼做了。

  應該是想法不一樣了吧?以前莫婉蓉是一個孤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自然願意縱容她,可現在……他的前程竟然還要靠莫婉蓉……吳子文每次一忍讓就會想起莫婉蓉的身份,想到自己因為對方的身份不得不忍讓,竟然再沒了當初的耐心。

  「爹,我知道了。」雖然有些不滿,但吳子文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還是點頭應下了。

  「你知道就好,以後可不要再去惦記著你表妹了,如今皇上已經給她和四皇子賜婚,你再摻和進去別說婉蓉了,四皇子也肯定不會饒了你。」吳洪山開口,又忍不住歎了口氣,當初要不是駱芬太不明理,他們跟駱家的關係也不至於變差……

  「爹,你說什麼?」吳子文驚訝地開口,雖然前幾天看到了駱尋瑤和四皇子在一起,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四皇子看得上畏畏縮縮的駱尋瑤,結果現在才過去幾天?皇上竟然就賜婚了?

  聽到自己的兒子開口詢問,吳洪山也不隱瞞,直接就將賜婚事情說了,又道:「我一開始還對這個消息有些驚訝,後來找了三皇子才知道當初四皇子的腿受傷以後,是駱尋瑤救了他,難怪陛下會賜婚了。」駱尋瑤本就各方面都適合,再加上還有救命之恩,明德帝自然會選擇她。

  「原來如此……」吳子文心緒翻滾,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失望:「表妹她膽子那麼小,嫁到皇家真的能行嗎?」

  「這不是你能管的,你現在只要把婉蓉哄好了就行,對了,三皇子今天跟我說了,再過兩天你應該就有差事做了。」吳洪山開口。

  吳子文頓了頓,馬上點了點頭,可是從吳洪山那裡出來以後,他卻轉身去了自己的母親那裡。

  「你說什麼?駱尋瑤要嫁給四皇子了?她真的要嫁給四皇子了?」駱芬急切地問道。

  「娘,現在陛下已經賜婚了。」吳子文開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專門來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駱芬,可他就是這麼做了。

  也許,是因為想和駱芬一起分享一下失敗的感覺吧?要知道,對於讓駱尋瑤嫁給他這件事,駱芬可比他積極多了。

  駱芬的表情萬分複雜,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要出去,我要去見你爹!」她不能再在佛堂裡呆下去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2:13 AM


第五十三章

  駱芬厭惡莫婉蓉,即便知道了莫婉蓉的身份,這份厭惡也沒有少多少,而對於駱尋瑤……之前她兩次設計,都將駱尋瑤算計了進去,若說第一次在河邊駱尋瑤是運氣好摔了一跤躲過了,那麼在宮裡呢?也許別人會相信是蓮心換了那金鎖,她卻是不信的,特別是在菊蕊證實了以前在駱尋瑤那裡從未見過相似的金鎖的情況下。

  雖然不知道駱尋瑤為什麼能反過來算計了自己,但這卻一點也不影響她對駱尋瑤的懷疑,可現在,駱尋瑤竟然就要嫁給四皇子了?

  自己養了十年的人背叛了自己,自己惦記了十年的東西成了一場空,可想而知駱芬會有多憤怒。

  她原本還打算安安分分地在佛堂裡呆著,等過些日子身體好些了再想辦法求求吳洪山放了自己,卻沒想到不過幾天,竟然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你要見我?你又想做什麼?」吳洪山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妻子,對駱芬,他起初很滿意,因為自從娶了駱芬以後,他就得到了駱國公的照應,最後平步青雲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但近來,他對駱芬卻越來越不理解了。

  他是一個男人,嬌妻美妾環繞身邊是很正常的事情,駱芬卻一點都見不得這些,最近,竟然還吃起了柳秋的飛醋,以至於惹出禍事來!

  京城的他這個年紀的官員,像他一樣潔身自好的本就沒幾個,駱芬竟然還覺得不滿?

  「吳洪山,駱尋瑤真的要跟四皇子定親了?」駱芬急切地問道。

  「子文告訴你的?」吳洪山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是又如何?」

  「都是你,吳洪山,要不是你,駱尋瑤和子文的親事也不會吹了!」駱芬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如果是更早一些地知道莫婉蓉的身份,也許她會對莫婉蓉非常好,可是到了現在……她就算再怎麼能忍,也絕對沒辦法對一個罵過自己打過自己的女人笑臉相迎,而且即便她笑臉相迎了,現在被她害過兩次的莫婉蓉還會領情嗎?

  「我不是已經說過莫婉蓉的身世了?你還鬧什麼鬧?」吳洪山冷冷地開口,憑著明德帝對先帝所出的長公主的愧疚,莫婉蓉應該也能得到跟明德帝的關注,而能娶到她,好處應該比娶一個公主更大。

  畢竟若是娶了皇家公主,一輩子估計就只能待在個閒職上止步不前了,娶了莫婉蓉則不同,明面上她跟皇家並無關係,因此吳子文即使娶了她,也依然可以在朝堂上一展抱負,而且還能得聖心。

  當官的最高境界,就是得聖心,一旦能得聖心,有點好事皇帝就會想起你,你要是犯了事,皇帝也會手下留情……這樣好的機會,吳子文又怎麼能放過?

  「莫婉蓉就是公主留下的種又怎麼樣?駱尋瑤也是駱國公的女兒,你知道這些年有多少人向我問起她嗎?」駱芬有些激動地開口:「你知道我爹給駱尋瑤留下了多少嫁妝嗎?」

  「嫁妝?不過是一些身外物而已。」吳洪山皺了皺眉頭,既然說了是嫁妝,也就是女子私房了。

  「當初我爹病重,我曾經回去侍疾,親眼看到他把他當年打仗的時候搜刮的財物全都存了起來給駱尋瑤當嫁妝,只要娶了駱尋瑤,這一切就是子文的了,反倒是莫婉蓉……再過十幾二十幾年,等陛下……誰還會記得她的身份?」這些天,駱芬詳細地研究過莫婉蓉和駱尋瑤兩個人,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駱尋瑤更合適。

  「至少現在陛下會記得,」吳洪山愈發不滿了,「真是婦人之見,你眼裡難道就只有錢不成?」

  駱芬一怔,過了一會兒才道:「百萬兩的銀子說不要就不要了,吳洪山,你還真大方。」

  「只要子文有本事,還怕以後弄不到錢?更何況如今陛下都賜婚了,你再說這個又有何用?」吳洪山反問道,他一直不明白駱芬為什麼非要讓兒子娶駱尋瑤,現在才明白原來是為了只是為了錢。

  駱芬一時語塞,如今既然明德帝已經賜婚了,那麼她即便想要對駱尋瑤下手都是不行的了,畢竟那是跟皇家過不去……難道,她就要眼睜睜地看著駱尋瑤嫁到皇家去,自己日後見了她還要行大禮?

  「你知不知道,你惦記這個惦記那個,可能會給吳家惹來大禍?」吳洪山雖然也有些可惜駱尋瑤的嫁妝,卻也知道事到如今,他是完全不用再去想的了:「你要是再這樣鬧下去,我就只能休了你了。」

  「吳洪山,你說什麼?你竟然要休了我?」駱芬一下子就瘋狂起來:「你是不是看上哪個狐狸精了?吳洪山,你放我出去!」

  吳洪山聽到駱芬的話,愈發不滿:「我原以為你要見我,是想通了的緣故,現在看來,倒是我想錯了,你還是好好地在這佛堂裡靜一靜,什麼時候想通了,我什麼時候再放你出來。」

  「不要!」駱芬下意識地開口:「我已經想通了!」她要是一直待在佛堂裡,難道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莫婉蓉和駱尋瑤在外面風光不成?而且,她決不能讓吳洪山休了自己!

  「你真的想通了?以後不會再去找柳秋母女的麻煩了?」

  駱芬一怔,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為了吳子文的將來,她忍一忍也是可以的。

  「你也願意去駱家賠個罪,以後再不去惹麻煩了?」

  駱芬一時間竟然沒辦法再去點頭。

  「好了,你還是佛堂裡呆著吧!現在婉蓉還在跟子文鬧別扭,你真要出去了也只會惹麻煩。」吳洪山揮了揮手,不打算再跟自己的妻子說下去了。

  駱芬見狀急切起來,突然卻又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事:「吳洪山,你知道當年是我爹先打進了京城的吧?你知不知道前朝劉青留下了一個寶藏的事情?」當初,她也隱隱約約聽自己的父親提起了寶藏兩個字?

  「寶藏?」吳洪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若是別人說起這事,他肯定不會相信,但既然是駱芬說出來的……劉青當年搜刮了那麼多的錢,面對他留下的寶藏,沒人能把持住不心動。

  駱芬一開始只是想要出去,可是等話說出了口,卻只能繼續下去:「這些年駱成送來的東西你也看到了吧?那麼多的珠寶,你覺得他一個去南疆苦寒之地做官的人能拿得出來?」

  就算吳洪山臉上的表情沒變,聲音卻有些發顫了:「駱尋瑤知道這件事嗎?」

  「她應該不知道,除非她這麼多年都是在演戲。」駱芬開口:「她畢竟是要嫁出去的,說不定我爹把寶藏留給駱成那家人了,要不然,駱尋瑤怎麼可能一離開駱家,就穿金戴銀的?」

  「駱成跟你爹可沒什麼關係……」

  「誰知道呢?要是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怎麼會把駱尋瑤托付給駱成不托付給我?」她原以為等自己的父親去世,駱家的一切和駱尋瑤就要交到自己手裡了,誰曾想駱國公竟然突然過繼了一個駱成?

  吳洪山遲疑了一會兒,馬上道:「這件事,你不能再跟任何人說!」

  駱芬知道吳洪山是信了,當下開口:「我當然不會告訴別人。」

  「明天你就搬回正房去住吧,以後安分點!」吳洪山歎了口氣,讓駱尋瑤做兒媳婦已經沒可能了,但要是真的能找到寶藏……

  「爹,那三皇子那裡?」吳子文擔心地問道。

  「這件事不用告訴三皇子。」吳洪山開口,即便他已經站到了三皇子這邊,多少還是有點私心的。

  至於眼下,也許他應該備份禮,去一趟駱府?

  駱尋瑤的嫁妝,再多也多不到哪裡去,可是前朝劉青的寶藏呢?吳洪山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口有些發燙,來來回回地在佛堂走了好幾圈都靜不下來,這個時候,他突然就看到了一個丫頭。

  那丫頭十八九歲的年紀,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藍色棉襖,臉上雖然滿是疲憊卻依然很有風韻……吳洪山平常不怎麼關注府裡的丫頭,不過眼前的人卻是認得的,這個人,正是以前跟在駱尋瑤身邊的小丫頭菊蕊。

  菊蕊是莫婉蓉和駱芬吵架那天跟著回到駱府的,當時他很生氣,直接就把這個和駱芬狼狽為奸的丫頭扔給了管家讓他好好「照顧」一下,現在看來,管家將他的命令執行的很好。

  吳洪山現在對什麼都瞞著她的駱芬已經有些不信任了,又正愁找不到打探駱府的機會,這時候看到眼前的丫頭,倒是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吳洪山正在惦記著菊蕊的時候,駱尋瑤也正在惦記著她。

  三皇子安插在駱府的那個探子餘思遠,她雖然找了駱家的下人看著他,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原本她是打算拿捏住菊蕊把菊蕊嫁給他的,不過眼下卻是不行了,就只能另想辦法。

  「尋瑤,家裡要添些丫鬟,你身邊更要多添幾個,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徐秀珠早就找了人說要添些丫鬟下人,現在人來了以後,自然馬上就來找了駱尋瑤。

  「伯母,那我就去看看吧,對了伯母,我還想找個人跟餘管家學幾年,以後也好幫我打理家務。」駱尋瑤有些靦腆地開口。

  徐秀珠聽駱尋瑤一說,倒是也想到了這點:「沒錯,是該找個人跟餘管家好好學學,將來也好幫你,那今天就要多買個人了。」

  「不用了伯母,我那個莊子上有不少人,我讓夏管事幫忙找一個就行了。」駱尋瑤笑起來,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是的:「伯母,餘管家是不是沒有家室?他年紀也不小了吧?」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這件事了,有空真該跟他提提。」徐秀珠笑道。

  如今要找丫頭有兩種,一種是在主家做上幾年會回家的,這種不必花錢買,只要以後給月錢就好,還有一種是就是會簽賣身契的,只要花錢買下,一輩子就在主家干了,這種會更忠心,平常的月錢也不用給很多,但若是一直在主家做下去了,那麼主家也要負責養老。

  駱尋瑤身邊要添的丫頭,就都是後一種的。

  因為蓮心的年紀不小了,這次駱尋瑤身邊就要多選幾個,而她仔細看過以後,便從中選了四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模樣出挑的小姑娘。

  四個小姑娘剛被選中的時候,還有些驚慌,知道知道以後會伺候駱尋瑤,方才鬆了一口氣——這個年紀模樣又好的小姑娘,最怕的就是被派到那些年紀不小的男主子身邊了……

  除了駱尋瑤身邊的四個小丫頭以外,徐秀珠又找了幾個做灑掃的丫頭以及一個花匠——駱家那大片大片的空地,總不好真的一直空著。

  選好下人以後,駱尋瑤就帶著那四個小丫頭回了自己住處,這幾個丫頭以前名字各不相同,眼下卻已經不能用了,她就分別給她們取名為知春、知夏、知秋和知冬,然後開始想法子調教起這幾個人來——她以前連身邊的丫頭都會背叛,可想而知做的有多失敗,而現在,她自然不允許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四個丫頭到了駱府的第三天,夏老九就從莊子上找了個合適的人送過來,竟然就是他的二兒子夏山,駱尋瑤以前也見過夏山幾次,知道這是一個跟夏河差不多的老實人,自然也是放心的,因此詳細地交代了一番以後,就讓他去了餘思遠那裡,最好「寸步不離」地跟著餘思遠學習。

  被一道聖旨賜了婚以後,駱尋瑤的日子就不可能再過的像以前一樣悠閒了,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常常會有人來給她下帖子,邀請她去參加一些宴會。

  對於這些,駱尋瑤並不推辭,只要能去的都一一去了,然後想盡法子多認識一些人,多了解一些京城的事情,並把自己了解到的所有的一切,都記在了一個小本子上,並做了一些隱晦的記號。

  就在天氣漸漸轉暖,駱尋瑤已經記下了整整一本的人物關係,威遠侯府後院那些冬天被整理了出來的空地上也都種滿了樹苗花苗的時候,時間就到了二月底了,這時候,跟著秦繼祖去南方的幾個南疆人,敲響了駱府的大門。

  雖說南疆並不像傳說中一樣恐怖還有瘴氣,但環境跟北方不同,濕氣很重倒是真的,正因為這樣,駱尋瑤才會選了冬天讓秦繼祖等人前往南疆,而現在,在過了將近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8 02:32 AM


第五十四章

  駱尋瑾最近心情一直很好,不為別的,就為吳子文也到了京兆府做事這件事。

  駱尋瑾本身就是個認真的人,既然當了京兆少尹,自然會為之努力,不過他向往的是沙場征戰,就算再努力,對那些處理各種雜事的工作也不見得有多熱愛,直到吳子文的出現。

  以前,對於駱家人來說吳家就是他們得罪不起的,而對於駱尋瑾來說,吳子文絕對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可現在呢?吳子文的官職,竟然還低了他半級!

  突然之間,駱尋瑾就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熱情,不僅周壽這個京兆尹交代下來的任務他會又快又好地完成,就連另一位京兆少尹偷懶扔給他的事情,他也會很高興地完成,然後,在自己每日裡奮斗不休的時候,順便就時不時地派人去找找專門負責公文書寫的吳子文,力求「幫助」對方把對方的工作做到最好。

  吳子文在京兆府就只是負責各種公文的書寫而已,他手下還有好些這方面的老手,按理再輕鬆不過,而且他這個年紀,能坐上這個位置也算不錯了。但是有了駱尋瑾的存在,所有的這一切就完全變了——他一個天之驕子,竟然還要被駱尋瑾呼來喝去的?

  吳子文心裡不舒服,做事也就帶上了情緒,理所當然地,又免不了會出些錯……

  「來人,這些案子我都整理好了,快送到吳公子那裡去,讓他寫好公文。」處理完了公務,駱尋瑾當即叫了人來。

  「駱兄,你又給吳子文送差事過去了?」京兆府的另一位京兆少尹陶齊笑瞇瞇地開口,陶齊的母親是瑞王庶長女,瑞王則是明德帝僅剩的兄長,因此他即便是在以嚴厲出名的周壽手下,依然有膽子搶功勞並偷懶。

  「陶兄,這本就是他該做的。」駱尋瑾認真地表示,他即便一直在給吳子文找麻煩,卻也沒有真的擾亂公務,要不然周壽早就找他麻煩而不是誇獎他了。

  「那是,駱兄你也不會是做事認真一些而已。」陶文笑了起來,駱尋瑾一直很上道,不僅會幫他做事還會分他功勞,他對駱尋瑾倒是很喜歡的。

  駱尋瑾看了看陶文吊兒郎當的樣子,很確定在陶文面前的那些公務下面,放著的會是他弄來的各種小說游記:「陶兄?你今天的事情做完了,要不要幫忙?」

  一開始,他其實對眼前的這個紈褲子弟很看不慣,只是因為駱尋瑤當初的告誡,才會對對方的種種行為視而不見,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倒也習慣了。

  其實陶文渾水摸魚的事情,就連周壽也是知道的吧?只是對方身份不低,所以周壽也不能拿他怎麼辦而已,他若是一開始就跟對方吵開了,對自己全無好處,而現在麼……他那麼多的活也不是白干的,周壽最近不就對他越來越看重了嗎?順便,還能讓吳子文也倒霉一些……

  這些日子,莫婉蓉不久因為吳子文沒能帶她去玩而正在發脾氣嗎?都吵嚷到衙門口來了,還讓周壽對吳子文有了意見。

  做完所有的事情以後,時間已經不早了,不過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母親肯定已經燉好了湯等自己回去,駱尋瑾的心情就又好了起來,腳步輕快地走出了大門

  吳子文從另一個房間出來,看到駱尋瑾神采飛揚的樣子,當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不是表哥嗎?今天你做的挺快的啊,是擔心表嫂不高興吧?」駱尋瑾咧嘴一笑,前幾天莫婉蓉到了衙門外面等人,懷疑吳子文外頭有人想要捉奸的事情,現在衙門裡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吳子文自然也看出了駱尋瑾的取笑,卻偏偏無從辯解。他剛來衙門做事,做的又是他以前從未接觸過的工作,還有駱尋瑾挑刺,每天都要花不少時間不說還非常疲憊,回家以後自然也就沒有精力去討莫婉蓉的歡心了,可莫婉蓉不知道體諒他卻反而懷疑他外面有了女人!

  看到吳子文寒著一張臉無言以對的模樣,駱尋瑾心情大好,剛要離開的時候,前面卻轉出一個人來叫住了他:「駱少爺,聽說你最近工作辛苦,我家主子讓我來看看你,這些燕窩也請你收下。」

  那是一張掛滿了諂媚的笑容的臉,還擠滿了皺紋,不過卻根本沒人敢小看他,因為聽了聲音再看長相,很容易就能發現這人是一個太監。駱尋瑾對這人並不陌生,對方正是大皇子身邊的,這些日子已經來找過他很多次了——在他跟大皇子提過南疆珠寶的事情以後,大皇子就一直很急切,可比他上心多了。

  「公公辛苦了。」駱尋瑾將駱尋瑤幫他準備好的一個裝了小金錠子的毫不起眼的荷包給了對方,同時有些疑惑——燕窩,這應該主要是女人吃的吧?大皇子怎麼會送這個過來?

  那個公公顯然也看出了駱尋瑾的疑惑,臉上表情不變:「燕窩是四皇子給的,我家主子看他不方便,就讓我送來了。」

  所以,東西其實是四皇子給尋瑤的吧?大皇子說的也太有歧義了……

  不過當皇子的,難道真的這麼缺錢?駱尋瑾有些不解,但還是笑著收下了東西:「又麻煩大皇子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家主子說了,他現在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那個太監再次笑道,大皇子的府邸快完成了,可是處處欠賬又不敢受賄……

  「我正想明天休沐了去拜訪大皇子……那件事現在已經有了消息了。」駱尋瑾想起昨天回到駱府的一個南疆人,開口:「明天,那些人應該就回來了。」

  昨天雖然已經有人回來了,不過其他人卻還在後面,所以他也就沒有立刻去找大皇子。

  「還真是個好消息!駱公子,時間不早了,我這就先回去了。」那個太監臉上笑容更盛,飛快的說完以後,一轉身就小跑走了。

  眼看著那個太監走了,駱尋瑾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吳子文,往家裡走去。剛才的那些話,吳子文離得遠應該是聽不見的,當然就算聽見了也沒什麼,反正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駱尋瑾走得很快,卻不知道吳子文的一張臉已經扭曲了起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以後,方才一甩袖子往門口走去——駱尋瑾,你也逍遙不了太久了!

  最近大皇子很缺錢,又頻頻派人來找駱尋瑾……八成就是為了駱家的寶藏了!可要是駱家沒了寶藏呢?

  那兩個先一步趕回來南疆人昨天到駱府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再加上長途跋涉勞累的很,駱尋瑤也就並沒有多問什麼,直到今天早上,才和徐秀珠一起問起了他們一路上的情況。也到了今天,才知道秦繼祖他們之所以還落在後面,竟然是因為秦繼祖弄了一批珠寶回來!

  當初秦繼祖等人離開京城的時候,駱尋瑤並未小氣,直接就將夏老九攢了這些年的銀兩全都給了對方,足足有兩千兩之多,她的本意是窮家富路讓秦繼祖等人在路上過的好一些,卻不想秦繼祖頭一次拿到這麼多的錢,竟然有了做生意的打算。

  秦繼祖是念過書的,自然知道一些外頭的情況,也知道選對了東西以後,北貨南賣,南貨北賣會有多賺錢。

  所以,他乾脆就聯繫了一個自己認識的人,在京城買了一些當下最受歡迎的首飾胭脂,然後雇了一輛車子帶著上了路。

  秦繼祖買的都是小東西,他又打扮成了一個公子哥兒,一路上竟然不曾交稅,而一路過去,將東西轉手賣了以後,兩千兩就成了兩千八百兩。

  這麼一來,秦繼祖倒是嘗到了甜頭,想到京城離南疆極遠,乾脆就在問過了幾個走過這條路的南疆人以後,陸陸續續又販賣了一些小東西,等最後到達江南的時候,身上竟然就有了將近四千兩。

  當初駱成從南疆人手裡得到珠寶,很多都是他們出於對駱成的感激送的,秦繼祖則不同,他專門向幾個南疆人問清楚了南疆缺什麼南疆的女人喜歡什麼,然後就照著幾個南疆人說的,最後購買了大批食鹽還有衣服布料胭脂水粉之類的,雇了人到南疆去了。

  一到南疆,秦繼祖就去拜訪了當初跟駱成關係不錯的當地官員,然後才開始做起了生意。

  帶著幾個南疆人,還有南疆缺少的東西,秦繼祖走進了對他來說非常神秘的南疆的寨子。

  南疆一向閉塞又排外,再加上一個個寨子都隱藏在山林之間,山路險峻,還有不少蛇蟲鼠蟻,因此鮮少有商人會去那裡做生意。寨子裡的人想要各種東西,就只能長途跋涉到外面跟人換。

  而珠寶,這在南疆人眼裡只是裝飾品,自然不會拿出來換,即便拿出來了,住在當地的漢人大多都是窮苦百姓,他們也認識不到這些不曾加工過的珠寶的價值。

  因此,秦繼祖算起來還是頭一個去做這種生意的。

  秦繼祖身邊帶著南疆人,每到一個寨子又會拿出一些鹽雇傭一個寨子裡的人,自然也就沒有被當地人排斥,最後只過了十多天,他就已經把所有的貨物全都換成了珠寶……

  「這麼說,他這次進京,就帶了很多珠寶了?」駱尋瑤有些驚喜地問道,南疆離京城太遠,即便走水路,來去也要花上不少時間,所以她本以為自己的首飾鋪子想要開張還要等些時候,卻不想秦繼祖竟然給他帶來了這麼一個好消息。

  「是的,小姐,不過除了珠寶,秦先生還帶了很多石頭,所以速度就慢了。」一個南疆人開口。

  「石頭?」駱尋瑤好奇地問道。

  「是裡面有碧玉的石頭,秦先生換了一些碧玉,然後又要了一些這種石頭。」那個南疆人開口。

  難道是玉石?駱尋瑤相信,秦繼祖如果真的像眼前的人說的一樣神奇的話,那麼他帶回來的碧玉,恐怕也不普通,只是,這就要等秦繼祖回來,才能好好問問了。

  駱尋瑾回來以後,就從駱尋瑤那裡得到了完整的消息,當即鬆了一口氣:「既然這事情成了那就好了。」大皇子時不時地派人來找他,其實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大皇子看起來真的很急,既然如此,他說不定明天就會過來了,到時候就要麻煩大哥你了。」駱尋瑤開口,這件事若是能早點解決也是好的,她不介意讓大皇子多嘗點甜頭。

  「他明天要是沒事,肯定會過來。」駱尋瑾確定地開口,然後又想到了什麼,當即把自己拿來的那個盒子放到了駱尋瑤面前:「尋瑤,這是四皇子送給你的燕窩。」

  盒子很普通,裡面的燕窩卻是上好的……

  「尋瑤,四皇子一直很惦記你呢,我覺得他這人挺好的。」駱尋瑾開口,至少比吳子文那家伙好多了。

  「我知道,大哥,我這就先回房了。」駱尋瑤開口,一回去,她就打開了那個盒子下面的夾層,果然,裡面有著厚厚的一疊信。

  這信自然就是四皇子寫的,他的字龍飛鳳舞的非常漂亮,信裡寫的卻都是藥很難吃腿發癢之類的小事,同時又很高興地表示,他終於讓五皇子倒霉了——在五皇子取笑了他是瘸子以後,他去明德帝面前告了狀,最後五皇子被罰了抄書。

  欺負他的人,只不過被罰了抄書而已,竟然就這麼高興?駱尋瑤忍不住笑了笑後將盒子裡的燕窩和信都取出來以後,就在夾層裡放了一個自己親手繡了的荷包,至於盒子裡,她則放了一些專門讓人找來的玩具。

  整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的四皇子,肯定會喜歡這些東西吧?

  大皇子第二天果然來了,來的還很早,應該是下朝以後直接趕過來的,而他一到駱家,就開始催駱尋瑾出城去找秦繼祖。

  「大皇子,不如這樣吧,我讓人去路上等秦繼祖,然後我們都到莊子上?」駱尋瑾開口,秦繼祖帶著珠寶石頭什麼的,想要進城說不定還會遇上麻煩……

  若只是秦繼祖一個人回來,齊文浩是絕不會願意去城外莊子上等人的,可是聽說秦繼祖還帶回了珠寶,他卻不介意屈尊降貴一次了:「可以,那我們這就出城去吧。」

  城西的莊子裡那些很多年前建造的房子都有些舊了,不過今年駱尋瑾剛剛讓人蓋起來的磚瓦房倒是非常漂亮,用來招待大皇子再合適不過。

  大皇子以前喜歡吃好喝好的,排場極大,最近倒是沒那麼講究了,他不僅沒挑剔住處,還很快接受了莊子上的食物。

  過了午時以後,秦繼祖終於帶著幾輛馬車回來了。

  從京城到南疆,再從南疆到京城,這一路上的艱辛,也就只有走過一趟的人才清楚,秦繼祖出門的時候,即便因為務農習武而身體強壯,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郎,模樣俊秀,可走了這麼一趟回來,他整個人卻黑了很多,也粗壯了很多,同時感概萬千。

  秦繼祖其實一直都想出去走走,不過父母在不遠游,他又娶了妻子,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就離開?而且,他的家境雖然在莊子上算不錯了,但也拿不出太多錢來,他即便出去了,又能去哪裡?

  不得不說,駱尋瑤是給了他一個機會,而他走了這一趟以後,也成長了很多,現在,他終於回來了!

  秦繼祖想要去見見已經將近五個月不曾見過的妻子,想要看看自己的兒子長得多大了,也想和父母說說話,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剛來到莊子上,竟然就飛快被人帶到了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這可是皇子!秦繼祖突然發現,自己依然非常地沒見識,至少,聽說那個睜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的人是大皇子以後,他那雙爬過不少山的腿就抖了起來。

  馬車裡那些大塊的石頭大皇子並未在意,卻很快就研究起秦繼祖帶回來的寶石來。這些寶石有很多種類,堆在一起看起來有些雜亂,一顆顆拿起來,卻會發現大多都非常漂亮。

  大皇子極有眼光,自然能看出這些寶石的價值,眼睛越來越亮:「這些寶石,你花了多少錢?」

  秦繼祖一愣,很快就道:「這些寶石,約莫花了三千兩。」當時他手上雖然有四千兩,卻還要留回來的路費,更別說他還買了一些石頭了,因此在這些寶石上面花的錢,可能連三千兩都不到。

  「三千兩,哈哈,雖然裡面有些我沒見過的,不過單這顆紅寶石,就值八百兩了!」大皇子隨手指點了一下裡頭的一塊紅寶石,情緒激動——眼前的這些寶石,真要算起來,說不定能值個十萬兩!

  雖說如今做首飾大家都愛用金子,卻也愛在帽子衣服上放寶石,年輕的女孩子,還都喜愛嵌了寶石的首飾……

  「三千兩,一轉眼就成了這麼多了……」大皇子急切地在原地踱起了步來,覺得自己以前受賄的行為實在是太傻了,若是早知道做生意能賺這麼多,他又何必弄出那麼多麻煩事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14 AM


第五十五章

  齊文浩激動了很久才冷靜下來,然後笑著看向了秦繼祖:「你叫秦繼祖是吧?你來跟我詳細說說南疆的事情!」

  秦繼祖再怎麼有做生意的天分,對珠寶其實並沒有什麼鑒賞能力,到了南疆換寶石的時候,一般也就是挑大的挑漂亮的來換而已,而他有膽子換這麼多,其實只是因為半數銀子都是他自己賺的的緣故。

  因此,他雖然知道這些寶石應該很值錢,卻也不知道其中一塊並不起眼的紅寶石,竟然就值八百兩,而這些寶石,竟然會讓一個皇子都有所動容。

  然後,他就又想到了自己這一路上的事情,去的時候,他帶著兩千兩的銀子,膽顫心驚的,一度連睡都睡不著,可是回來的時候,也許見多了銀子又見多了那些人對寶石的不在意以後,他吃得好睡的香,竟然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寶石,也完全不知道,它們的價值竟然有這麼大!

  不過,也許就是他的不在意,才沒人來打他車上的這些石頭的主意?

  秦繼祖雖然想了很多,其實也不過是一晃神而已,隨後,他就講起了南疆的情況,一開始還說的結結巴巴的,說著說著,倒是順暢了起來,還說了一些自己的見解看法。

  齊文浩一邊聽他說,一邊看著那些寶石,等秦繼祖說完了以後,就好奇地指了指那些混在他認識的寶石裡面的幾塊自己不曾見過,或是濃綠細膩,或是清亮似水的石頭:「這些又是什麼?」

  「這些也是寶石啊,很漂亮。」秦繼祖開口,然後指了指其中一塊開口:「南疆人稱這個為碧玉,我看著也跟平常見到的玉石有些相像。」他以前並未見過這些,是覺得非常漂亮,才換了一些的。

  「碧玉?」齊文浩拿起那塊石頭看了看:「跟綠寶石有點像,但更通透,不過不是綠寶石。」

  「這個不值錢?」秦繼祖有些擔心地開口,在南疆,其實這種碧玉是最多的,他車子裡那些石頭,就都是裡面是碧玉的石頭,也算是他為了掩人耳目買下的。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大皇子開口,雖然這種碧玉他沒怎麼見過,但應該也能賣個好價錢,畢竟真的很漂亮。

  「大皇子,這種碧玉在南疆有不少,還有好幾種品種,這次我帶來的一塊石頭,我覺得就很好看。」秦繼祖開口。

  「什麼樣的石頭?」大皇子問道,目光終於放到了下人搬進來的那些石頭上面,也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這些石頭都有露出一些跟之前見過的碧玉差不多的石頭來,很顯然,那些碧玉就是從這些石頭裡取出來的。

  秦繼祖很快就找出了其中一塊約莫成人兩個巴掌大的石頭,遞到了齊文浩面前。

  那石頭原本應該是晶瑩剔透的瑩白,不過現在上面卻飄著一些深黑或者灰黑,污染了本來很漂亮的石頭,將它的美麗打了個折扣,齊文浩當下皺了皺眉頭:「這石頭看著可不值什麼錢。」

  「大皇子,你再看看,這石頭要是打磨光滑了,看著是不是就像一幅畫?」秦繼祖開口,又覺得這樣跟大皇子說話不合適,連忙道:「不過的確不值什麼錢,當時我用五斤鹽就換回來了。」

  齊文浩折騰過私鹽,自然知道鹽價,也知道這石頭的確便宜,即便只是拿來做個硯台,應該都是能換回上百斤的鹽,這麼想著,他順手就拿起那塊有些重的石頭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這仔細看了,瞧著還真像是一副水墨畫!

  這石頭剔透如冰,給人以冰清玉瑩的感覺,本來上面的那些墨黑該是瑕疵,卻偏偏暈染出了山川水流,反倒讓人覺得最出彩的就是這些墨黑了!這樣的東西,一旦打磨好了,又該有多麼美麗?

  齊文宇的心更熱了。

  「大皇子,去南疆路途遙遠,我們駱家也不懂這些,以後這生意,就要大皇子照看了。」駱尋瑾看出了大皇子對這些寶石的喜愛,當即開口。

  「真的?」對於這樣的誘惑,齊文浩不可能不心動:「你有什麼想要的沒有?」以前冀中的那人給他錢,是為了讓他做靠山,能讓那人一直在冀中做下去,那麼駱尋瑾呢?

  「大皇子,我也沒別的什麼要求,就是想在京城開個首飾鋪子給我妹妹做陪嫁,到時候肯定是用得上這些珠寶的。」駱尋瑾開口,駱尋瑤之前就跟他說過,他們只要夠開首飾店的珠寶就夠了。

  要知道,去南疆採買珠寶也是要人力物力的,而且真的想要多弄些珠寶,只是跟秦繼祖一樣跟人交換肯定不行,這麼一來,想要販賣珠寶也就要花不少功夫了。

  齊文浩聽到駱尋瑾的要求,不免有些驚異,不過隨即也想到了這生意要做大的難處:「你的要求沒問題,不過南疆是個怎麼樣的情況?我們要寶石可以,可不能把那裡的人逼反了。」之前冀中有人造反的事情,無疑已經嚇到他了,而南疆……前朝南疆人可沒少造反,不過他們就算造反也不會走出那座大山,因此倒也沒人去管他們,等前朝到了後期,基本上就只當南疆這地方不存在了。

  如今南疆又成了齊朝的一部分,這時候他總不好惹出點什麼事情來。

  「大皇子,只要用點心,就絕不會這樣了,比如說,我們可以讓南疆人幫我們開采寶石,讓南疆人負責收購,我們只要再拿東西去換就行了。」駱尋瑾開口,南疆有些排外,當初駱成能在那邊有個好名聲,就是因為他選了南疆人去管理南疆人,大皇子只要這麼做,應該也不會出事。

  「這主意好,真要這邊派人過去,估計也沒人會願意。」大皇子當下點了點頭,他只想賺錢,並不想收服南疆什麼的,既然如此,這麼做就最合適了。

  「確實如此,尋常人到南疆去,肯定會水土不服。」駱尋瑾開口,又道:「大皇子,我們的首飾店要過些日子再開,這些寶石,不如就送給殿下吧。」這是駱尋瑤讓他說的話,不過只要大皇子不笨,就肯定不會真的同意了。

  果然,大皇子在眼睛一亮以後,就道:「這怎麼行?這可是你們花了不少功夫拿來的,你們先挑,剩下的給我就行了。」事實上,要不是實在缺錢,這樣直接拿別人的東西的事情,他還真做不出來……也罷,大不了以後有機會多幫幫駱家就好。

  駱尋瑾推辭了幾次以後,方才同意了這點。

  「那就這麼定了,我明天再帶幾個人過來,再跟你好好商議一下。」齊文浩開口,他已經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計劃了。

  雖然明天並不是駱尋瑾休沐的日子,不過早點去處理一下事情,下午告假也是可以的,只是那些珠寶一開始就是駱尋瑤要的,到底要拿走多少寶石什麼的,都應該由駱尋瑤來定才行……「殿下,就這麼定了,不過不知道能不能麻煩殿下一件事?」

  「什麼事?」

  「殿下能不能明天帶四皇子出來踏青?現在這裡桃花已經開了,風景非常好。」

  齊文浩本來還擔心駱尋瑾會提什麼讓他難辦的時候,聽到這個以後,馬上大笑起來:「沒問題,我明天就帶文宇過來,反正他的腿也快好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齊文宇現在已經過了這日子了。既然如此,他當然不介意幫忙做點好事讓小兩口聚聚。

  齊文浩又問了一些南疆的事情,直到天色已晚,才因為擔心宮門關閉心急火燎地騎上馬,然後拿著一塊綠的透明的碧玉以及駱尋瑤回給自己弟弟的盒子回宮去了。

  一路狂奔,齊文浩恰好就趕在宮門關閉之前進了宮,急匆匆地把駱尋瑤的那個盒子給了齊文宇,說了明天要出宮的事情以後,他就立刻回了自己的住處。

  到了這時候,也沒興趣再去自己的妻妾那裡了,反而拿出了幾顆寶石欣賞起來,然後又去看自己手上的那塊碧玉。

  「翡翠巢南海,雌雄珠樹林,旖旎光首飾,葳蕤爛錦衾。這東西,不如就叫翡翠好了!」大皇子突然有了讓京城的人接受一樣新飾品的雄心。

  另一邊,知道一切順利以後,駱尋瑤同樣放下了心,而對於駱尋瑾提出的讓四皇子到城外踏青的事情,她也完全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們兩人離成親還有許久,宮裡說不定就會給齊文宇安排通曉人事的宮女……在這樣的情況下,好好培養一下感情當然很有必要。

  至於這些行為可能會顯得不端莊之類的……太過端莊的女人會得到丈夫的敬重卻往往得不到丈夫的真心喜愛。

第二天天還沒亮,駱尋瑤就在徐秀珠的陪同下出了城。

  一到莊子上,駱尋瑤就去看了那些秦繼祖從南疆帶回來的珠寶。女人對這些美麗的寶石總是有所偏愛,即便是她,也看的心蕩神馳,不過,她到底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駱尋瑤挑選了一半的珠寶打算等下送給大皇子,而大皇子稱贊過的水墨畫一般的石頭自然也在其中,至於剩下的那些石頭,她也同樣分了一半給四皇子。

  等做完這一切,駱尋瑤就又讓人找來了莊子上的幾個孩子,詢問了一些如今這個季節可以玩樂的東西,吩咐了幾件事情,到了這時候,大皇子和四皇子也就到了。

  四皇子前一次出來打獵卻遇到危險,因此對城外到不像以前一樣向往了,所幸這次不會進山身邊又跟了更多的侍衛,才讓他安心了很多,而等見到駱尋瑤以後,他就更安心了。

  「文宇,駱小姐對這裡非常熟悉,你就跟著駱小姐四處走走吧,不過記得不要走遠了。」齊文浩交代過自己的弟弟以後,就急匆匆地帶著手下的人去看那些珠寶了,這次為了好好了解這些珠寶,他還專門找了一個這方面的工匠過來。

  「駱小姐!」看到駱尋瑤,齊文宇的臉上立刻揚起了笑容。

  「四皇子。」駱尋瑤笑了笑:「四皇子,雖說外面景色很好,不過你的腿有傷,不如就和我一起在院子裡坐一會兒吧?」

  上次發生的事情本就讓齊文宇有些害怕,聽到這話當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當下就和隨行的太監侍衛一起進了院子,而進去以後,齊文宇才驚喜地發現院子裡竟然有著一些兔子正在四下裡亂竄:「這些是兔子?它們怎麼在院子裡?」

  「兔子是莊子上的人養的,我找了一些帶過來,四皇子要是願意,可以拿東西餵餵它們。」駱尋瑤笑道,她本來還想拿些小狗之類的過來,不過到底怕一個不小心讓四皇子受了傷,乾脆就只找了些兔子過來。

  這些兔子都是莊子上的人養的,自然不怕人,齊文宇拿著菜葉子餵它們,它們就圍在了齊文宇身邊,而除了兔子以外,莊子上的孩子還弄來了一些毛茸茸的小雞小鴨,以及一些在瓷碗裡游來游去的小魚小蝦,都很有童趣。

  此後,盛開的桃花杏花,也都被人采了送過來,再加上這個院子裡本身種著的一些花,竟然引來了一些蝴蝶。

  「這比打獵有趣多了。」齊文宇開口,他騎在馬上以後根本不敢射箭,以往出去打獵,其實也不過是看著別人打罷了,相比之下,反倒是現在玩玩小兔子小魚來的更為有趣。

  「四皇子喜歡就好了。」駱尋瑤笑道,又讓人準備了一些新奇的食物,果然看到齊文宇更高興了。

  齊文宇……這位不過十八歲的皇子從未經歷過風雨,如今看起來就跟白紙一般,不得不說,這樣單純的人,總會讓她這個見識過很多黑暗的人有好感。

  而且,這樣的人也更好控制。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15 AM


第五十六章


  大皇子這天又到了很晚才回去,順便拿走了半數的寶石,打算回去交給自己手下的工匠雕琢,不過駱尋瑤卻沒有離開這個莊子。

  她已經在京城呆了三個月,該見的人都見過了,京城的夫人小姐之間的關係以及她們的愛好也整理出了一部分,即便繼續留下去應該也找不到更有價值的東西了,不如就先在莊子上散散心,順便準備一下自己的首飾店的事情。

  早在兩個月前,駱尋瑤就已經買下了一個合適的鋪面,專門找人裝修過又隔成了兩間——這裡以後不僅要賣首飾,還要賣胭脂水粉。

  原本,她以為想要賣首飾應該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因而打算先把脂粉賣起來,卻不想秦繼祖竟然能帶回來那麼多寶石……既然有了這麼多的寶石,胭脂水粉還有首飾倒是可以一起賣了。

第二天,駱尋瑤就去找了珠艷。

  珠艷一開始來到莊子上的時候,夏老九只安排了一個小房子給她住,不過如今她的住處卻已經休整擴建過了,不僅多了幾間屋子,外面還砌了一大圈的圍牆,同時弄出了一個曬場來。

  如今這曬場上,就曬著不少花花草草的。

  「賀嫂子手真巧,這些東西都非常好用,我給京城的夫人小姐送了幾樣,用了以後全都贊不絕口的。」駱尋瑤很快就看到了旁邊一個個的大瓦罐,這些瓦罐裡放著的,就是珠艷做出來的各種脂膏水粉的成品。

  「小姐覺得好用就好,」珠艷的臉上也有了真心實意的笑容:「小姐,我做的東西,有些我以前用過,應該是不差的,而那些我以前沒試過的,這些日子也讓莊子上的姑娘用了,雖然效果短時間不見效,不過至少沒害處。」她這樣說,還是說的保守的,她從小學從小背的各種方子,可都是前朝後宮的女人們一一驗證過的。

  「這樣就好,我打算過些日子就開店。」駱尋瑤開口,珠艷已經做好了很多存貨,這要是一直放著不賣,少不得最後就要壞了,想到這裡,她又問:「賀嫂子,能說會道的小姑娘,你找到了嗎?」

  雖說如今京城的那些店鋪裡,招徠客人的伙計多數是男人,但駱尋瑤卻覺得,還是女人跟女人說起來更為方便,既然她只做女人的生意,那麼只請女伙計自然也可以。

  對於將來要用的女伙計,一開始駱尋瑤是打算買些年輕女子,讓珠艷給她們講解每樣胭脂水粉用法,然後讓她們去招待客人的,不過她的這個打算卻被珠艷拒絕了,對方還提出了選莊子上或者附近村子裡的女子去幹活的想法。

  雖說如今鄉下的女子都要下地幹活,往往干的還不比男人少,去趕集擺攤的也不少見,但女人到了歲數終究結婚生子,最後肯定干不了多久,因此一開始駱尋瑤對珠艷這樣的打算有些不解,直到對方表示是想幫襯一下莊子上那些家貧的女子讓她們見見世面,她才同意了。

  當初珠艷其實也不止幫了她,對方沒有過世的時候,勾欄院裡的女人有了點傷病,她都是會幫忙治療的,現在她想幫幫周圍村子裡的那些女人也很正常,至於見世面……

  秦繼祖若是沒走出去,一輩子也就是留在莊子裡種地了,可他一旦走出去見了世面,這輩子也就改變了,看大皇子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而且,即便是她並不想摻和到珠寶生意裡去,不也賞了他兩百兩的銀子?

  秦繼祖能有這樣的變化,那麼那些女人呢?要知道,上輩子在勾欄院,很多女人就是被自己的父母賣出去的,有些甚至是被自己的丈夫賣了的,偏偏這些人即便過的不好,竟然也只覺得是自己命苦……

  就連曾經的她,也都有過這樣認命的念頭,直到後來經歷了生死,又見識了很多東西,方才發現想要過得好還是要靠自己。

  「都找到了,我們莊子上找了五個,又在外面找了三個,該怎麼介紹東西我也都教給她們了,現在就怕這些人會怯場。」珠艷開口,她差不多已經把在勾欄院裡哄人的本事全都教給她們了,就不知道她們面對那些身份尊貴的小姐太太的時候能不能不怯場。

  「那明天就讓她們來見見我吧。」

  「小姐,她們等會兒就要過來了,也會來幫著我做點事。」珠艷笑道,一開始對於跟駱尋瑤的合作,她還是有些擔憂的,不過相處下來以後,她卻發現駱尋瑤很好說話,因此現在店雖然還沒開,她對駱尋瑤的信任卻多了很多。

  那幾個珠艷教出來的女子,果然很快就來了,不過跟駱尋瑤想像中的卻有些不同。

  原本駱尋瑤以為珠艷會全部選擇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然後簽上兩三年的活契——大戶人家那些不曾完全賣身的丫頭,就全都是這樣的,而那些女子在大戶人家做上幾年丫頭以後,不僅能自己攢下些嫁妝來,回鄉以後也能嫁個好人家。卻不想,這次過來的八個女子裡面,竟然還有兩個歲數不小的。

  見狀駱尋瑤有些驚訝,卻也不曾直接否決,只是一一問了這些人的身份。那些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子,多半是家境不太好,想要幹活補貼家用的,不過那兩個歲數偏大的女子倒是有些不同。

  這兩個女子,一個是莊子上的,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已經嫁過兩次人了,頭一次嫁過去三年不曾有孕最終被休了,第二次嫁了人以後,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被休,之後就一直不曾嫁人,住在哥哥嫂嫂家。

第二個卻是附近農戶人家的女子,年紀也更大一些,怕是有三十多了,她第一個丈夫早死,後來婆婆做主幫她找了一個填門的,卻不想竟然是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幾年前喝醉一頭栽在河裡死了以後,她就一直帶著四個孩子跟公婆一起過,以前也曾經去附近的地主家做過短工。

  鄉下跟城裡不同,多得是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女人即便成了寡婦,想要再嫁也不難,而所謂的填門,指的更是在丈夫走了之後,找個男人過來,改成寡婦的丈夫的姓,代替寡婦的丈夫為其父母送終並養大子女。

第二個女子子女都大了,她又一直待在婆家,不再嫁人出來做事很正常,不過第一個……即便不能生育,嫁個有孩子的男人還是可以的。

  「你怎麼不嫁人了?」駱尋瑤忍不住看向那個歲數不大的女子。

  「我原本也不是不孕的,頭一次嫁人的時候還懷過一個,不過當時婆婆逼著幹活做事,孩子後來就沒了……受過兩回罪,也就不想再受了。」這個女人溫溫柔柔的,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小姐若是覺得不合適的話,我幫忙做做打掃也行。」

  「也沒什麼不合適的。」駱尋瑤開口:「來買東西的女人,手上有錢的肯定還是歲數大的,到時候就要麻煩你們了。」

  其實真要論做事,年紀大些的反而更穩妥。

  之後,駱尋瑤便隨便指了幾樣東西,讓她們說出個所以然來,這些女子顯然都是花了功夫了的,因此全都說的頭頭是道,也讓她放下心來來。

  平常雇個丫頭,每月也就給個兩三百文,不過駱尋瑤並不小氣,當場就許諾了每個月給五百文錢,但表現一定要好,若是做的好了,還會有獎賞。

  這樣好的條件,自然讓這些女子全都眼睛一亮。

  駱尋瑤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專門讓人燒制了一批瓷盒,全都是非常精美的,然後又讓這些女子將做好的脂膏胭脂全都裝了盒,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於此同時,首飾鋪子這一塊的準備也開始做了,年前和餘思遠一起來駱家的那個總管宋坤,就專門負責這一塊。

  駱尋瑤兩個月前便已經讓宋坤找好了匠人,也早就送去了金銀以及當初從駱芬那裡拿回來的一盒子珠寶,如今這些早就成了成品。

  最後,在查驗過已經做好的胭脂水粉和已經打造好的首飾以後,駱尋瑤就知道,這準備,已經完全做好了。

  駱尋瑤買下的店面就在西市,並不算大,不過後面還帶著一個小院子,如今宋坤父子兩個以及那些首飾匠人就住在此處。

  院子不大,住了人又弄了個小工坊以後就沒空餘的地方了,因此駱尋瑤想過以後,就將珠艷以及那八個女子安排在了自己那個放了嫁妝的宅子裡,那裡離鋪子雖有些距離,但也並不算遠。

  轉眼就到了三月中旬,天氣愈發暖和了,而就在三月十八這天,鋪子靜悄悄地開張了。

  鋪子剛開的那幾天並沒有什麼生意,駱尋瑤也不著急,只是讓駱尋瑾給大皇子送了不少東西過去,讓他可以拿去給自己的妻妾以及繼皇后用,同時,溫氏以及幾個跟徐秀珠交好的太太那裡,還有武成侯府,也都送了些去。

  幾天以後,店裡就有了客人,這些客人一開始是衝著店裡的胭脂來的,不過來了以後,少不得又會去看看那些首飾,並買下幾樣來。

  京城流行厚重的金首飾,上頭鑲嵌的寶石也都越大越好,可是這樣的首飾身材豐滿的中年貴婦也許帶了好看,很多年輕女子或者身材瘦小的,帶了卻總有些別扭。

  駱尋瑤店裡首飾就不一樣了,這裡很多首飾都非常精緻,鑲嵌的寶石也不會太大,很適合年輕女子,而且各色寶石做成的首飾,還有一些是成套的,看著更是讓人心動。

  駱尋瑤也知道,自己若是多跟人說說,店裡的生意肯定能更好一些,但她其實並不缺錢,開個鋪子也只是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用那些金子,也就沒有過多地插手,反正酒香不怕巷子深,她相信珠艷的本事。

  京城的大戶人家,基本上都有幾家鋪子,就算是駱家,以前也有一家專門賣莊子上出產的糧食的糧食店,現在即便多了一家,其實也非常不起眼,不過在有些人眼裡就不一樣了。

  吳子文一開始從自己的母親那裡知道駱家有寶藏的時候,雖然激動卻還有些懷疑,但後來駱尋瑾處處針對他,卻讓他憤恨起來,也發了誓一定要找到駱家的寶藏。

  然後,他就發現駱家最近的動作的確很蹊蹺,他們突然跟大皇子來往密切不說,竟然還開了一家鋪子!

  而且,這家鋪子還賣首飾!

  在京城,賣首飾的鋪子不是沒有,但是沒有金銀來源首飾鋪子肯定開不下去,因此基本上所有的首飾鋪子的東家,都家財萬貫,偏偏駱家卻是沒錢的。

  吳子文相信,駱家人絕對是拿出了劉青的寶藏,才突然有錢了,然後又是買丫鬟又是開鋪子的,聽說,還買了很多磚瓦蓋房子?

  「爹,娘應該沒騙人,駱家肯定拿著劉青的寶藏,他們現在還已經開始花用了。」這天做完差事一回家,吳子文就跑到了吳洪山的住處:「爹,今天駱尋瑾還請了京兆府的人去酒樓吃飯,差不多所有人都請了!就連下面的衙役,也都給了每人兩斤醬肉,出手大方的很。」其實駱尋瑾是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請了。

  駱家去年剛從南疆回京城的時候,看著就像是鄉下農戶,比他們家小廝丫鬟還要寒酸,可現在呢?不過一年時間,當初愣頭愣腦的駱尋瑾,看著完全就是跟他一樣的貴公子了。

  吳洪山想到自己讓人去駱家的店裡買回來的幾樣首飾,心裡熱的不行:「他們鋪子裡的首飾,用的都是成色非常好的寶石,成套的首飾上面鑲嵌的寶石,我讓人看過以後,那匠人竟說這寶石同一顆分開了以後制作的……」寶石越大顆越值錢,將大顆的寶石弄碎了分別制成吊墜耳墜,莫不是打算隱瞞什麼?

  吳子文也很快想到了這一點:「那家人可不曾收購過寶石,也就購入了一些金子,裡面肯定有貓膩!」

  「定是如此,你讓人去盯著那個駱尋瑾,一定要想辦法弄到那些寶藏!」吳洪山開口,他見多識廣,幾十萬兩的銀子都可能不在意,但劉青留下的,那說不定就是幾百萬兩幾千萬兩了!

  吳子文對那些寶藏的熱情比對吳洪山還要大,要知道,他並未接掌家業,平常的花用就是每月去賬房支的月錢,雖說駱芬對他一向大方,他真沒錢了再多去支些也不成問題,但花錢到底不方便,若是真的能得到寶藏……

  吳子文已經開始想像莫婉蓉想要什麼,自己馬上就能一擲千金的情形了。而且如今三皇子一直缺錢,若是他能拿出大筆的錢來,那麼即便是三皇子,也都要對他熱情一些了吧?

  那些寶藏,他一定要拿到!吳子文滿懷鬥志地出去安排了,卻不知道他剛走,就有一個皮膚白皙,身材豐滿的年輕女子從吳洪山書房後面的小屋子裡轉了出來。她眼角還帶著春情,看起來非常嫵媚:「老爺,駱家以前的日子過的可清貧了,吃飯桌上也沒幾個葷菜,眼下突然暴富,肯定有什麼原因。」這個女子,竟然就是菊蕊。

  「你能確定?」吳洪山好奇地問道,他當初想知道一些駱家的情況,又不信任把寶藏的事情蠻了他那麼多年的駱芬,最後乾脆就找了上菊蕊。

  在吳洪山看來,男人有妻有妾是再正常不過,只是他並不好色,這些年駱芬做的又很不錯,才沒去想別的。如今他對駱芬有了意見,駱芬狀若瘋狂的樣子也讓他沒了興趣,自然也就將目光放到別處了。

  菊蕊是駱尋瑤身邊的丫頭,還是當年駱國公親自選的,在駱家很有顏面,知道的事情更是不少……他思來想去,乾脆就要了對方,既讓對方對自己死心塌地的,還能打探出一些事情來。

  當然,這根菊蕊的容貌也是有些關係的,這樣漂亮的年輕女子,不喜歡的有幾個?

  「老爺,我能確定,去年我陪著小姐去駱家的時候,那家人可沒一樣能拿得出手的。」菊蕊靠到了吳洪山身邊,聲音異常軟糯。

  「等我再看看,過些日子,說不定還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吳洪山開口。

  「能為老爺做事,是我的福氣。」菊蕊笑道:「老爺,你買回來的首飾,我瞧著倒是跟小姐之前戴過的有些相似。」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吳洪山讓人買來的一套紅寶石首飾在自己身上比劃起來,同時蹭到了吳洪山身上。

  紅色的寶石,配上白嫩的皮膚,看起來異常誘惑人,吳洪山即便不好女色,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身上一熱。

  菊蕊見狀,更是媚眼如絲:「老爺,好看嗎?」

  「好看!這首飾,就給你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16 AM


第五十七章


  駱尋瑾這天的確請了京兆府所有的人吃飯,不過,這也是有原因的,事情則要從元宵節大皇子見過劉行文以後說起。

  對齊文浩來說,元宵節那天最讓他關注的絕對是駱尋瑾說的南疆有寶石的事情,不過除此之外,劉行文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沒錯,賺錢非常重要,但是自己被人算計的事情,也要弄明白了才行!齊文浩一直惦記著當初有人刺殺齊文宇冤枉自己的事情,因此在元宵節之後,就專門讓自己身邊的謀士去見了劉行文,也把自己遇到的各種事情全都詳細地說了,沒有絲毫隱瞞。

  一開始,齊文浩以為劉行文就算認真去查了,肯定也查不出什麼來,畢竟這件事明德帝都因為查不出來而沒有往下查,卻沒想到他竟然想錯了!

  劉行文的確不能找出幕後主使來,但卻提供了一個范圍,認為不是三皇子就是後宮的有權勢的妃嬪,同時,他從教導四皇子習武的那位師傅提供的一些消息入手,跟著大皇子身邊的謀士去了虎賁軍的軍營,最後竟然幫大皇子找出了一個別家安插的探子!

  雖說那探子在虎賁軍地位不高,後來還自盡了沒讓大皇子問出什麼來,但就憑這一點,卻已經足夠讓大皇子對劉行文另眼相看了,而大皇子身邊的謀士,更是肯定了劉行文在查案方面的天賦。

  不過,這個謀士也表示,劉行文到底歲數還小,在這方面也沒什麼經驗,所以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最好能進行一些系統的學習。

  劉行文還想參加科考,大皇子也不想毀了劉行文的前程,但現在學點查案的事情說不定還能幫上自己的忙……想來想去,大皇子乾脆就在征求了劉行文的意見以後想辦法讓劉行文成了京兆府負責案件的官員的幕賓,也好學些查案的事情。

  幕賓又稱師爺,並無官銜職稱而是私人聘請,甚至薪俸都由雇傭之人也就是幕主出,平常更是只需要幫幕主做事,所以劉行文即便不去衙門也並無大礙,完全不影響他讀書參加科考,還能自由出入京兆府接觸各種案件。

  不過,劉行文即便能憑借這個自由進入京兆府,想要查看歷來的案卷,偶爾在衙役捕快辦案的時候插一手,卻還需要京兆府其他人的認可幫助才行。

  於是,駱尋瑾就打算請劉行文的幕主以及負責辦案這一塊的其他官員吃飯。

  許是駱尋瑤說的很多事情都很有用,做了這樣的決定以後,駱尋瑾就將事情告知了駱尋瑤。卻不想駱尋瑤知道了這件事以後,竟然塞給了他兩個大大的銀元寶,讓他去包了一家酒樓,請京兆府所有的官員都去吃一頓。

  除此之外,駱尋瑤甚至還親自聯繫了京城一家頗為有名的醬肉鋪,買了幾百斤的醬肉,全都用油紙包了,給京兆府的那些衙役每人發了一份,絕對的大手筆。

  駱尋瑾做事認真負責,小半年下來,早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現在他出錢請客,自然全都欣然前往,至於他不請吳子文的事情,大家也沒覺得奇怪——駱家的小姐寄住在吳家卻被虧待的事情,現在已經傳遍了京城了。

  駱尋瑾包的並不是什麼大酒樓,請客吃飯用的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不過他特地讓酒樓做了幾道駱尋瑤提出的新式菜式,並且每道菜都分量十足,也已經很不錯了。

  只是飯菜雖然準備的非常好,但是到了吃飯的時候,酒樓裡的氣氛卻略有些怪異,之所以會這樣,卻完全是因為一個人的存在。

  「周大人,你嘗嘗這個烤羊肉,這不是酒樓的菜式,是我讓人去東大街買的,絕對正宗。」駱尋瑾渾身不自在地給周壽推薦了一道菜,他怎麼也沒想到,他不過是處於禮貌邀請了周壽,周壽竟然真的就來了!

  周壽是京兆尹,他剛正不阿為人嚴謹的事情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他在場,來吃飯的官員自然各個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失態,在這樣的情況下,氣氛又哪裡熱絡的起來?

  「確實不錯。」周壽吃了一口,點了點頭,然後才才環視一周:「都看著我做什麼?還不快點吃飯?」

  周壽話音剛落,那些官員就齊齊將目光放回桌子上,然後吃起飯來,動作竟有些整齊劃一,足可見周壽的威信。

  原本駱尋瑾是準備了不少酒水的,不過周壽在場,大家卻不敢多喝了,小酌幾杯以後,就全都大口大口地吃起菜來,即便是平日裡整天吊兒郎當的陶齊也不例外。

  反而是駱尋瑾,他本來就不怎麼怕周壽,這時候也顯得更為自在一些,看了周壽幾眼以後,才發現周壽似乎心情不錯。

  鬆了一口氣,駱尋瑾放開肚子大吃起來。

  即便有周壽在場,駱尋瑾也沒忘了劉行文的事情,看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以後,他立刻就專門去了劉行文那邊,幫他做了介紹,然後又去找了酒店的伙計,帶來了不少用草繩扎好的油紙包。

  「飯吃好了,我也該走了。」周壽是頭一個吃飽告辭的,他很知道,要是他不走,怕是沒人敢起身了。

  「大人,我準備了一些烤鴨打算分給大家,你拿一個回去加菜吧,這是東大街林記的,味道很好。」駱尋瑾笑著開口。

  周壽顯然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微微一愣以後,倒是很快點了點頭:「那就要多謝了。」他拎起一個油紙包,很快就出了門。

  京城物價貴,官員的俸祿又不高,很多撈不到油水或者不撈油水的官員生活很清貧。京兆府有像陶齊一樣不愁吃喝的紈褲子弟,更多的卻還是家境一般的,比如說周壽——並非出生大家族的他,生活一直不怎麼寬裕。

  不過即便知道周壽生活不寬裕,駱尋瑾一開始也以為他不會接受這烤鴨,結果周壽竟然拿的非常坦然。

  「好啊,駱尋瑾,這真是一個好主意!」陶齊拍了一下駱尋瑾的肩膀:「我給老周送了幾次東西他都不收,那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送點這樣的小東西呢……送一隻烤鴨還不算行賄不用擔心他告發,多好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拎起一個油紙包就飛快地走了——外面有宵禁,他家也有門禁。

  連周壽和陶齊都拿了,其他人自然不會推辭,吃飽以後,就全都笑容滿面地提著一隻鴨子離開了。

  之前駱尋瑾給衙役們分醬肉的時候,這些官員裡頭日子不好過的還有些羨慕,覺得自己卻吃一頓還比不上拿一包可以讓全家吃一頓的醬肉。現在他們倒是滿意了,要知道,豬肉最賤,鴨肉卻不便宜,林記的烤鴨更是極為有名,絕對比醬肉稀罕。

  烤鴨是按個算好的,等人都走了只剩下劉行文的時候,烤鴨也就只有一隻了。駱尋瑾將手上的烤鴨給了劉行文以後,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本以為像陶齊這樣的人肯定不會要烤鴨,最後總能給他剩幾只,沒想到竟然所有人都拿了,於是他一隻都沒有……

  徐秀珠一向不贊成多花錢去外頭買吃的,林記的烤鴨他還沒吃過呢!

  酒樓的老板可不知道駱尋瑾有些郁卒的心情,他一路小跑就來到了駱尋瑾面前,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駱少爺,有些菜是您自帶的,酒水用的也少,價格並不貴,我給您抹了零頭,只要五十兩就好。」駱尋瑾設宴用的幾道菜都是外頭自己買的,沒讓他賺到多少錢,他原是該不高興的,不過除此之外駱尋瑾又提供了幾個新菜式,倒是讓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五十兩……雖然也聽過京城有人一頓飯吃掉一百兩的傳聞,但駱尋瑾剛聽到五十兩這個數字,就已經心疼起來——席面加上烤鴨醬肉,這總共可是花了上百兩的!

  非常不捨地付了銀子,駱尋瑾還是不明白駱尋瑤為什麼要讓他這麼做,因此一回駱府,他就立刻去找了駱尋瑤。

  「大哥,我們又不缺這個銀子,花點錢跟人搞好關係不好嗎?」駱尋瑤問道。

  「那也不必花這麼多……別人見了還以為我們駱家很有錢呢。」駱尋瑾開口,依舊有些心疼。

  「那就讓別人以為我們有錢吧。」駱尋瑤掩嘴笑了笑,然後又正色起來:「大哥,最近鋪子那裡似乎有人盯著,還有人跟家裡的下人問我們是不是有錢了,我讓蓮心去看了看,發現那就是威遠侯府的人。」

  「威遠侯府的人?他們問這個做什麼?」駱尋瑾好奇地問道。

  「肯定是有事,說不定他們覺得我們駱家突然有錢了,是因為得到了前朝的寶藏。」駱尋瑤笑道。

  駱尋瑾臉色突變:「是不是我當初的事情沒做嚴實被他們知道了?現在要怎麼辦?要是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我們就慘了!」他已經開始後悔當初沒說動駱尋瑤讓駱尋瑤把金子交上去了。

  「大哥,你放心好了,」駱尋瑤安慰道,「你埋在莊子裡的金子我們都沒動過,我開首飾鋪子用的金子全是外頭買的,這只要查了就能查到,他們即便懷疑,也只能懷疑那些寶石的來路。」南疆有寶石的事情,不管是他們還是大皇子都瞞的異常嚴實,就怕別人知道了會分一杯羹,現在,這應該已經引起了威遠侯府的人的關注了吧?

  當初駱家有寶藏的消息,就是從威遠侯府傳出來的,駱尋瑤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卻知道現在駱家的生活一下子好了以後,他們應該還會這麼想。

  既然如此,她不如就做些事情,讓他們再多想想,最後等事情爆發出來了,拿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以後,不僅能讓他們吃個虧,說不定還能將駱家可能會有前朝寶藏的事情完全壓下去……

  也只有解決了這件事,她才能安心一些。

  駱尋瑾聽到駱尋瑤的話,才鬆了一口氣:「這樣就好,尋瑤,那些金子太危險了,現在還是不要用好,你不如留著給你將來的孩子吧。」

  「大哥,這可說不好,也許以後就用得上了。」駱尋瑤笑了起來。

  自從駱尋瑤發現有人在盯著駱家以後,就找了人反過來盯著那些人,果然就發現,在駱尋瑾請過客以後,盯著駱家和她的鋪子的人似乎更多了一些。

  不過,讓她有些驚訝的是,這些人竟然全都是威遠侯府的,卻沒有一個是三皇子派來的……看來,如今吳洪山和吳子文,還不曾將駱家可能有寶藏的事情告訴三皇子,既然如此,他們是打算自個兒把錢都吞了?

  吳家人的胃口還真大,也不怕撐壞了肚腸!

  駱尋瑤發現這件事以後,一點兒也不收斂自己的行為,反而用換鋪子賺的錢換了更多的金子回來,然後將那些寶石還有被大皇子命名為翡翠的玉石全都讓工匠雕琢好,又做了很多首飾成品到鋪子裡,以至於最後鋪子裡的首飾,多的能讓人挑花了眼。

  做完這些,時間就又過去了半個月了,這天,駱尋瑤將夏山叫了來。

  夏山是夏老九的小兒子,同時也是她選了跟餘思遠學習怎麼做管家的人,這些日子,他差不多跟餘思遠形影不離,好幾次,駱尋瑤都發現餘思遠面對他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明明避之不及卻還要硬忍著,其實這也很考驗餘管家做探子的本事,不是嗎?

  「夏山,最近餘思遠有沒有什麼異動?」夏山到了以後,駱尋瑤當即問道。

  「小姐,餘思遠在駱府跟以前一樣,除了事必躬親比較關心駱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外,並無異動,不過他曾經告假回過兩次家,那時我沒跟著,並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夏山開口,這些日子,他借著自己要學好餘思遠的本事將來好幫助小姐的由頭,對餘思遠幾乎寸步不離,餘思遠的事情,他自然也全都知道。

  餘思遠一開始從未說過自己有家室,後來徐秀珠打算給他做媒以後,他倒是立刻「坦白」了自己已有「妻兒」的事情,同時拒絕了徐秀珠將他的「妻兒」接來的打算,反而一直讓自己的「妻兒」遠遠地住著,隔段時間回去一趟。

  「餘思遠並不知道那些寶石的來路吧?」駱尋瑤又問。

  「小姐,這件事他並不知情。」夏山開口,駱家即便有些下人去過南疆,也不曾注意到寶石的事情,餘思遠又不曾刻意去問,因此並不知曉。事實上,即便是他,原本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很好,」駱尋瑤笑了笑,「這件事你一定要上心,決不能讓他知道寶石是從南疆來的。」夏山腦子比夏老九和夏河靈活,卻又對她很忠心,知道餘思遠是探子以後,更是義憤填膺,因此這件事交給夏山她很放心。

  至於餘思遠可能會買通夏山……她已經交代過夏山了,如果餘思遠真的這麼提了那就同意,餘思遠要是給錢那就拿著,不過很可惜,餘思遠並沒有去做這樣的蠢事,畢竟想要拉攏一個可能會成為未來四皇子府的管家的人,要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他不可能冒著暴露的危險這麼做。

  「小姐,我肯定會時時刻刻盯著他!」夏山斬釘截鐵地開口,充滿了鬥志。

  駱尋瑤讓蓮心送了夏山出去,剛想歇一會兒,卻不想很快,之前徐秀珠給她買的丫頭知夏就飛快地跑了進來:「小姐,外頭出事啦,威遠侯府的那位太太哭上門來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18 AM


第五十八章

  駱芬的確是哭上門的,甚至於長這麼大,駱尋瑤還是頭一次見到她哭的這麼慘這麼真心實意。

  一開始駱尋瑤聽說駱芬找上門來還哭個不停的時候,還以為她是為了寶藏的事情來的,不過看駱芬如今發鬢散亂,腳上還滿是泥土的樣子,她倒開始懷疑自己是想錯了。

  駱芬如今也不說話,就只是坐在待客的大堂裡嚎啕大哭,身邊竟然連個丫頭都沒有。

  「吳夫人,你跑到駱家來哭是什麼意思?」徐秀珠滿臉戒備地看著駱芬,她對駱芬上次來駱家鬧的事情記憶猶新,自然也不會有好臉色。

  若是以前,駱芬這時候少不得就要去諷刺徐秀珠和駱成算不得駱家人自己才是駱國公的女兒,這時候她卻什麼都沒說,依舊哭個不停。

  這情形還真是有些怪……若是駱芬是為了寶藏來著,不管怎麼著都該是趾高氣昂地威脅他們,而不是哭哭啼啼的吧?

  「姑姑即便受了委屈,要哭也該去自己家裡哭去,到我們這裡來做什麼?」駱尋瑤眼尖地看到了駱芬臉上的紅痕,笑問。

  若她看的不差,駱芬臉上痕跡,應該是被人扇了巴掌了吧?她之前聽說過駱芬和莫婉蓉的打架的事情,一開始想到的就是駱芬和莫婉蓉又打起來了,不過隨即,她卻將這個猜測壓下了。

  如果跟駱芬有爭執乃至打了駱芬的巴掌的人是莫婉蓉的話,駱芬現在就應該去找吳洪山哭訴去,而不是來駱家!

  除非,打人的是駱芬最為看重的吳洪山……

  聽到駱尋瑤的話,駱芬突然間抬起了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駱尋瑤,看起來竟然有些恐怖。

  她呆了一會兒,突然就扭曲了一張臉,滿臉的憤恨聲音嘶啞地衝著駱尋瑤開口:「駱尋瑤……你說,是不是你陷害我的?菊蕊就是你的人吧?你們合起伙來騙我!」

  菊蕊又是怎麼回事?駱尋瑤最近的確挖了個坑等著吳家人往下跳,不過她跟菊蕊還真沒什麼關係……

  駱尋瑤一直記得菊蕊上輩子的和這輩子的那些背叛,也不打算讓菊蕊好過,可是菊蕊偏偏被繼皇后送去了吳家……她在吳家雖然住了十年,卻並沒有什麼人手可用,因此菊蕊到了吳家以後的消息一點都不知道更沒法子報復。

  不過,駱芬的性子駱尋瑤還是很清楚的,菊蕊沒把事情辦成,反而把她扯了出來,單憑這點,駱芬就肯定不會讓菊蕊好過,更別說莫婉蓉也同樣討厭菊蕊了。

  正因為很清楚這些,自己又還有別的事情要忙,駱尋瑤也就不曾讓人去查菊蕊的情況,直到現在在駱芬嘴裡聽到這個名字才猛然記起。

  駱芬這人頗為冷血,自己跟了她十年她都能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推進深淵,唯一在意的只有丈夫兒子,生平最驕傲的事情,則是嫁了吳洪山這麼一個「好」男人……

  能讓她這麼傷心還對菊蕊滿懷怒意……該不會是菊蕊爬了吳洪山的床吧?

  不得不說,駱尋瑤真相了,不過,說起來也算不得是菊蕊爬了吳洪山的床,應該是這兩人相互有意,勾搭成雙才對。

  菊蕊回到駱府以後,因為被駱芬懷疑她背叛了,日子自然就過的很不好,偏偏這時候吳洪山對她有了一點興趣……她又怎麼可能不順著桿子往上爬?

  這兩人一來二去勾搭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因為吳洪山並沒有給菊蕊一個名分,所以一開始駱芬完全不知道,直到今天早上,養好了病的她刻意起了個大早去書房給吳洪山送湯……

  衣衫不整滿臉春情的菊蕊正坐在吳洪山懷裡,看到這場面,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駱芬就連吳洪山對柳秋殷勤一些,都能因為嫉妒頻頻出手,更別說現在竟然還被她抓了奸了,所以她當場就拿手裡的湯潑向了菊蕊,同時破口大罵起來,罵菊蕊是狐狸精,罵菊蕊勾引了自己的兒子不算還勾引自己的丈夫……

  拿湯潑人惡形惡狀的舊愛和受盡委屈溫柔美麗的新歡……想也知道吳洪山會幫誰!

  駱國公是去世前過繼了駱成的,駱成又是個文人跟武將不搭邊,所以以前駱國公的那些手下,都跟養著駱尋瑤的威遠侯府交好卻沒理會過駱家人。因此,以前吳洪山對駱芬非常遷就,可現在駱芬跟駱尋瑤鬧出事情以後,那些跟駱國公有關的人對威遠侯府的態度已經完全變了,既然如此,他又哪裡還會顧慮駱芬的身份順著對方?

  吳洪山當場就把駱芬訓斥了一頓,罵她是個妒婦,在駱芬繼續撒潑撕壞了菊蕊的衣服以後,更是直接打了駱芬一巴掌,扔下了狠話,說駱芬要是再這麼鬧下去,他就要休了她。

  吳洪山以前對駱芬一直不錯,還是頭一次說這樣的重話,語氣又如此認真,駱芬自然就被吳洪山嚇住了。

  吳子文上差去了她找不到,莫婉蓉聽到動靜出來反而諷刺了她一頓,威遠侯府就沒個能讓她哭一通的人,駱芬終於呆不下去了,慌忙跑出來以後,卻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好。

  她絕不願意讓那些跟她交好的夫人太太知道自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去找她們,渾渾噩噩的,不知為何竟然跑到了駱家。

  這裡,到底是她的娘家……

  駱芬剛進來的時候無比傷心,一想到其他女人受了委屈有父母兄弟為她出頭,自己卻無依無靠就淚流不止,甚至連徐秀珠的話都不曾在意,但是等駱尋瑤開口以後,她卻立刻就憤怒起來。

  「駱尋瑤,你就跟你那個娘一樣,整天裝可憐騙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跟菊蕊那個小賤人串通了,然後一起來害我!」駱芬又吼道。

  「姑姑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明明是你跟菊蕊兩個人一起陷害我才對,」駱尋瑤微微一笑,「姑姑這是怎麼了?你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該不會是姑父要休了你,你才過來的吧?」

  見到駱芬如今的情況,她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來,自然樂得拿話去刺刺她。

  駱芬的一張臉更加扭曲了:「你這個小賤人……」

  這裡除了駱芬並無外人,駱尋瑤也就沒有繼續裝什麼:「姑姑慎言,過上兩天,我就又要進宮去覲見皇后娘娘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罵的。不過看駱芬這臉色,該不會是被她說中了吧?

  駱芬一開始怨上駱尋瑤,不過是急切之下遷怒別人罷了,現在聽到駱尋瑤的話,倒是真的懷疑起來:「她真的是你的人?駱尋瑤,你算計我!」她這麼說話的時候,幾乎就要朝著駱尋瑤撲過來了。

  「駱芬,你可不要隨便冤枉人!」徐秀珠見狀,立刻攔在了駱尋瑤面前——明明就是駱芬算計駱尋瑤才對!自己的侄女兒,也只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才出手反擊。

  駱芬雖然氣到了極點,卻也知道這裡是駱府,是別人的地盤,當下忍住了不曾動手,而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婆子跑了過來:「夫人,小姐,威遠侯府又來人了,來的是菊蕊那丫頭。」

  「劉婆子,什麼叫來的是菊蕊那丫頭?你要叫我菊夫人。」菊蕊斥道,很快出現在了駱尋瑤等人面前。

  相比於滿身狼狽的駱芬,菊蕊完全就是另一個極端。

  如今已經入夏,天氣也暖和起來,本就芳華正茂的她穿著粉色的衣裙,襯得皮膚更加白皙,光潔的脖頸上帶著一個綴著紅寶石的金鏈子,耳朵上頭上手上也帶著款式相似成色一樣的紅寶石首飾,更添一份魅力。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說不定就當她是哪家的大小姐或者貴婦人了。

  看到這一幕,駱尋瑤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菊蕊,竟然真的跟吳洪山攪合到一起了?甚至就連吳洪山到她那裡買的首飾,她都戴上了……

  「哎呦姐姐,你好端端的怎麼就跑出門了?還跑到這裡來哭,就不嫌丟臉嗎?」菊蕊看也不看徐秀珠和駱尋瑤,反而笑盈盈地看向了駱芬,話雖然說得軟綿綿的,裡面的惡意卻再清楚不過。

  「你這個小騷蹄子!勾引不了小的就去勾引老的,賤到家了!」駱芬聽到對方叫自己姐姐,立刻就要跳起來。

  菊蕊卻倒退一步,讓幾個跟來的丫頭護住了自己:「姐姐,你別動怒,要是我真的受了傷,老爺心疼之下會怎麼做我可不知道。」她以前對駱芬非常忠心,想盡了辦法討好駱芬,就為了能嫁給吳子文,可是宮宴之後被繼皇后送到吳家,駱芬卻把火全都出到了她身上!

  那段時間,她的日子過的暗無天日的,不僅要幹很多以前從未幹過的粗活,還要忍受駱芬的打罵。偏偏她以前仗著自己在駱芬面前很有幾分臉面,還對吳家的下人不怎麼友好,於是那些下人也都開始欺負起她來了……

  這還不算,吳家還有個對她很不友好的莫婉蓉幾次找她的茬辱罵她,吳總管的兒子吳富貴又事事以莫婉蓉馬首是瞻,自然也會給她使絆子,甚至還刻意讓府裡的小廝占她的便宜……

  她當時又是害怕又是絕望,最後就攔住了吳子文,想讓吳子文救救自己,卻不想吳子文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訓斥了她以後,立刻就低聲下氣地去找莫婉蓉了!

  那時候,她真的以為自己就要完了,直到她發現吳洪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就算她喜歡的是吳子文,就算吳洪山的年紀完全可以做她爹,她也已經不在乎了。然後,吳洪山很自然地就要了她,又跟她打聽駱家的事情,而她小意溫柔,纏上了吳洪山,同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做足了滿心戀慕的小女兒情態。

  仔細想想,其實吳洪山也不錯不是嗎?他雖說歲數不小卻也不過四十多歲,還有很久能活,而且他後院不僅只有駱芬一個女人,甚至只有吳子文這麼一個兒子……

  駱芬已經失寵了,只要她能生下個一兒半女的,以後的日子說不定比跟著吳子文過的還要好。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菊蕊對吳洪山更加親近了,對吳洪山交代的事情,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比如現在來駱家,她其實並不單單是為了跑來威脅駱芬,更多的,還是為了來威脅一下駱家人,打探寶藏的事情。

  菊蕊身邊的幾個丫頭婆子,都是跟著吳洪山,在吳府頗有臉面的,根本不怕駱芬,而且她們人數多,就算駱芬要撒潑,也絕對制得住。

  見到這些人將菊蕊護住了,駱芬也只能紅著眼睛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小狐狸精,你也別得意,我總有法子對付你!」

  「姐姐,那我就等著了,不過你可要小心一些,老爺剛剛還說了要休了你呢。」菊蕊開口,她也不是個笨的,跟著吳洪山以後,就把自己以前喜歡過吳子文之類的事情全都處理乾淨了。

  她是乾乾淨淨地跟著吳洪山的,吳洪山現在還非常喜歡她,駱芬再怎麼用計謀,也架不住吳洪山偏向她這一點,不是嗎?

  後院的女人,只要抓住了男人的心,可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駱芬一向愛面子,這會兒菊蕊卻是一點面子都沒留給她,還直接說了吳洪山要休她的事情,險些就讓她一口氣上不來。

  她自從落水以後,幾番折騰,身體一直不太好,今天一開始受了刺激不說,後來還是自己跑到駱府來的,體力早已透支,如今被菊蕊這麼一說,竟然直接就氣暈了過去。

  駱尋瑤冷冷地看著這一幕,駱芬越慘她越高興,同時卻也知道,菊蕊不可能一直這麼得意。

  駱芬在吳家已經經營了而是幾年了,菊蕊能依仗的卻只有吳洪山的寵愛,一旦駱芬冷靜下來,這兩人誰輸誰贏還說不定。

  當然,對她來說,她們兩個斗得越厲害越好,要不是吳家的事情她沒辦法插手,肯定不介意煽風點火一下。

  菊蕊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駱芬暈倒摔在地上,然後才讓丫頭將她扶到了外面的馬車上,又轉過臉來看向駱尋瑤和徐秀珠:「哎呀,我忙著姐姐的事情,差點都忘了跟駱夫人駱小姐打個招呼了。」

  「我們用不著你打招呼,現在你沒事了吧?還不快走?」剛才發生的事情早就讓徐秀珠明白了菊蕊如今的身份,這時候自然沒什麼好聲氣。

  「我可不能走呢,我家老爺交代了我要來問幾句話。」菊蕊笑道。

  徐秀珠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們兩家可沒什麼好說的,請回吧!」

  徐秀珠說的一點也不客氣,菊蕊卻毫不在意,反而讓自己身邊的幾個丫頭都到外面去了,然後又看向了駱家的兩個下人:「我有秘密的事情要跟你們主子說,你們還不下去?」

  駱家的下人自然不會去聽她的話,駱尋瑤卻已經猜到了什麼,當下對著劉婆子和自己身邊知夏開口:「你們先下去吧。」

  知夏乖乖地走了,劉婆子還有些遲疑,不過徐秀珠給了她一個眼神以後,她也就乖乖地退了出去。

  「菊蕊,你想說什麼?」徐秀珠開口問道。

  「駱夫人,我家老爺就是讓我問問……你們花前朝的寶藏的時候,就不覺得燙手嗎?」菊蕊笑問。

  吳洪山經過這些日子的查探,差不多已經確定駱家有寶藏了。不過京城是天子腳下,他倒也不敢有所異動,當下就放棄了去偷去搶的打算,反而選擇了威脅駱家人這條路。

  窩藏前朝寶藏,這絕對是死罪,在吳洪山看來,駱家人肯定不介意破財免災,因此,他在收集了足夠的證據以後,就打算讓菊蕊做個先鋒,幫他來威脅駱家人。

  菊蕊本身是駱家的丫頭,回駱家並不打眼,而且他手裡不僅有菊蕊的賣身契還已經要了菊蕊的身子,他也相信菊蕊是絕不敢背叛他。

  菊蕊的確不會背叛她,畢竟她拿了錢一樣跑不遠,所以她只想立個大功,讓吳洪山更看重她。

  「什麼寶藏?」徐秀珠完全就沒聽明白。

  「駱夫人,你也不用藏著掖著,駱家突然有錢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應該很清楚吧?」菊蕊開口:「前朝劉青的寶藏你們竟然也敢窩藏,還拿來花了不少,就不怕陛下治你們一個欺君之罪嗎?」

  「什麼前朝寶藏?我們根本沒有!」菊蕊出來以後,駱尋瑤就一直不曾說過話,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滿臉不解地開口。

  菊蕊跟著駱尋瑤那麼久,自然知道駱尋瑤連自己的嫁妝都不清楚的事情,當下嗤笑道:「駱小姐當然不知道了,誰會把寶藏給你這麼一個要嫁出去的女人?」首飾鋪子是駱尋瑾讓宋坤開的,大皇子是駱尋瑾搭上的,大手大腳地花錢的也是駱尋瑾……估計駱尋瑾就是年紀輕不知輕重,又以為別人不知道寶藏的事情,才敢這樣大大咧咧地不在意。

  「如果你是要說這個,那真沒什麼好說的,我們駱家根本沒有什麼寶藏。」徐秀珠非常肯定地開口。

  徐秀珠說的太過肯定,倒是讓菊蕊一愣,隨即笑道:「該不會是寶藏的事情連駱夫人你都不知道吧?駱家的少爺隨隨便便就能花上百兩的銀子請人吃飯,還能不買原料開個首飾鋪子……這錢都是打哪兒來的?」

  「上百兩?」徐秀珠的臉色立刻變了,首飾鋪子和南疆寶石的事情她其實知道,但駱尋瑾花錢請客的事情卻並不清楚,只以為他是花了自己的俸祿請人吃飯而已,可如果真的花了上百兩,那卻絕不是駱尋瑾拿得出來的……難道他跟駱尋瑤要錢了?徐秀珠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會兒要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兒子。

  駱尋瑤怕徐秀珠透出什麼口風來,也知道菊蕊現在這樣匆匆忙忙過來肯定只是探個路,當下道:「我們駱家根本沒什麼寶藏,你來胡說八道做什麼?還不快走?你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話音剛落,她真的就走到門口叫人去了。

  寶藏是多麼隱秘的事情?菊蕊當然不敢讓別人知道,而且看到駱尋瑤慘白的臉色和徐秀珠氣憤的表情,她也開始懷疑這兩人是真的不知道寶藏的事情了,馬上就笑了起來:「駱小姐別生氣,你不知道這件事,不如就問問駱大人駱少爺少爺好了,至於我,也就不打擾你們了。」真要威脅人,還是找個駱成駱尋瑾都在的日子為好,她這次是跟著駱芬跑出來的,到底匆忙了些。

  菊蕊笑瞇瞇地走了,只留下滿臉不解又對兒子咬牙切齒的徐秀珠和心情大好打算把坑挖大一點的駱尋瑤。

  蓮心之前不在駱尋瑤身邊,現在駱尋瑤喊人,她則很快過來了,見到她,駱尋瑤立刻笑了笑:「蓮心,你去找夏山,讓他在下次菊蕊來的時候找個藉口從餘思遠身邊離開,並想辦法讓餘思遠對菊蕊的來意感到好奇。」

  大皇子都缺錢,三皇子應該也差不多吧?要是他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會不會對吳家有意見……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19 AM


第五十九章


  駱尋瑾自從請過京兆府的官員們吃飯以後,人緣更好了,相比之下,吳子文的人緣當然就更差了。

  對此,駱尋瑾感到非常得意,不過隱隱卻也有著一份擔心,就怕寶藏的事情會被別人知道,偏偏駱尋瑤還一點也不體諒他的憂心,反而給他添置了不少布料上乘的衣物,以及各種配飾,讓不懂打扮的他無比別扭,就怕自己什麼時候動作大了摔碎了腰間的配飾,同時也覺得手上的扳指影響行動。

  「駱兄,你腰間的這枚玉佩是哪裡買的?這樣晶瑩剔透飄著綠的玉佩,我還不曾見過。」陶齊好奇地看著駱尋瑾腰間的玉佩,這些日子,駱尋瑾幾乎每日裡都換著各種飾物佩戴,即便是他,都看的眼花繚亂的。

  而且,他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的眼光很好,沒有自己認不出來的東西,可是駱尋瑾帶著的這些,他竟然愣是不認識!

  為此,陶齊已經糾結了好幾天了,結果今天看到的的這枚玉佩他實在太過喜歡,也就終於沒忍住問了出來。

  駱尋瑾突然一改以前的風格,穿著打扮可以跟陶齊比肩,這一點很多人都發現了,他腰間帶著的或紅或綠的各種玉佩大家也不曾落下,只是一開始陶齊一言不發,他們也就因為擔心問了會顯得自己是土包子而沒問,如今陶齊一問,卻全都豎起了耳朵。

  「沒什麼……這是我自己鋪子裡的東西,拿來戴著玩的。」駱尋瑾有些尷尬地開口,這些日子不管是他的首飾鋪子還是大皇子那裡都在折騰那些被命名為翡翠的石頭,他身上戴的,就全都是翡翠。

  如今,雖然首飾鋪子裡已經用翡翠雕琢了一些簡單的玉佩手鐲,但其實並未拿出來賣,只有一些濃綠的翡翠被當成綠寶石鑲嵌到了金首飾裡面,說到底,還是因為京城的人對翡翠不了解恐怕賣不好的緣故。

  也許,等大皇子將翡翠給明德帝看過,定義為奢侈品以後,這東西就有人來買了,而他也不用再戴著招搖過市做宣傳了。

  「我早就聽說你開了個首飾鋪子,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稀罕的東西……這個模樣的玉佩,我還不曾見過。」陶齊拿起駱尋瑾腰間的玉佩就看了起來,對這透亮如冰的玉佩越看越喜歡。

  「陶大人,這玉佩你都不曾見過?」有人立刻好奇地問道。

  「我看不出來這玉是哪裡產的……」陶齊開口,又道:「駱兄,你前些日子佩戴的玉佩也是你鋪子裡的?我竟然全都認不出來……」說到後來,陶齊甚至有些羞愧了,因為以往京兆府有人買了古玩玉佩什麼的,他不僅會仰著頭不屑地稱那些東西是不值錢的玩意兒,還會把每樣東西的成色價值說的頭頭是道,偏偏駱尋瑾的這些他一樣都不認識……

  「這些應該不算是玉。」駱尋瑾開口,這東西雖然在南疆被稱為碧玉,不過跟玉還是有些差別的。

  「不算是玉?難不成只是像玉的石頭?我怎麼覺得這比玉還漂亮?」陶齊驚訝地開口。

  「確實很漂亮,它叫翡翠。」駱尋瑾開口,想到自己鋪子裡數量遠比寶石多的翡翠,也起了介紹介紹好讓別人去買的念頭:「這些翡翠有很多品種好幾個顏色,成色也大不相同,都各有各的特色。」

  「駱兄,你的鋪子在哪裡?等我休沐的時候,一定要去看看!」陶齊當即做了決定,他已經打算弄幾樣這個……翡翠,去給自己的好友們看看炫耀一下了。

  「行,我會提前給掌櫃的打好招呼的,到時候陶兄你自己去挑就好,不過這些東西比較稀少,所以並不便宜……」何止是不便宜,想到之前自己在駱尋瑤的指點下跟大皇子商量出來的翡翠的價格,駱尋瑾就覺得心肝兒有點疼。

  就說他如今腰間掛著的玉佩吧,這原是從一塊拳頭大小的翡翠上取出來的,那塊翡翠是秦繼祖只花了價值幾百文的調料藥材就換到了,結果在雕琢出了一對鐲子兩枚玉佩以及其他幾個小物件以後,單單一枚玉佩,駱尋瑤就打算賣一百兩。

  這可是一百兩!

  「價錢這事好說,到時候我會帶著銀票去的!」陶齊聽到價格貴,反而更感興趣了,雖然翡翠是新奇東西,但有時候花錢不就是為了買個新奇?

  駱尋瑾身上佩戴的玉佩並不是某些石頭磨出來的便宜貨,而是極為稀少的玉石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兆府,除了不跟人聊天的周壽以外,其他人差不多全知道了,不過倒也沒人覺得奇怪。

  就算一開始駱尋瑾穿的比較樸素又怎麼樣?他到底是駱國公的後代,他父親身上還有個伯爵的爵位,就說京城那些伯爵府的少爺吧,比駱尋瑾有錢一擲千金的多了去了!

  不過別人這麼想,吳子文就不這麼想了,當初駱國公把自己征戰的時候的戰利品以及得到的賞賜全都給駱尋瑤做了嫁妝的事情他很清楚,既然如此,駱尋瑾拿出來的這些又會是哪裡來的?

  「這些遲早是我的……」煩躁地看了看手上要處理的公文,瞪了一眼還在聊著駱尋瑾的手下,吳子文冷哼了一聲。

  駱尋瑾當然不知道吳子文的想法,他還在琢磨著陶齊的事情,陶齊這人平常買個擺件砸下去幾百兩都不心疼,所以自己應該能做成一單大生意了吧?若是陶齊真的買了上百兩的銀子的東西,那他也就不用一直心疼之前請客的錢了……

  這麼想著,駱尋瑾心情大好地回了家,卻不想剛到門口,就從門房那裡聽說了駱芬和菊蕊找上門來的事情。

  這兩個女人可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駱尋瑾一下子擔心起來,急急忙忙地就往家裡沖,卻不想一個雞毛撣子迎面而來,而徐秀珠則緊跟其後:「臭小子,你俸祿才多少,竟然也學會亂花錢了?又是請客又是衣服的,你到底花了多少?」駱尋瑾穿的跟個花蝴蝶似的也就罷了,花的還明顯不是自己的錢!

  駱尋瑾人高馬大,即便雞毛撣子斷了他也不會有事,可是看到好幾年不曾見過的徐秀珠追打他的場面,他卻下意識地抱頭鼠竄,一邊跑還一邊叫了起來。

  之前駱芬和菊蕊走了以後,徐秀珠並未多問什麼,駱尋瑤就打算等駱家人齊了以後,再把這件事半真半假地跟大家解釋一下,卻不想徐秀珠沒問她寶藏的事情,卻在駱尋瑾剛回來的時候,提著雞毛撣子就沖出去了……

  嘴角抽了抽,駱尋瑤提起裙子追起了徐秀珠:「伯母,伯母你停一下……」

  駱府,實在是太大了一些,最後要不是駱尋瑾察覺到自己這麼做太難看因此停了下來,駱尋瑤恐怕還追不到徐秀珠。

  「伯母……這……這是有原因的……我正想跟你說呢。」明明跑的不算遠,駱尋瑤卻已經喘氣了大氣,看著沒事人兒似的駱尋瑾和依舊中氣十足的徐秀珠,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還不夠好。

  也許,等晚上關起門來以後,她可以在屋子裡跑跑跳跳的?不管怎麼樣,這輩子她一定要健健康康地活到老,最好能活到自己的孫子生兒子,到時候她肯定會給自己的玄孫很多東西,再抱抱他……

  嘴角再次抽了抽,駱尋瑤猛然發現自己算起來其實已經到了做奶奶的歲數了,怪不得她常常會把四皇子甚至駱尋瑾當孩子看,教這教那的。

  「這能有什麼原因?」徐秀珠趁駱尋瑤不注意,一棒子打到了駱尋瑾屁股上。

  「娘!有人呢!」駱尋瑾瞬間紅了臉,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下去……雖然他年紀小調皮的時候沒少被徐秀珠打屁股,但現在可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

  駱尋瑤以前一向想做什麼表情就能做出什麼表情來,忍笑對她來說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現在卻突然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嘴角了,當下捂住嘴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伯母,是我故意讓大哥這麼做的,就是為了之前菊蕊說的那個寶藏的事情。」

  「什麼寶藏啊,那個菊蕊就是個拎不清的,駱家哪裡來的寶藏?」徐秀珠完全沒把菊蕊的話放在心上,要不是駱尋瑤提起,她都能忘了。

  駱家真的是有寶藏的……駱尋瑾想到那些金子,覺得自己頭上已經開始冒汗了,同時給駱尋瑤使起了眼色,就怕駱尋瑤說了以後會嚇壞自己的父母——這件事,其實還是不告訴他們比較好吧?

  駱尋瑤卻面不改色的,又壓低了聲音:「伯母,其實駱家真的是有寶藏的。」

  「什麼?」徐秀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手裡的雞毛撣子也掉在了地上。

  這天晚上,把駱尋逸趕去練字抄書以後,駱家其他的人就坐到了一起。

  「大伯,伯母,其實駱家的確有寶藏,不過不是前朝劉青留下的,而是我爺爺留下的,就放在城西的莊子上,約莫有個十萬兩。」駱尋瑤半真半假地開口,沒說那十萬兩其實是金子而不是銀子:「爺爺這錢其實是給當初跟著他的將士們留的,不過後來那些將士們沒用,後來夏管事就給了我了,然後我就拿錢去南疆買寶石又開了個鋪子。」

  「原來是這樣……不過十萬兩銀子,吳家的人激動什麼?」徐秀珠有些不解,其實駱國公留給他們的田莊宅子加起來也超過十萬兩了,至少他們現在住的宅子,單這地估計就至少能值個五六萬兩——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除了皇宮就他家最大了……

  「是啊,不過十萬兩,原本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這麼惦記著,不過之前聽了菊蕊的話,我倒是想明白了!」駱尋瑤開口。

  「那個菊蕊似乎覺得我們家有前朝劉青的寶藏?」徐秀珠也想起了菊蕊的話。

  「沒錯!伯母,我姑姑她前些年除了打聽我的嫁妝,也問過幾次寶藏的事情,我覺得,她是不是當年在爺爺那裡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又沒聽明白,然後就覺得我們駱家有的是前朝寶藏了?」駱尋瑤開口。

  「是這麼個理兒!」徐秀珠點了點頭,又有些不滿:「他們這麼盡惦記著你的東西?」她對威遠侯府的人還真有些不理解,要知道,駱尋瑤是駱國公嫡親的孫女兒,駱國公把錢留給她再正常不過,別人憑什麼去惦記她的錢?

  「誰知道呢……」駱尋瑤歎了口氣:「伯母,前些日子威遠侯府的人就一直在打聽我們家的事情,還鬼鬼祟祟地去了我開的首飾鋪子,肯定以為那鋪子就是用前朝寶藏開的,說不定還想陷害我們!然後我就將計就計了……」

  「所以你就讓你大哥去花錢,讓他們更確定我們有前朝寶藏的事情?」駱成到底是有見識的,很快就想明白了。

  「大伯,我就是這麼想的,」駱尋瑤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們要是不貪圖我們家的錢,也就沒事了,如果他們只是威脅威脅我們,也出不了什麼事兒,可他們要是真的去找了陛下說我們有前朝寶藏想要把我們都害死……」到時候,明德帝肯定會治他們的罪吧?

  駱成一驚,過了一會兒才道:「即便他們來威脅我們我們沒給錢,應該也不至於去告發我們吧?畢竟他們壓根兒就沒真的見過什麼寶藏,只是捕風捉影而已……」

  「這可說不定,他們就有時候就像是跟駱家有深仇大恨似的,一直找我們的麻煩。」駱尋瑤忍不住開口。

  徐秀珠想到駱尋瑤以前受過的委屈、吳家散播出來的流言還有駱芬的兩次陷害,立刻就點頭贊同了:「他們根本就沒見過什麼寶藏,真要去說了,也是自作自受。」

  「就是這麼一回事。」駱尋瑤笑了笑開口。要知道,上輩子駱家的日子一直過得一般,結果駱芬因為駱成給她送過幾次寶石,後來也沒貪圖她的嫁妝,就覺得駱家人手裡肯定有寶藏並且把這個消息散播了出去,最後讓大皇子三皇子都因此針對起駱家來……

  什麼私通南疆,其實就是為了弄垮駱家好找寶藏吧?後來也是蒼天無眼,竟然就真的讓他們在抄家的時候發現了金磚……

  駱成和徐秀珠都不是以德報怨的聖人,知道駱尋瑤這樣的打算以後自然沒有反對,反而答應了好好配合。

  看到這情況,駱尋瑤立刻鬆了一口氣,又馬上表示,因為自己首飾店用的寶石非常非常便宜,賺了不少錢,所以才會給駱尋瑾做些衣服表示感謝。

  同時,駱尋瑾當初請客是為了劉行文,他身上戴的飾品其實是店裡的東西以後還能賣,因此駱尋瑾根本沒有亂花錢。

  聽到這話,徐秀珠總算放過了放過了駱尋瑾,讓駱尋瑾鬆了一口氣。雖然看到自己母親活力四射地追打自己的場面他頗為懷念,但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在妹妹面前沒了形象……

  自從從駱尋瑤那裡得到了威遠侯府盯著自己家的消息,駱家人就嚴陣以待起來,而幾天後駱尋瑾休沐的那天,菊蕊果然再一次上門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20 AM


第六十章

  看著上面寫著「駱府」兩字的大門,菊蕊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

  上次她過來的時候,因為擔心駱芬氣憤之下會胡說八道讓別人也知道了寶藏的事情,幾乎是急急忙忙闖進去的,這次卻不一樣,她坐著舒適的轎子來到駱府門口以後,連轎子都不用下,就有丫頭幫她去叫了門。

  自從被駱芬發現,又鬧了一場以後,吳洪山就正式承認了她的身份了,如今她雖然只是一個小妾,但是在吳洪山並無其他妾室,駱芬還再一次被吳洪山關進了佛堂的情況下,地位一點不低。

  這樣的生活,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要知道,她即便真的成了吳子文的妾室,恐怕依舊要伺候著駱尋瑤和駱芬,只能住在偏房裡,可現在呢?吳洪山專門給她安排了一個院子,又給她找了好些個丫頭,讓她的日子過的比以前的駱尋瑤還要好。而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丫鬟婆子還有小廝,也全都受了責罰,要不是吳洪山依然對莫婉蓉非常看重,即便是那個處處以莫婉蓉為重吳管家的兒子吳富貴,她也會有辦法讓他倒霉……

  微一晃神,菊蕊的目光就又放到了駱府有些斑駁的大門上,鄉下人就是鄉下人,這駱家如今的主子,即便好運地得了權勢財產,卻依然不會過日子,連大門都不知道修繕一下……不過,駱成也許是想要低調一些,偏偏駱尋瑾到底沒見過世面又年紀輕,最後就漏了底了。

  「菊夫人,可以進去了。」叫門的丫頭恭敬地開口,菊蕊也不下轎,就讓人抬著從角門進去了,門房裡劉婆子和她瘸了腿的丈夫瞪著她卻又無可奈何,這讓她感受到了一陣快意。

  這天駱尋瑾休沐,駱成掛的又是閒職回來的早,駱家人倒是都在,聽到菊蕊過來的消息以後,一開始徐秀珠嚷嚷著要把她趕出去,卻被駱尋瑤攔住了:「伯母,不如就讓她進來好了,我們就當是看她唱戲。」

  菊蕊再囂張又如何?她不過是一個小妾,只要他們不把她當回事,那也就完全不會被氣到,到時候只要好好配合一下就行了。

  駱家人的行為,在菊蕊看來就是示弱了,而他們在這個時候示弱又是為了什麼,這點很清楚不是嗎?看到等著的就只有駱家人,旁邊一個丫頭也沒有以後,菊蕊更為得意:「怎麼樣?你們想明白了沒有?打算要命還是要寶藏?」

  「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前朝寶藏。」徐秀珠直接道。

  「這話你們就不用說了,如果真沒寶藏,你們能這樣穿金戴銀的?」菊蕊嗤笑道,其實不說駱尋瑾,就是徐秀珠,她的變化也是巨大的。

  以前徐秀珠明明就是個皮膚粗糙的鄉下婦人,可現在她不僅一張臉保養的非常好,還穿金戴銀的……一個女人能做到這點,肯定就是因為有錢了。

  「你愛信不信,反正我們沒寶藏。」駱成開口,他說的是真話,吳家人信了這事也就結了,若是不信做出什麼事情來……那他也無能為力。

  「你們口口聲聲說你們沒寶藏,不就是因為不願意拿出錢來嗎?難道你們真的有了錢就不要命了?要知道,窩藏前朝的寶藏那可是抄家滅族的罪,就算駱尋瑤攀上了四皇子也沒用!」菊蕊冷笑道。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我們駱家即便有錢,靠的也不是什麼前朝寶藏,」駱尋瑾開口,「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們有前朝寶藏?」

  「你們還真是嘴硬,可是駱家有前朝寶藏這件事,可是駱芬說的。」菊蕊直接就稱呼了駱芬的名字。

  其實,要不是駱芬這麼說了,駱家就算花再多的錢,吳洪山肯定也想不到這一點。

  前幾天駱芬跑到駱家來哭,菊蕊又那麼囂張,徐秀珠多少覺得駱芬有些倒霉,但如今聽到這話,她倒是覺得駱芬有這個下場完全是自作自受了。

  就如菊蕊所說,窩藏前朝寶藏是死罪,可駱芬竟然還這麼說了……她真的就那麼希望駱家人死絕了?

  駱尋瑤也覺得身上發冷,若是駱家的珠寶生意沒有告訴大皇子,若是沒有一道聖旨給她和四皇子賜了婚,這樣的事情若是真的爆出來,駱家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而且即便明德帝最後發現自己弄錯了,作為一國之君,他也肯定不會認錯,更不會去責怪告密的吳家,畢竟吳家可比駱家來的重要多了。

  所幸,如今他們這生意是跟大皇子一起做的,所幸,她即將跟四皇子訂婚,如此一來,明德帝就絕不會像上輩子一樣,連查都不查,直接就定了駱家的罪了。

  菊蕊看到駱家人沉默,卻只是嫣然一笑:「你們好好想想吧,其實,還是命比錢重要是不是?畢竟要是沒了命,就算有錢也沒用了……你們駱家現在有五個人,一個一百萬兩,只要你們拿出五百萬兩來,這事也就了解了。」

  「五百萬兩?」駱尋瑾震驚地開口,真正的寶藏他是過了手的,大約有十一二萬兩的黃金,若是換算成銀子,不過一百多萬兩,可現在,吳家竟然一開口就要五百萬兩?這也太黑了!

  「沒錯,就是五百萬兩,不一定要銀子,金子寶石也是可以的。」菊蕊笑道:「聽說當年劉青還收集了很多書畫大家的筆墨……那些也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雖說當初劉青擁有的資產可能有上千萬,但那一把大火以後,還能剩下點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駱尋瑤不再去看喋喋不休的菊蕊,反而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周圍——不知道這些話,餘思遠聽到了沒有。

  菊蕊說了很久,奈何駱家人全都油鹽不進,後來眼看著天色將黑,她也就只能憤憤然地走了,而她剛走,駱尋瑤就看到蓮心朝自己使了個「事成了」的眼色。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餘思遠就提出了要回家去看看的要求。

  駱尋瑤見狀,又一次將夏山叫了過來,然後詢問了關於餘思遠的事情,這才知道,前段時間夏山憤憤不平地罵過菊蕊說了菊蕊的壞話之後,餘思遠就已經對菊蕊好奇起來了,而這次菊蕊過來夏山又「正好」上茅房去了,他理所當然地就躲在了旁邊偷聽。

  「小姐,我估摸著他聽得差不多了以後,還特地去找了他,又纏著他問他為什麼躲在房門口,把他嚇了一跳!只能一個勁兒地說自己是擔心菊蕊做什麼對小姐你們不利的事情……他也不想想,少爺都在呢,菊蕊只是一個女人,又能做什麼不利的事情?」夏山提到當時餘思遠找的理由,甚至有些不屑。

  駱尋瑤笑了笑,按照她當年得到的消息來看,餘思遠應該也是一個讀書人,很有學問,所以才能得到五皇子的信任,而這樣一個人,現在竟然淪落到要去偷聽以後,真不知道他的心情到底如何。

  「夏山,你跟我一起走一趟吧,我們去大伯母那裡。」想了想,駱尋瑤開口,原本餘思遠有問題的事情,她因為怕徐秀珠不相信或者露馬腳,就只跟駱尋瑾提過,而現在,這件事也該要告訴一下徐秀珠了。

  駱尋瑤正在跟徐秀珠說著餘思遠的事情的時候,餘思遠早已離開了駱府。

  他這人一向謹慎,離開駱府以後就真的回了家,然後換了衣服靜悄悄地從後門離開,又叫了一輛馬車就直接去了三皇子即將竣工的府邸——在那裡即便沒有三皇子在,也會有三皇子信任的謀士在。

  也是餘思遠運氣好,這天三皇子正好就在府邸裡面,直接就召見了他。

  「前朝寶藏?」齊文俊聽到這四個詞,渾身一震,一時間甚至沒掩飾好突變的表情:「劉青留下的?」

  「那個菊蕊就是這麼說的,聽說這件事還是吳家的那位夫人說出來的。」餘思遠開口,心情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畢竟,單看吳家敢討要五百萬兩,就能猜想寶藏到底有多少了。

  就吳家這情況,若是駱成真的拿出了五百萬兩,他們肯定會接著威脅下去……

  「駱芬?」齊文俊對駱芬極為不喜,聽到這個名字,馬上就皺了皺眉頭:「我原以為她只是算計駱尋瑤的嫁妝,沒想到竟然還知道前朝寶藏的存在……」駱芬的打算吳洪山和吳子文可能不知道,他卻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在他看來,算計駱尋瑤的一份嫁妝遠比不上讓駱家倒霉來的讓人高興,於是乾脆就鼓動吳洪山讓吳子文和莫婉蓉訂了親,而現在……

  如果劉青真留下了寶藏,那就應該是他的。

  「殿下,吳家明顯是想獨吞,沒把主子你放在心裡。」齊文俊身邊的一個謀士突然開口。

  齊文俊當然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臉上一寒,又看向了餘思遠:「你先回去,想辦法查查寶藏在哪裡,一定要小心別露出馬腳。」

  餘思遠很快就退了出去,等他走遠了,齊文俊才淡淡地開口:「我們總算是碰上了一樁好事。」既然吳家都這麼肯定了,那寶藏怕就卻有其事了,怪不得他那個大哥最近又不缺錢了……

  不過,駱家以為攀上了大皇子四皇子就能安心花那些錢了不成?最後他的這兩位兄弟也許會自顧不暇也說不定。

  「屬下就先恭喜殿下了!」齊文俊身邊的謀士笑道,最近齊文俊遇上了幾樁麻煩事,心情一直不好,現在這個消息卻算的上是個好消息了,這不,如今他們不僅發現了吳家有外心的事情,還得到了前朝寶藏的消息。

  「既然有了寶藏的消息,往虎賁軍安插探子的事情就先緩緩好了……我要去一趟吳家。」齊文俊開口,前段時間,他在虎賁軍安插的探子不知為何突然就被拔了,雖然知道那探子很忠心,家人也在他手裡因此絕不敢背叛他,但這情況依然讓他無比惱火。

  這幾天,他一方面擔心大皇子會知道一些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又要想辦法再在虎賁軍安插個探子,心情自然一直不好

  不過,現在這件事倒是可以先放一放了。

  三皇子的到來,對吳家來說有驚無喜。

  他們剛剛還在盤算著有了前朝的寶藏以後要怎麼樣怎麼樣的,卻不想三皇子竟然來了,而且直接就說出了這件事!

  三皇子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吳洪山甚至有些不能控制自己顫抖的雙手,要知道,這件事他從未跟三皇子說過!

  「殿下,寶藏的事情我還不敢確定,所以就只是找人去試探了一下,打算確認了再稟告殿下。」吳洪山陪著笑,曾幾何時,吳妃處處都要倚仗他,三皇子也要熱情地喊他一聲舅舅,可最近幾年,情況倒是開始反過來了。

  甚至於,他完全不知道三皇子到底是怎麼發展出了那些勢力的,就像現在,駱家的寶藏知道的沒幾個人,駱芬被他關起來了,只讓菊蕊去送飯,菊蕊他也讓人看著,完全沒機會接觸三皇子,而吳子文……他告誡過自己的兒子很多次,讓他連莫婉蓉也不要告訴,吳子文總不至於陽奉陰違。

  「舅舅,我對此事也並不確定,不過手上倒是正好有幾個人,可以和你的人一起去查查。」三皇子開口,他雖然在成年以後聯繫到了一些人,但手上的資金卻不夠寬裕,若真的能拿到那些寶藏,對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就更有把握了。

  「如此甚好。」吳洪山答應下來,忍住了心裡的那份不甘願。

  自從菊蕊走了,第二天餘思遠又出去了一趟以後,駱尋瑤就感到駱府周圍徘徊的人似乎更多了,而餘思遠,對她們一家的行動也越來越關注了。

  不過,情況依然跟她想像的有些不同……她原以為三皇子在知道了駱家有寶藏的事情以後,會散發出消息,然後再去找明德帝告密,卻沒想到對方根本毫無動靜。

  略一思索,駱尋瑤也就想明白事情原委了,上輩子駱家生活一直不寬裕,就連她的嫁妝都已經被駱芬拿去了,所以即便駱芬說駱家有寶藏,三皇子也不見得會相信,自然就會選擇將事情捅出去了,可現在駱家在他們看來是真的有寶藏,既然如此,這些人怎麼可能會不想將寶藏據為己有?

  想到這裡,駱尋瑤很快就去找了駱尋瑾,讓他在西市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人賣房子,就算價錢貴一些也沒關係,反正如今她的鋪子做的生意本錢極少,已經攢下了不少錢了。

  「為什麼要買房子?我們家都有這麼大的地方了。」駱尋瑾忍不住問道。

  「珠艷和鋪子裡的女孩子一直住在我的陪嫁莊子裡,雖說地方挺好的,但到底離西市有很長一段路,來往不方便,」駱尋瑤開口,然後又笑了笑,「當然,最重要的是我想將那邊庫房裡老舊的首飾全都取出來重新打造一遍。」

  「那裡住的都是女人,就算要去拿點東西應該也沒什麼危險吧?」駱尋瑾問道。

  「我不是擔心她們貪圖我的嫁妝,我是擔心她們會受傷……大哥,你說我要是去那裡拿了首飾,吳家的人會不會認為所謂的寶藏就在那個宅子裡?」其實現在他們說不定就已經懷疑上那個屬於駱家的宅子了,既然如此,那些女人住在那裡說不定就會有危險。

  駱尋瑾咽了口口水:「他們總不敢硬搶吧?」京城的治安一直很好,這宅子所在的位置也不錯……

  「這可說不定,不然他們怎麼會一邊加派了人手盯著我們,一邊又沒人上門威脅了?那個餘思遠動作也不小。」駱尋瑤開口,吳家是沒能力在京城搶人東西才出言威脅的,三皇子就不一樣了,他手下應該還有著死士。

  「要是你的嫁妝被搶了……」駱尋瑾擔憂地問道。

  「大哥,那裡值錢的字畫我已經拿回駱府了,剩下的就只有各種木頭還有各種首飾以及擺件,到時候我再拿出一部分,裡頭也就沒多少值錢的東西了……當然,我肯定不會真的讓他們拿走了。」

  「那要怎麼辦?」駱尋瑾問道,京城也不是沒發生過搶劫案,前朝的時候,甚至還有亡命之徒摸進了劉青的宅子,他們要防著應該也不容易吧?

  「大哥,你不是京兆少尹嗎?還跟那些衙役捕快都搞好了關係,到時候,你不如就請他們幫忙看著點那個宅子!當然,駱府和我們的鋪子,也要找人看著。」駱尋瑤開口,她會設法讓人相信寶藏在那個宅子裡,然後做好萬全的準備。

  最好還能借著這次的事情順便把餘思遠扭送到官府去,反正現在管家要做的事情夏山都已經懂了,要再教個出來也不難,正好就可以「過河拆橋」了。

  「我馬上就去找房子去,一定要先讓宅子裡那些老太太搬出去了。」駱尋瑾立刻道。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21 AM


第六十一章

  位於西市附近的房子很快就買好了,那房子要論環境遠不如駱尋瑤的那處宅子來得好,地方也要小一些,但要搬過去的都是女人,便是兩三人住一間房也是可以,因此完全可以住下珠艷以及那些老太太了。

  起初,那些老太太還有些不想搬,不過在駱尋瑤說了她是想將宅子修整一下以後,她們卻都很爽快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來。

  如今已經進入五月,再過一個月,便是自己和四皇子定親的日子,駱尋瑤即便想看吳家人倒霉,也不想影響了自己兩輩子以來的第一次的定親,自然就想速戰速決。因此,買下房子的第二天,她就讓珠艷等人搬了過去,於此同時,自己又和徐秀珠一起,去那個宅子裡取出了兩箱首飾,最後送到了她開的鋪子裡。

  這些駱國公當年征戰的時候搶來的首飾,放到如今外面很多都有些發黑了,駱尋瑤即便不在意款式,卻也不能直接就將這些當成了嫁妝,自然要重新打造一遍,不過,想到寶藏的事情鬧出來以後說不定會有人要來查驗,駱尋瑤也就不曾讓這些工匠馬上開始鍛造。

  「最近鋪子裡的生意怎麼樣?」如今是白天,珠艷和宋坤都在,駱尋瑤便開口問道。

  「胭脂水粉的生意不錯,不過敷臉的藥泥都只是試探地買了一點,估計只有那些人用過以後覺得好了,才會有更多的人來買。」珠艷開口,其實一開始看到自己做的東西能賣錢還能賣不曬錢,她是萬分興奮的,不過後來見得多了反倒冷靜了,甚至在看過其他的店家以後,對自己的生意不滿起來。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她們的鋪子開的時間太短的緣故,珠艷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做出來的東西一定會越賣越好,畢竟,她用的方子,可都是他們家代代相傳的。

  「首飾的生意很好,小姐,我們鋪子做的首飾非常精緻還鑲嵌了寶石,就不用像其他首飾鋪子稱分量賣而可以自己定價了,所以價格都高,利潤也好。」宋坤開口,又道:「前幾天鋪子裡還做成了一單翡翠生意,來買東西的是少爺的同僚,那位陶公子出手非常大方,買了一枚翡翠玉佩、一隻翡翠扳指外加一個翡翠擺件,足足花了六百兩。」在此之前,宋坤從未想過翡翠這東西也能賣的這麼貴,要知道,這差不多就是無本生意了!

  駱尋瑤之前就聽駱尋瑾提過陶齊的事情,對此並不驚訝,但依然有些高興。思索過後,她便親自去看了看那些已經雕琢好的翡翠首飾,最後選了兩隻完全不同的鐲子戴到了手腕上——如今天氣愈發炎熱,戴這樣的鐲子最為合適。

  而除了給自己選以外,她還特地選了一隻用翡翠雕琢的不過雞蛋大小的兔子,打算送給那位沒停過給她寫信的四皇子。

  即便還不曾成親,不過也許是四皇子處處依賴她的緣故,她倒是真的已經開始將他當成親人了。

  做完這一切離開鋪子的時候,駱尋瑤特地多吩咐了一句:「這些日子你們多注意一些,若是有什麼動靜,就立刻大喊一聲。」鋪子裡值錢的東西太多,因此一直有人守夜,若真遇上了在半夜欲行不軌的人,只要喊一聲肯定就能引來已經被駱尋瑾「賄賂」過的衙役了。

  駱尋瑾上次請京兆府的官員吃飯,給下面的捕快衙役送肉以後,在京兆府基本上就沒有不認識他的人了,底下的官員衙役,對他的印象更是非常好。

  而這次駱尋瑤吩咐過以後,他馬上就偷偷地去找了負責京城夜間巡邏的衙役,說了想請他們幫忙的事情,結果這些人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因為駱尋瑾說了自己家裡有內賊,還都拍著胸脯再三保證,說這個消息他們絕不會透露出去。

  面對這情況,駱尋瑾第一次覺得那些錢花的很值。

  三皇子如今應該已經網羅了很多人了,但衙役捕快之類最底層的,他絕對看不上眼,估計也不會去拉攏,自然就得不到消息了。

  當然,即便三皇子得到了消息知道這是個陷阱,駱尋瑤其實也不怎麼擔心,畢竟最差的情況也就是三皇子直接去找明德帝告密罷了,她還巴不得對方如此行事呢!

  這裡是京城,晚上不僅有宵禁,各個區域之間的門還都關著,因此駱尋瑤完全不會去擔心衙役可能擋不住三皇子的人的問題,畢竟當初在勾欄院眠花宿柳的客人,晚上即便結伴淌著臭水溝回去,也能被衙役抓住了打鞭子,他們要是連個宅子都盯不好就怪了。

  更何況,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在京城,晚上結伴出來的人多點可能就被視為謀反了,三皇子若是腦子還清楚,就絕不會這麼做。

  從鋪子回來以後,駱尋瑤又讓駱尋瑾偷偷地找了幾個輪休的衙役住到那宅子裡去,做完這一切以後,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三皇子一直讓人盯著駱家人,徐秀珠和駱尋瑤從那個宅子裡拿東西的事情,自然沒有瞞過他。

  「殿下,駱家人去過那個宅子以後,車上明顯有了重物,以至於那馬根本跑不開,馬夫也只能下了車牽著那馬走。」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齊文俊面前,恭敬地開口。

  「他們這時候難道還有膽子去動那些寶藏?」齊文俊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們大概以為,在京城這地方沒人敢動他們。」那人又道,駱尋瑤就要跟四皇子定親,駱家也能稱得上皇親國戚了,他們最近還跟大皇子打得火熱……估計就是因為這樣,膽子才會越來越大吧?

  「確實沒人敢動他們,真要出了事,父皇肯定會一查到底。」齊文俊開口,之前齊文宇斷腿以後,明德帝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對五皇子和大皇子卻都不如當初那麼親近了,對他當然也一樣。

  他之前好不容易借著找到柳秋和莫婉蓉的事情跟明德帝親近許多,結果那樁事情一出,所有的一切便又回到了從前……

  「殿下,只要我們小心一些,定然不會出事,」中年人開口,「我手下那些人都是好手,不僅會開鎖,要潛進去挖個洞將東西運出來也不在話下,而且,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是在為殿下您做事。」

  「不如先設法查探一下?」齊文俊到底還是覺得這事有點蹊蹺,即便駱家沒幾個人也沒什麼好怕的,卻依然有些擔憂。

  「殿下,大皇子最近手頭很是寬裕,駱家怕是沒少給他錢,若是我們遲了一步……」真要遲了,寶藏可能就沒了!

  再冷靜的人,面對巨額的財富的時候,也免不了心情激動,齊文俊看了一眼漲紅了臉的謀士,思索了一會兒以後,就道:「那就速戰速決……今天晚上你就派人去看看那個宅子的情況,真要有寶藏就拿出來,順便再找幾個人去駱家的鋪子看看,不過到了那裡不用搬東西,想來駱家也不會在那裡放太多東西,我只要知道他們的鋪子裡是不是有很多財物就行了,另外,餘思遠不是已經查到了駱府庫房所在嗎?你找個會開鎖的去探個親,讓他們晚上也查探一下。」

  1他想要劉青留下的寶藏,卻也不貪圖全部——他還打算憑借這個扳倒他的那位哥哥和駱家呢。

  齊文俊的設想很不錯,若是駱尋瑤不知道餘思遠是他的人,即便做了一些布置,最後也少不得會有所紕漏,可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

  餘思遠在駱家做事一向任勞任怨,半年時間下來,早就得到了駱家所有的下人的認可,若是駱尋瑤沒有帶著夏山去跟徐秀珠說明的話,就連駱家的主子恐怕也對他信任有加,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要是有個親戚千裡迢迢來看他想要在駱家借住一宿,不僅沒人會反對,徐秀珠說不定還會很好客。

  不過現在麼……在即將宵禁的時候有人風塵僕僕地來到駱家,又無處可去想要住一宿的時候,駱家人雖然沒把人趕出去,但所有人都戒備了起來。

  這個晚上,駱尋瑤一夜未睡。

  駱家雖然下人不多,但只要是在駱家做了許多年的,卻都不能小看了。

  就說做門房的瘸了腿的劉良,他以前在軍隊裡就曾經是一個非常有名的斥候,即便如今年紀大了腿也瘸了,一身本事卻還沒忘光,而最得徐秀珠信任的兩個老媽子,她們曾經跟著駱成去南疆,在那裡遇上蠻不講理的人,卷起袖子就能跟男人一樣沖上去跟人打架……

  如果沒人知道餘思遠是探子,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駱府這個地廣人稀的地方找到庫房查看一下絕非難事,可是在別人都知道他是探子還已經警覺起來的情況下……

  就在那個開鎖能手剛剛摸上庫房的鎖的時候,庫房的門突然從裡面被打開了,與此同時,在他們的身後,夏山也帶著人圍了上來……

  駱府是這樣的情況,其他地方當然也差不了多少。

  京城入夜之後,非特殊情況不得在大街上行走,若是有婚喪之類的特殊情況,就要告知衙役,方能上街,但衙役本身卻並無妨礙。

  駱尋瑾在京兆府地位不低,因此,在他給巡街的衙役送了好些小玩意兒,刻意拉攏以後,那些衙役早就將他當成自己人了,他也順勢要到了一塊腰牌。

  這天晚上,在餘思遠的親戚來了以後,他直接就上了街,然後一路跑著去了駱尋瑤的宅子那兒,一邊提醒了在此地巡街的衙役,一邊叫醒了那幾個睡在這裡的衙役。

  「各位兄弟,今天晚上你們怕是不能睡個好覺了,真是對不住,不過要是真的能幫我捉到了賊,到時候我給大家每人二兩銀子買酒喝。」駱尋瑾笑著許諾起來,第一次不吝嗇錢財。

  如今在京城,一兩銀子約莫能兌換一千六百文,而這些衙役每月的薪俸不過八百文上下,現在聽說駱尋瑾願意給每人二兩銀子的辛苦費,自然全都高興地打起了精神,然後戒備起來。

  前半夜安安靜靜的,宅子裡一點動靜也沒有,不過到了後半夜,卻突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駱尋瑾徐許諾了銀子,因此即便是那些衙役都不曾去睡覺,雖然是非常輕微的響動,夾雜在風聲裡幾乎聽不出,卻還是很快就有人察覺出了不對來,然後給跟他們在一塊兒的駱尋瑾打了招呼。

  「這就是那個庫房?蓋的的確很結實,用的鎖也是特制的。」一個穿著一身灰色短卦的男子看了看庫房附近的情況,嘖嘖稱奇:「也不知道這個庫房裡頭到底放了什麼……若我所料不差,這裡應該有兩堵牆兩扇門才對。」

  「你快點動手!」旁邊一個面目猙獰的瘦子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開口。

  「我這不正打算動手嗎?」穿短卦的男子笑了笑,摸出一段銅絲,就扎進了鎖孔裡,同時全神貫注地去聽鎖裡發出的聲音。

  他身邊的幾個人很熟悉他的做法,當下靜悄悄地站著,一點聲息都不發出來。

  可是,就在那人仔細地聽著鎖孔裡發出的細微的聲音的時候,突然有人打噴嚏干擾了他!這人本事不小,在隊伍裡一向很有臉面,因此一被打攪,就馬上想要去呵斥身邊的人,可惜呵斥的話還未出口,他就猛然間頓住了——這聲音,根本不是他身邊的這幾個人發出來的!

  就在這人驚魂未定的時候,他面前突然就轉出了幾個人來,這些人俱都穿著衙役的服飾,拿著刀棍,讓他們忍不住心裡一慌。

  三更半夜,竟然有人意圖進入官員府邸行竊……齊朝建國以後京城一直非常平靜,這已經算得上是大案子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23 AM


第六十二章

  在宅子裡被抓住的幾個人,都一口咬定他們是覺得這個宅子裡沒人,才會想要來碰碰運氣偷東西的,因此即便被抓到牢裡以後動了刑,一時間也沒透出什麼口風,而餘思遠這邊……兩個人同樣咬死了不鬆口,特別是餘思遠,他痛哭流涕的,一直說自己是被自己的親戚的威脅了才會去的,根本沒有背叛主家的意思。

  對於這些審訊,駱尋瑤其實並未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三皇子既然敢派這些人過來,就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的,比如說餘思遠,如今他的那些家人就已經失蹤了……

  不過,審訊沒用,有些卻可能有用不是嗎?如今這個案子,最好的解決方法,其實是把所有的罪名推到餘思遠身上,她只要讓人看緊了餘思遠,說不定就能看到三皇子或者吳家的人給餘思遠傳消息讓餘思遠認罪亦或自盡了……

  若是餘思遠在這個時候在牢裡寫個血書,嚷嚷幾遍駱家有寶藏的事情,隨即自盡……

  到時候即便駱家有寶藏的事情能澄清,卻完全沒辦法把吳家拖下水了!

  駱尋瑤當然不願意事情如此發展下去,因此,她特地讓駱尋瑾將餘思遠另一伙人的頭目交給了劉行文看著,然後又讓駱尋瑾去了大皇子府。

  雖然因為三皇子的緣故,駱尋瑤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幫大皇子,但是剛重生的時候,她對大皇子的印象其實不怎麼樣,直到如今改變了很多,又有所接觸以後相,才發現大皇子並不像傳言中那麼沒用……成王敗寇,當初也就是三皇子最後贏了,大皇子的名聲,才會越來越差的吧?

  現在駱家的利益已經跟大皇子息息相關,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要告知大皇子的。

  「我這樣直接去求見行了?」駱尋瑾臨出門的時候,又忍不住問道:「大皇子要是不在那府邸裡怎麼辦?」當初拿走寶石以後,大皇子即便還時時派人過來,幫四皇子送東西幫他傳幾句話,自己卻不曾來過,只說了讓駱尋瑾有時是他的府邸找他。

  「大皇子不是說了讓你要找他就去那裡嗎?大哥,就算大皇子不在,大哥你跟其他人說說這事也是可以的。」駱尋瑤開口,該說什麼,她已經跟駱尋瑾討論過了,想來駱尋瑾並不會弄錯。

  「這倒也是。」駱尋瑾點了點頭,想到這次求見的是相處過幾次的大皇子,倒也放鬆了下來。

  駱尋瑾去的有點早,大皇子的確不在府邸裡,裡頭也沒有什麼說得上話的人,只有小廝給他奉了茶,讓他等上一等——大皇子對你這個以後將會成為他的大本營的府邸非常看重,又在府裡養了一幫工匠,最近幾乎天天都來。

  反正已經告了假,又得到了這樣的消息,駱尋瑾乾脆就安靜地等待起來,順便看了看大皇子的府邸,然後越看越驚訝。

  駱府地方的確大,大部分卻都空著,真的住人的地方,是後來駱國公讓人建起來的那些房子。

  當時齊朝剛剛建立,駱國公又是個出生草莽的武將全無文人的雅興,所以那些房子雖然建的結實耐用,但一間間全都方方正正的全無新意。也就只有駱尋瑤住的院子,曾是當年駱國公的妻子女兒住過的,因此總算有點大家小姐的繡樓的模樣。

  可是,如今大皇子的府邸就完全不同了,這裡每個細微處都設置的非常精緻,單單一扇門,上頭就能雕出許多東西來,而小到磚瓦,大到外面的石頭,也各有各的別致。

  駱尋瑾除了威遠侯府,並未去過京城別的人家,威遠侯府在他看來已經非常漂亮,可是跟大皇子的這個府邸一比,卻又算不上什麼了。

  「駱少爺,這宅子不錯吧?殿下可是找了很多工匠,又請人一處處地畫了圖紙,費了不少功夫才建起來的。」招待著駱尋瑾的管家開口,如今這宅子已經完工,再過十來天大皇子就要搬過來,因此他們這些下人早就已經各就各位了。

  「我是頭一次見到這樣漂亮的宅子。」駱尋瑾開口,不說別的,單說他現在呆著的這間屋子,只要一開窗就能看到窗外的假山池塘,風景不可謂不好。

  「這些還是前院一角。」管家笑道:「殿下這時候還沒過來,駱少爺要不要讓老奴領著四處看看?」

  駱尋瑾點了點頭以後,那管家很快就帶著他在前院轉了轉,如此一來,除了亭台樓閣,駱尋瑾倒是又看到了不少好東西,其中還包括翡翠。

  在南疆未經雕琢的翡翠非常便宜,秦繼祖又怕有人盯上自己,乾脆特意買了很多把自己偽裝成在南方採買石料商人,因此駱尋瑤和大皇子手上翡翠都有很多。

  他們鋪子裡的首飾店工匠不多,之前雕琢的主要也是寶石,翡翠成品都是小物件,不過大皇子這裡則正好相反了——這些屋子裡,可有不少個頭不小的翡翠擺件。

  「駱少尹,怎麼樣,這些擺件都很漂亮吧?」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駱尋瑾回過頭,才看到大皇子滿面春風地進來了。

  「都很漂亮。」駱尋瑾立刻開口,翡翠雕琢的東西跟以前的玉石之類大不一樣,真的很吸引人。

  「這真是好東西,可惜就算我派去的人走了水路,想要再運一批回來應該也要花不少時間了,」大皇子有些可惜地開口,「就不知道秦繼祖這次能給我帶多少東西回來。」可憐的秦繼祖,剛剛回來沒幾天,在大皇子籌備好了人和船以後,就又一次出發了。

  當然,在一趟能賺別人一輩子都賺不了的錢並且得到一位皇子的賞識的情況下,想必秦繼祖也不會不樂意。

  「雖然寶石的開采要時間,但現在那些寨子裡的南疆人手裡肯定還有存貨,殿下不必擔心。」齊文浩身邊的一個謀士開口。

  「這倒也是。」齊文浩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了駱尋瑾:「駱少尹這次過來是有事?」

  「殿下,昨天晚上駱家發生了一件事情。」駱尋瑾開口,然後就將昨天晚上有人來駱家,以及前些日子威遠侯府的人上門威脅的事情全都說了。

  「還有這種事?威遠侯府的人竟然上門威脅讓你們交出前朝寶藏?」大皇子驚訝地開口,又覺得有些好笑。

  雖然劉青的寶藏沒人知道在哪裡,但他一直都覺得那是無稽之談。的確,當初駱國公是頭一個打進京城的,但是他身邊有那麼多的士兵,有那麼多前朝趕著來投降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怎麼可能發現了寶藏還隱瞞的好好的?

  「確實如此,聽說是我的那位姑姑跟我那位姑父說了,然後我那姑父又正好看到了我家的首飾鋪子,這才『確定』我家有前朝寶藏的。」駱尋瑾大大方方地開口,完全沒有防著大皇子身邊的謀士的意思,相認愈發肯定駱家的確沒寶藏。

  齊文浩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他們怎麼就不知道仔細查查?還有你的那位姑姑,這樣胡編亂造的話她倒是真敢說。」

  駱尋瑾也有些不好意思:「威遠侯剛剛納了個小妾,就是以前駱家的丫頭……」

  「原來如此……不過是一個婦人爭風吃醋了亂說,吳洪山竟然就開始威脅人三更半夜還讓人去偷東西,真沒出息!」

  「殿下,我現在就是來討個主意的,吳洪山一心認為駱家有寶藏,還覺得我們拿了錢給殿下您,這會不會惹出麻煩來?」駱尋瑾問道。

  「這能惹出什麼麻煩來?這些寶石都是南疆找來的原料,跟劉青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們就算想要誣陷你們肯定也誣陷不了,你放心就行了。」齊文浩開口,那些寶石他是親眼見過的,大多不曾好好打磨過,翡翠就更不用說了,那些石頭裡的翡翠,可是他手下的工匠拿了磨壞了好多鋸子才磨出來的,劉青即便有寶藏,肯定也不會是這樣的東西。

  本來駱尋瑤一直很擔心,駱尋瑾自然也就免不了受了點影響,不過大皇子這麼一說,他卻放下了一顆心。

  「你現在,只要好好審審那些來偷東西的人,然後順籐摸瓜就行了,別的不用太擔心。」齊文浩開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對了,你還要小心吳家人殺人滅口……在牢裡做點手腳還是很容易的。」

  「殿下,我已經讓衙役把人看起來了,就怕吳家會告到御前,影響了殿下您。」駱尋瑾開口。

  「沒事,吳洪山不會笨到這個時候去說的,他要是真的這個時候去說了,不就認了去偷東西的人是他的?到時候父皇說不定還會懷疑上他。」大皇子很快就把事情分析了一遍。

  按照駱尋瑤透露出來的意思,這事還跟三皇子有關:「殿下,那其他的皇子……」

  齊文浩一愣,不過想到駱家根本沒寶藏,自己也清清白白的,誰誣陷自己誰倒霉,也就不多想了:「你放心,沒事的,對了,那塊透明飄黑的翡翠我已經打磨好了,那簡直就是驚世之作,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如何?」他昨天看到成品的時候,就心動到不行,最後一晚上沒睡好。

  人有了好東西,自然會想要給別人看看,他也一樣,可惜這東西暫時卻不能讓外人知道……他也就只能在駱尋瑾面前炫耀一下了。

  當初秦繼祖覺得這塊翡翠的紋路看起來像是一幅水墨畫,可是真的雕琢好了以後卻會發現,這何止是像,這根本就是一幅水墨畫!

  大塊的翡翠被打磨的又圓又扁,周圍卻雕琢出一些花紋來,正被放在一個紫檀木的底座上,遠遠看去,翡翠上面有山有水不說,竟然還有仙鶴翩翩起舞!

  「怎麼樣?這可是渾然天成的畫作!」齊文浩異常喜愛地摸了摸那翡翠:「我擅長作畫,這樣飄逸的畫卻也畫不出來。」其實他何止是擅長作畫?當初他的老師還曾經說過,他要是專攻畫作絕對能成為一代大家!

  駱尋瑾並不懂作畫,見到眼前的這塊翡翠,也只覺得非常漂亮而已,好在大皇子並不期待他能說出獨特的見解來,反而率先走到了翡翠的另一面:「還有這裡,你快來看看,這翡翠最神奇的地方,其實是兩邊各有一幅畫,而這兩幅畫截然不同!」

  這翡翠不僅很大,還較厚,因此正面能看到濃黑,到了反面就變得淡淡地了,正因為如此,最後反而成了另一幅畫。

  「之前有工匠建議我做成玉璧,幸好我沒同意,不然就損壞了這麼一塊稀世之珍了。」齊文浩眼裡有著止不住的驚歎:「雖然現在翡翠還不為人知,但這一塊,一定能成為稀世之珍。」

  「殿下所言甚是,這樣的寶物著實少見,陛下肯定會非常喜愛。」齊文浩身邊的謀士開口。

  「確實如此,再過幾天我喬遷出宮的時候,就將此物送給父皇,想必父皇也會很喜歡。」齊文浩笑道,他已經在宮裡住了二十幾年,現在突然要搬出來,心情真的非常複雜。

  他的父皇對他有養育之恩,如今他要離開父母身邊,送這麼個東西,也算是表表孝心了。

  齊文浩的心情明顯不錯,還拉著駱尋瑾說了不少話,駱尋瑾這才知道,原來這段日子,齊文浩已經給繼皇后送了好些翡翠鐲子了,而繼皇后不僅拿來送給宮裡的妃嬪,還賞了進宮的女眷幾個,已經讓很多女眷開始四下裡打聽這是什麼了。

  齊文浩想到自己的未來,心情愈發地好起來:「駱尋瑾啊,要不了多久,你的鋪子的生意就會好起來了,不過,我也已經在著手開個鋪子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搶你的生意。」

  齊文浩正在暢想著自己的賺錢大計,另一邊,齊文俊卻花了很多功夫,才忍下了打自己的謀士一巴掌的衝動。

  之前他真不該聽信這個謀士的話,以至於出了昏招!可偏偏,現在事情都已經做了,就算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他真的是小看了駱家人了,也是,駱國公當年打仗的時候曾經計謀百出,這樣的駱家人,又怎麼會簡單?

  「殿下,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屬下雖然已經把餘思遠的家人帶回來了,但他要是受不住刑……」齊文俊身邊的謀士擔憂地開口,其他的那些人還好,都是他從民間找到的,因此並不知道三皇子的事情,但餘思遠就不一樣了,這位可是他們專門培養出來的!

  「你問我怎麼辦?」齊文俊冷笑道,東西沒拿到不說還折損了人手……

  「殿下,不如就讓餘思遠把這件事認下了?可是駱家有所防備,這寶藏恐怕不好拿,不然,還是往威遠侯府的人去威脅一下?」那個謀士又道。

  駱家連他們的人都抓了,擺明了就是不打算合作的,去威脅又有什麼用?揮揮手讓身邊的人下去,略一沉吟以後,齊文俊還是去了自己的母親那裡。

  在這世上,齊文俊最相信的人,絕對是自己的母親,而他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一點點爬到高處,對自己的母親的能力也非常了解。

  「你是說,你派人去駱家想要偷寶藏,結果人都被抓了?」吳妃皺著眉頭開口,她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齊文俊有什麼事情也會告訴她,所以駱家可能有寶藏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不過,男人長大了,就要學會自己做主,因此她近年來已經不怎麼去干涉自己的兒子了,自然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是的,母妃,現在我損失了一些人手不說,今後想要拿到駱家的寶藏恐怕就更難了!」這次事情既然沒成,下次又哪裡成的了?

  吳妃坐在椅子上,看到自己兒子一臉失望的表情卻只是笑了笑:「為什麼你就一定要拿到那寶藏?」

  「母妃?」吳子文不解地開口。

  「之前你明明有絕好的機會對付你大哥……只要讓吳家直接上奏說駱家有寶藏的事情,你父皇即便不全信,也會信個五六成。然後你再請你父皇去看看你那中規中矩的府邸和你大哥那美奐美輪的府邸,你說你父皇會有什麼想法?」吳妃開口,齊文浩這人性喜浮華,將自己的府邸弄得比皇宮還漂亮,花掉的錢是明德帝撥下去的款項的十幾倍,本來在明德帝抹平了大皇子在冀中的事情以後,她也不會再去挑刺,但這事加上駱家有寶藏的事情……

  齊文浩敢花劉青的寶藏,就要有吐出來的覺悟。

  「母妃,這麼一來,寶藏不就……」齊文俊擔心地開口,其實劉青有寶藏的事情,如果說別人最多只會懷疑的話,他們卻差不多就是肯定的。

  只可惜他們就算知道劉青有寶藏,也不知道寶藏在哪裡……當初會讓餘思遠去做臥底,他未嘗沒有讓餘思遠幫他查探寶藏的意思。

  「對現在的你來說,你父皇的喜愛,才是你最該抓住的東西,而其他的一切則都是虛的!就算劉青的寶藏被你別人拿了又如何?只要你能成為皇帝,這世間的東西,就都會成為你的,何必再去惦記著區區一個寶藏?」吳妃開口:「俊兒,你是個聰明人,不該因小失大。」

  齊文俊一怔,又道:「母妃,現在若是再讓吳家上奏說駱家有寶藏的消息……」

  「這個時候吳洪山若是去跟你父皇說說駱家有寶藏的事情,不就相當於是告訴你父皇,他之前想要偷寶藏,結果最後沒偷就上奏了……吳洪山會願意?」吳妃又道:「當然,你可以說他就算不願意也要做,因為他如今依靠著你。可現在吳家再怎麼不好,也是你的左膀右臂,你這時候就學人壯士斷腕,以後還有人願意為你賣命嗎?」

  齊文俊再無疑問:「母妃,那現在要怎麼辦?」

  「餘思遠要不是個笨的,肯定會咬死了不鬆口,駱家人要是聰明,肯定也會盯緊了他……所以他頂罪的事情你就不用想了,我們在京兆府沒勢力,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將事情鬧大,你還不如想辦法把他撈出來,這樣不管是他還是你別的手下,都會對你死心塌地的。」吳妃淡淡地笑了笑:「然後,就先等幾天,等這件事平靜下來吧。」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25 AM


第六十三章

  出乎駱尋瑤的預料,雖然駱尋瑾盯緊了餘思遠,但事實上一直沒有其他人來見他,反倒是另外的那些人,劉行文在審訊過他們以後得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只是,還不等劉行文繼續查下去,刑部就突然插手了這個案子。

  在齊朝偷盜是重罪,即便這些人並不認罪,最後也要被嚴懲,這一點駱尋瑤非常清楚,不過她雖然將這些人送到了官府,但事實上並不希望很快結案,只希望將這件事拖些日子再說。

  本來,憑借著駱尋瑾在京兆府的人緣以及苦主的身份,要這麼做並不難,但刑部開始關注這個案子以後,他們就絕不能再這麼做了。

  「所有人杖責六十再做二十年苦役?」駱尋瑤開口問道,這個案子,被定義成了普通的偷盜判了重罪,在他們實際上並未偷到什麼財物的情況下,這麼判已經很給駱家面子了,不過這樣的刑罰,總讓駱尋瑤有種上面的人想要保住餘思遠的感覺。

  這是三皇子做的?也就是他有這樣的能力了。

  「沒錯,刑部的人就是這麼判的。」駱尋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尋瑤,現在這事已經定下了……其實你都快要定親了,也不用總惦記著這些。」他覺得,出了這麼一樁事,說不定吳家就不敢再誣陷他們了。

  「我知道了,大哥,這件事你就任由他們做吧,不過一定要把經手的官員都記全了,最好還能找人盯著餘思遠。」三皇子會想要案子快點結束,說不定就是希望把寶藏的事情捅到明德帝面前。

  他如今想必覺得駱家有寶藏的事情千真萬確,而明德帝真的查到了這件事以後,肯定也不會再去關注前面的一樁偷盜案,這才想要快速了結吧?不過,他大概沒想到,寶藏根本就不存在。若是最後要是查出來是誣陷,明德帝估計就會去想想之前的盜竊案了。

  想到這裡,駱尋瑤又想起了駱尋瑾從大皇子那裡回來以後說過的話,不管是駱尋瑾還是大皇子,似乎都不覺得明德帝會相信這樣的事情,大皇子甚至不曾跟明德帝提起過南疆珠寶的事情,可他卻知道,明德帝應該是會相信的。

  要是他真的不信,上輩子駱家的罪名,也不會在找到那些金磚以後變得更重了。

  駱尋瑤知道這一點,卻也沒有再去提醒,先不說她提醒了大皇子可能都不會當回事,其實這樣對她也是有好處的,在大皇子和四皇子都牽扯到駱家的時候,明德帝就算相信了肯定也不會將事情鬧大,最後發現是誤會以後,應該也會更加愧疚吧?

  明德帝一向很懂後宮平衡之道,每個月都會抽出時間去幾位為他生兒育女的妃嬪那裡坐坐,而吳妃那裡,一直都是他非常喜歡去的,因為那裡有懂事的兒子,還有嬌俏活潑的女兒。

  對於三皇子的辦事能力,明德帝一直非常欣賞,而安樂公主……他以前對這個女兒非常寵愛,最近卻開始有些意見了,而有意見的原因,就是當初宮宴上安樂不知輕重的行為。

  而且,也是在那次宮宴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對付過的人竟然不止駱尋瑤一個,也不知道丟了皇家多少的臉!

  因為這個原因,明德帝即便是對吳妃,也都冷淡了一些,直到賀喜將厚厚的一疊紙張交到他的手裡:「陛下,這是吳妃娘娘讓老奴給你送來的。」

  明德帝常常不用看署名,就知道奏章是哪位大臣寫的,自然也不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的筆跡。他之前雖然罰了安樂抄書,但一直以來安樂陽奉陰違的做法不少,所以他並不覺得對方真的能靜下來抄書,直到如今看到這些紙張。

  「走吧,我的奏章也批完了,不如就去吳妃那裡坐坐。」明德帝開口。

  明德帝一向不喜歡在宮裡講究排場,所以只帶著賀喜,就靜悄悄地去了吳妃的宮殿。

  吳妃喜歡花,她的宮殿裡也種滿了花,如今正是夏天,百花盛開,將她的住處裝扮的更加美麗,只是從花叢裡傳出來的不怎麼好聽的琴聲卻有些破壞美景。

  明德帝好奇起來,幾步走過去,才發現彈琴的人原來就是自己那個調皮的女兒,而她如今雖然彈的不怎麼好聽,卻顯然非常用心。

  「父皇?」偶爾一個停頓,安樂公主總算發現了明德帝的存在,驚喜地開口。

  「安樂原來也會彈琴?」明德帝一向喜歡安樂純真的樣子,這時候看到對方因為炎熱就卷起了袖子,全然不在意自己已經長大,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對安樂的怒氣也消散不少。

  「父皇,你看不起人!」安樂不滿地撅起了嘴,然後去扯自己的卷起的袖子——這是她的母妃讓她卷起的,本來也沒什麼,可是被自己的父皇看到說不定就要覺得她不端莊了了……

  明德帝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的心思,不過安樂的動作還是讓他主意到了對方的手腕,然後就發現,安樂的手腕上帶著的鐲子似乎有點眼熟:「你這鐲子,是皇后給你的?」這些日子,他已經在好幾個妃嬪身上看到這樣的鐲子了。

  「是啊,父皇,這鐲子好看吧?」安樂有些得意地甩了甩自己的手。

  「很漂亮。」明德帝開口,雖然他不知道這鐲子是什麼做的,但也不得不承認這鐲子看起來很漂亮。

  「父皇,母妃一直罰我,都不給我添首飾了,幸好母后給了我鐲子!」安樂高興地開口,然後又看向了明德帝:「父皇,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以後肯定不會再做壞事了!這些日子母妃什麼都不給我,在這麼下去我就要受不了了。」

  當父母的對自己的子女總是很縱容,明德帝被自己的女兒拉著撒了嬌以後,就很難再怪她了,後來跟吳妃坐到一起的時候,甚至還幫安樂說了幾句話,讓吳妃給她添置點東西。

  「說到這個,陛下,其實我想跟你要點賞賜要給安樂呢。」吳妃當即笑了起來。

  「怎麼,你缺錢了?」明德帝笑問。

  「其實倒也不缺錢,就是我這個當娘的總喜歡為孩子操心,所以一直貼補著俊兒罷了,他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花錢總是大手大腳。」

  「你慣著孩子做什麼?」明德帝有些不滿地問道,齊文俊住在宮裡,俸祿也不少,按理怎麼著都不該沒錢花。

  「我哪是慣著孩子,我就是怕他丟了臉,再過兩天就到了喬遷的日子了,總不能讓他那府邸裡還空曠著吧?」吳妃歎了口氣:「這孩子光想著要面子了,弄了不少東西裝飾外面,卻忘了留點錢裝點一下屋子裡面。」

  「原來如此。」明德帝也想起了兩位皇子即將搬出宮的事情,不免有些惆悵:「庫房裡還有不少東西,等會兒我就讓賀喜去挑些賞給他們。」

  「皇上英明。」吳妃笑了起來。

  「好啊你,感情你是在算計我的錢啊……」

  「皇上你就當這是恭賀兩個孩子的喬遷之喜把。」吳妃笑起來,她不會多說,只會提一提,畢竟有些事情,只有明德帝自己查出來的,他才會深信不疑。

  至於寶藏的事情……其實說出前朝寶藏的事情,也算是大功一件了,既然餘思遠的事情已經了結了,那吳洪山在不可能拿到寶藏的情況下,肯定也是願意要這個功勞的。

  明德帝從吳妃那裡離開以後,倒是想起了之前大皇子一度很缺錢的事情,不過最近,他倒是不嚷嚷了,甚至他不僅不嚷嚷了,繼皇后手上還多了不少好東西……

  繼皇后的娘家怎麼樣明德帝最清楚,當初他就是看在她的娘家人沒一個有出息的情況下,才飛快地下旨封了她做皇后的,既然如此,繼皇后拿得出這樣的玉鐲子來送人,肯定就是因為齊文浩孝敬了她。

  原本沒錢的齊文浩,怎麼出手突然又大方起來了?按理他就算收了一些官員的孝敬,也不至於大方到把首飾到處送甚至連跟皇后不太對盤的吳妃這裡都送了……

  「賀喜,你找人去看看大皇子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麼了。」明德帝一點也不希望再次發生冀中的事情:「你也讓人去看看兩位皇子的府邸都是什麼樣子的,要是真的簡陋,就從我的私庫多拿些去給他們。」

  賀喜做事一向牢靠,明德帝想要知道的東西,很快就被送到了他面前,看到自己的大兒子這些日子的行動,明德帝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皇上,威遠侯在宮求見。」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通報道。

  威遠侯也算是重臣了,他難得有事求見,明德帝當然不會不見,只是吳洪山來了以後,竟然一下子就跪在了明德帝面前:「陛下,臣有事稟告。」

  六月初一,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正式搬遷的日子,可事實上,五月底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將不少東西搬過去了。

  明德帝出宮以後,先去了三皇子那裡,看到略顯簡陋的屋子,心情好了一些,而等他到達大皇子府的時候,卻看到有不少人進進出出的,正在搬運著一些家具,上好的黃花梨木的家具明顯是全新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父皇!」齊文浩得到消息出來,看到自己的父皇以後一臉驚喜:「父皇你來了,快來看看我的宅子。」

  齊文浩這樣的表情讓明德帝有些驚訝,心情更加複雜,臉上卻不曾表現出什麼來,點了點頭就往裡走去。

  亭台樓閣,雕梁畫棟……

  明德帝突然就想起了前朝一位詩人寫給劉青的宅子的一篇賦,很多描寫就能照搬到這裡來。

  其實,齊文浩的住處,在京城絕對算不上最好的,但是先看過齊文俊簡陋的宅子再來看這裡……

  他給的銀子,根本建不起這樣的宅子,就算冀中送來的那些錢讓齊文浩建起了宅子,裡面的那些玉石擺設,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弄到的。

  「父皇,兒臣得了一樣東西,打算送給父皇,父皇您移步去看看吧!」齊文浩並未察覺到明德帝的異樣,反而整個人喜氣洋洋的。

  明德帝很少出宮,現在卻來看他的宅子,這不免讓他非常高興,當下就想將那水墨山水的翡翠送給明德帝,父子兩個再像從前一樣一起說說話……

  「你得了什麼好東西這麼高興?」明德帝問道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之前調查到的齊文浩用珠寶抵賬,還跟人簽了契約提供珠寶的事情。

  「是一樣稀世之珍!」齊文浩的臉上有著得意。他和明德帝的喜好其實頗為相像,那水墨山水的翡翠他無比喜愛,差點就捨不得送給明德帝了,明德帝想必也會非常喜歡。

  渾然天成的水墨畫,晶瑩剔透的石頭,不得不說,剛剛見到這石頭,明德帝都被震撼到了,可是,他很快即想起了當初劉青為了建造青園,大肆收購各種奇石的事情。

  之前吳洪山來找他的時候,說的信誓旦旦的,並且哭訴著說他的妻子就是因為貪圖寶藏,才會一直拘著駱家的小姐……

  所以,他又被駱家人騙了一回?而他的兒子,竟然也騙他?

  「父皇,這是不是一件稀世之珍?」齊文浩小心翼翼摸了摸那翡翠,問道。

  這些日子齊文浩做事的時候的心不在焉明德帝早有感覺,原本並未當回事,現在卻只覺得無比失望,突然一揮手,就將翡翠打落在了地上。

  水墨山水的翡翠當即碎裂,齊文浩甚至來不及收回臉上的笑容。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27 AM


第六十四章

  齊文浩記得就在剛才,他還伸手觸碰到了那塊翡翠,可是不過一轉眼,這翡翠竟然就成了碎片……呆愣在當場,他一時間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德帝卻是環顧了四周,看到賀喜已經關上了門,而門內只有他和齊文浩兩人以後,立刻就怒斥道:「文浩,你是我的第一個兒子,我對你寄予厚望,可是你看看你,你如今都在做些什麼?前朝寶藏……哼!」

  「什麼?」齊文浩一呆,下意識地問道。

  「你以前收受賄賂也就罷了,我不跟你計較,但你即便愛錢,也不該去沾染劉青的寶藏!」明德帝憤怒萬分,但還是壓低了聲音,不想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

  劉青的寶藏?齊文浩總算回國了神,可以寫點別的,但同時卻又覺得非常諷刺。

  就在不久前,駱尋瑾還來找過他,跟他說起過前朝寶藏的事情,那時候他是怎麼想的?他覺得自己的父皇肯定不會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覺得吳家的人如果真的這麼做了,肯定會立刻倒霉,卻沒想到這麼多天過去,他的父皇竟然跑來質問他了。

  齊文浩突然就想到了當初四皇子摔斷腿的時候,他得到自己的四弟出事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去見了明德帝,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出城去找人,但是最後迎接他的,卻是帶著軍隊的明德帝。

  的確,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他都是被人算計了,有很多證據對他不利,但他的父皇,為什麼寧願相信別人也不願意相信他?

  「我給你的錢才多少,只靠那點錢,你建得起這樣大的宅子?我本以為你只是有點愛錢罷了,還不至於犯大錯,卻沒想到你竟然為了一點錢,就忘了忠孝兩字了!」明德帝冷冷地看著齊文浩失魂落魄的樣子:「還稀世之珍?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混賬!」

  明德帝知道,自己真的非常失望。他也想讓自己相信自己的兒子,但如果不是前朝寶藏,齊文浩的錢又是哪裡來的?他又怎麼會大方地到處送人東西?

  「父皇打算怎麼辦?」不忠不孝?齊文浩只覺得自己肚子裡有著一肚子的火氣沒出去,當即硬梆梆地開口。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明德帝還真沒想好要怎麼辦,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如今已經對齊文浩失望透頂,自然也不會願意再將對方當成自己的繼承人:「你把事情詳細地告訴我,我自會網開一面,至於駱家……他們竟然敢欺君罔上,我定然不會讓他們好過!」明德帝這個時候,已經飛快地思索起了以前的事情,一時間只覺得駱家人各個心思深沉。

  如今,要不是他們以為搭上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就可以高枕無憂,恐怕也不會被抓到把柄吧?

  齊文浩剛才的時候還想跟自己的父親吵上一架,不過等他聽到這樣的話,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眼前的這個人,不僅僅是他的父親,更是一國之君,他如果真的跟對方對著干不合作,不僅自己會倒霉,駱家人也肯定會受連累:「父皇,駱家有前朝寶藏的事情,是威遠侯說的?」

  「你怎麼知道?」對於這個,明德帝倒是並不打算隱瞞,就在剛才,他已經決定給齊文浩封個王,不給實權只給尊榮,然後找個邊疆苦寒之地送去了——這樣既能讓人明白齊文浩已經徹底失去了繼承皇位的可能,也能在新皇登基以後保住他一命。

  「吳洪山是不是說,這事情是他夫人說出來的,然後又在發現駱家新開了首飾鋪子以後確定了這一點?」齊文浩又道,心情無比複雜。

  駱尋瑾曾經提醒過他,讓他將此事告知明德帝,可他竟然完全沒有當回事……

  吳洪山的確是這麼說的……明德帝看到自己兒子冷靜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吳洪山說不定還會說,他對您忠心耿耿,一開始是他的妻子一直瞞著他才會不知道,而現在一得到消息,就匯報給您了。」齊文浩推測著吳洪山會說的話。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父皇,不久前,你的好臣子吳洪山,可是專門去駱家威脅過人的,還讓駱家拿出五百萬兩銀子來買他們一家五口人的命。」齊文浩冷笑道。

  「即便如此又如何?」明德帝對這話也不知該不該信,不過對吳洪山,卻也並不厭惡——吳洪山至少來匯報他了,總比眼前這個什麼都沒跟他說的兒子來得好!

  「駱家當時被弄得一頭霧水,轉身就來我這裡了,不過那時候我覺得吳洪山真要誣告了駱家只會自己倒霉,就沒有把這個當回事,」可惜,他顯然想錯了,「父皇知道寧砸碎的這塊翡翠是哪裡來的嗎?」

  明德帝皺起眉頭,愈發覺得怪異,難道駱家根本沒寶藏?

  他的目光落到地上,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兒子將這塊泛著墨點的玉稱為稀世之珍,也是有道理的,雖然他之前只瞧見了一個大概,卻也已經可以肯定這塊玉的價值了。

  這樣的玉他從未見過,普天之下說不定就只有這麼一塊,真要出世了,他又怎麼會毫不知情?

  「父皇不如再跟我去看看?」齊文浩開口,他想要弄高翡翠的身價,又怕別人知道南疆有寶石的事情跟他搶生意,因此不僅封鎖了翡翠的消息,還將雕琢翡翠的工匠都放在了自己府裡並許以重利讓他們日夜趕工……

  明德帝要去去了那裡,恐怕就不會再懷疑他了。

  有那麼一瞬間,明德帝甚至以為齊文浩有不軌之心,並且擔心起自己身邊人手不足的事情來,不過他到底還是壓下了這份擔心,然後跟著齊文浩去了後院。

  在前院和後院的交界處,有幾間磚瓦房坐落於樹木之間,看起來似乎是下人居住的,而齊文浩一到地方,就毫不猶豫地進去了。

  明德帝有些遲疑,直到賀喜不用吩咐先一步進了屋子,他才終於跟了進去。

  這屋子跟明德帝想像中的下人房大不相同,地上甚至鋪著青磚,而在青磚之上,則散落著不少石頭,另外還有一張張的桌子被擺放在窗前,幾乎每張桌子前都坐著一個工匠,而每個工匠手裡都拿著工具,正在雕琢著各種玉石。

  明德帝一時間有些怔愣,齊文浩卻是走到了旁邊打開了一個抽屜,又從那裡拿出了一枚玉佩以及幾塊未經打磨過的石料,借著將玉佩放到了明德帝手裡:「父皇,之前那水墨山水的翡翠已經被您砸了,現在就剩下這枚玉佩的紋路不錯了。」

  小小的玉佩上,蔓延的墨色紋路看起來就像是一株立於崖邊的松樹,蒼勁有力。

  明德帝的手抖了抖,隨即握緊了那玉佩,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裡有著很多玉料,都跟尋常的玉石不同,旁邊還有一些碩大而不曾打磨過的寶石……劉青愛財,但決不至於去搜集這些未經雕琢的東西。

  明德帝突然就想起了外面的那些擺件,跟齊文俊空曠的宅子一比,齊文浩的宅子裡就有不少值錢物件,而那些值錢物件,幾乎全是玉石的?

  當時他覺得這麼多各有特色的擺件要湊齊並不容易,因此愈發懷疑起自己的兒子來,可現在……

  其實得到這麼多東西,大方地到處送玉鐲子,除了得到前朝寶藏以外,還有一個可能,是發現了一個玉礦。

  怪不得宮裡那些女人手上的鐲子都跟以往的玉鐲不同,全是他不曾見過的。

  「父皇,駱大人在南疆為官的時候,發現南疆人常常佩戴寶石,而且不知道寶石的價值,後來就上了心,然後湊了幾千兩銀子找了個人帶著他身邊的南疆人南下,那下人也是個人才,一路上做了點小生意不說,最後還從南疆換到了不少寶石,」齊文浩聲音淡淡的,「除了寶石以外,他發現當地似乎有玉礦,那些玉石跟常見的不同,乾脆就買了不少,然後裝成采購石料的商人回了京。」

  手上的玉佩很小,明德帝卻覺得重逾千金,又想到了之前齊文浩滿臉高興地要送他一件寶物時的臉色。

  他這個兒子並無什麼大毛病,就是有些喜愛浮華之物,而這樣的喜好對於皇家的人來其實不算什麼,而且他即便喜愛這些,卻也一直願意跟人分享,比如如今,他得到玉石以後,不僅送了他母親很多事物,還打算將最珍貴的送給他……

  懷疑一個人的時候,這人就什麼都是不好的,不管做什麼都有陰謀,可一旦誤會解開,想法卻又會變得截然不同。

  明德帝突然就想起了齊文浩小時候的事情,他那時候特別愛吃南方送來的柑橘,非常護食不讓人碰,可就算這樣,他走過去的時候,對方還是會分他一瓣,奶聲奶氣地讓他也吃。

  毀了一件寶物,明德帝不見得會有多麼心疼,但毀了自己的兒子送的東西……明德帝的手抖得更厲害了,突然就恨上了吳洪山。

  齊文浩卻還在這時候加了一把火:「父皇,駱家的首飾鋪子,用的就是南疆送來的寶藏,這些都能查到,至於威遠侯……兒臣聽駱家人所言,威遠侯是納了駱家的丫頭為妾,他夫人妒忌之下才會胡說八道,而之後吳洪山不僅去了駱家並出言威脅,還派了人想去偷盜。」

  明德帝的臉色愈發難看,他看了一眼那些在齊文浩叫過他父皇以後跪了一地的工匠,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來。

  「吳洪山出言誣告,不知父皇打算怎麼處置他?」齊文浩又問,之前劉行文已經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他差不多也已經明白,幾次對他出手的那人,應該就是自己的三皇弟了。

  只可惜他根本沒有證據……不過,就算沒證據,能砍掉對方的一隻臂膀也不錯不是嗎?

  「文浩……」明德帝也已經恨不得狠狠地責罰一下吳洪山了,可突然卻又想到,這件事不宜鬧大,畢竟一旦鬧大,即便駱家並無寶藏,其他人說不定也會相信。

  更何況,柳秋母女兩個如今就在吳家。

  明德帝曾經偷偷見過那對母女一面,這兩人眉目間全是他那位姐姐的模樣……他的姐姐當時被叛黨在兩軍陣前殺死,只留下了這麼一點血脈,他總不好再讓對方孤苦無依。

  明德帝最後在大皇子的府邸逗留了許久,多次出言稱贊這個府邸建的精緻,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樣,直到天色擦黑,才終於起身回宮。

  「賀喜,你讓人去查查,南疆寶石是否真有其事,關於駱家和駱芬,也要調查地詳細一點。」回去的路上,明德帝閉著眼睛吩咐起來,又道:「吳家是不是真的派了人駱家偷盜的事情,也給我查清楚……這次決不能再用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來糊弄我了!」

  之前的報告其實很詳盡,也說了駱家雖然有寶石但金子都是購買的,分明是陛下你自己起了疑心……賀喜雖然這麼想,面上卻絲毫不曾表現出什麼來,反而恭敬地應下了。

  明德帝長歎一口氣,有些沮喪地坐到了座位上——雖然之前齊文浩並未表現出什麼來,但他卻知道,他們的父子之情,怕是受到了影響了……

  若是大皇子所說的事情為真,那他總不能讓這個孩子平白受了委屈……明德帝當即盤算起補償的事情來。

  齊文浩第二天稱病沒有去上朝,反而一大早就趕到了駱家。

  雖說這件事是駱家引起的,齊文浩倒也沒有怪怨駱家,畢竟駱尋瑾之前就提醒過他,是他自己沒有當回事才平白挨了一頓罵,被認為是「不忠不孝」之人。

  簡單地跟駱尋瑾說了說這件事以後,齊文浩就騎馬去了虎賁軍的大營——他覺得,他需要好好發洩一下。

  「大哥,你說,莫婉蓉跟皇家有關?」駱尋瑤驚訝地開口,大皇子一大早急匆匆地來駱家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卻沒想到大皇子竟然帶來了這麼一個消息。

  「沒錯,大皇子說莫婉蓉是先帝長公主的外孫女兒,陛下對長公主有愧,想要補償她們母女兩個,所以不會真的懲罰吳家。」駱尋瑾開口。

  「原來如此……」駱尋瑤到了這個時候,才總算明白自己上輩子到底為什麼會落到那個地步。

  當初,她一直以為吳洪山喜歡柳秋,才會那麼維護柳秋母女,甚至懷疑三皇子是喜歡上了莫婉蓉,才會處處幫他,並讓莫婉蓉時常進宮……重生以後雖然已經察覺自己想的怕是不對,卻也不知道原因,直到現在才恍然大悟。

  而有些疑點,這個時候也能解開了,比如在她被趕出駱家以後,駱芬突然就跟莫婉蓉婆媳情深了這件事。

  柳秋中毒這件事充滿疑點,至少她這個寄住在威遠侯府的人就絕無下手的機會,當時事情發生以後,吳洪山想必也能發現動手的人其實是駱芬吧?

  只是一旦明德帝知道動手的人是駱芬,威遠侯府肯定也沒好果子吃,所以不管是吳洪山還是吳子文,都選擇了犧牲她。

  說不定,駱芬也是在發生了這件事,被吳洪山厭惡以後,方才想到了駱家有寶藏的事情,並告知了吳洪山的……

  想到這裡,駱尋瑤突然覺得身上一寒——駱家當初會落到那個地步,應該跟她有很大關係吧?她處處跟莫婉蓉作對,又「害死」了柳秋,當時明德帝必然已經對她厭惡非常,既然如此,會對駱家出手,也就非常正常了……

  「大哥,之前餘思遠等人是誰審訊是誰判刑的,這些你都有記錄吧?不如等下就送到大皇子府去。」駱尋瑤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其實知道莫婉蓉的身世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以後她再做事,就會更加小心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28 AM


第六十五章

  明德帝去了大皇子的府邸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比如說齊文俊。

  齊文俊一直住在宮裡,見到的都是非常精美的建築,自己修建府邸的時候,自然也想照著宮裡的情況來,但明德帝讓戶部撥給他的款項卻讓他很快冷靜下來。

  明德帝崇尚節儉,給出的銀子不多,雖然他自己能拿出錢來貼補,但那麼做絕對討不了好……齊文俊揣摩過明德帝的心思以後,三皇子府就建的再中規中矩不過。

  有這樣一個府邸比著,即便沒有南疆寶藏的事情,再看到齊文浩那華美的宅子,明德帝恐怕都會很生氣吧?更別說,齊文浩還是用了前朝劉青的寶藏才建起那宅子的……

  早早地回宮以後,齊文俊就特地讓身邊的小太監去找了明德帝身邊跟他交好的宮女太監,讓他們幫忙關注明德帝的動向,然後開始期待著大戲開鑼了。

  即便這次的事情因為他一開始的貪婪留下了一點漏洞,但大體上並無問題,明德帝要追究也只會追究威遠侯府……

  齊文俊一直等著消息,可是這天晚上回宮的時候明德帝的臉色雖然難看,卻並沒有其他動作……

  當然,明德帝那裡雖然沒有其他動作,大皇子那裡卻有了——大皇子這天竟然一晚上沒回宮,這也就罷了,第二天他竟然還沒有上早朝!

  知道這情況以後,齊文俊的心情就立刻好了起來。至於明德帝的行為……他的這位父皇,應該是不想把事情鬧大讓人看了笑話吧?

  齊文俊想了想以後,就讓人將大皇子用度奢靡,而明德帝從大皇子的府邸出來以後臉色難看的消息傳了出去。

  口口相傳的東西,總會越傳越失真,才過了一天,這消息的嚴重程度就被誇大了許多,偏偏這時候,大皇子還出了城去了虎賁軍軍營,到了天黑都不曾回來。

  六月初一,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喬遷新居的日子。

  兩位皇子一起開府,這也算得上是一樁盛事了,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都請了一些人過府慶賀,三皇子還好,只請了幾個關係匪淺的關於,可是大皇子,他除了請了跟他交好的官員親戚以外,還由大皇子妃下帖子,把京中的貴婦人請了一大半去。

  駱尋瑤和徐秀珠當然也在受邀之列。

  到了這天,駱尋瑤和徐秀珠盛裝打扮,早早地去了大皇子府,不過,顯然大皇子請的人有些多了,而來大皇子府赴宴,那些夫人太太自然不會忘了帶上晚輩丫頭,說不定一輛馬車都坐不下……一時間,大皇子府的門口,幾乎擠滿了馬車。

  不過,雖然來的人很多,有些人的臉色卻不太對?駱尋瑤站在徐秀珠後面,看到有些女眷正聚在一起說著什麼,微微挑了挑眉。

  跟徐秀珠關係最好的就是溫氏了,這次溫氏也在,看到徐秀珠,立刻就坐了過來。

  「秀珠,你知不知道關於大皇子的傳言?」坐下以後,溫氏微微向徐秀珠靠了靠,然後小聲問道。

  「什麼傳言?」徐秀珠好奇地問道。

  「聽說,大皇子建造如今這宅子花的錢遠超當初陛下讓戶部給的銀子,陛下知道以後非常生氣,責罰了大皇子。」溫氏開口,明德帝突然出宮在大皇子府逗留了許久,之後臉色難看地回宮也就罷了,大皇子竟然還不回宮了,甚至連早朝都不去上了……

  「有這樣的事情?」徐秀珠絕不是什麼消息靈通的人,駱尋瑤又沒告訴她,因此一無所知。

  「你竟然不知道?還真是……駱夫人來,你快來幫我看看,我這皮膚是不是好了很多?」溫氏說到後來話風一轉,徐秀珠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安心公主已經走到了近處。

  安心公主頭上戴著一隻大大的金步搖,脖子上戴著粗粗的金鏈子,就連手上都帶著金鐲子,而這樣厚重的金飾,竟然襯得她越發高貴:「駱小姐,好久不見,跟我聊聊如何?」

  駱尋瑤哪有不應的道理?更何況,她已經看到了安心公主華麗的裝扮所不能掩飾的眼裡的紅血絲了。

  挽著駱尋瑤,安心公主一路笑著跟人打招呼,卻又帶著駱尋瑤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拐了幾個彎以後,更是來到了一處四下無人的地方。

  左近沒人,她很快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裡也有了擔憂:「駱小姐,我有件事情想要冒昧一問。」

  「公主要問什麼?」駱尋瑤好奇地問道。

  「是我那皇弟的事情,文浩前幾天出了城去了虎賁軍軍營以後就一直沒回來,甚至今天都沒露面……我知道他出城前去了駱家,駱小姐,駱少爺跟你提過我那皇弟的事情嗎?」安心公主問道,當天明德帝不高興地回宮以後,繼皇后就擔心起來了,可是她雖然去找了明德帝,明德帝卻根本不見她。

  這還不算,大皇子不僅不進宮不上早朝,竟然還跑去虎賁軍軍營了!

  虎賁軍是齊朝最精銳的部隊,軍營自然也不是誰都能進的,於是一時之前,她們完全失去了大皇子的消息。

  「安心公主,我大哥的確提過大殿下的事情,他說大殿下心情不太好,別的卻不曾說過了。」駱尋瑤開口,他知道齊文浩大概是被明德帝誤會了不高興,跟自己的父親鬧別扭才會來這麼一出的。

  這樣的行為,其實放在一位皇子身上顯得有些幼稚了,但明德帝這樣皇帝,說不定就喜歡齊文浩這樣的反應。

  「心情不好?」安心公主歎了口氣,這個答案,知道跟不知道似乎沒什麼兩樣的。

  「公主放心,大殿下不會有事的,等會兒,他應該就回來了。」駱尋瑤開口,齊文浩並不笨,等會兒肯定是會回來的。

  「這樣就好……」安心公主拉住了駱尋瑤的手,剛想說點什麼,卻正好注意到了駱尋瑤手腕上碧綠的鐲子:「駱小姐這鐲子是哪裡來的?竟跟我的那對極為相似。」她原本非常喜歡大皇子贈送的鐲子,但大皇子一直沒說鐲子的來路,如今又跟明德帝鬧了起來,她也就不敢戴了,最後翻出了一對明德帝賜下的金鐲子戴著。

  「安心公主,這鐲子是用南疆出產的一種玉石雕琢的,前些日子我大哥讓人運了不少玉石回來,還跟大皇子約了以後一道去運。」駱尋瑤笑道。

  安心公主聽到這話,倒是放下了不少心,臉上又掛上了笑容:「駱小姐,你看看我,把你叫了出來以後,光顧著說話都忘了正事了……今天可是有人要見你呢。」

  毫無疑問,能請動安心公主又要見駱尋瑤的,就是四皇子齊文宇。

  半年過去,齊文宇的腿早就好了,剛好的時候,他非說自己的腿不對勁走路不習慣可能瘸了,不過在駱尋瑤非常肯定地表示他的腿絕對沒事,又讓他多走動多跑跑以後,他漸漸地也就不這麼說了,現在更是已經行動入場。

  說起來,駱尋瑤如今還是第一次看到站著的齊文宇,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齊文宇真的很高,甚至比她高出了將近一個頭,而且,幾個月不見,他似乎還白胖了一些……

  駱尋瑤已經可以想像他之前養傷的時候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了。

  「尋瑤!」見到駱尋瑤,齊文宇馬上就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殿下。」駱尋瑤笑著開口,一雙眼睛專注地盯著齊文宇,眼珠子一轉,平添了幾分媚意。

  齊文宇的臉突然就紅了。

  這樣不經逗的男人,駱尋瑤還是頭一次遇到,忍不住就掩嘴一笑。

  齊文宇的臉更紅了,怔怔的地看了駱尋瑤好一會兒,看到駱尋瑤已經不笑了,才有點失望地開口:「你送的那些東西我都很喜歡。」

  「殿下喜歡就好,殿下送的東西,我也很喜歡。」駱尋瑤開口,齊文宇什麼都送,連宮裡的點心都送過幾次了……

  其實大老遠送過來,有時候還隔了夜,點心很多都散開了不說,味道也不如之前那麼好,但這份心意卻讓人心裡暖暖的。

  「那我以後送給你!」齊文宇立刻開口,又有點憂愁:「本來我這次見你,打算提前給你說一下,讓你給我帶點吃的的,可是大哥好像出事了……尋瑤,五皇弟說大哥這次要倒大霉了,你說大哥會不會有事?」他年紀還小,從未處理過政務,甚至不曾接受過這方面的教導,自然對此一竅不通。

  「你放心,大皇子不會有事的,我跟你說,你父皇等一下肯定還會賞賜他。」駱尋瑤肯定地開口,不過她能肯定明德帝應該會賞賜大皇子,卻不知道到底會賞賜什麼了。

  其實,就現在的情況,即便明德帝什麼都沒賞賜,恐怕那些等著大皇子倒霉的人也會失望透頂吧?

  「真的?」齊文宇問道。

  「當然是真的。」駱尋瑤非常肯定地表示。

  駱尋瑤對此很肯定,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大皇子妃邀請的那些人裡,就有不少人沒來,甚至連大皇子的兩個舅母都不曾露面,這情況,然後就讓來的人更緊張了。

  而在這個事情,大皇子倒是回來了。

  駱尋瑤等人聚在後面的園子裡,大皇子一回來就聽到了消息,然後又有丫頭從前院回來,小聲地說起了前院的事情——據說大皇子回來的時候騎馬披掛,整個人殺氣騰騰的。

  好端端的,哪有在自己自己出宮建府的日子裡還這麼折騰的?到了這時候,即便有些之前已經來了的人,都開始想著要告辭了。

  大皇子妃是個美麗華貴的女子,不過因為前朝外戚亂政的事情太多,明德帝給兒子選的都是母家一般的,她出生不算高以前又住在宮裡不曾獨自設宴,一時間甚至有些鎮不住場子,於是接二連三的,就有好些人家告辭離開了。

  溫氏也明顯有些擔憂,但看了徐秀珠一眼,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本來這次的宴會,除了大皇子妃以外,安心公主也是個能做主的,有她在,那些想要告辭的人少不得就要多想一想,不過駱尋瑤卻發現,安心公主已經不在這裡了。

  想必,這位公主是去找大皇子去了吧?

  安心公主的確是找大皇子去了,她跟大皇子歲數相差不大,又都是繼皇后所出,感情不可謂不好,所以聽到大皇子回來的消息,她自然就找上門去了。

  只是,她心急火燎地趕過去,最後卻被攔在了門外,因為齊文浩正在沐浴更衣。

  「皇姐,現在外面情況怎麼樣?」齊文浩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齊文浩,你現在可要給我個准信,你是不是遇上麻煩了?」安心公主拍著門喊道。

  「皇姐,你放心好了,沒事的,那些人想看我倒霉,我倒是要看看,最後到底是誰倒霉了!」齊文浩開口,之前剛剛被明德帝誤會的時候,他無比失望,頗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所以最後才跑出了城,不過在虎賁軍跟著那些士兵練了一圈以後,他倒是輕鬆了不少。

  這次特地任由流言四起,還趕在最後回來,他未嘗就沒有想要讓那些想看他笑話的人自己成為笑話的意思——他父皇那天走的時候眼裡的歉意再明白不過,這時候,他總會補償點什麼吧?

  可惜,就算他知道摔了那水墨山水的翡翠以後自己肯定會得到更大的好處,但依舊希望明德帝能別摔了那翡翠。

  齊文浩多少還是知道避嫌的,因此雖然請了很多女眷,但是邀請的官員並不多,而能來的,基本上就全都是已經貼上了他的標簽的官員了。

  剛剛換好衣服出去,齊文浩就被一個年邁的老人攔住了去路,看到這個老人,齊文宇的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恩師……」

  「下官當不得大殿下如此的稱呼!」這個老人想也不想,滔滔不絕地就說了下去,他引經據典,說的話也迂回婉轉,不過大意就是指責齊文浩不該揮霍錢財貪圖享樂建這麼個園子。

  齊文浩其實也已經發現自己這樣的錯處了,但是當初建宅子的時候,他真的沒想這麼多。

  他從小生活在皇宮,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住的當然也是最好的,而享受過這一切,平常的宅子他又哪裡看得上?所以當初建宅子的時候,他自然也會往好裡折騰。

  那年邁的官員雖然說個不停,更多的卻還是勸誡,讓齊文浩萬不可恃寵而驕,以前齊文浩對這樣的話不屑一顧,如今卻非常難得地聽進去了。

  他和明德帝除了父子以外,還是君臣,所以他以後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想想明德帝會有什麼反應……這樣的日子,過起來肯定很不舒坦吧?

  大皇子府人心惶惶,大皇子還被人逮住了說教的時候,三皇子府卻一團和樂。

  「三哥,我們在這裡喝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去大哥那裡看好戲去!」五皇子齊文毅滿臉的躍躍欲試,雖然不知道寶藏的事情,但他相信,自己的大哥這次是真的要倒霉了——誰讓他不知收斂把個宅子建的那麼光鮮?

  「五弟,慎言。」齊文俊笑著開口:「今天是大日子,說不定父皇也會過來,要是他聽到這樣的話,你可要怎麼辦?」前幾天明德帝先到了他的宅子,當時可是隱約透露了,喬遷的日子要過來一趟的。

  「三哥,你可別嚇我!」齊文毅被嚇了一跳。

  齊文俊當即笑了起來,然後跟吳子文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很快就到了吉時,按照齊朝習俗,此時需要在新宅中點燃火盆以示有人氣,又要進行祭拜,祭拜完後,再將糕餅之類祭品放到屋頂上。

  齊文俊心情極好地主持者這一切,不多時,就有人傳來了消息,說明德帝發了聖旨,賀喜親自拿著聖旨去了大皇子府。

  他的父皇,應該是氣壞了吧?齊文俊的心情好了起來,卻沒想到,又過了沒多久,他的一個謀士竟然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殿下,皇上下旨冊封大皇子為太子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29 AM


第六十六章

  大皇子被封太子,這既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卻又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要說意料之中,是因為大皇子這些年一直被明德帝當成儲君培養,為了培養他,明德帝廣聘名儒教導他不說,自己也常與他商榷古今,講述帝王之道,花費的心思不可謂不大。而且他既是嫡子又是長子,因此,朝中大臣早就已經多次上奏,請求明德帝冊封太子了。

  至於意料之外……明德帝如今不到五十歲,正當壯年,而且近來隨著三皇子在朝堂上嶄露頭角,大皇子也不像當初那麼耀眼,更何況,剛剛還有無數人正在說著大皇子被明德帝責罰的事情……

  明德帝,怎麼就選擇了這個時候下旨要冊封太子?

  「恭喜殿下!」賀喜說了明德帝的旨意以後,當即開口。

  「勞煩公公了。」齊文浩身邊立刻就有人給了賀喜賞賜,賀喜並不推脫,接過賞賜以後,笑得更燦爛了,又說了幾句恭喜的話,然後才離開。

  到了這個時候,齊文浩身邊的那些人方才一起圍到了他身邊,恭喜起來,之前還拉著齊文浩一再告誡的那位官員,更是熱淚盈眶,一副有徒如此,夫復何求的模樣。

  不過,明德帝雖已下旨,真正的冊封大典卻還要選良辰吉日,再祭拜天地祭拜列祖列宗才行,當然君無戲言,現在明德帝旨意一出,這一切差不多就已經定下了,禮部也會開始準備起各項事務來。

  各種各樣底色溢美之詞從齊文浩身邊的官員嘴裡說出,引經據典好不重復,齊文浩自己卻免不了有些恍惚。

  他在年幼之時,跟二皇子玩在一道,一起學習,當時也並無其他想法,但是在二皇子去世以後,別人跟他說的一些話以及身邊人對他的態度的改變卻讓他很快明白,自己應該會成為一國之君。

  也是從那時起,明德帝對他的教育就愈髮上心了,跟其他皇子只須誦讀詩書不同,他幾乎什麼都要學,即便是民間稼穡之事都不曾漏下。

  可是,雖然學了這麼多年,以前明德帝也曾經委婉地跟他的老師表示過他需要學習的是治國而不是科考,但他一直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分。

  為了這太子之位,以前他那幾位不讓人省心的舅舅,一度還曾經聯繫了朝中官員上奏請求立太子之事,將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可現在,這位子,竟然就這麼得到了?

  雖然知道自己的父皇可能會因為之前的事情對自己有所補償,齊文浩也不曾想到,這補償竟然會如此之重,自然心情複雜。

  不過,父皇既然封他為太子,那定然也是認可了他的成績,相信他的能力的吧?一時之間,之前因為明德帝的不信任而籠罩在心頭的陰翳一掃而空,齊文浩甚至覺得自己有些不應該了——他父皇一直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完美的儲君,可是他呢?前些日子竟然因為一些錢財,就沒將心力全都花在政務上!

  齊文浩之前讓自己的妻子宴請了京中大多數有頭有臉的女人,其實就是為了揭曉翡翠的存在順便推銷翡翠,不過得了如今這個消息以後,以前光是想想就讓他覺得無比興奮的「錢」景,現在竟然讓他提不起興致來了……

  如果,他的父皇是因為他不思進取才摔了那水墨山水的翡翠就好了,這麼一來,他心裡大概就一點也遺憾也不會有了吧?

  前院齊文浩已經成了焦點,而後院,那些原本非常擔心的女人,現在也全都喜形於色了,同時萬分慶幸自己留了下來。

  溫氏和徐秀珠現在就喜氣洋洋地,還對那些離開的人表示了擔憂——她們這一走,在大皇子妃那裡估計就要被記上號了,以後少不得就要受排擠。

  對於徐秀珠的這份擔憂,駱尋瑤不置可否。其實齊文浩到底是皇子,之前雖然有些人告辭了,但大多還是留了下來,而告辭的那些人,其實多少都跟三皇子五皇子關係較為親密,她們會那麼做,說不定還是有人授意的,就是為了讓大皇子妃難堪。

  駱尋瑤喝了一口茶,看到大皇子妃和安心公主臉上燦爛的笑容,自己也同樣鬆了一口氣。

  其實,明德帝竟然會冊封太子,這一點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不過,在她曾經活過的那一世,大皇子雖然屢屢犯錯,明德帝卻一再原諒他,單看這個,也能知道明德帝對大皇子其實非常看重吧?

  如今大皇子並未犯錯,明德帝會冊封太子也很正常……駱尋瑤剛放下了一顆心,突然卻又想到了什麼,於是整顆心就又提了起來。

  大皇子在她上輩子,從未跟駱家有牽扯,即便時常有仗勢欺人收受賄賂之類的事情發生,但這些事情可能讓他成不了儲君卻不會讓明德帝真的厭棄了自己曾經非常寵愛的孩子。

  最後將繼皇后和大皇子打落深淵的,其實是謀害先皇后和二皇子的罪名。

  二皇子比大皇子小兩歲,是先皇后所出,卻死在了六歲那年,之後又過六年,先皇后突然一病不起,然後與世長辭。

  先皇后去世到如今已經整整十四年,誰又能想到,在幾年後,會突然爆出先皇后和二皇子是大皇子和繼皇后所害的消息?

  當年這件事在京城幾乎成了一個禁忌,並不讓人談論,因此駱尋瑤並不知道原委,而現在再回過頭去想想……

  大皇子這人即便有些缺點,但恐怕也不會心機深沉到當初才小小年紀就知道害人,而且,若是繼皇后和大皇子真的下手害人了,又怎麼可能時隔二十年以後才被爆出來?要知道,繼皇后娘家並沒勢力,當初誰也沒想到她竟然也能得封皇后。

  也許是自己對三皇子有偏見的緣故?不管如何,駱尋瑤總覺得這件事應該跟吳妃和三皇子有關,要知道,二皇子去世的時候,三皇子正好過了周歲,吳妃也非常得寵。

  明明如今一切都好,但想到這個,駱尋瑤卻又笑不出來了。

  不過,若這事真是繼皇后做的,那要爆出來就至少還要等上幾年,自然有時間讓她進行布置,若是吳妃陷害於是提前爆出了……也許她應該再加把勁訓練訓練劉行文?

  想了一會兒,駱尋瑤還是打算等問過四皇子關於先皇后的事情再說。

  剛剛想到四皇子,突然就有個太監跑了過來,然後給駱尋瑤送來了一盤點心:「駱小姐,我家殿下說了,這個點心味道很好。」

  點心做的非常漂亮,還是她們桌上沒有的,不過裝在這個盤子裡的卻不僅僅是點心。

  駱尋瑤將一張紙捏在手裡,隨即就看到了溫氏和徐秀珠善意的笑容。

  這張紙條明顯是四皇子送來的,上面就只有一行龍飛鳳舞的字:「你真厲害!竟然說中了!」

  這個四皇子,是因為自己說中了大皇子不會受罰反而會得賞的事情,才會專門送個紙條過來的吧?駱尋瑤將紙條收到荷包裡,拿起一塊點心嘗了,味道確實不錯。

  對於大皇子妃這次為什麼高調地邀請了這麼多人的行為,一開始駱尋瑤並不理解,不過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吃過大皇子府的廚子做的菜以後,大皇子妃很快就帶著人去逛了逛宅子,同時,又著重介紹了一下那些翡翠。

  從南疆運來的翡翠,在大皇子妃的嘴裡成了從海外得來的寶玉,雖然話不多,卻硬是將這翡翠說的人間少有,然後又隱晦地提到,翡翠可以保平安求富貴。

  古往今來,玉石本就有許多美好的含義,這翡翠與玉石相似,能帶來好兆頭當然也很正常,那些貴婦人們並不懷疑,而且女人大多喜愛美好的物品,她們很快就對這翡翠愛不釋手了起來。

  「我那位皇弟得了這樣的好東西竟然藏著掖著這麼久都不透露個口風出來……弟妹,你可要送我些好東西補償一下。」安心公主如今再無焦慮只有興奮,這時候自然就盡力配合起大皇子妃來。

  「姐姐盡管挑,喜歡什麼就拿去吧。」大皇子妃笑了起來。

  「那是自然,我等會兒可要挑個好東西回去放著鎮宅才行!」安心公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弟妹,前些日子父皇是怒氣沖沖地過來,後來卻不氣了,該不會也和這翡翠有關吧?」

  「自然有關係,我家爺當日送了父皇一塊翡翠。」大皇子妃半真半假地開口。明德帝之所以會怒氣沖沖地過來,應該是因為覺得他們的錢來路不正吧?而有了翡翠的出現也就不懷疑了,所以,兩者關係確實很大。

  那些女眷們俱都眼睛一亮,他們一開始雖然也覺得這翡翠應該跟玉石一樣是祥瑞之物,可到底沒個概念,現在才發現,這因為有了翡翠就有了好運的人,似乎就在眼前?

  一時間,倒有不少人恨不得能跟安心公主一樣開口討要了。

  「我那不爭氣的兒子,也曾弄了這翡翠回來,似乎是從駱大人家的店裡購買的?」一個中年婦人開口,正是陶齊的母親,瑞王的女兒。

  陶齊並未接掌家業,要花錢就要從她這兒拿,因此陶齊買了翡翠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之前她還覺得兒子是亂花錢,不過現在這想法就完全不同了。

  「我家那店裡,確實有這東西。」徐秀珠笑了笑,而別人這時候也終於看到了她和駱尋瑤兩個人戴在手上的翡翠鐲子。在炎熱的夏日裡,這晶瑩剔透像冰一樣的翡翠鐲子,真的說不出的討人喜歡。

  大皇子妃見狀,突然又道:「其實這翡翠,還是駱大人在南疆為官之時偶爾得到了一塊,駱少尹又拿來給我家爺看了,我家爺才知道的。」

  駱家從駱國公晚年開始落魄,等駱國公去世以後,駱成更是無人關注,可如今不過一年時間,駱家突然就發達起來了,年少的駱尋瑾得到了一個好差事不說,駱尋瑤甚至還被賜了婚,再過半月就要跟四皇子定親了……

  這翡翠,怕真是祥瑞之物吧?

  在大皇子喬遷之後,原本並無太多人知曉的駱家的首飾鋪子,突然就成了京城的貴婦人最喜談論的地方了,更有無數女子來到鋪子裡,買走一兩樣的翡翠,然後順道又買走幾樣胭脂水粉。

  鋪子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來,駱尋瑤卻不敢懈怠,便又專門去找了珠艷,商量一些事情。

  之前跟那些貴婦人們接觸的時候,駱尋瑤就發現了,並不是所有的大戶人家的女子都懂怎麼裝扮自己的。

  年輕的女孩子還好,到底年輕漂亮,就算不會打扮也差不到哪裡去,但是那些人到中年長了皺紋的貴婦人則完全不同了。

  這個年紀的人,不塗脂抹粉也就罷了,最多有些顯老,但若是塗脂抹粉還塗得不得法,整個人看著就非常別扭了,而珠艷制作的那些脂膏,卻正合適這個年紀的女人用,不非常滋潤,還能遮瑕。

  「你是說,讓鋪子裡的女孩子幫客人上妝讓客人購買我們的產品?」珠艷開口,也有些心動了。

  「就是如此。」駱尋瑤點了點頭,如今除了一些緊要步驟,其他的珠艷都交給了別人來做,因此那些脂膏的產量很大。偏偏她們賣的價格不便宜,大部分人買了一盒還能用很久,最後竟然堆積了不少。

  而且,珠艷最精通的還是敷臉的藥泥以及脂膏,胭脂水粉做的並不比那些百年世家來得好,因此她們總要想些特殊的法子招徠客人。

  尋常賣胭脂水粉的鋪子,接待客人的都是男人,自然不能在客人臉上比劃,但在她們的鋪子卻不一樣,不是嗎?

  「這事可行,明天我就去鋪子裡看看,順便幫把手。」珠艷開口,若說用自己做的東西幫人上妝,那她絕對能做到最好。

  過過苦日子的人,不可能不愛錢,至少珠艷就很喜歡錢,雖然她已經通過鋪子已經賺了不少錢,但絕不介意再多賺一些。

  「那就要麻煩賀嫂子了。」駱尋瑤笑道,這個點子是她在幫徐秀珠上妝的時候突然想到的,之後越想越覺得合適,這才跟珠艷提了。

  鋪子財源廣進,這絕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而且再過十來天就是她定親的日子,駱尋瑤的心情自然就更好了。

  雖然說定親跟成親不同,女方並不用做太多的準備,但跟駱尋瑤定親的是皇家,駱家當然也就不能懈怠了。

  沒了餘思遠以後,夏山就成了駱家的管家,而這些日子,他幾乎忙的腳不沾地,就為了能把駱家的一切弄得井井有條。

  說起來,駱家如今其實還缺些人手,但考慮到餘思遠的事情,徐秀珠卻根本不敢找人,就怕引狼入室了。

  試穿衣物、商量流程、整理宅子……駱家每個人都忙的腳不沾地的。

  不過雖然很忙,駱家人卻都神采飛揚滿臉笑容,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比如說三皇子,比如說吳家的人。

  根本沒有寶藏,大皇子還被封了太子……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將他們原本設想好的美好前程全部毀滅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31 AM


第六十七章

  吳洪山在向明德帝說了駱家有寶藏的事情以後,一開始也是有些忐忑的,畢竟這件事他並沒有一開始就上報,反而想要貪圖駱家的寶藏,這也就罷了,偏偏後來這事還被三皇子知道了,而三皇子竟然做了更過分的事情——他派了人去駱家偷盜。

  即便後來這件事被三皇子派人處理了,唯一知道三皇子的身份的人也被撈了出來,但吳洪山卻知道,若是明德帝真的追究起這件事來,他少不得還會倒霉。

  只是,就算可能會倒霉,提供前朝寶藏的消息,這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吧?吳洪山患得患失的,在告密之後一直很擔心。直到三皇子喬遷的那天,看到三皇子雲淡風輕的樣子,想到一旦大皇子倒台,三皇子就會成為儲君,他的心情才好了起來。

  可惜,剛剛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來,竟然馬上就傳來了大皇子被封為太子的消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明德帝對大皇子太過看重,還是因為大皇子將那寶藏獻了上去?吳洪山動了動嘴,本來想問點什麼,最後卻在看到了三皇子難看的表情以後咽下了自己嘴裡的話。

  不過,即便沒有問出口,吳洪山卻也知道,自己這次怕是討不了好了……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吳子文,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三皇子一開始曾經透露過明德帝可能回來三皇子府的消息,可事實上,那天三皇子府一直只有他們這幾個人,別說明德帝了,就連按例應有的賞賜都沒送來!吳洪山能看到的,就只有三皇子越來越難看,笑得越來越寒磣的臉

  從三皇子府回來的路上,吳洪山一直在告誡著自己神情一變再變的兒子,讓對方一定要好好對待莫婉蓉,畢竟只要莫婉蓉在,吳家就不會出大事。至於吳子文的心情,他這時候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考慮了。

  膽顫心驚地過了好幾天,在京城的官員們都想著各種法子巴結大皇子的時候,吳洪山終於被明德帝召見了。

  明德帝登基以後,齊朝還有過幾次叛亂,吳洪山就是在這幾場叛亂裡嶄露頭角的,原本作為駱國公的女婿他應該會被當時很忌憚駱國公的明德帝所不喜,但他在二十年前,卻做了一件非常正確的事情——向明德帝投誠。

  於是,他這個駱國公的女婿,反倒成了明德帝安插在駱國公身邊的探子,而擁有這樣的身份以後,他自然也就左右逢源,一路高升了。

  因為已經向明德帝投誠,還說了很多關於駱國公的事情,所以吳洪山一直以來沒少被明德帝召見過很多次,按理早已習慣了,可如今,他頭上的汗水卻一直在往下滴,整個人幾乎就要趴在地上了——之前他走進這扇門的時候,明德帝竟然用一個硯台砸向了他!

  硯台砸在吳洪山的肚子上,因為明德帝非常用力又是夏天的緣故,吳洪山感到自己的肚子上已經破了皮了,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有所怨言。

  「吳洪山,我一向看重你,但你看看,你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麼?」明德帝盯著吳洪山,冷冷地開口。

  「陛下恕罪!」吳洪山趴在地上,再不敢說別的話。

  「你倒是好算計,得到駱家有寶藏的消息以後,就上門威脅,等威脅不了了,又到我這裡來胡說八道一通!」其實一開始,明德帝覺得即便駱家有寶藏的消息是假的,吳洪山知道了以後能來告訴他也已經很不錯了,卻不曾想仔細查過以後,竟然發現自己的大兒子所說的那些吳家做過的事情竟然全是真的!

  聽信自己妻子妒忌之下的胡言亂語,讓自己的小妾上門去威脅,派了人想要去偷盜,最後確定拿不到寶藏以後又來自己這裡表忠心……吳洪山打的一手好算盤!

  「陛下恕罪!」吳洪山又道,他知道自己可以找理由,比如做那一切完全是為了試探駱家是不是真的有寶藏的什麼的,但是這樣的理由,別說明德帝了,就連他自己都不信,所以這會兒,他乾脆就一直磕著頭。

  「別磕了,磕傷了頭,等你出去別人恐怕還要以為我無緣無故怎麼了你。」明德帝冷笑道,在他面前用苦肉計的多了去了,甚至揚言要死諫的他都碰到過,自然對吳洪山這樣的行為無感:「吳洪山,你知不知道,你犯得是欺君之罪!」

  吳洪山一愣,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其實吳洪山只說駱家得到了前朝寶藏,一點沒有牽扯到大皇子,即便寶藏不存在,明德帝原也不至於責罰他,可偏偏就因為吳洪山的話,明德帝錯怪了大皇子,於是自然也就遷怒了:「駱家根本沒有寶藏,你簡直就是把朕當猴耍!」

  「臣不敢!陛下,駱家真的是寶藏的,應該就放在駱尋瑤的那個陪嫁莊子上。」吳洪山一愣,隨即急切地開口。

  「那裡放著的,是駱國公給駱尋瑤留下的嫁妝,此事我已經查的一清二楚。」明德帝開口,他做皇帝久了,著眼的是天下大計,因此年輕時那些查人陰私的事情已經很久不做了,但就算這樣,在有了方向的情況下,真要查什麼也不會查不到:「駱家根本沒有寶藏,會開個首飾店只是因為他們弄到了一些寶石,你倒好,不過是你的夫人胡言亂語,竟然就信了!」

  明德帝說的氣憤萬分,卻完全沒想到,當初吳洪山跟他說了駱家有寶藏的消息以後,他很快就信了不說,還懷疑上了自己的大兒子……

  駱家竟然沒有寶藏?吳洪山待在了當場,他想那寶藏響了很久,可事實上竟然根本不存在?

  「你那個夫人,真的是越來越不著調了,虧待駱國公的女兒罷了,現在竟然還造謠生事,我看她,可是已經『口多言』了!」明德帝又道,他一直指責吳洪山,卻又忘了,當初駱尋瑤住到吳家的時候他還很滿意,就盼著吳洪山這個手下能給駱國公的那個孫女兒一點顏色看看。

  口多言,這可是七出之罪……吳洪山知道,明德帝這是在暗示他要休了駱芬。

  「還有你的那個小妾,堂堂一個侯爺,竟然看重一個背主的奴才,還把人當個寶!這樣的奴才,就該一棍子打出去。」明德帝又道,他不想被人認為自己是昏君,也不想讓莫婉蓉無處可去,自然就不能無緣無故責罰吳洪山了。不過,雖然他不能對付吳洪山,但是讓其他人倒霉卻還是的。

  反正,莫婉蓉跟駱芬的關係也很差。

  這說的就是菊蕊了……吳洪山想到菊蕊的模樣的,一時間有些不捨,但很快,這絲不捨就被壓了下來,反正像菊蕊這樣的年輕女子到處都是,他完全沒必要只盯著菊蕊。

  明德帝將吳洪山罵了一頓,在心裡將自己會懷疑齊文浩的原因全都推到吳洪山身上,這才輕鬆了許多。

  不過,等吳洪山走出門去以後,明德帝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吳洪山會在他的大兒子突然有錢了的情況下告發駱家,應該是為了找機會讓他厭棄大兒子看重三兒子吧?說不定,他那位一向安分的三兒子,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明德帝才會對齊文俊冷淡起來,然後又封了齊文浩為太子——他這麼做,也是為了告誡他其他的幾個兒子不要再爭了。

  至於責罰……這次的事情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誤會,又要怎麼責罰?

  吳洪山並不知道明德帝的想法,他被明德帝一番怒罵,又驚又怕,回去的路上甚至因為擔心而渾身發軟,都快站不住腳了。

  而對於明德帝的暗示,他當然也不敢不理會。

  吳洪山現在對駱芬也有著憤恨,在知道根本沒有寶藏,又回想了駱芬當時開口說駱家有寶藏時的情形以後,他就知道,駱芬雖然當時說的肯定,實際上應該全是猜測了,可是,就為了能離開佛堂,駱芬竟然信口雌黃,以至於他最後得罪了不少人不說還受了責罰……

  當然,就算對駱尋惱恨萬分,其實吳洪山也是不願意休妻的,這並不是因為他對駱芬還有感情,事實上,他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家族考慮。

  駱芬就算再不好,也跟了他二十年為他生兒育女打理家務,如今他固然有理由休了駱芬,過後卻少不得要被人詬病,還會影響吳子文的前程。

  除此之外,以駱芬的性格,要是知道他要休了她,恐怕也會鬧出大事來吧?

  吳洪山盤算來盤算去,雖然知道真要休了駱芬可能會有麻煩,可到底不敢違抗明德帝的意思,因此一回到威遠侯府,他就讓人綁了菊蕊賣出去,然後又去了駱芬那裡,說了要休妻的事情。

  駱芬自從出了上次毆打菊蕊跑到駱家的事情以後,就一直被吳洪山關在佛堂裡不見外人,雖然好吃好喝養著,人卻更瘦了。她看到吳洪山的時候滿臉喜色,剛想讓吳洪山對自己有所愧疚豪坊自己出去,卻不想就聽到吳洪山說要休了自己,一時間待在當場。

  看到駱芬瘦弱的樣子,吳洪山倒也有了惻隱之心:「你現在給我惹了一場大禍,我念在我們有著多年感情的份上,只給你一份休書,你帶著你的嫁妝走吧……駱家現在可能不會讓你回去,但我記得你在城外有個莊子,不如就搬到莊子上去住。」他只要多給駱芬一點銀子,再把她用的趁手的下人給她使喚,想必駱芬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之前吳洪山只是拿休妻威脅,駱芬就已經痛不欲生了,這時候哪裡肯依?她抱住吳洪山的腿,又是懇求又是懺悔,一再表示自己絕不會再犯錯,只希望吳洪山可以收回休妻的話。

  這樣哭泣求饒的駱芬,吳洪山還是第一次見到,心裡一軟,可是咬了咬牙以後,卻還是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也不能逼著別人休妻吧?」駱芬的眼裡滿是絕望。

  吳洪山卻已經不打算再說了,反而拿了紙筆開始寫起休書來,當然,休妻並非一紙休書就能完成的,接下來,他還要帶駱芬去祭拜過祖宗,然後再去府衙登記才行。

  只是,吳洪山的休書才寫到一半,吳管家竟然就從外面衝了進來,聲音都是顫抖的:「老爺,菊夫人嚷嚷著說肚子痛,還說她可能要小產了!」

  「什麼?」吳洪山愣在了當場。

  吳洪山只有吳子文一個兒子,明明子嗣單薄卻不曾納妾,這也是有原因的——他一直以為,駱芬一直不曾再次有孕是自己的問題。

  當初駱芬懷孕的時候,他參加了一場戰斗,並且不慎傷到了男人最重要的地方,當時軍醫就說可能會影響子嗣,因為這個,後來駱芬一直不曾有孕頻頻自責的時候,他一直寬慰著對方,並且堅持不納妾。

  那時候,他這樣的行為讓駱芬非常感動,兩人著實過了很多甜甜蜜蜜如膠似漆的日子,可現在再想想,他卻只覺得後悔。

  他因為擔心納了妾以後妾室一直不孕而惹人懷疑,可怎麼就忘了,那位軍醫說的,也只是「可能」會影響子嗣而已!

  「快帶我去看看!快去請醫生!」吳洪山顧不得別的,急切地開口。

  菊蕊以前被吳家的下人欺負過,因此自從成了吳洪山的妾室,就一直作威作福,時常因為一點小事打罵下人,惹下了不少仇人。之前吳洪山說要賣了她,她的這些仇人自然得意萬分,因此一上來就的把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的菊蕊的推倒在地了。

  這些人也不在意,在菊蕊摔倒以後還想將菊蕊拉到外頭去,結果菊蕊竟然就喊出了那樣的話,一時間將所有人全都鎮住了,那些推了她的人,更是驚恐萬分。

  吳洪山很快就過來了,正好看到菊蕊捂著肚子躺在地上,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連忙找來婆子把菊蕊送到房裡,而這時候,吳管家在出事以後第一時間就讓人去請的大夫,終於來了。

  菊蕊的確懷孕了,而且已經懷孕兩個月。

  吳洪山雖然不怎麼在意後宅的事情,但年紀大的人得了個年輕的嬌妻以後,總會疑神疑鬼,而且菊蕊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因此菊蕊身邊時時有他信任丫頭跟著,他也完全可以肯定,菊蕊從未跟其他男子有過接觸。

  那麼,菊蕊是真的懷了他的孩子了?吳洪山一時間驚喜莫名,隨即卻又擔憂起來——菊蕊是真的懷孕,也是真的動了胎氣,若要保住胎兒,接下來兩個月時間,最好就要墊高了肚子躺在床上不下床!

  雖然明德帝讓他不要了菊蕊,但現在情況畢竟不同,吳洪山一咬牙,還是決定留下菊蕊。

  剛剛做了這個決定,正琢磨著要不要進宮去面聖求情,那位吳管家就又一次驚慌地跑了進來:「老爺,夫人翻出了嫁衣,說要上吊自盡!」

  吳洪山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還不快去攔著!」看來,現在不僅是菊蕊,就連駱芬,他也是動不了的了!

  穿著嫁衣上吊……這完全就是詛咒了,駱芬夠狠!吳洪山眨了眨眼睛,想起了相關的故事。

  傳說,當年曾有人冤枉妻子跟人苟合,想要休妻另娶,他妻子不服卻又求助無門,最後乾脆就穿上了成親時的新嫁衣,然後吊死在了他家中。

  自此之後,那男子家裡日日有女鬼出沒,家宅不寧諸事不順,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這只是一個傳說,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後來出了幾樁一樣的事情以後,那些上吊自盡的女子的夫家,竟然無一例外都倒了大霉。

  漸漸地,這就成了一種詛咒的方法,也因為這個,讓很多人根本不敢輕易休妻。

  駱芬還未上吊就被救了下來,但吳洪山,卻已經不敢再提休妻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過,若說他之前對駱芬還著同情,有著一份感情的話,到了現在,那就是一點感情都沒了,他甚至都不願意再請大夫,不願意用要好藥養著駱芬,巴不得駱芬早點死了才好!

  其實,若只是違抗了明德帝也就罷了,畢竟當時明德帝只是暗示而已,而現在駱家一團亂,駱芬被關在佛堂裡,跟休妻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吳洪山做這些的時候,卻忘了考慮兒子兒媳的感受。

  吳子文對自己的父親要了菊蕊的事情一開始就很不滿,現在菊蕊有了孩子,更是惱怒,而莫婉蓉……她以為吳洪山是喜歡自己的母親的,可現在吳洪山竟然納了她討厭的人做小妾,還有了孩子並要休了駱芬!

  莫婉蓉自己追求一心一意的愛情,自然也討厭吳洪山這樣三心二意的人,言語之中,少不得就會帶出一些來,又時時告誡吳子文不要學他爹……

  在大皇子喬遷的前幾天,吳子文在京兆府難得地高調,每次看到駱尋瑾,眼裡都充滿了不屑,可現在,他卻已經好幾天不敢去京兆府了,就怕駱尋瑾笑話他,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待在家裡竟然也會不安生。

  在莫婉蓉的又一次「教育」他不能三心二意的時候,吳子文在知道莫婉蓉的身份以後一直壓抑的負面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

  吳家,這次是徹底亂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32 AM


第六十八章

  吳家的事情,駱尋瑤還是從自家鋪子裡聽到的。

  在齊朝,男女定親也算是個大日子,雖然這天要忙碌的多半是男方家人,女方相對而言輕鬆不少,但是隨著日子臨近,徐秀珠依然每天坐臥不安,眼裡有了紅血絲嘴裡起了水泡,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到了後來,她甚至連葵水都有些不正常了,來了半個月了還不停。

  徐秀珠這個樣子,駱尋瑤也不敢輕易給她燉藥膳了,考慮過後,乾脆就帶她去了自家的鋪子裡,帶算讓珠艷幫她看看——她雖然曾經跟著珠艷學了很多,但主要學的還是怎麼把自己打扮漂亮而不是醫術,對徐秀珠這樣的,自然就沒辦法了。

  他們這次過去的時候,鋪子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鬧,而珠艷,正好就在幫人上妝:「周太太,這脂膏是用蘆薈、金銀花、黃芩還有珍珠粉做的,抹了以後,臉上特別是眼角的細紋就看不出了,用完這個在用點質地細膩的脂粉,保管你年輕十歲。」

  「是嗎,真的有這麼神奇?」那位周太太好奇地問道。

  「當然,之前那位太太上完妝的模樣周太太不久看到了嗎?」珠艷笑道,將色澤偏暗的脂膏抹了上去。

  「這盒脂膏這麼有點暗沉沉的?」那位周太太這時候也看到了珠艷手裡的脂膏了,有些不解地問道。

  「周太太你臉色紅潤,用這個脂膏正合適,用過以後,別人還肯定看不出你上了妝了,」所謂臉色紅潤,其實說到底,不過是眼前的這位太太膚色偏黑罷了,「上回工部尚書家的太太來我這裡上了妝,回去見到她相公,她相公差點認不出來了。」

  「還有這事?」

  「那是,其實女人好好打理了,就肯定能變漂亮,周太太上過妝回去,肯定能讓周老爺瞧的挪不開眼睛。」珠艷笑道,手上動作卻不停頓,那脂膏不僅在對方臉上抹了,即便脖子上也抹了一些,抹勻以後,又取出了一個小巧的兔毛刷子,然後在這位周太太臉上刷起水粉來。

  「我都這個年紀了,要漂亮有什麼用,女人主要還是要賢德一點,也不能四處作怪,不然就要被厭棄了……折騰到最後,一家人都成了笑料。」這位周太太開口,說到後來,似乎意有所指了。

  跟這位周太太一道過來的另一位太太聞言,立刻道:「那是,最近那家人可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就沒一個消停的。」

  「周太太說的是威遠侯府?最近京城就他們家最熱鬧了。」珠艷笑問,又拿出了眉黛。

  如今的胭脂水粉,大家都崇尚一個「白」字,往往厚厚的水粉抹到臉上,一張臉就變得慘白跟戴了面具似的,她卻不同,只刷了一層薄薄的水粉就放下了刷子,讓人臉上的皮膚瞧著非常通透,就跟沒上妝似的。

  「賀掌櫃也知道?」周太太問道,然後又笑起來:「也是,賀掌櫃每天要見不少人,消息靈通著呢,而且那家人鬧休妻都鬧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不過今兒個新出的事情賀掌櫃恐怕不知道,威遠侯府的那位少爺,和跟他訂了親的姑娘打起來了!打了一場以後,竟然還丟了差事。」

  「還有這樣的事情?」年紀大的女人都喜歡家長裡短的,珠艷自然投其所好好好配合。

  那位周太太面露得色,當即說了起來。

  在吳洪山要休了駱芬,駱芬鬧了一場以後,吳家的事情就沒斷過。吳子文雖然對駱芬有怨言,不過駱芬畢竟是他的母親,兩人的感情還是很深的,於是他就偷偷去見了自己的母親。

  駱芬受到了巨大的打擊,發起了高燒,可是吳洪山心裡有怨,卻根本不給她請大夫,見到這一幕,吳子文以前對駱芬的埋怨立刻就消失了,反而可憐起自己的母親來,同時又對自己的父親有了怨恨——若不是吳洪山逼著他跟莫婉蓉定親,現在吳家恐怕還是好好的,他也不會傷了胳膊只能屈居駱尋瑾之下吧?

  吳子文對自己的父親有了意見,強硬地給駱芬找了大夫,結果不僅吳洪山斥責了他,莫婉蓉話裡話外地,還覺得駱芬是裝病……

  吳子文到底不敢跟吳洪山鬧得厲害,於是就對莫婉蓉越來越討厭,再加上莫婉蓉時時刻刻在他耳邊念叨著讓他要以自己為重,理所當然地,兩人的矛盾就越來越大了。

  莫婉蓉並不傻,吳子文的疏遠她當然看得出,一開始還有些擔心,不敢鬧得太厲害,可進了一次宮以後,卻又囂張跋扈了起來。

  「吳家的女人都是不消停的,也不知道是威遠侯是怎麼回事,自己娶了個毒蠍心腸虧待侄女的妻子不說,竟然還找了個孤女當兒媳,孤女也就孤女吧,還是個被父母寵壞了的,你們不知道,她一個女孩子,竟然還會動手打人,昨天和吳家少爺打架,就是她先出手的,後來吳家那少爺也動了手,於是兩個人就打了起來……」周太太說的眼睛都亮了:「你們不知道,打起來了也就罷了,打到最後,吳家的那個少爺竟然打輸了,還說什麼文武雙全呢,竟然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真有這樣的事?那吳家的少爺可夠沒用的。」珠艷開口,她知道駱尋瑤跟吳家有仇,倒也樂得聽別人議論吳家。

  「是啊……」周太太笑道:「聽說那位吳少爺被他訂了親的妻子打的逃出了吳家大門,昨晚上只能歇在了朋友家,今天一早起來無處可去剛打算去上差,竟然就被人告知自己在京兆府的差事已經沒了……他以前在京兆府就不怎麼干事老出錯,這次還連著半個月不上差,難怪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那還真是活該。」

  周太太一臉贊同,隨即卻又有了好奇:「咦,你怎麼把眉黛畫到了我眼睛上?」

  「這樣顯得眼睛大些。」珠艷笑道,最後又用一點胭脂加上一點脂膏,調成不那麼紅艷的顏色塗到這位周太太的唇上。

  鋪子裡的銅鏡磨得非常亮,這位周太太照著鏡子看了好久,聽了自己的同伴的誇獎並看了自己同伴臉上的妝容以後,很快就買了四五十兩的東西,她的那位同伴也一樣大方,買下了數量相同品種略有不同的東西。

  看到這兩人走了,駱尋瑤笑問道:「最近生意很好?」

  「我們去後面說吧。」珠艷立刻開口,帶著駱尋瑤到了後院以後方才鬆了一口氣:「過來讓我幫忙上妝的太多了,我累的手都放不下來……還好這些夫人太太都不是會占人便宜的人,只要請我幫忙上了妝,不管怎麼樣總會買點東西回去。」她給人上妝並不收錢,幸好過後能加倍賺回來。

  「我看你似乎甘之如飴。」駱尋瑤笑道,珠艷現在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笑容是她從未見過的明媚。

  「這是自然。」珠艷笑了笑開口,雖然忙一些,這樣的生活卻無比充實,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那些小東西,竟然這麼貴?」坐在旁邊的徐秀珠忍不住開口。駱家人都覺得這鋪子是駱尋瑤的,因此方方面面都不會過問,徐秀珠即便來過幾次,也不知道裡面賣的東西的價錢,可剛才見人花錢買,她卻嚇得差點要跳起來了。

  不過是幾個瓶瓶罐罐的,竟然就要幾十兩銀子?想到自己幾乎每天都會用還已經用了大半年了,說不定就有幾百兩的銀子抹到了臉上,她突然有些接受不能。

  駱尋瑤自然看出了徐秀珠的想法:「伯母,這些東西成本並不貴。」

  「成本不貴怎麼還賣這麼貴?會不會不太好?」

  「駱夫人,這京城什麼都貴,有些人就專門挑貴的買,你要是賣便宜了,他們說不定還看不上呢。」珠艷立刻道,雖說一盒脂膏十兩銀子價格不便宜,但買了一盒少說也能用上幾個月,還學到了一種上妝方法,算起來還是很劃算的。

  「是這樣啊……」徐秀珠想到外面火爆的場面,總算放下了一顆心,反而覺得自己是見識太少了才會大驚小怪的。

  徐秀珠的有些觀念,真的是需要改改了,不然永遠跟那些貴婦人說不到一塊兒去。駱尋瑤看了她一眼,打算回去以後多念叨念叨,而這時候麼,還是徐秀珠的身體更要緊:「賀嫂子,我這次來找你,其實是有事情麻煩你……你能幫我伯母看看,開個方子調理一下嗎?」

  徐秀珠的身體並無大礙,也就是年紀大了又太過焦躁勞累,才會有點小毛病,只要喝點藥多休息就沒事了,卻要注意不要太勞心勞力了。

  聽到這話,駱尋瑤當即勸了徐秀珠幾句,然後又讓珠艷幫自己把了把脈。

  「駱小姐的身體好著呢,盡管放心好了。」珠艷笑道,駱尋瑤的身體是真的好,她見過的大家小姐有不少都氣虛體弱,駱尋瑤卻稱得上強健了。

  知道自己的身體如今非常好,駱尋瑤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不曾嘗過病痛的折磨的人,永遠不會知道健康的身體到底有多珍貴,她已經發誓,再也不讓自己病怏怏地活著了。

  六月十八,算得上是一年中最熱的日子了,而駱尋瑤和四皇子,就是在這天定親。

  在民間,定親這天上午,男方家人就會找同族長輩,帶著定親禮去女方家,女方家招待吃飯以後,收下彩禮錢,然後將喜餅之類留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再有男方家人帶回去,自此之後,一雙小兒女的婚事也就正式定下了。接下來,男方需要準備好新房,而女方則要丈量好新房以後,開始打造家具準備嫁妝。

  女方的嫁妝,一般就是用定親這日男方給的彩禮錢準備的,若是父母對女兒好些的,那些彩禮錢會全都給了女兒不說自己還會再補貼一些,若是女方父母不疼惜女兒,那麼就可能收了彩禮以後一分錢不給女兒,而女人不帶嫁妝嫁到夫家,少不得就要受氣了。

  不過,這些都是民間的做法,在京城的官宦之家,女子出嫁,除了男方給的彩禮以外,父母總還會再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以示兩家結好,而這些嫁妝,婚後則會作為女方私房,留給女方子女。

  定親這天,天還未亮,駱成和徐秀珠已經起來了,整個駱家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以前駱家在京城除了吳家並無親眷,自然也不不會跟人走動,但如今就有所不同了,之前的半年裡,京城很多人家都給駱家下過帖子,請徐秀珠和駱尋瑤前往赴宴,這時候他們自然也不能落下了這些人,因此這天駱家發出去的帖子,可以說是前所未有地多。

  因為這事,前些日子徐秀珠和駱成特地帶了人將駱家整個收拾乾淨了,最後總算有了足夠的地方宴請賓客。不過駱家下人不多,廚子更是只有一個,因此,酒宴並非駱家人自己準備,而是請了酒樓的大廚來做。

  這次駱家人找的廚子,就是之前駱尋瑾宴請京兆府的人的那家酒樓的,他們來的最早,天剛亮就殺魚切肉做起了準備。

  其他人都很忙,就連駱尋瑤身邊知春知夏知秋知冬四個大丫頭,也到了前院幫忙,駱尋瑤卻反而空了下來——這天她什麼也不用做,只要跟到她院子裡來的女眷聊聊天就好,而能到她院子裡來的,莫不是跟駱家關係匪淺的。

  「蓮心,你去找些瓜果點心來吧。」看了一下幾個拘謹地坐在自己院子裡有老有少的女人,駱尋瑤開口。

  如今時間還早,客人都還沒來,就連徐秀珠請了來陪著她的溫氏估計都還在路上,而眼前的這些女子,幾乎全是駱家本家的。

  在齊朝建立以前,駱家祖祖輩輩就住在一個叫駱家村的地方,村裡有地主也有讀書人,但都沒什麼大出息,直到駱國公的出現。

  駱國公的爺爺曾是個秀才,可惜他念書花光了家裡的積蓄不說,還早早地病死了,因此駱國公的父親根本沒機會上學,家裡也一直貧困。

  只是就算沒機會上學,駱國公的父親也依舊識幾個字,連帶他的幾個孩子在種地之餘,也都能看得懂書本。

  若是沒有意外,這家人的日子,估計就會這樣一直過下去了,偏偏當時平朝的官員橫征暴斂,稅收的越來越重,讓駱家村的人常常連來年的種子都留不下來,日子越過越差,只能賣地賣房賣兒女,而這時候,駱家所在的地方,竟然還發了大水。

  駱國公的父母兄弟在那場水災裡病死的病死,餓死的餓死,最後就剩下了他一個,然後,不過十多歲的他就走出了駱家村,從一開始四處流浪到後來成為開國元勳,堪稱一代傳奇。

  駱國公發達以後,也曾經回過駱家村,當年的一場大水早已讓駱家人各奔東西,天下平定以後回到駱家村的也就只有幾戶,日子全都過的非常艱辛,於是駱國公就做主,將駱家村的人全都遷到了京城附近,然後幫他們買了地又建了宗祠,想要讓駱家發達興旺起來。

  他的想法很好,若是先帝多活幾年,說不定的確能將駱家發展起來,可偏偏先帝早逝,明德帝少年登基之後就深深地忌憚在朝堂上一呼百應的他,於是,他反而疏遠了那些同族,後來就只有過繼駱成的時候回去過。

  總之,這些從駱家村遷來京城的人,在京城附近雖然過得不算差,但事實上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齊朝建國已經三十年,但一直到現在,駱家也不曾出過有出息的人,甚至駱成這個中了狀元的人,當年已經是族裡的佼佼者了。

  可這麼一個難得會讀書的,當時日子竟然過的最為困苦。

  駱國公跟這些同族接觸極少,駱成當年在族裡過的並不好,自然也不會太過親近,所以駱尋瑤重生以後,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些人,至於重生以前……駱家遭逢大難以後她曾經按照駱成說的去找過駱成那個已經成了土財主的大哥,最後卻被他們用掃帚趕了出來。

  那時候,她過的可謂是尊嚴掃地了,不過正是經歷了這些,才最終讓她幡然悔悟。

  駱家今天備足了各色點心,還有果品瓜子之類,因此蓮心很快就拿來了東西,放在了這些駱家人之間。

  當年駱家同族的見死不救雖然讓駱尋瑤氣憤,但她也知道那是人之常情,所以並不打算刻意報復什麼,當然,若是駱家發達了,她也絕不會提攜這些人。

  正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在她定親之前徐秀珠問她要不要請同族過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只是,她雖然沒有請人,可這些人竟然昨天晚上就出現在了駱家門口,而且大包小包,拖家帶口的幾乎所有人都來了!

  當初駱家一直默默無聞的時候,她從未見過這些人,如今駱家越過越好,這些人倒是來的飛快。

  駱尋瑤並不樂意招待這些人,倒也並不厭惡維持了面上的情分,畢竟,當初將她趕出門的人是駱成的親大哥,跟眼前的這些女人並無關係。

  不過,駱尋瑤雖然不厭惡這些人,但有些人,似乎就喜歡上趕著被人討厭。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34 AM


第六十九章

  「尋瑤,幾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來,讓大伯母好好看看你,你也跟你的姐姐妹妹親近親近。」一個臉上抹了厚厚的脂粉,打扮的跟妓院的老鴇差不多的女人一直往駱尋瑤的身邊湊,即便駱尋瑤不著痕跡地退了好幾步,她卻沒有適可而止的意思,還把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一直往她身邊推。

  今天畢竟是駱尋瑤的好日子,她對此非常重視,在得知四皇子的外祖家,武成侯府的夫人小姐都會過來以後,更是從頭到腳精心打扮了,可眼下,這位自稱是她大伯母的女子不僅一直向她推銷著自己的女兒,竟然還伸手摸上了她的衣服。

  「這位嬸嬸,這些姐姐妹妹,我現在還認不全呢。」駱尋瑤掩嘴擋住了對方身上濃烈到讓她反胃的香味,給蓮心使了個眼色。

  這些人是一大早擠到她院子裡的,結果她都讓蓮心直白地表示自己很忙讓她們離開了,她們竟然還能死賴著不走……

  蓮心行動迅速,當下將那兩人擠了開去,又帶些嗔怪地對著駱尋瑤開口:「哎呀小姐,今天可是你定親的好日子,等會兒有不少人要來呢,你可不能把衣服弄皺了。」

  蓮心跟著駱尋瑤久了,也伶俐了很多,可她這樣意有所指的話卻沒讓眼前的這人消停下來。

  「尋瑤啊,京城果然是個好地方,把你養得細皮嫩肉的,我們在鄉下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你看看你姐姐,在家還要幹活呢!她昨天一到這裡,就把這裡說的跟仙境似的,都不想回去啦!」這位比徐秀珠大上一些女子,正是徐秀珠以前的嫂子楊氏,雖然不能靠近駱尋瑤了,但她依然沒放棄推銷自己的女兒。

  眼前的女人渾身上下的金子衣服加在一起,沒有一百兩銀子絕對置辦不下來,而且,駱尋瑤清楚地記得,當初她去求助的時候,這家人住的是高宅大院不說,家裡來來去去丫鬟僕從也有不少,絕對沒可能讓嫡女去幹活:「真的嗎?嬸嬸,是不是因為要打理族裡的祭田你們才這麼辛苦?不如我去找大伯說說,讓他把祭田教給別人吧!」她爺爺當年一直希望駱家能興旺發達,因此給了每家田地不說,還買了一些地歸到公中,這些地駱國公沒有沾手,就交給了跟自己關係稍近的一個堂弟,也就是駱成的父親。

  駱尋瑤一派天真,似乎抬腳就要去跟駱成商量這件事,自然把眼前的女人嚇了一跳:「不是不是,我說著玩的,尋瑤你別當回事!」

  「嬸嬸,真的不用我去說?我聽丫鬟說過,種地是很辛苦的。」駱尋瑤又道,她這個時候自然不會真的拿這樣的小事去打攪在前院忙個不停的駱成,不過以後倒是真的可以將祭田收回來,畢竟,駱家的族長以前是她爺爺現在是駱成,可跟眼前的女人不沾邊。

  種地的是長工,哪裡需要自己下地?楊氏尷尬地笑了笑,也不拐彎抹角了:「尋瑤啊,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吧?我家那口子是你大伯的大哥,他當初就是太心軟了,見你大伯過的辛苦就讓他到了國公府,結果到了現在,自己卻只能在鄉下熬日子……其實我們年紀大的苦點也就罷了,主要還是你姐姐,她在鄉下都沒見過什麼世面,不如你就留她住下來?她這孩子什麼都會幹,肯定能照顧好你,就是陪你一輩子也是使得的。」

  駱尋瑤本以為楊氏最多就是希望將女兒留在駱府好找個好姻緣,卻不想對方竟然胃口打到想讓女兒陪自己「一輩子」……看了一眼那個正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瑪瑙鐲子看個不停的所謂「姐姐」,駱尋瑤隨即一臉驚奇:「嬸嬸是要讓姐姐來駱家當丫頭嗎?這可使不得。」京城有些家族非常大,旁支眾多,而那些旁支裡面混的差的,很多就會到主家找個差事做,不過即便是同族,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親戚關繫在主家眼裡,說不定還沒有自家的家生奴才來的親近。

  楊氏臉上的笑容更僵硬了,她的女兒是她嬌寵著長大的,她又怎麼會讓女兒伺候人?可是,看看駱家如今富貴的模樣,想到跟皇家做親戚的好事竟然落到了駱成身上,她就覺得不甘心。

  當初駱國公沒選她再三推薦的大兒子過繼而是選了駱成的時候,她差點就氣壞了,直到駱成去南疆做官才好受一點,可沒想到,如今駱成竟然還要跟皇家做親戚了!而他兒子呢?看上了一個破落戶的女兒,對方竟然還不肯嫁。

  「我才不做丫頭。」楊氏的女兒駱尋夢撇了撇嘴,低聲道:「神氣什麼,不過是要嫁給一個……」

  駱尋夢說到後來,聲音已經微不可聞,駱尋瑤卻從她的口型上面知道了她說的應該是「瘸子」二字。

  這年頭,摔斷了腿以後很多人就要瘸一輩子了,之前四皇子摔傷腿,明德帝大怒之下將保護不力的侍衛全部「處死」的消息傳出來以後,很多人就覺得這位四皇子應該要瘸了,甚至就連齊文宇自己都非常擔心,還是她肯定地表示沒事,後來又幾次送信督促讓對方下地多走走,齊文宇才總算在走動間與常人無二,但即便如此,當時傷了腿又受了涼,如今只要到了陰雨天氣,他的腿依然會酸疼不已。

  懷疑齊文宇會瘸了的人有很多,覺得要不是齊文宇瘸了腿不然絕對輪不到她嫁給齊文宇的人也不少,但真敢說出口的,還就只有這麼一個。

  駱尋瑤的眼睛瞇了瞇:「姐姐要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駱尋夢雖然說了那樣的話,但顯然不過是激憤之語,本身倒是沒什麼膽子,這時候看到駱尋瑤變冷的臉色,更是嚇得躲在了自己的母親身後。

  「尋瑤,你姐姐什麼都沒說。」楊氏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她雖然在家裡的時候曾經說駱尋瑤是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了,要不是四皇子瘸了腿肯定不會娶她,但那不過是因為妒忌,哪能想她的女兒竟然口無遮攔的……這可是要嫁給四皇子的女人!她們哪裡得罪得起?

  「嬸嬸,我耳朵很好使,四皇子的舅母等會兒就要來了,要不要我幫姐姐問問四皇子的情況?」駱尋瑤冷冷地開口:「嬸嬸,你最好還是帶著姐姐妹妹回屋裡呆著去,不然等下沖撞了貴客,我可不會幫打秋風的人求情。」

  原本要是這些人不多話,看在駱成對這些同族多少還有點情分的情況下,讓她們留下來也沒什麼,反正別人也都知道駱國公的這些同族跟他關係很遠,不過現在她卻不想了。

  「你……你說什麼?」楊氏一開始還有些怒意,隨即臉上卻有了害怕,到了這個時候,她也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位駱國公的孫女兒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樣好哄騙,剛才一開始說不定就是在逗著她玩。

  這麼一想,楊氏倒是跟自己的女兒一起抖了起來。

  「看來嬸嬸的耳朵是真的不好使……我聽說嬸嬸一家這些年日子過的越發好了,不過侵占祭田是要坐牢的,我大哥如今在衙門有不少朋友,我要不要讓他去說說?」駱尋瑤又道,駱成是個好人,駱國公當初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過繼他,而這樣的一個人,當然不會因為這個告自己的哥哥,不過即便如此,拿來嚇嚇人還是可以的,不是嗎?

  楊氏其實不怎麼怕徐秀珠和駱成,但對駱尋瑾小時候的凶相記憶猶新,對駱尋瑤更是害怕,因此忙不迭地帶著自己的女兒媳婦走了。

  駱尋瑤的院子裡這才清靜下來,想了想,駱尋瑤對著蓮心開口:「蓮心,你去找一趟夏管家,讓他找人去嚇嚇那家人,跟她們說外面都是衙役,說我大哥正想找他們錯處好告狀……然後就不用給他們送飯了,反正人手不夠。」

  「是,小姐,不如就讓我去嚇嚇她們吧。」蓮心開口。

  「好,你還可以把大哥說的凶狠一點。」駱尋瑤笑道。

  蓮心走了沒過多久,溫氏就到了,在之後,其他的夫人小姐也都一一來了,其中自然就包括武成侯家的女人。

  在之前的幾個月裡,武成侯家有點什麼事情都會請駱尋瑤過去,光壽宴駱尋瑤就吃了三次,而這次,她們也全都來了,甚至包括年歲已大的武成侯夫人。

  都說成妃未進宮以前是被武成侯夫人當眼珠子疼的,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楊氏是個惹人厭的,眼前的這些人就不一樣了,不管是武成侯府的人還是溫氏,駱尋瑤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們的善意,乾脆就一直待在她們身邊,反正這樣的行為很符合她給別人的害羞膽小的印象。

  上午的時候,送定親禮的人就來了,不過因為是皇家,因此來送禮的並非男方長輩,而是武成侯的兩個兒子。

  這是大事,所以駱尋瑤即便待在院子裡,也從來去的女眷嘴裡得到了不少消息,比如說,這定親禮跟當初三皇子定親的時候一樣豐厚只比大皇子稍遜,裝了給女方的吉錢的朱紅吉盒甚至還是被人抬著的,足足十八個吉盒裡頭,十六個放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最後兩個裡頭還放了金子。

  這些吉盒,都在午時前放進了庫房,然後駱家便開宴招待了來送定親禮的人以及賓客。

  不得不說,駱家的下人真的少了些,以往家裡只有五個主子的時候並不缺人手,但現在就不同了,好在駱家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前來的女眷身邊都帶著丫鬟,才沒出什麼亂子,只是要安排這些丫鬟吃飯休息,免不了又要一番忙碌。

  吃過飯,送定親禮的人就離開了,而等他們走了以後,前來赴宴的人也紛紛告辭離開——定親這天晚上,吃的就是家宴了。

  越是親近的人,越會多留一會兒,武成侯夫人就留到了最後,離開的時候,還拉住了駱尋瑤的手:「我叫你一聲尋瑤吧,尋瑤,四皇子幼年喪母,身邊一直沒個人照料,以後就要麻煩你了。」

  「夫人,我會照顧好他的。」駱尋瑤小聲開口,那是她的丈夫,她自會照顧好他。

  武成侯夫人離開以後,駱尋瑤就去找了徐秀珠,卻沒想到,剛走到外間,就聽到裡面傳來了楊氏的聲音。

  發現這點,駱尋瑤乾脆就不急著進去了,反而坐在了屏風外面——她倒要聽聽那楊氏想說什麼敢說什麼。

  跟駱尋瑤不同,徐秀珠今天非常忙碌,從早上到現在已經忙了快四五個時辰了,再加上她因為擔心一直睡不好,如今眼睛裡的紅血絲又多了不說,嘴角也長了瘡,可即便如此,楊氏依然毫無體諒之意:「秀珠,你可要幫我做主,我辛辛苦苦大老遠地趕來想要幫你,結果倒好,你那個侄女兒竟然不知道招待我一下,廚房甚至都沒給我送飯!」

  「有這事?」徐秀珠看向了自己身邊的管家夏山,雖說她當初沒少被眼前這個大嫂欺負,但那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徐秀珠並沒有計較的打算。

  「夫人,今天客人太多,廚房忙的一團亂,許是因為這樣才出了岔子。」夏山恭敬地開口。

  徐秀珠也知道今天的情況很亂,因為除了他們發了請帖的官員以外,還有不少他們沒請的也來了,估計是因為半個多月前大皇子被封為太子,而四皇子又跟大皇子交好的緣故。

  其實,忘了給這幾個人送吃的,其實總比忘了給客人送吃的要好……這麼想著,徐秀珠也不去責怪夏山了:「嫂子,今天駱家亂的很,我也是疏忽了……」

  「秀珠,我也知道你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今兒個還是尋夢從小到大第一次餓肚子,這滋味可不好受,還有我,我歲數不小了,一旦餓肚子,還會頭昏眼花的……」楊氏以前在徐秀珠面前一直擺著大嫂的譜,如今雖然不敢了,但也沒什麼懼意。

  徐秀珠果然有了歉意:「嫂子來一趟也不容易……」

  楊氏本來是打算住到駱家來的,最好能讓自己的女兒找個好夫家,但之前被駱尋瑤一嚇,又想到駱尋瑾從小就是個倔脾氣的打了自己兒子都不肯道歉,說不定真的會去報官,也就不敢這麼想了,因此連忙打斷了徐秀珠的話:「秀珠,我這次過來,其實是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個忙,不對,應該是做個媒才對,你答應了,我也就要走了。」其實在向下做個土皇帝可比在這裡擔驚受怕舒服。

  「嫂子要給誰做媒?是尋林?」徐秀珠問道,楊氏有兩個兒子,都已經成親生子了,也就只有一個庶子駱尋林不曾成家。

  「不是尋林,他的婚事自有他那個母親幫他去操心,我說的是尋文。」楊氏開口。

  駱尋文是楊氏的大兒子,如今剛到而立,早就已經成親生子了,媳婦這次甚至跟著楊氏一道來了……徐秀珠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尋文不是早就有了妻室。」

  「這是自然,所以這次我也不是為了給尋文娶妻,而是為了幫他納個良妾。秀珠你不知道,尋文的媳婦兒大字不識一個,就是個沒見識的,長的也不出挑,尋文一直不喜歡,如今他看中了一個姑娘,就想把人家娶回來。」楊氏數落了一頓兒媳婦,卻完全忘了,其實她自己也是不識字沒見識的,而這個媳婦兒,還是她看中了人家的陪嫁讓兒子娶的……

  徐秀珠同樣不識字,聽到楊氏的形容詞微微皺眉,但還是問道:「我記得嫂子一家如今過的不錯,要納妾便納妾,又來問我做什麼?」

  「還不是因為那馮家的人太過不知好歹?他們早就敗落了,尋文看上他家的女兒是看得起他們,可他們竟然不同意,還說什麼他們的女兒要做正妻……要不是尋文非要娶,他們以為我看得上他們嗎?秀珠,現在我是沒法子了,就只能請你幫忙做個媒。」楊氏開口,又哭道:「秀珠,當初大家伙兒可都是想讓尋文過繼給國公爺的,你這富貴是尋文讓給你的,你可不能不管尋文的事情!」

  把駱尋文過繼給國公爺,也就是你們自己想想而已……徐秀珠聽到楊氏的說法,也猜到了楊氏是想自己拿著身份去壓著人家讓他們把女兒交出來,當下愈發不樂意:「這事我可說不好,結親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不然親家就要變冤家了。」

  「不過是個妾,算哪門子親家?要不是那個馮月娘勾引了尋文,馮家又漫天要價的,我定然不會來求你。尋文可是你親侄子,打斷骨頭連著筋,秀珠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楊氏又道,卻不知道她的話讓門外的駱尋瑤著實吃了一驚。

  馮月娘?這不是她當初的大嫂嗎?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37 AM


第七十章

  駱尋瑤對當初駱尋瑾和馮月娘相識的經過並不清楚,畢竟她回到駱家的時候,馮月娘早就已經嫁給了駱尋瑾,還有了身孕了。

  也許真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在駱尋瑤的印象裡,馮月娘跟駱家人一樣,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可惜的是,最後駱家出事,馮月娘因為她大哥的死亡大病一場,終於沒能熬下去……

  反倒是她,她一直都是病怏怏的,那個時候卻從鬼門關回來了……起初讓她堅持要活下去,怎麼都不能死了的,是駱尋瑾的孩子,而到了後來,支撐她活下去的就成了仇恨了。

  駱尋瑤知道馮月娘家境一般,馮家據說在前朝曾經輝煌過,但到了齊朝,日子也就只是過的比常人好一些罷了,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希望駱尋瑾能和馮月娘走到一起,畢竟就上輩子的情況來看,駱尋瑾和馮月娘兩人感情很深並且各方面都很合得來,而他們駱家,現在真的完全沒必要去高攀個媳婦回來。

  正因為這樣,雖然之前徐秀珠一直在幫駱尋瑾相看媳婦,駱尋瑤不曾插過什麼話。

  只是,雖然知道馮月娘的存在,更多的事情駱尋瑤卻不知道了,所以她即便打聽了,也沒打聽到跟馮月娘有關的消息,直到如今突然聽到這個名字。

  裡面楊氏還在嚷嚷著馮月娘是個狐媚子勾引了駱尋文,駱尋瑤卻覺得有些好笑,要知道,馮月娘的長相算不得特別出挑,而且氣質溫婉,這樣的一個人,跟狐媚子可是一點都不搭邊的!當然,如果真要比的話,馮月娘的確比楊氏以及楊氏帶來的女人們出眾多了,那甚至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駱尋瑤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就慢悠悠地走了進去:「這位嬸嬸,我原以為你們不過是侵占祭田罷了,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想強搶民女?」

  楊氏對徐秀珠這個曾經土裡刨食遠不如她的弟媳婦並不害怕,但是對駱尋瑤這樣身份的人,到底還是有種敬畏的,這時候看到駱尋瑤,整個人就立刻縮了縮:「什麼……什麼強搶民女……我是光明正大上門提親去的……秀珠,你可一定要幫我做這個媒!」

  她扔下了這麼一句話以後,就慢慢往後退,然後一溜煙兒地跑了。

  「尋瑤,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徐秀珠好奇地問道,駱尋瑤的態度,看起來很差。

  「伯母,這樣的人,以後也咱們還是不要來往了,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想要哄你去幫她欺壓人。」駱尋瑤開口,馮月娘家如今雖然敗落了,但應該也不算特別差,所以他們肯定還護得住馮月娘,但如果徐秀珠上門去了……

  駱成的官位雖然在京城不高,但駱家宗族所在的地方可不是京城!更何況,她如今已經跟四皇子定了親,在這時候,說不定還會有些人因為想要巴結四皇子而來幫把手逼馮家就範。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們並不是會消停的人,我就怕她糾纏不休又哭又鬧的,到頭來說不定別人還會覺得我們虧待了同族,你不知道,她們上門的時候,就差點要在大門口哭起來了。」徐秀珠歎了口氣,即便駱成過繼出來了,但他並非兒時就過繼,自然不能真的跟那家人斷的一乾二淨,所以若是他們真鬧起來,說不定還會被抓了錯處。

  其實駱成被抓了錯處倒也沒什麼,她就怕這也會影響到駱尋瑤。

  「伯母,要是縱容了他們,說不定他們最後還會得寸進尺呢。」駱尋瑤開口,楊氏這次只是看上了一個女人想要讓兒子娶了當小妾,下次呢?很多一開始非常興旺的家族,後來不就是因為有太多的人借著他們的名頭做事,自家後輩又良莠不齊才會出事的。

  駱尋瑤知道駱家人都不錯,但是這些同族……她爺爺即便後來疏遠了他們,也是為了他們好,而且他給他們買房買地,可以說他們如今吃的花的都是他爺爺給的,可最後駱家有難,這些人竟然連一個銅板都不肯拿出來。

  「你說得對,尋瑤,這件事交給你大哥去處理怎麼樣?你大哥小時候就制得住他們,現在應該也行。」徐秀珠開口,之前楊氏提了那樣的要求以後,她頭一個想到就是駱尋瑾。

  「這主意好。」駱尋瑤笑了起來,突然想到,上輩子駱尋瑾不會就是這麼認識馮月娘的吧?

  也是,雖然她重生以後已經改變了一些事情,但是這些駱家的同族所在的地方雖然也是近郊,但比她城西的莊子裡京城還要遠很多,她肯定影響不到那裡。

  定親這天晚上,駱家人一起吃了頓家宴,一開始楊氏似乎也想來,可後來看到駱尋瑤的臉色,卻又忙不迭地拒絕了,總算沒讓駱尋瑤覺得太礙眼。

  定親第二天,在民間男方家裡要宴請女方家的男丁,也叫認新親,但跟皇家扯上關係卻又有所不同了,因此駱尋瑤原以為這件事根本不會再出現,卻不想大皇子竟然來了帖子,請了駱成和駱尋瑾去大皇子府。

  這也算是大皇子在向駱家示好了,不過因為這個,駱尋瑾倒是不可能馬上就跑去幫忙「做媒」……

  不過,也因為這樣,倒是讓駱尋瑤有機會去求了徐秀珠,最後讓徐秀珠答應了回宗族看看的要求,這件事,駱尋瑾剛從大皇子府回來就立刻聽說了。

  「尋瑤,你去宗族裡做什麼?那裡可沒什麼好人。」駱尋瑾好奇地問道,駱尋瑤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要跟著他跑一趟吧?

  「那大哥打算去做什麼?」駱尋瑤問道。

  「還能怎麼樣,也就是去那裡看看那些人有沒有惹事,要是馮家已經受了什麼委屈了吧,我還要上門去賠禮道歉。」駱尋瑾開口,他在京兆府也聽說過,有些官員的親眷會借著官員的名號欺壓別人,看楊氏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會這麼做的人。

  說不定,就是欺壓了還沒用,才想讓他們出面的。

  「大哥,總不能一直讓他們在外頭惹事,然後我們再去料理吧?別說我們忙不過來,最後駱家可能還會惹上麻煩。」駱尋瑤開口,她會想過去,除了對馮月娘有些好奇以外,主要還是想把那裡的情況梳理一下免得以後駱氏族人拖後腿,同時,她也不能讓楊氏一家一直霸占著祭田。

  「那尋瑤你的意思是?」駱尋瑾好奇地問道。

  「大哥,我們明天去的時候多帶幾個人吧……」駱尋瑤當即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聽得駱尋瑾連連點頭。

  楊氏之前被駱尋瑤嚇過之後,見到駱尋瑤就是繞道走的了,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趁著駱尋瑤不在徐秀珠身邊的時候去找了徐秀珠,又是哭窮讓徐秀珠補貼她一點,又是想讓徐秀珠留下駱尋夢養在身邊的。

  徐秀珠並不會輕易跟人撕破臉,但如今見識過吳家人有多無恥以後,卻也不會一味地做爛好人了,知道楊氏打過讓駱尋夢跟著駱尋瑤一起嫁人的念頭以後,更是咬緊了牙關不鬆口,只說駱家人手太少恐怕照顧不了駱尋夢,然後又表示,自己會另外找個人陪著楊氏回去跟馮家商量一下。

  對此楊氏非常滿意,徐秀珠是個迂腐的,真要去了說不定還會勸她放棄讓兒子納馮家的女兒為妾的想法給她添堵,但若去的是徐秀珠身邊得力的嬤嬤或者駱家的下人之類的,到時候肯定就能由著她來了!

  馮家的那個女兒,雖然她看著不喜歡,但也不能否認她長得好有有學問這點,說不定,運氣一好還能給她生個能考狀元的孫子!

  得到了這個喜訊,楊氏也就將自己的女兒不能留在駱家這點糟心事放下了。

  楊氏的心情一直好了一天,直到第二天看到駱尋瑤身邊的四個小丫頭在蓮心的指揮下搬起了東西,而駱尋瑾的小廝已經幫自家少爺套好了馬車以後,一張臉才突然僵硬了。

  「秀珠,不用了,其實尋文那孩子的婚事根本不急……」準備出門前,楊氏一直拉著徐秀珠說個不停,想要打消徐秀珠的讓駱尋瑾和駱尋瑤陪著她一起回去的念頭,同時都快想要抽自己一巴掌了——就算那姓馮的人家油鹽不進又算得了什麼?他們駱家在當地也是有些顏面的,只要再多聯合一些人,總能逼得馮家的老頭把女兒嫁出來,可現在呢,她因為想要快點了結這件事,最後竟然就要領著兩個魔頭回去了!

  可惜,就算她再怎麼哭訴,駱尋瑤依然打定了主意要去看看從未見過的宗祠,於是楊氏就只能哭喪著臉進了自家的馬車,而她剛進去,馬車裡立刻就傳出了她訓斥兒媳婦的聲音。

  駱尋瑤以前每次出城,去的都是城西的莊子,而這次駱家宗族所在的地方,卻是城南。

  駱國公並不缺錢,但靠近京城的莊子,差不多全被先皇拿來封賞有功之臣了,當初駱國公給駱家建的宗祠就遠了些,再加上馬車走得慢,等最後到達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這一路上要在馬車裡呆上四個時辰,這對駱尋瑤來說還好,但是對另外那兩輛馬車裡的楊氏以及其他女眷來說,就有些難以忍受了,一路上她們停了好幾次車子,要不是旁邊的駱尋瑾太有威懾力的話,說不定還會停的更多。

  駱家的宗祠建在山邊,這附近有著很大一片田地,都是駱國公當年買下的,如今這些田地有些由駱氏族人耕種的,更多的卻是原該歸入公中的祭田。

  對於這部分祭田,按照駱國公當年的打算,是想將收益用做族裡的各項開支的,然後若是又有駱氏族人出現,也能分一些給他們,不過很顯然,如今這祭田完全由楊氏一家把持著,要不然,也不會在這片土地上,除了楊氏一家住著高牆大院的磚瓦房以外,其他人都住的很一般了。

  駱成的大哥叫駱遠,是個看起來跟駱成一點都不像的男人,他凸著大肚子,穿著一身綠色的綢緞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胖乎乎的青蛙,立刻就跟駱尋瑤記憶裡那個口出惡言分文不給還將她趕出門的人重合了。

  這個人看到駱尋瑾的時候還沒什麼好臉色,等看到駱尋瑤,臉上卻立刻就笑出了一朵花來,然後又立刻讓下人們去收拾,專門騰出了一個小院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個院子原本恰好就是駱尋文住的。

  駱尋瑾這人其實也很心軟,很容易相信別人原諒別人,不過很明顯,這並不包括駱遠一家,所以剛到院子裡,他就找上了駱尋瑤:「尋瑤,你可不要被這家人給騙了,他們家就沒有一個好人,當初爹娘日子過的很差,可他們不幫忙不說,還總盼著我們過的更差,比如給人隨禮,就不許爹娘給的少了,說什麼給的少了就是丟了駱家的臉,可是他們有錢一次隨禮幾兩銀子,爹那個時候哪裡拿得出來?」

  「我知道,大哥,你小時候就是住在這裡的?」駱尋瑤好奇地問道。

  「是啊,我以前就住在這裡,尋瑤,你在城西那個莊子裡玩的那些抓麻雀之類的,我小時候基本上就都玩過。」駱尋瑾開口,眼裡也有了懷念。

  駱尋瑤對外頭的生活也是好奇,當下又問了幾句,駱尋瑾也不隱瞞,雜七雜八的說很多,連自己小時候出過的醜也說了。

  「那大哥你知道馮家嗎?」駱尋瑤開口問道。

  「知道,馮家就在不遠處,當初駱國公買地的時候,很多就是跟馮家買的,其實他們以前的日子過的很好。」駱尋瑾開口:「說起來,我小時候還見過馮小姐,不那時候她只有五六歲,被馮家的太太管的很緊。」

  感情還是青梅竹馬?駱尋瑤看了駱尋瑾一眼,打算這件事還是看駱尋瑾自己的意思為好,而明天駱尋瑾去馮家打聽情況的時候,她就該去看看其他的駱氏族人了……

  駱尋瑤和駱尋瑾商量好了第二天分頭行動的時候,其他人也在談著他們兩個。

  「你怎麼把那兩個人給帶回來了?」駱遠吹鬍子瞪眼地看著楊氏,沒好氣地問道。

  「你凶什麼凶?你以為是我願意把他們帶來的?」楊氏將話吼了回去,她一路上擔驚受怕已經倒霉了,回來了竟然還要被人說,又哪裡肯依?

  楊氏是方圓十裡最出名的潑婦,駱遠也不敢跟她爭,只能壓低了聲音:「我不是讓你只要想辦法把尋夢留在京裡就行了嗎?你節外生枝做什麼?」

  「你以為我不想讓尋夢留在京裡?可這也要人家肯才行啊!我跟你說,那個駱小姐,根本就不是個好惹的,我在她面前才說了幾句話,結果她竟然每一句都能給我刺回來!」楊氏開口:「她還口口聲聲說我們侵占祭田,我哪還還敢再跟她說什麼?」駱成和徐秀珠的性子她很清楚,本以為這事簡單的很,誰曾想徐秀珠竟然油鹽不進,偏偏駱尋夢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就算這事沒成,你也不能把駱家的人帶回來啊……」駱遠拍著大腿開口。

  「我這不還是為了馮家的事情?你也知道尋文對馮家那姑娘有多上心,我這不就是想讓徐秀珠幫忙壓壓馮家人嗎?」

  「你啊!我不是前些日子就跟你說過了,我遇上了貴人了嗎?馮家的事情,貴人早就幫我解決好了,現在駱家的人過來,不就是添亂嗎?」駱遠來回渡步,又道:「其實要是來的是徐秀珠還好,讓她回去也就罷了,可是這個駱尋瑤和駱尋瑾……」

  「你說的那個貴人真的有用?不是唬人的?」楊氏好奇地問道,再去京城以前,她就從駱遠嘴裡聽過這個貴人的事情了,甚至讓駱尋夢留在駱家,也是這個貴人給他們出的主意,說那樣對駱尋夢的前程大有好處。

  「他是個京裡來的人,可有本事了,聽說身後還有好幾個大官!要不是我們是駱國公的親戚,也不會幫我們。」

  「既然這樣,就算駱尋瑾他們知道了也沒關係吧?」楊氏一臉不解。

  「你懂什麼!馮家那個老頭子是個頑固不化的,所以這次貴人出手用了點不光彩的手段,這樣的事情,我能讓他們知道嗎?」駱遠開口,他在那個貴人面前說自己跟駱成關係怎麼怎麼好,說自己當初怎麼怎麼受到駱國公的重視……要是駱尋瑾把這個拆穿了怎麼辦?這麼一來,別說馮家的事情黃了,就是他剛剛做起來的生意,恐怕也沒得做了……

  「那明天我就跟他們說,說我不打算讓尋文娶那個馮家小姐了,讓他們快點走?」

  「也就只能這樣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38 AM


第七十一章

  駱尋瑤和駱尋瑾住的院子裡中了不少樹,院牆外則是農田,所以這天晚上,駱尋瑤倒是聽了半宿的蟬鳴蛙鳴,然後才在這些聲音的陪伴下緩緩入睡。

  前一天來駱遠的宅子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駱遠也沒有多準備什麼,所以駱尋瑤是在自己住的院子裡用了晚飯的,不過這天早上起來,駱遠卻早早就派人來請人了。

  駱平說起來不過是一個鄉下的土財主,日子卻過得非常好,也很講究。駱尋瑤被丫鬟領出去以後,就和楊氏以及幾個女眷坐了一桌用飯,而桌上不管是碗碟還是食物,全都非常精緻,一看就是上好的。

  當然,東西雖然是上好的,但是吃東西的人卻恰恰相反,特別是楊氏,她在每個盤子裡都挑挑揀揀的,雖然用的是公筷,卻依然讓人感到一陣不喜。

  「駱小姐,前幾天在駱家,我真的是冒犯了,這次你來了我們這裡,一定要讓我好好招待一下你陪個不是。」楊氏開口,臉上有著過於誇張的笑容。

  駱尋瑤只一眼,就看出了楊氏的笑容有多假:「嬸嬸,我也不用招待,就想帶著丫頭去四處走走,這田野風光,可是城裡看不到的。」

  「這些樹啊草啊的也沒什麼看頭,駱小姐要是願意,這附近倒是有一座很大的寺廟,香火鼎盛非常不錯,京城的女眷們都會來這裡上香!」楊氏立刻道。

  「在京城,有了空我倒是常去上香,現在就不願意了,還不如四處走走來的有趣。」駱尋瑤隨意地開口,其實她很少求神拜佛,以至於最後得到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也不知道該去謝誰好。

  「駱小姐,這鄉下也沒大路,馬車通不了,你自個兒走怎麼成?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拐了腳了。」楊氏又道。

  「沒事,我也就在附近走走。」駱尋瑤開口,總覺得跟昨天相比,楊氏看起來有些怪異了:「怎麼,嬸嬸不歡迎?還是這裡有什麼不能讓我看見的?」

  「哪有……不過駱小姐一直住在京城,到了鄉下應該不習慣吧?」楊氏又問。

  「不會,我還是很適應的,等會兒還要去看看宗祠呢……嬸嬸總不會連宗祠都藏著掖著不讓我看吧?」駱尋瑤的臉色一冷,楊氏雖然沒說什麼,但明顯不想讓她留在這裡……其實,楊氏不想她留下很正常,可是楊氏昨天雖然也不歡迎她和駱尋瑾跟來,但態度卻跟現在截然不同。

  楊氏對駱尋瑤有些害怕,這時候駱尋瑤臉色一冷,她就訕訕地不敢說話了,而這個時候,外頭竟然傳來了打罵聲,而正在打罵人的不是別人,正是讓駱尋瑤印象深刻的駱遠。

  「你這個不孝子,我打死你!你都多大歲數了?竟然還被個女人迷得找不到北?我告訴你,你休想納妾,好好地跟你媳婦過日子才是正事!」

  開門出去,駱尋瑤就看到圓滾滾的駱遠正在打著又高又瘦的駱尋文,駱尋文也不敢還手,一直低著頭,只是偶爾看向駱尋瑾的目光卻帶點陰翳。

  「大哥,發生了什麼事?」駱尋瑤來到駱尋瑾身邊,好奇地問道。

  「伯父說大哥要納馮家小姐為妾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現在正在教訓大哥。」駱尋瑾開口,他從小就叫駱尋文為大哥,而且就算現在,在族裡算算駱尋文也依然是他大哥,因此倒是並未改口。

  不過,如今駱遠雖然又跳又罵,卻明顯沒下重手,因此駱尋瑾倒是一點不覺得這也算教訓。

  「這完全就是這小畜生和她娘自作主張,我根本不知道,」駱遠對著駱尋瑤開口,又道,「真是麻煩兩位跑一趟了,我肯定會處理好現在的事情,等一下再上馮家賠禮道歉去!」

  「是,當初都是我亂說話,才麻煩了小姐跑一趟的,現在我們也不娶那馮家小姐了,小姐不如就讓我帶著去祠堂附近轉轉吧。」楊氏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雖然有些不甘願,但還是如此說道,同時又怨恨起了徐秀珠。

  要不是徐秀珠自己不來讓駱尋瑾駱尋瑤來了,她兒子哪裡用得到受這樣的委屈?要知道,徐秀珠這人可是很好哄騙的……

  這家人的表現越來越怪了,駱尋瑤看了一眼駱尋瑾,果然在駱尋瑾眼裡也看到了一絲懷疑。

  若是以前那個單純的駱尋瑾,這時候他可能真的就會信了,但如今當成京兆少尹都半年多了,駱尋瑾早就不像一開始那麼單純了,自然也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的。

  想到這裡,駱尋瑤又轉回了視線,卻不想不小心竟然跟站在院子裡被駱遠打罵的駱尋文的視線對上了,而對方的眼睛裡,有著的是慢慢的驚艷。

  這樣驚艷的目光,駱尋瑤成為花魁以後沒少碰到,但這樣的目光出現在一個算起來是她堂哥的人身上……駱尋瑤的眼裡閃過了一絲不屑。

  「大伯,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就早點去賠禮道歉吧,我和你一起去。」駱尋瑾開口。

  「這這麼行?這是尋文惹出來的禍事,讓他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哪裡還能麻煩你?」

  「我不麻煩,反正也無事可做。」

  「就算這樣,也不能讓你去馮家道歉,而且這馮家一直跟我們不對付,你要是去了,說不定還會吵起來。」駱遠急切地開口。

  駱遠想出了無數理由,扯出了無數事情,似乎就是為了阻止駱尋瑾去馮家,話裡話外似乎巴不得跟馮家永遠不見。

  見狀,駱尋瑾和駱尋瑤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再堅持要去,而是選擇了跟著楊氏去看看宗祠,果然,他們馬上就看到駱遠和楊氏鬆了一口氣。

  不管是駱遠還是楊氏,都只是在鄉下土財主,壞也壞在表面上,顯然沒什麼心機更沒太多的想法,比如說現在,就算他們答應了不去馮家,但可以讓其他人去不是嗎?即便去不了馮家,也是可以在附近的人家打聽一下的……可他們竟然完全沒防著這點。

  當然,就算現在還沒打聽到什麼,駱尋瑤卻也能猜到眼下的情況了——駱遠一家,應該是惹了什麼禍吧?說不定還跟馮家有關……

  駱家的宗祠並不大,裡面也空蕩蕩的,雖然看著還算整潔,但細微處卻有不少灰塵,門上還有擦拭灰塵留下的白痕,顯然是剛剛才匆忙打掃乾淨的。

  他們將這裡交給了駱遠一家,留下了那麼多田地,結果駱遠竟然就只顧著自家了,而完全不曾考慮整個族裡的事情……

  駱尋瑤匆匆看過以後,並未細究,而是又跟著楊氏去了別的地方,看了不少莊稼地,到了午時方才回到宅子裡,而一回去,他們竟然就看到駱遠已經在讓人往他們的馬車上裝瓜果蔬菜了,表現的再明顯不過——這人巴不得他們明天就走。

  駱尋瑤重生以後,已經遇上過不少事情了,但還是頭一次有人似乎是想要算計她但卻算計的這麼「明白」的……這駱遠和楊氏,就不知道多掩飾一下自己的行為嗎?

  蓮心找藉口出去了一趟以後,很快就回來了,駱尋瑤也從她的嘴裡得到了現在這裡的一些情況。

  「小姐,那馮家附近守著人,根本不讓人靠近,我就問了附近的人,一開始他們並不說,不過後來還是告訴我了。聽說因為駱遠前些年不讓馮家把地賣給別人逼著他們把地賣給自己,兩家早就已經結了仇了。結果半年前駱尋文竟然還看上了馮家的女兒要娶來做妾,馮家人自然就不樂意,然後駱遠就常常找馮家的麻煩,讓馮家的日子更不好過了。一個多月前馮老爺沒辦法了,就嚷嚷著說要去報官,駱遠這才消停下來,卻不曾想就在前天,駱遠突然找人把馮老爺打了一頓,打的馮老爺臥病在床動不了了……馮小姐的哥哥是個懦弱的,現在已經嚇得不敢出門了。」蓮心顯然對駱遠一家很是看不上,竟然就直呼了姓名。

  「駱遠竟然派人去把人打傷了?」駱尋瑤皺著眉頭開口。

  「是的,聽說馮老爺還是個舉人呢,還認識不少人,所以本來大家都以為駱遠肯定不敢做什麼,卻沒想到他竟然找人打了馮老爺,而且之後馮少爺想去找人的時候,馮家竟然來了衙役讓馮少爺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又有人守住了馮家的大門不讓馮家人給馮老爺找大夫……因為這個,馮小姐已經同意了要給駱尋文做妾了。」蓮心開口,又道:「小姐,這次的事情,那些衙役還有打人的人,竟然都是打著駱家的名號做的。」

  駱尋瑤的眼睛瞇了瞇,她知道駱遠一家肯定會打著駱家的名號做點什麼,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敢把一個舉人打的下不了床……

  駱遠這樣肆意妄為,出了事情可是要牽連到駱家的!也怪不得他巴不得他們早點走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情嗎?」

  「小姐,因為時間短我也沒問出什麼來,不過駱遠在這一帶風評很不好。」蓮心道。

  「大哥,這件事可等不了了!」駱尋瑤開口,她對駱遠一家沒好感,本就是打算教訓一下他們的,現在這個念頭就更加明確了。

  「尋瑤,我讓小廝去一趟京兆府找些捕快衙役過來吧,現在看來,這件事可不是輕易就能了結的了。」駱尋瑾開口,駱遠這樣的行為實在太過了,而且馮家竟然出現了衙役,既然如此,他也就只能找衙役了。

  「這樣最好,大哥你讓小廝騎馬去吧,就說有個大案子,讓他們辛苦點連夜趕來,等事情完了就請他們喝酒。」駱尋瑤開口,她現在希望能早點解決這裡的事情,因為這件明明應該很簡單的駱遠仗勢欺人的事情,總讓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前天是她定親的日子,駱遠卻正好就將一個舉人打傷了……而且,他之前半年都不曾打人,原本這次去京城也是想要請駱家幫忙的,怎麼會突然就打人了?

  駱尋瑾應下了,剛要出門,駱尋瑤卻又叫住了他:「大哥,你讓小廝藉口牽馬出去走走然後再離開吧,可別讓他們懷疑了。」

  駱尋瑾的小廝很快就離開了,楊氏和駱遠卻幾乎一直黏在他們身邊,直到有個下人跑到駱遠身邊說了什麼,駱遠才終於離開了,不過看到駱遠離開,駱尋瑤卻覺得心裡一沉。

  「大人,您找我有事?」駱遠很快就來到了一個院子裡,恭敬地看向了一個男人,若是駱尋瑤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這個男人她其實很熟悉,正是曾經在駱家做了很久管家的餘思遠。

  「駱家的少爺小姐來府上了?」餘思遠開口問道,眼裡閃過了一絲危險的光芒。

  「大人,駱小姐和駱尋瑾確實來了……」駱遠搓著手,有些尷尬地開口,眼前的這位貴人是打著崇拜駱國公的名頭幫他的,可真要算起來,駱尋瑤和駱尋瑾跟駱國公的關係可比他跟駱國公的關係近多了,所以他本來是想要瞞下這件事的。

  餘思遠自然看出了駱遠的心思,冷笑一聲。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蠢笨了一些,他若真的崇拜駱國公,哪會幫著他做壞事敗壞了駱國公的名聲?他只是在駱家做管家的時候知道了駱遠的存在,想要捧著他讓他做點壞事,最後給駱家惹點麻煩罷了,當然,若是整天對著他臉紅的駱尋夢能留在駱家,也能發展出一條眼線來……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這駱遠和楊氏簡直就是扶不起的爛泥,折騰了一圈一點小事都沒做好不少,還將駱尋瑤和駱尋瑾給帶回來了……

  駱遠以為自己瞞下了駱尋瑤和駱尋瑾過來的消息,卻不知道其實昨天這兩人一來,餘思遠就已經知道了。

  不過,餘思遠到底怕露了行跡,所以雖然知道駱尋瑾和駱尋瑤來了這裡,他卻什麼都沒做,直到不久前他手底下保護他的人告訴他駱尋瑾的小廝牽了馬出去以後就一直沒回來。

  餘思遠也知道,駱尋瑾不可能知道自己在這裡,但是駱遠一家在這裡惹下的禍事積攢下來並不少,還一直占著駱家的財產,說不定駱尋瑾早就已經想要收拾這家人了!

  他好不容易才從牢裡逃出來,出來以後連傷都沒養好就來這裡布局……他決不允許這件事最終功虧一簣!

  這麼想著,餘思遠立刻立刻就露出了驚慌的表情:「這可怎麼辦好?那駱家的少爺小姐,都是心思純淨,見不得別人做違法之事的,我幫你對付了那馮家,又和你一起做那生意,要是被他們知道了,肯定會生氣,說不定還會上衙門告我們去!」

  「什麼?不會吧?我也是駱家人,他們真要去告了,就丟了駱家的臉了。」駱遠並未把這話當回事,要知道,他可是駱成的大哥!

  「還有種叫做大義滅親,可是很受人推崇的……你現在不如去問問,看看那駱家的少爺小姐身邊,是不是少了人了,若是少了,說不定就是他們找人去了。」餘思遠開口,他不會輕易出手,但可以讓姓駱的出手,不是嗎?

  「我馬上去!」駱遠應下了,出去沒多久,就又驚慌地回來了:「大人,這可怎麼辦好?那個駱尋瑾的馬,被他的小廝牽出去都有一個多時辰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42 AM


第七十二章

  餘思遠自然早就知道駱尋瑾身邊的小廝已經離開了,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把駱遠找來:「這下壞了,駱尋瑾肯定是讓自己的小廝告我們去了,又或者回京找人來對付我們了!」

  「真的?」駱遠不可置信地問道:「那我們怎麼辦?」他以前就是個普通百姓,駱國公除了給他田地也沒讓他沾上什麼光,現在一聽說這件事就被嚇到了。

  「我也沒辦法,我本來是好心好意要幫幫你們駱家的,現在竟然做了錯事了……不行,我要快點走了!」餘思遠做出驚慌的樣子,馬上就要去收拾東西。

  「不行,大人,你可不能走,袁大人,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啊,我可沒膽子去打個舉人老爺!」駱遠急了,雖然他以前對駱成也很差,但那是因為他吃定了駱成是他弟弟可以用孝道壓死駱成,可是馮家……聽說那馮家雖然已經敗落了,前朝卻著實出過幾個大儒,那個馮老爺還有不少至交好友……

  餘思遠如今化名為袁思,聽到駱遠的話,他立刻就要:「這怎麼這就成了我做的了,要不是你兒子看上了人家的女兒,你又看上了馮家的地,我用得著這麼做嗎?」

  駱尋文的確是看上了馮月娘,駱遠卻是看上了馮家的地,甚至昨天就已經找人去了馮家了,還扔下了話,說馮家不把地「賣」給他不把馮月娘嫁給他兒子,他就要把馮老爺的兒子馮征打死!

  駱遠一時間也沒主意了:「大人,你本事不是很大嗎?只要你幫了我,以後我們依舊一起做生意賺錢,不是很好嗎?」

  「做生意賺錢是很好,但我也得罪不起四皇子啊……駱先生,你跟駱成是兄弟,到時候跟他求個情肯定沒事了,我呢,這時候要是不快點走了,可能以後就要倒大霉了!」餘思遠開口。

  駱遠之前在餘思遠面前沒少說自己和駱成感情有多好之類,但他很清楚,其實自己跟駱成基本沒什麼兄弟之情:「什麼兄弟!駱成那家伙就是個白眼狼,這次我們好心去他家道喜,可他們竟然還威脅我們說要告我們侵占祭田!他怎麼可能放了我?這次他肯定要落井下石把我的東西搶走了!」

  「什麼,你跟駱成感情不好?那你之前是騙了我?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幫你了!」餘思遠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收拾東西的速度也加快了。

  看到餘思遠這個樣子,駱遠還以為對方真的要走了,想到自己對馮家做的事情,還有和眼前的人一起做的那點生意,算起來可都是能讓人坐牢的,當下急壞了:「姓袁的,你可不能走!你一走這些事就全要我擔下了,到時候別說祭田沒了,我說不定還要被抓到官府裡去……你決不能走,你要是敢走,我就把我們的事情捅出去,到時候你也討不了好!」

  「你怎麼能這樣!」餘思遠怒道,心裡卻忍不住覺得好笑,駱遠這樣的人,是真的好對付,而不像駱家那幾個人一樣只有表面和善。

  「我現在也是沒辦法了!」駱遠的表情猙獰起來:「要死大家一起死!」他要是把餘思遠放跑了,自己肯定要坐牢,但餘思遠要是在,他怎麼著也能把罪名推到餘思遠身上去吧?更何況,餘思遠腦子好,說不定能想出解決辦法來。

  「我們一起死了,又什麼好處?」餘思遠反問道。

  「那你快想想辦法啊!要不要我讓人把駱小姐和駱尋瑾抓起來?」駱遠皺著眉頭問道。

  「駱家這次加上丫鬟小廝來了十來個人,京城的那些駱家人都知道,就是這附近的那些姓駱的也都是知道的,你把他們抓起來,是想把事情越鬧越大嗎?」餘思遠冷笑道。

  駱遠也很快想到這樣不行了:「你說的對,駱小姐就要成為皇子妃了,她要是出了事我們家恐怕就一個都活不下來了,你有沒有別的辦法?」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

  「什麼辦法?」駱遠問道。

  「你想想我們做的那生意,再想想,能有什麼辦法讓一個女人聽話?」餘思遠放低了聲音。

  「你是說……這怎麼成?駱小姐可是要嫁給四皇子的……」

  「就因為她要嫁給四皇子,所以她要是貞潔不保了,駱尋瑾還有駱家人為了她的性命和駱家的前程著想就只能想盡了辦法幫她隱瞞著,到時候別說告你了,說不定還要事事聽你的。」餘思遠長歎一聲:「除了這個,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駱遠沒頭蒼蠅一般在屋子裡轉來轉去,他是肯定不願意放棄如今的這些家業的,而且這些年他其實壞事沒少做,這些日子做生意就已經死過人了,若是駱尋瑾真的去告了他還不幫他……

  駱尋瑾肯定是去告他的吧?他們之前就提過祭田的事情了,這次來也肯定不安好心,說不定就是為了把他的家業全都奪回去!駱遠一開始沒想到這點,現在卻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要是那駱小姐沒了貞潔又被拿捏住了短處,以後對你的好處倒是很大,以後你說不定也能住到京城去,讓自己的兒子做官讓自己的女兒跟著嫁給四皇子……」餘思遠誘導著,他一開始還覺得駱尋瑾和駱尋瑤的到來破壞了他的計劃,現在想想,卻又覺得這件事再精妙不過了。

  駱尋瑤若是真的被他們拿捏住了短處,以後他們就能通過她還有駱家得到不少四皇子和大皇子的消息了!

  至於她出了事可能會自盡什麼的,這麼做可是會給駱家惹來大禍的,他再威脅幾句等她死了就要把她剝光了扔外面,這樣就肯定能讓對方不敢自盡了,而一開始沒死成,以後也就死不了了……

  駱遠的眼睛亮了,駱尋瑤如果真的失貞,那他自然就能控制住她,這麼一來,駱家的一切不就成了自己的了?至於失貞可能會被發現……這事其實要做個假也不是不行,再給她灌點不孕的藥……

  到時候,他的兒子能像駱尋瑾一樣去當大官不說,他的女兒要是給四皇子生個兒子,以後以後他外孫還能當王爺!

  「那這事要怎麼辦?誰去辦?」

  餘思遠看到駱遠心動了,心情更好,然後又道:「如今這件事可不能讓別人去做,駱先生,我看你兒子駱尋文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還有那個駱尋瑾,其實讓他摻和一腳也沒關係。」他最恨的就是兩面三刀竟然耍著他玩的駱尋瑾了!若是能拿捏住駱尋瑾……餘思遠低下了頭,才沒讓駱遠看到自己扭曲的臉。

  駱遠也想到了自己兒子見到駱尋瑤以後神魂顛倒的樣子,其實他兒子長得不錯,最後真的跟駱尋瑤有了關係以後,說不定還會讓駱尋瑤對他兒子死心塌地的!

  你不仁我不義,這次是駱家人先找他的麻煩的,既然如此,他們也不能怪他動手對付他們!

  餘思遠看到駱遠走了,目光閃了閃,同時從心裡湧起了無邊的興奮之情。

  他剛被抓進牢裡的時候,還以為可以摘清自己,卻沒想到駱尋瑾竟然根本就不信他,甚至很早就已經開始懷疑他了!

  這還不算,牢裡的那個劉行文,簡直就是惡魔一般的人物,問的話裡全是陷阱,還想出種種法子折騰他,以至於他身上明明沒什麼傷,卻險些就要撐不下去了!

  要不是他知道他的妻兒定然在三皇子手上,恐怕那時候早就已經出賣了三皇子了吧?

  幸好,他沒有出賣三皇子,而三皇子也沒有放棄他,被動了刑發配去做苦役的路上,三皇子就找人放了一把火,用一具屍體將他換了出去。

  不過,他雖然被救了出來,但是在有人盯著他的情況下,卻再也不能留在京城了,無處可去的時候,他突然就想到了在駱家當管家的時候知道的駱氏族人的事情。

  駱成前些年一直在南疆,又跟自己的大哥關係不好,因此跟這些駱氏族人基本沒接觸,但就算沒接觸,這些人真要惹出禍來,也還是是會牽連到駱家的……

  駱遠覺得他是京裡來的貴人,又怎麼知道,他其實是拿著一些銀兩兩手空空的來的?即便現在留在他身邊保護他的那兩個人,也不過是他半個多月前雇來的罷了。

  沒錯,他跟駱遠商量好做起了「生意」;沒錯,他能招來人手打了馮老爺子;沒錯,他不過是讓駱遠往府衙送了一封信,就帶回了一些衙役幫駱遠欺壓馮家……

  可是,駱遠大概不知道,他做的這一切,憑的並不是他餘思遠的面子,而是駱家的面子吧?

  先不說已經去世的駱國公,如今駱家小姐即將嫁給四皇子的事情也是無人不知的,自有無數人想要巴結駱家,更別說他還熟知駱家的情況了。

  借著駱家的名頭讓府衙的人幫忙欺壓百姓,用他以前在京城的時候認識的三教九流的人帶著駱遠做點違法的「生意」……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是打算讓駱遠一家橫行鄉裡多背些人命,然後再鼓動著那些受害的人家大張旗鼓地進城告官鬧到御前的,到時候,他只要靜悄悄地離開了這裡,那麼也就功成身退了!

  不過,他卻沒想到楊氏竟然不能把自己的女兒留在駱家不說,還將駱尋瑾和駱尋瑤帶來了……其實楊氏想讓徐秀珠幫她出面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當時他覺得徐秀珠這樣一個無知的婦人就算來了也沒關係,隨便幾句話就能將她哄回去不說,還能讓人更加相信駱遠對付馮家有駱成一家的支持,有益無害,也就不曾阻撓,哪曾想最後竟然換了人?

  哼,駱尋瑾這次來這裡,估計是想收拾駱遠一家吧?可現在,到底是誰收拾誰恐怕就沒人知道了!

  餘思遠想了很多,一陣敲門聲卻讓他回過神來,他打開門,果然就看到門外站著扭扭捏捏面上含春的駱尋夢,不遠處,還有兩個家丁往這裡張望著。

  「袁先生,我給你燉了雞湯。」駱尋夢看著餘思遠,臉上越來越紅,眼裡滿是情意。

  「多謝駱小姐,駱小姐進來坐坐吧。」餘思遠開口,掩下了眼裡的鄙夷——駱尋夢雖然長得並不差,但不管是臉上擦的跟楊氏一樣厚的脂粉還是如今這做派,都是讓他看不過眼的。相比之下,駱尋瑤真的漂亮了太多,也難怪駱尋文見過以後,就連他的那個馮小姐也不惦記了……

  可惜了,那樣一個美人,很快就要就要被毀了。

  「袁先生真客氣。」駱尋夢端著湯進了餘思遠的屋子,臉色更紅了。

  餘思遠笑著跟駱尋夢聊起來,若是等會兒駱尋瑤的事情能成,以後駱尋夢就是最好的可以時時跟在駱尋瑤身邊盯著她的人選,既然如此,他當然要讓對方對自己死心塌地的。

  不過,這時候駱尋夢會過來,應該是駱遠讓她來看住自己吧?看來那個駱遠倒也沒有笨到不可救藥。

  駱尋夢跟餘思遠聊了沒一會兒,駱遠就帶著駱尋文來了,看到駱尋文臉上色瞇瞇的樣子,餘思遠又一次忍不住鄙夷起來,不過即便心裡非常看不起駱尋文,他還是幫對方出起了主意……

  有人在駱遠身邊說了幾句話,然後駱遠就一去不復返了……

  以前經歷過的一切讓駱尋瑤凡事都喜歡想一想,本就覺得駱遠的表現有些不對勁的她,這時候就更加肯定了這一點。

  而現在駱遠突然離開,他應該是發現駱尋瑾的小廝不見了吧?

  跟楊氏告辭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以後,駱尋瑤立刻就低聲道:「大哥,這駱家有古怪!」

  「尋瑤,是有點不對勁,」駱尋瑾的感覺非常敏銳,「難道駱遠是毀滅證據去了?」

  「他估計也知道我們來者不善了……大哥,有沒有查到什麼新消息?」駱尋瑤問道。

  這次過來的時候,駱尋瑤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要把祭田收回來了,所以除了她自己帶著蓮心以及另外四個丫頭以外,駱尋瑾也帶上了四個家丁一個小廝,如今那小廝雖已騎馬走了,但他們身邊的人手依舊不少。

  「這裡的下人似乎都被交代過了,什麼都不說,但是他們還是看出了一些蛛絲馬跡來,這駱家似乎除了我們還有客人,同時駱家後面的那個院子也有些蹊蹺,阿奇木看到有下人提著木桶去送飯,他還聽到了女人的哭聲。」駱尋瑾開口,阿奇木就是當初那四個南疆人之一,如今這四個南疆人之中有兩個被大皇子借走了,剩下那兩個卻留在了駱尋瑾身邊。

  這些南疆人長期生活在森林裡,耳聰目明又懂隱藏自己,絕對是查探消息的好手。

  「女人的哭聲?該不會那個駱尋文搶了很多女人回來吧?」駱尋瑤愈發不安。

  「這我就不清楚了,尋瑤,你放心好了,再過兩三個時辰,衙役捕快就要來了。」駱尋瑾開口。

  駱尋瑤點了點頭,按理說,這時候也的確是不會出事的,畢竟他們光明正大地坐著馬車過來,就算駱遠沒讓他們跟這裡其他的駱氏族人說上話,別人也都知道他們的存在,在這樣的情況下,難不成駱遠還真敢做什麼?

  「駱少爺,駱小姐,你們的晚飯來了。」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有些顫抖的聲音。

  駱遠一家學著京城的官宦人家一日三餐,不過之前兩餐卻一直讓駱尋瑤和駱尋瑾到外面和他們一起吃,而現在……

  駱尋瑤看了一眼那個明顯有些害怕,甚至一放下飯菜就匆匆離開的丫頭,越來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目光也落到了桌上的飯菜上。

  晚飯在鄉下來說已經很豐盛了,不過大多是紅燒的,跟中午和昨天晚上吃的大不一樣……

  「先別吃飯,可能這裡有問題。」駱尋瑤皺了皺眉頭,突然間又想到什麼,當下湊近飯菜嗅了嗅,又拿起旁邊的筷子沾了醬汁放到舌頭上,臉色頓時一變。

  以前在勾欄院,估計只有珠艷是懂藥的,但管著她們所有人的老鴇手上卻也有藥。

  老鴇的藥不多,就幾樣,有每天吃吃上一個月就不能再有孕的藥,有助情助興的藥,也有讓人吃了以後渾身發軟昏昏沉沉用來對付剛來的姑娘的藥。

  這三種藥,在勾欄院常常能見到,駱尋瑤自然也是熟悉的,特別是最後一種,她剛到勾欄院的時候,每天都會被灌一碗下去,而等到後來珠艷去世以後,她因為日夜顛倒無法入眠,也常常會跟老鴇要點這種藥喝下去。

  等後來她雙腿被打斷,只能憑著自己做脂膏幫人上妝的本事活著以後,她除了用那些本事換來種種外面的消息以外,也會換這種藥,因為那時候不吃這種藥,她就會因為疼痛而難以入眠。

  吃得多了,她對這種藥的味道也就再熟悉不過。

  而現在,這種藥竟然出現在了他們的飯菜裡?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45 AM


第七十三章

  「大哥,飯菜裡面被下了藥!」駱尋瑤開口,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有些托大了。

  她重生以後,雖然遇到了一些波折,但總體來說卻是一帆風順的,正因為這樣,她對於駱遠一家才會根本就沒看在眼裡,可現在的情況……

  這裡是駱遠的地盤,他們就算沒有吃被下了藥的飯菜,要是駱遠來硬的,他們也肯定對付不了!

  就算他們多帶了人手又如何?就算他們已經去叫了衙役又如何,如果駱遠像對付那個馮老爺一樣叫了一群人來打了他們……

  不,駱遠就算再笨,也不至於做這樣的傻事……就算馮家的事情被駱尋瑾知道了,看在同族的份上駱尋瑾也許還會幫忙把事情抹平了,最多也就是讓他們一家再沒有如今的風光罷了,既然如此,他們又怎麼會膽大包天到來打他們或者傷害他們?

  要是她和駱尋瑾真的出了點什麼事情,那駱遠一家犯得可能就是死罪了!所以,也許他們另有打算?

  「尋瑤,飯菜裡被下了藥?是什麼藥?」駱尋瑾的表情凝重起來,他即便不喜歡駱遠一家,在他眼裡這些也是他的親人,可現在,他們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是迷藥……」駱尋瑤的目光又放到了其他幾盤菜上,想也不想就拿起了另外幾盤菜,一一聞過以後,才發現不止被下了迷藥,裡面竟然還有助興的藥……

  臉色變了變,駱尋瑤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她上輩子在勾欄院,遇到過一個被自己主母賣了的小妾,那小妾本來一直很得寵,結果主母把她灌醉了,找了個家丁赤身裸體地躺在她身邊,然後就讓那她丈夫徹底厭棄了她,而現在,她要是在這裡出點什麼事情……

  她已經跟四皇子定親了,如果真的失貞,要麼一直瞞著,要麼就是死路一條!

  如今,她是不是應該慶幸駱遠家的人實在太笨所以到處都是破綻?

  「小姐,少爺,院子外面聚攏了不少人!」阿奇木突然開口:「我聽到腳步聲了。」

  他沒說也就罷了,他一說,就算是駱尋瑤也聽到了外面傳來的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當下臉上一寒。

  看來,駱遠是真的要對他們動手了,就現在的情況,即便他們沒有吃下被下了藥的飯菜,肯定也討不了好了。

  「我們打出去!只要到了外面,我就不行他們還敢喊打喊殺的!」駱尋瑾臉色一變,開口。

  「我們有好幾個女人,你們要護著我們走恐怕不容易。」駱尋瑤開口,她這半年多以來,除了有空就多走走以外,晚上在房間裡也會蹦蹦跳跳,每次都會等自己精疲力盡了再沐浴睡覺,應該比尋常女子健壯許多,但那幾個丫頭也就一般般了,特別是知秋和知冬,她們才十三歲,甚至還沒有抽條長個兒。

  「他們的人主要還是在門這邊,要不我們翻牆出去?」駱尋瑾看了一下這個院子,又問

  「也只能這樣了,就算牆外可能有人看著,人少點總還是對付的了的。」駱尋瑤開口,又一次後悔起自己的大意來。

  沒錯,駱遠和楊氏都不是聰明人,但這並不代表沒人會給他們出主意……駱尋瑤突然想到了之前打聽來的消息裡面的一個——駱遠家裡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一個已經住了半個多月的貴客?

  按照她所知道的,駱尋文其實早就看上馮月娘了,但以前根本不敢硬逼,甚至還想來求徐秀珠,前天卻突然動手了,既然如此,這背後其實有其他人的影子吧?

  那個人應該是衝著駱家來的,要不然也不會幫著駱遠一家鬧出種種事情來,又來對付他們……仔細想了一遍,駱尋瑤很快就將目標鎖定到了早就忘駱家安插了探子的三皇子身上。

  她不知道三皇子為什麼會這麼在意他們駱家,但就現在的情況,會跑來這裡惹是生非的,應該不是三皇子就是吳家了……

  駱尋瑤這時候雖然想明白了,卻已經沒用了,只能吩咐蓮心等人靜悄悄地幫阿奇木和另外一個南疆男子搬來凳子,好讓他們爬到院牆上去看看情況。

  「少爺,小姐,這些院牆外頭也有人看著,到時候只要喊一聲,就能把其他人引過來了,我們爬出去可能來不及。」阿奇木看過以後,立刻道。

  他們這個院子原本是駱尋文住的,自然是處於這宅子中間的好地方,其中一邊是駱遠夫婦住的宅子,而另外三面卻都是來往的道路,偏偏院牆還不低……

  「你有沒有看到駱遠?我們劫持了他可以嗎?」

  「少爺,我沒有看到駱遠,圍在外面的好像是之前查探過的圍在馮家外面的那些人。」阿奇木開口,上午的時候,他曾經靠近過馮家,當時就記下了好些面孔。

  原來是那些人……駱尋瑾微微一想就想明白了情況,駱遠雖然膽大包天,但是他家的下人膽子不一定大,因此也不見得敢對他們動手,但是那些之前就敢打一個舉人,還把馮家圍著的那些地痞流氓就不一樣了……

  「如果我們翻出了這個院子,又要怎麼逃出去?」駱尋瑤又問。

  「前面的大門他們肯定已經關了,後面……最後面的那個院子倒也是一條路,不過那裡有些古怪。」駱尋瑾跟阿奇木商量了一下,開口,

  他們今天已經將這宅子的情況摸清了,自然也知道哪裡有門,可是那些門都鎖著,一時半會兒也是打不開的……

  「後面那個院子裡有女人在哭,還有人送進去很多飯食?」駱尋瑤突然想起了阿奇木提過的事情,再結合之前遇到的那兩種藥,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讓駱遠犯點事好牽扯到駱家,又怎麼可能只對付一個馮家?說不定,他還會讓駱遠去做點別的事情!

  駱遠一家在鄉下,最多仗勢欺人,但以他們的膽子短時間裡恐怕也不敢做太囂張的事情,除非誘惑駱遠去幹別的。

  京城有很多勾欄院,甚至有那麼一塊地方,裡面全都是做皮肉生意的,雖然外面大街上有宵禁,但是這裡,卻依然燈火通明有無數人徹夜不眠。

  又這麼多的勾欄院,就自然要有妓女。因為妓女能做這皮肉生意的時間很短,基本上在勾欄院裡待上十年,就算不病也只能接接最底層的客人了,所以時不時地,就要補充一些人。

  齊朝建國以後,京城就一天比一天繁華,到了如今也沒停下腳步,而京城一繁華,勾欄院自然也就變多了,所以當時那一塊幾十家勾欄院,幾乎每天都會來一兩個新人,隔上一段時間,還會來上一批。

  基本上剛被賣到勾欄院的新人,沒一個是心甘情願的,尋死膩活的更不在少數。偏偏京城又管得嚴,就算是有權有勢的人家也不敢隨意打殺下人,勾欄院就更不敢做的過了,遇事後來就有人找了人在城外買女人調教好,然後再送到勾欄院裡。

  齊朝其實有規定不能逼良為娼,因此有名有姓的人牙子,都是跟大戶人家做生意而不跟勾欄院打交道的,但城外就不一樣了……

  駱遠能拿出那些勾欄院常用的藥來,後面還關著女人,說不定就是買了女人在幫京城的勾欄院調教。這樣的買賣隱秘著些或者有靠山還好,若是沒靠山處理不乾淨又被發現了,少不得也是一項大罪!若是其中有些女人來路不正並且逼死過人了,應該就要被斬首示眾了,怪不得駱遠會鋌而走險……

  「小姐,後面那個院子裡應該是關著女人的,那些下人也都繞著那個院子走。」阿奇木開口。

  「既然這樣,說不定那個院子裡並無危險,反而還能救人讓這裡亂起來……」駱尋瑤沉默了一下,又很快回過神:「現在我們也用不著說別的,還是先做些準備吧!如今外面的人都沒動靜,肯定是想等我們吃了藥被迷倒再,既然這樣,我們正好可以找些趁手的武器什麼的。」

  對於幾個男人來說,桌子腿還有床柱都能拆了做武器,但是對幾個女人來說卻有些不同。

  駱尋瑤讓蓮心等人每人備好一個尖尖的金簪或者銀簪簪在頭上,然後又讓駱尋瑾用被子蒙住椅子以後將椅子敲壞了,找出能用的細長木棍來握在手裡,這才有了點底氣。

  而這個時候,原本站在房外的阿奇木突然閃身進來了:「少爺小姐,有人來了。」

  「什麼人?有多少?」

  「是駱尋文,還有七八個男人。」阿奇木開口。

  「你和哈格爬窗出去,等一下我們兩面包抄抓住駱尋文。」駱尋瑾突然開口,駱尋瑤聽到這話也眼睛一亮。

  這次他們遇到了很大的危險,但其實一直有著一線生機,而那一線生機,就來自駱遠一家人。

  或許隱藏在後面想要對付他們的那人心思慎密,但出來做事的是駱遠他們一家,自然就破綻百出了……

  哈格和阿奇木靜悄悄地打開窗戶出去了,駱尋瑤也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

  「尋文少爺你放心,那迷藥效果很好,他們吃了以後,肯定會被迷倒,就算沒被迷倒,身上也酸酸軟軟的什麼力氣也沒有。」

  「那藥真有那麼神?」這說話的,就是駱尋文了。

  「其實那藥不算神,但畢竟是藥,等一下尋文少爺好好享受就行了。」有人笑了起來。

  「就是如此,而且就算沒有吃那東西中藥,不過是一個公子哥兒外加幾個小廝,我們幾個也能把他們對付了!」

  「雖然那小姐是尋文少爺的,但是那小姐身邊還有五個丫頭呢,你們也知道,京城的大小姐身邊的丫頭是養著以後給姑爺做通房的,基本上各個都漂亮的很……」

  外面的幾人根本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駱尋瑤回過頭就看了一眼身邊的幾個人——駱尋瑾和那四個曾經跟著駱家人在南疆待過的男人都是滿臉戰意,而她這邊……蓮心還好,另外四個丫頭卻已經抖得不行了。

  「不想死,就要先對付了那些男人!」駱尋瑤低聲開口,她從未跟人打過架傷過人命,卻知道這次自己要是出了事,重生以後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成了無用功了!

  她沒有栽在駱芬手裡,躲過了三皇子的算計,難道最後要在這裡丟了一切?一時之間,駱尋瑤突然有了當初最後以後衝向那些人報仇的勇氣——她決不能出事!

  這次跟著駱尋文進來的人一共有七個,算上駱尋文足有八個男人,而且那七個一看就知道是打過架的地痞流氓,估計很能打架,這樣的人,對上的若真的是京城的那些公子哥兒,就是一個打兩個也是可以的,更別說現在他們完全可以兩個打一個了,只是,駱尋瑾是京城那些普通的公子哥兒嗎?

  駱家後面的演武場,這半年來就一直有著駱尋瑾的身影,他身邊的人也常常跟他一起訓練……

  定了定心,駱尋瑤將年紀最小的知冬拉到了自己身邊,然後拔下她頭上的簪子放到她手裡:「等下你別管別的,拿這個扎人就好!記住,要是放過了那些人,我們就活不成了。」她這話是說給知冬聽的,也是說給別人聽的。

  「是……是……小姐……」知冬抖了抖,將手裡的簪子握緊了。

  現在如今若是不能速戰速決,等外面的人跑了進來,他們就完了!駱尋瑤緊緊地盯著那扇門,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門,也被打開了。

  幾個男人嘻嘻哈哈地走進屋子,這時候,駱尋瑾突然沖出去,照著一個男人的腦袋就狠狠地砸了下去,當下將人砸的頭破血流。駱尋瑤來不及想別的,也衝了上去,用手上椅子腿比較尖的那頭扎向了一個男人的胯下,還沒等那人摔倒,她又朝著另一個男人胯下扎了過去。

第一個被扎的男人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可惜駱尋瑤速度到底不夠快,後面那一扎就因為被攔了攔,只刺到了那人的大腿,那人還忍著劇痛抓住了棍子想要搶。

  門外的阿奇木此時也已經動手了,照著進來的男人的腦袋就打。他們這次來了個出其不意,瞬間讓四個人沒了戰斗力,但到底還剩下三個,而且他們知道要抓住駱尋文威脅外面的人,那三個人自然也知道要抓住駱尋瑤。

  裡面的動靜驚動了院門外的人,他們已經打開了院門,駱尋瑤手裡的棍子此時也已經被奪了去……

  「啊!」一聲尖叫突然響起,剛剛在駱尋瑤身邊瑟瑟發抖的知冬突然衝了出去,找准搶了駱尋瑤的棍子的男人的臉就扎了下去,其他幾個丫頭受她影響,頓時也一起衝了出去!

  駱尋瑤不敢浪費時間,眼光一掃想要抓住駱尋文,卻突然發現,一開始走在前面被她狠狠地扎了一下以後正在地上翻滾個不停的那人,竟然就是他們要抓的駱尋文。

  撿起旁邊一根棍子朝著駱尋文捂著下面的雙手狠狠砸了下好讓他沒法反抗,駱尋瑤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就對准了他的脖子:「都別動!不然我就殺了他!」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50 AM


第七十四章

  進來的幾個男人,看得出都是常打架的地痞流氓,有些凶悍,這會兒都要上來拼命了,但駱尋文再怎麼說也是他們的主子,因此在駱尋文被制住以後,他們全都一愣。

  駱尋瑾自然知道此時不能纏斗,當下飛快地跑到駱尋瑤身邊,就拎起了渾身發抖痛苦呻吟偏偏還不敢動彈的駱尋文:「你們都站住,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剛才這一切,看似過了很久,可事實上也就發生在幾息之間,就算院子外面的人聽到響動以後就衝了進來,現在也只衝到了房門口。而他們一看到被抓住的駱尋文,立刻就在面面相覷之後停下了腳步。

  「都站住,都站住!」駱尋文涕淚橫流,喊了起來,又不住地求饒:「尋瑾,尋瑾,你放了我,放了我吧……我要死了,我再不看病就要死了……」

  「放我們出去,我馬上就放了他!」駱尋瑾開口,抓住駱尋文就朝著外面闖去,他身邊的那四個男人則護住了駱尋瑤等人,緊緊地跟在了他身後。

  駱尋瑤手裡簪子因為握的太緊已經扎進了皮肉,跳動的心倒是平復了很多。就在剛才,她清晰地感覺到了男女力量的差距,即便是一無是處的駱尋文,他要是真的掙扎起來,駱尋瑤知道自己恐怕也是抓不住的。

  「小姐……」知冬一張臉慘白慘白的,身上還有些一些血跡,淚珠一個勁兒地從眼角滾落,她來駱家以前也是吃過苦的,但卻從未遇上過像如今一樣的情況。

  「想活著就小心一些!」駱尋瑤歎了口氣,接下來會怎麼樣還沒人知道呢……幸好眼前這些圍著他們的人都是烏合之眾,手上也沒有兵器只有跟他們一樣的木棍。

  雖然抓住了駱尋文,但是不管是駱尋瑾還是駱尋瑤,都不敢有絲毫放松——駱遠一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以說已經死路一條了,在這種時候,他們會不會放棄駱尋文真的很難說。

  正因為這樣,趁著眼前這些人還有所忌憚的時候,駱尋瑾立刻帶著人都走出了院子的大門。

  「大哥,前院有不少人,我們帶他去後院。」駱尋瑤開口,抓住駱尋文以後,她也有過拿駱尋文做威脅直接逃出去的想法,但現在前院燈火通明,不管是駱遠還是幕後主使的人可能都在前院,這時候若是真的過去了,說不定就是自投羅網了!

  駱尋瑾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你們先過去!」

  駱尋瑤也不遲疑,抓住知冬就跑了起來,蓮心也抓住了只比知冬大一點點的知秋,而知春知夏也相互牽著跑起來。

  去往後院的路上當然也有人,但這些人顧忌著駱尋文,倒是並不敢攔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駱尋瑤幾人跑到了後院。

  駱遠家裡並無太多人手,之前圍在駱尋瑾他們院子外頭的人,還是原本雇來了對付馮家的那些人,因此後院空蕩蕩的,可是,那後門卻偏偏用鐵鏈鑰匙鎖了起來。

  就算圍牆不低,駱尋瑾和幾個男人找點東西借力還是能爬的過去的,但駱尋瑤等人就不行了……

  「駱尋瑾,快放下我兒子!」就在這個時候,駱遠從跑了過來,他身邊還圍著幾個家丁丫鬟,這些人卻不像追擊駱尋瑾等人的人一樣一臉凶相了,相反,他們臉上基本上都滿是驚恐。

  「駱遠,你竟然派人來抓我們,你知道你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駱尋瑾冷冷地開口:「你要是現在放了我們,我自會放了你兒子,今天的事情也到此為止,你要是還敢做點什麼,我相信你必然會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就算這些幫你的人,也一個都逃不過去!」

  「我……我……」駱遠滿臉害怕,他身邊的家丁更是全都抖起了雙腿,就連那些駱遠雇來的本來很冷靜的人,現在也驚疑不定起來。

  「你們到底是誰?」一個剛才追的很緊拿著木棍的年輕人問道,他們是收了錢幫人辦事的,可就算這樣,也不會為了錢不要命。

  「我是朝廷命官!」駱尋瑾斬釘截鐵地開口,果然看到眼前的這些人有些退縮了。

  「蠢貨!真是一群蠢貨!」餘思遠咬牙切齒的,他原本一直躲在幕後,只打算好好品嘗勝利果實,卻不想這一切竟然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到底是怎麼回事?駱家的人應該都是不通藥物的,只要他們吃了飯菜,就肯定會被藥倒,即便他們有所提防沒有中藥,他雇了這麼多人總能抓得住這幾個男男女女吧?可現在呢?駱尋文竟然反被對方抓起來了!

  要不是他現在不能跟三皇子聯繫找些精銳的人來,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地痞流氓就是地痞流氓,現在這些人竟然都遲疑起來了!

  明明有將帥之才,手底下卻只有一群烏合之眾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餘思遠心念急轉,看到這個場面,他就知道事情已經辦砸了,既然這樣,他是應該離開還是應該留下來?

  他要是離開了,自然能跑掉,可是,雖然駱家那些見過他的人都不擅繪畫不見得描述的出他的模樣,但外面這些人還有某些事情都是他幫駱遠聯繫的,肯定留下了一些蛛絲馬跡,到時候定然查得到他。

  他要是留下來呢?駱尋瑾雖然去京城找人了,但來回所花的時間肯定不會少,而且他多半找的是駱家的人,即便找上了衙門的人,按照他對衙門的那些人的理解,那些人應該也不遠願大晚上地跑出來……

  他只要能在今天晚上把人抓住,就還有一拼的可能,不是嗎?

  想了想,餘思遠就將自己身邊一個保護自己的人叫了過來,讓他到外面準備好一輛馬車隨時準備接應自己。

  然後,在發現駱遠已經在遲疑著想要把後院大門上的鐵鎖鑰匙扔給駱尋瑾以後,他終於還是站了出來:「駱遠,你真的要放他們出去?他們一走,你就別想再活著了!」

  「袁大人……」駱遠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袁大人,現在可怎麼辦好?」駱尋文是他兒子,一看到兒子受苦,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已經後悔死自己之前的做法了。

  「還能怎麼辦?現在一定要抓住他們,你們才有活命的機會!」餘思遠冷冷地開口:「你們已經得罪他們了,難道還覺得他們會放過你們不成?現在要是真的把他們放走了,明天你們就等著全都被抓進監獄去吧!」

  「餘思遠!原來是你!」駱尋瑾自然不會認不出餘思遠,當下瞇了瞇眼睛。

  「我們駱家的管家,竟然跑到這裡來了……餘思遠,就是你慫恿著駱遠一家做壞事的吧?」駱尋瑤開口,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餘思遠可能還活著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畢竟當時那場火來的太蹊蹺了,只是,她雖然讓駱尋瑾派了人盯著餘思遠,但他們到底人手不足,以至於根本查不到餘思遠的蹤跡。

  而刑部那些強硬用最快的速度把餘思遠的案子定了的人,大皇子查過以後竟然發現只是拿錢辦事,背後根本沒有什麼人……

  之前的事情再加上現在的這一切,駱尋瑤終於發現自己擁有了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人手不足。甚至於,她身邊根本就沒幾個得用的人,最後只能每一件事都親力親為不說,也沒辦法去查查某些人監視某些人。

  「袁大人,你跟他們認識?」駱遠驚訝地開口,他難道被眼前的人騙了?可是對方明明是在幫他的……

  「當然認識,他跟我們駱家可是有大仇的,大伯你要是聽了他的話,最後少不得就要死無葬身之地!」駱尋瑤喊道,又用簪子在駱尋文的身上扎了一下。

  「什麼?」駱遠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餘思遠。

  「爹,救我,我要痛死了,我就要死了……」駱尋文絕對是個非常不錯的人質,他不僅不會掙扎,還配合地哭叫著,看著駱尋瑤的目光更是充滿恐懼——他之前怎麼會覺得這個魔鬼溫柔可人?

  「姓駱的,你快把我兒子救出來!我兒子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沒完!」楊氏這個時候也跑了出來,看到駱尋文哀叫個不停的樣子,嚎哭起來。

  在楊氏和駱尋文都苦了起來以後,蓮心知春等幾個丫鬟一起哭了起來……

  「你兒子現在是他們手裡的人質,他們肯定不敢真的傷了他,要是不想死,你就該讓人快把他們抓起來,要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們!」餘思遠盯著駱遠開口,然後立刻朝著那些他之前雇來對付馮家的人喊道:「你們還不快上去抓人?他們已經看清你們的模樣了,就沒沒看清也肯定查得出來,那個女人可是未來的皇子妃,要是讓他們跑了,你們所有人就都別想活了!」

  餘思遠的話到底還是有些作用的,那些人當下面色不善地靠近了駱尋瑾等人,而這個時候,阿奇木身後的一扇門突然被打開,他閃身而入以後,駱尋瑤等人就跟著跑了進去。

  原來,之前駱尋瑾跟那幾人說話的時候,阿奇木就已經在幾個丫頭身形和哭聲的遮掩下,敲壞了旁邊一扇小門上的鎖了,這時候,他們正好有了一條退路。

  一進門,駱尋瑾就立刻栓上了裡面的門栓,又讓兩個南疆人看住了這裡,至於他,則要另找出路——這扇門顯然是擋不住太久的。

  「楊氏!要是有人闖進來,我馬上就殺了你兒子,你可要攔住了那些人!」

  「駱遠,餘思遠跟我們有仇,他就是在利用你,利用完了就要跑了,到時候你就要被拖到午門口斬首去,屍首分離連投胎都難,你最好讓人看緊了他別讓他跑了!」

  ……

  駱尋瑤扯著嗓子喊著,一邊拖延時間,一邊也是為了避免餘思遠抽空跑走。

  「你們是什麼人?外面那些人要抓你們?」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駱尋瑤這才發現,這個院子裡有好幾間屋子,這些屋子的門都被鎖了,窗戶也被木頭釘死,而有一個女人正扒著窗戶往外看。

  之前被外面那些人的雜亂的聲音影響了,駱尋瑤等人並未聽見裡面有什麼動靜,這時候卻突然聽到了很多哭聲,哭泣的全都是女孩子,而有這麼多人哭,可想而知這裡關著多少人。

  她沒猜錯,駱遠竟然真的在販賣婦女!

  「你們抓住了他!」那個女人突然盯著駱尋文開口,眼裡也爆出了一團光亮:「你們是不是想要逃出去?能不能帶著我一起?」

  「我幫你敲開窗戶。」駱尋瑤已經走近了,自然也看到了眼前這個女子身上幾乎不著寸縷,心裡一緊。

  這樣沒有尊嚴的日子,她也過過,自然願意幫一個同病相憐的人。

  「不用。」這個女人笑了笑,然後就掰開了那扇窗戶上釘著的木頭爬了出去,她也不去管自己身上幾乎沒穿什麼衣服的事情,而是對著房裡問道:「你們要不要一起跑?」

  「這裡哪裡跑得出去?」裡面竟然有著二三十個女子,只是除了那個女子,其他人都滿臉恐懼。

  對於這樣的情況駱尋瑤並不陌生,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敢反抗的,眼前的女子身上有不少傷痕還敢跟著她們出去,已經跟尋常女子大不一樣。

  聽到屋子裡那些女人的話,這個爬出了窗戶的女人並不覺得奇怪,反而很快轉過頭看向了駱尋瑤:「我知道離開這個院子的方法。」

  「真的?」駱尋瑤有些驚喜地問道。

  「我一直想要逃出去,一開始想挖個坑,但是這樣太容易被發現,所以我就在牆上不起眼的地方鑿出了一些小坑。」女子開口,然後又看向了駱尋文:「你們能把他的衣服給我嗎?」要不是因為沒有衣服,她也不會遲遲不曾跑出去。

  駱尋瑾二話不說,就扯下駱尋文的衣服給了那個女子,而那女子接過以後以後,立刻就朝駱尋文胯下踢了一腳,讓駱尋文尖叫起來,門外楊氏聽到兒子的尖叫,嚎哭聲更響了,根本不讓人去敲開大門

  雖然外面因為駱遠楊氏等人的存在遲遲沒有破門而入,駱尋瑾卻不敢耽擱,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女子做過手腳的牆,當先帶著兩個家丁爬了上去,一落地,就道:「尋瑤,你們快點,我去附近看看!」

  牆上被鑿出來的小洞不大,落腳其實有些困難,而爬到了牆上以後,即便外面是草地,要往下跳也需要足夠的勇氣,幸好如今稱得上生死關頭,所有人都爆發了極大的力量。

  「他們已經在翻牆出來了!」等爬過了四個女人以後,突然有人喊了起來。

  那些人就要來了!駱尋瑤緊緊地盯著那些人,這時候,突然從旁邊跑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竟然就是駱尋瑾:「尋瑤,快上車!阿虎阿貴,你們去趕車」話音剛落,他就下車衝向了那個喊話的人。

  駱尋瑤眼睛一亮,飛快地爬上了馬車——他們有機會跑出去了!

  「我們已經跑了,你們也快點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啦!我已經讓人去報官了,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一上馬車,駱尋瑤就從窗戶探出了頭。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那個跟著他們出來,還披著劉行文的衣服的女人也喊了起來。

  聽到這話,那些想要追趕他們的人都頓了頓,而這個時候,在兩個南疆人幫了一把的情況下,落在最後的蓮心和知春終於跳了下來。

  看到最後兩個女子也上了馬車以後,駱尋瑾不再戀戰:「阿奇木哈格還有我在下面跑,你們快點趕車!另外車上好像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把那些都扔下去!」

  趕車的阿虎阿貴坐在馬車外面,駱尋瑤等六個女人卻擠在了馬車裡面,駱尋瑾以及兩個南疆人卻徒步跑在了後面——拉著馬車的馬只有一匹,要是所有人都上去了,恐怕就完全跑不起來了。

  這輛馬車還算寬敞,六個人並不擠,但車上卻有不少占地方的東西……駱尋瑤毫不耽擱,拿起馬車裡的東西就往外扔去,扔了幾樣以後,看著這些行李突然心情大好——這輛被駱尋瑾搶來的馬車,該不會是餘思遠準備了想要逃跑的吧?馬車上的東西,分明就是餘思遠的……

  將衣服什麼的全都扔出去以後,駱尋瑤突然發現其中一個箱子特別沉重,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放著很多十兩一錠或者五兩一錠的小銀錠子。

  駱遠家裡也有馬車驢車,但是在鄉下會騎馬的卻基本沒有,再加上要套好一匹馬也要花點時間,所以後面追趕的都是用雙腿跑的,現在,這些人正拿著棍子緊緊追著跟在馬車後面跑的駱尋瑾和三個南疆人……

  「銀子,快搶啊,不搶就沒了!」駱尋瑤大喊一聲,三個銀錠子就扔了出去,這些銀子這時候扔出去既能減輕馬車重量又能阻攔後面的人,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

  駱尋瑾自然不會去搶銀子,後面追趕的人卻都哄搶起來,見狀,駱尋瑤再接再厲,又扔了兩個出去。

  蓮心和那個跟著他們跑出來的女子也反應過來了,當下占據了馬車的另一邊窗口,然後將銀錠子往遠處扔去:「好大的銀元寶!快搶啊!」

  後面的人自然知道這是計謀,但他們幫駱遠做事本就是為了銀子,現在銀子當前,又怎麼可能不去撿?於是,立刻就有好幾個人撿了銀子,而且這些人撿了銀子以後,往往將銀子往自己懷裡一塞,就偷偷地跑了——反正他們現在估計也追不上那輛馬車了。

  雖然是晚上,但趕車的阿虎還是很快找到了去京城的路,只是剛走上大路沒多久,他們竟然就追上了一輛走的很慢的馬車。

  如今一番折騰下來,即便夏天天黑的晚,太陽也已經落山了,不過因為是晴天又有滿天星辰,倒還不至於看不清,駱尋瑤就看到那趕車的老頭的動作很不熟練。而且,不熟練也就罷了,這個老人在看到他們的馬車和後面追的人以後,竟然驚慌起來,還用力地在馬背上抽了幾下,偏偏又抽的不得法,讓那馬有些失控了。

  駱尋瑤坐的馬車已經超過了這一輛,跑著的駱尋瑾卻正好來到了那輛馬車旁,見狀,駱尋瑤驚叫起來:「大哥,小心拿馬車!」

  「哎呀!」那趕車的老人被馬一甩險些摔下馬車,恰在這時,駱尋瑾已經看清了這情況,幾下奔跑就抓住馬車的車轅翻了上去。

  之前那老人趕著馬車的速度其實很慢,要不是實在不得法,也不會驚了馬,現在駱尋瑾一上去,卻很快就將馬控制好了,又喊起來:「阿奇木,哈格,快上來!」他們的馬車上坐不下人了,這輛馬車卻顯然還坐得下,拉車的馬其實走的很輕鬆。

  兩個南疆人速度很快地爬上了馬車,後面的追兵卻早就被甩的很遠了。駱尋瑾這才對著趕車的老人開口:「老先生,我們被人追趕,能不能借馬車一坐?」

  那老人還在瑟瑟發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馬車前的簾子卻被揭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探出了頭:「駱家的人追的是你們?」

  駱尋瑾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跟人借一下馬車了,卻沒想到馬車裡出來的竟然是個少女,還跟自己靠的非常近,一時間待在當場。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55 AM


第七十五章

  馮月娘打開簾子以後才後悔起來,他們馬車上都是老弱,她哥哥雖然年輕卻是個弱的不能再弱的弱書生,要是眼前的人心存歹意的話……

  事實上,即便這人並無惡意,她現在這樣的做法也有些不妥——馬車前面按理只能坐兩個人的地方如今擠了四個人,眼前的年輕人就免不了往裡擠了擠,如今她跟對方靠的實在是太近了!

  微微往後退了退,馮月娘再一次問道:「後面那些駱家的人在追你們?」雖然隔得遠天又黑了有些看不清,但她卻能聽得出那些聲音正是屬於不久前還圍在馮家大門口的人的。

  要不是因為這樣,之前馮管家也不會因為驚慌而險些驚了馬。

  「是的,我們剛從駱家跑出來。」駱尋瑾也有些不自在,若是早知道馬車裡坐著的是個少女,他恐怕也不會這麼孟浪……

  「小姐,小姐你快進去!還有你們,你們要幹什麼?」剛才驚了馬的那個老人突然開口,然後就從阿奇木和哈格中間擠了出來,又將自家小姐擠到了馬車裡,戒備地看著駱尋瑾等人。

  「這位老先生,你們也看到了,有人追我們,偏偏我們那輛馬車又坐不下了……」駱尋瑾帶點歉意地開口:「我們可以幫忙趕馬車,請老先生同意。」

  馮月娘一直關注著外面的情況,自然知道駱尋瑾和另外兩人原本都是在跑著的,而他們的馬車驚了以後,也全靠駱尋瑾制住了馬:「馮伯,別慌,這位公子應該沒有惡意,駱家的那些惡人突然不圍著我們了,應該就是為了去抓他們,所以我們是一路的。」

  那老人冷靜下來,自然也想明白了,馬車裡此時卻又傳出了一個聲音:「月,月娘,要是他們是一起的,就讓他們在馬車裡坐著吧,要是……駱家的人追上來,也好有個照應。」

  駱尋瑾本來還在因為那句「駱家的惡人」而感到尷尬,這時候倒是將目光放到了馬車裡,這才發現,馬車裡似乎還有著兩個人,說話的是個身形消瘦的年輕人,他旁邊卻還躺著一個老人。

  心念一轉,駱尋瑾立刻就猜出了這幾人的身份:「你們是馮家的人?裡面是被駱遠派人打傷的馮老爺?」

  駱尋瑾直呼駱遠名字,很不客氣,這讓馮月娘鬆了口氣,而她哥哥顯然是個更容易相信人的,這時候已經接口了:「沒……沒錯,我們是馮家的人,駱……那駱遠實在可惡!」

  「確實可惡!」駱尋瑾點了點頭,想到之前駱尋瑤差點遇到的事情,咬著牙開口:「他這樣的人,就該千刀萬剮!」

  「啊?」也許是駱尋瑾說得殺氣騰騰了一些,剛才還對他非常信任的馮征身子一抖,竟然往裡躲了躲。

  反倒是那位馮管家,對駱尋瑾的說法非常贊成,當下猛地一拍大腿:「說得好!」

  後面那輛馬車的情況,駱尋瑤當然不可能沒注意,一開始隔得遠她沒看清什麼,等哈格開始趕馬車,將那車趕得於她們平行以後,她卻很快就認出了那個正對著窗口的少女——馮月娘,她的大嫂!

  她竟然在這個時候見到了她的大嫂,這也算是緣分吧?

  「大哥,後面追的人已經遠了,你那裡怎麼樣?」駱尋瑤高聲問道。

  「尋瑤,這輛馬車是馮家人的!」駱尋瑾開口。

  「是馮家人的?馮老爺在嗎?聽說他受傷了。」駱尋瑤又問,上輩子馮月娘的父親並未遇到這樣的事情,是幾年後得病去世的,而現在……

  「馮老爺在,尋瑤,你身上有傷藥嗎?」駱尋瑾又問,他雖然只看了一眼,卻也知道馮老爺的傷勢怕是不輕。

  「大哥,讓馬車停一下,我馬上過來。」駱尋瑤開口,她身上一般常備著幾種藥,都用瓷瓶裝了放在荷包裡,現在自然也在。

  兩輛馬車跑了一段路以後,後面的追兵就已經離得很遠了,駱尋瑾擔心馬車一路顛簸對馮老爺的傷不利,當下點了點頭。

  兩輛馬車停了停,等駱尋瑤換了馬車以後,卻又立刻馬不停蹄地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駱尋瑤和駱尋瑾都進了馮家的馬車,馮月娘則點了兩隻插在馬車壁上的蠟燭,雖說因為馬車的晃動燭光忽明忽暗,卻已經比一開始好了很多。

  「馮小姐,我略微懂點醫術,讓我給馮老爺看看吧。」駱尋瑤開口,簡單地幫馮老爺看了看。

  「謝謝這位小姐,」馮月娘有些驚喜地開口,「我父親被打以後又延誤了治療,剛才已經昏迷了……」他們被困在馮家已經有兩天了,第一天她父親還清醒著,叫罵不休堅決不同意把她嫁給駱尋文,但到今天卻已經迷糊起來了,她驚慌之下立刻就同意了自己跟駱尋文的婚事,卻不想同意了沒多久,駱家雇來圍著他們的宅子的人就全都走了。

  她不知道駱遠家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卻知道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當下就拿出自己的首飾讓馮管家去附近原本跟馮家交好的人家家裡借了輛馬車來,打算帶著自己的父親去京城治病順便告狀——他們本來自己家的那輛驢車,早就已經被駱遠給弄走了!

  馮月娘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因為當時駱遠家裡正好一團亂,自然也就沒人關注他們,所以他們很快就出了門。可是,前幾天馮家被圍著的時候,家裡的三個長工和兩個幫忙做飯打掃的老媽子都已經離開了,根本沒人會趕車,別人雖然看在多年交情份上借了馬車,卻也不敢太過得罪駱家,自然不肯給車夫……

  最後,他們無奈之下也就只能讓已經年邁略微懂點趕車的管家慢悠悠地趕著馬車走……

  駱尋瑤點了點頭,當下又問了關於馮老爺的情況。

  「我父親歲數不小,那些人也不是真想要他的命,因此是照著他的腿打的,似乎兩條腿都被打折了……」馮月娘說到後來,眼裡落下淚來。

  馮老爺暫時並無生命之憂,但這樣的傷並不是駱尋瑤能治的,她只能拿出了一小瓶用人參以及幾樣名貴藥材配置的藥丸,讓馮月娘用水化了以後餵給馮老爺喝,發現馮老爺還發著燒以後,又讓馮少爺用濕帕子給他擦了手臉。

  馮家少爺馮征一開始對駱尋瑾有些害怕,駱尋瑤過來了以後,這份害怕倒是減少了很多,而馮月娘,她對駱尋瑾倒是並不害怕,現在更是感激了起來,借著燭光看到駱尋瑾滿頭大汗,因為之前跟在馬車後面跑又沾滿了灰塵以後,就又拿了個帕子放在裝了水的碗裡洗了洗,然後遞給了駱尋瑾:「這位公子,你要不要擦把臉?」

  駱尋瑾從小到大,不是沒人關心過他,至少如今駱尋瑤就很照顧他,但駱尋瑤是妹妹,而眼前的人……

  駱尋瑾紅了臉,接過帕子就擦了臉,等擦了以後,卻又後悔了——好好的繡了蘭花的帕子,被他用來擦了臉立刻就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團了!

  「公子,我幫你洗一下吧,你還在再擦一遍比較好……」馮月娘遲疑地開口,她們出門的時候沒帶太多東西,用的帕子就是她自己做的一些小手絹,如今上面完全已經髒了,倒是在駱尋瑾臉上擦出了一道髒印子。

  駱尋瑾哪裡好意思?忙道:「我來我來。」

  「還是我來吧……」

  「大哥,馮小姐,你們別爭了,小心別灑了那碗水。」駱尋瑤笑著制止了他們的行為,也許正是為了應和她的話,馬車震了震,那碗水即便很淺,最後還是濺出了不少。

  駱尋瑾果然不敢爭了,一張臉卻更紅了,只是這一幕駱尋瑤雖然注意到了,馮月娘和她哥哥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注意力,現在全在重傷昏迷的馮老爺身上。

  駱尋瑤的藥是好藥,還是宮裡的御醫配的,但畢竟不是神藥,因此馮老爺依然昏迷著,也就是臉色好了些,而馮月娘這時候倒是想起了別的:「你們是要去京城嗎?」

  「是的,我們要去京城報官。」駱尋瑤開口,如今這條路就是通往京城的官道,也虧得是官道道路平坦,馮老爺又躺在厚厚的被子上,才沒有太過顛簸影響到他的傷勢。

  「我們也要去京城,我要到京城找大夫給我爹治病,然後就去報官。」馮月娘堅定地開口。

  「月……月娘,都說官官相護,我們去報官……會不會出事?」馮征擔憂地問道。

  「少爺,老爺都這樣了,不報官我們就什麼都沒了……老奴就算撞死在府衙門口,也一定要讓駱家人受到懲罰!」馮管家開口,他年紀不小了,妻兒都死在了戰亂裡,多虧馮家收留才活了下來,因此將馮家看的比自己都重。

  「馮管家,這樣的話你不能再說!大哥,就算駱家再厲害,總有讓我們說理的地方……現在我們自己的家都不敢住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壞蛋逍遙!」馮月娘堅定地開口,她在不久前還是一個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擔心的少女,現在卻已經不得不快速地成長了起來。

  「馮小姐說的好!」駱尋瑾的話裡有著淡淡的欣賞:「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報官。」害的馮家出事的是他大伯,他不管怎麼樣都該照顧好眼前的老弱。

  「好,我們一起去報官!駱家欺人太甚了,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馮月娘開口,又道:「這位公子,你知道京城除了京兆府還能去哪裡報官嗎?那駱尋文有個弟弟駱尋瑾是京兆少尹,到了那裡我們就自投羅網了。」

  「啊?」駱尋瑾實在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聽到自己的名字,當下忍不住愣了愣。

  「你不知道?你一定要小心一點,要是被駱尋瑾知道,我們別說告狀了,最後說不定還要坐牢。」馮月娘苦笑了一下,之前那些到他們家裡來的衙役,就是用駱尋瑾威脅他們的,還勸他們安分點不要惹大禍。

  駱尋瑾尷尬到不行,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馮月娘卻以為他是對京城的情況並不了解:「這位公子,你要是不知道哪裡可以告狀,我們就先去了京城再說吧。」

  駱尋瑾連忙點了點頭:「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去京城……」

  「對了,公子您怎麼稱呼?」馮月娘又問。

  「我……我叫駱尋瑾。」駱尋瑾不好意思地開口。

  馮征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話,這時候猛地往後一躲,差點弄滅了他身後的燭火,馮月娘也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哪個駱尋瑾?」

  「應該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駱尋瑾開口,實在不知道該這麼說好。

  駱尋瑤原本一直在看自己的大哥的好戲,不管是臉紅還是尷尬,都讓她忍俊不禁,但看到如今馮月娘變了又變的臉色,卻知道自己一定要幫自己的大哥解釋一下了:「馮小姐,我是駱尋瑤,你可能也聽說過我。其實我們在京城根本不知道這裡的駱氏族人的情況,平常也很少來往,就是最近覺得駱遠不對勁才過來的,卻沒想到剛查出點什麼,駱遠竟然就想要對付我們殺人滅口……馮小姐,駱遠那家人真的太可惡了!」駱尋瑤一邊說著,一邊就握住了馮月娘的手。

  馮月娘的手熱熱,掌心還有薄繭,跟記憶中並無不同,駱尋瑤突然覺得眼眶一熱。

  剛才的事情,馮月娘看的很清楚,自然也知道駱尋瑾不會說謊,於是,一開始是駱尋瑾尷尬,現在就換成馮月娘尷尬了……

  而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沒一會兒,前面阿虎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少爺,我們的人來了!少爺,我們的人來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12:59 AM


第七十六章

  齊朝馬場很少,因此馬匹也不多,尋常衙役自然沒有馬騎也不會騎馬,所以先過來的的其實是四個捕快,但即便如此,看到救兵到來,所有人也都精神一震。

  馮老爺受了重傷,如今需要盡快把他送去京城醫治,駱尋瑤等人都是女流之輩,自然也幫不上什麼忙,駱尋瑾就不同了,這次的事情,不管於公於私,他都該全程參與才對。

  「我也去,我可以指證那些人,而且被關起來的女人我差不多全都認識。」之前跟著駱尋瑤等人跑出來的女子突然開口,她還披著駱尋文的衣服,但滿臉的堅毅卻讓其他人可以忽視她狼狽不堪的樣子。

  駱尋瑤對這個敢當機立斷跟著他們跑出來的女子頗為敬佩,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子花了多少功夫才弄開窗戶,並在圍牆上鑿出可以踩腳的洞來,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沒有足夠的毅力和勇氣,是絕對做不到這一步的,比如現在她的手上就滿是傷痕,有些地方甚至都潰瘍了。

  「這位姑娘,現在駱家的情況很亂,你過去了可能還會受傷,」駱尋瑤叫住了她,「我大哥肯定會把那些女子都救出來,你放心就好。」

  那個女人沉默了一下,也知道自己這樣一個女人說不定只能添亂,當下點了點頭又坐回了馬車裡,然後滿臉仇恨地看著馬車的後方。

  駱尋瑾擔心餘思遠會逃跑,也不等後面會過來的衙役,就先帶著幾個捕快往駱遠的住處而去,雖說他們的人不多,但現在沒有了女人拖累還有馬,行動就方便多了,更何況那幾個捕快如今還都穿著官服。

  這年頭,老百姓見到當官的都會繞道走,即便是那些被雇來的地痞流氓,真的見到捕快以後,恐怕也會避之不及,因此有幾個捕快在,他們也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駱尋瑾幾人很快就沒入了夜色裡,這個時候,那個剛才還提出要跟著一起去的女人突然蹲在了地上放聲大哭。

  「先回馬車上去吧。」駱尋瑤開口,她知道這個女人之前恐怕一直撐著一口氣,而現在,她應該是撐不住了吧?

  之前情況緊急,大家雖然跑出來了,卻根本沒時間收拾一下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有空關注自己的情況。

  之前從圍牆上往下跳的時候,知秋落地時一個不慎扭傷了腳,現在已經動不了,知夏身上也有擦傷,只比她要好一些,知冬卻因為一開始的時候揮舞著簪子跑去扎人而被撕破了衣服又沾染了血跡……

  駱尋瑤讓蓮心和知春將那輛餘思遠準備好的馬車打掃了一遍,再在馬車裡點上一支蠟燭,又讓知冬跟馮月娘借點水打理好自己的衣服並照顧馮老爺,這才進了自己的馬車——馮家的馬車裡畢竟有男人,她在裡面呆著並不合適。

  「多謝小姐救命之恩。」那女人哭了一場,情況終於穩定下來,當下對著駱尋瑤開口。

  「我們還要謝謝你幫我們指點了退路呢。」駱尋瑤笑道,這個女人,應該說是自己救了自己才對:「這位姑娘,你怎麼稱呼?又是怎麼會被抓起來的?」

  「我姓陳,叫陳芷,是我丈夫將我賣了的。」那女子苦笑道:「我父親是南來北往做生意的,他一心想讓我有個好前程,就將我嫁給了一個秀才,又給了許多陪嫁,本來一切都好,偏偏有一日我父親出門以後就不曾回來,然後我的日子就難過起來了,我那相公坐吃山空以後,竟然還將我賣了!」說到後來,她已經咬牙切齒的了。

  她父親是個大江南北四處走的商人,每次回家,都會給兒女們將講自己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又請了先生教他們兄弟姐妹幾人讀書,因此她也算有點見識,只是一個女人,就算再有見識,最後還是不得不嫁人……

  她嫁的是個窮秀才,帶去了大筆的嫁妝,偏偏所有人還都覺得她這個商賈之女是高攀了,誰又會知道她的那個丈夫除了讀書以及和那些讀書人一起去「以文會友」以外其實什麼都不會?成親五年,家裡家外的事情全靠她一人打理不說,她丈夫以及婆婆竟然還時常因為她不肯拿出錢來給她丈夫花天酒地而與她爭執……

  她父親死後,丈夫婆婆對她也就愈發苛待,她也愈發不願拿錢出來,估計就是因為這樣,她那個丈夫才會因為覺得她沒錢了而伙同別人賣了她吧?不過,那個只會讀「聖賢書」不通俗物的家伙,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其實早就用自己的嫁妝盤了兩個鋪面做生意了。

  雖然嘴裡還叫著「相公」,駱尋瑤卻感覺的出來,陳芷根本已經不將那個男人當丈夫了。

  一個連結髮妻子都能賣了的男人,原就該是不配成為別人的丈夫的,怎奈何,只要投胎成了男人,理所當然地就有諸多特權,而女人,天生就比男人低了一頭,不,也許還不只低了一頭。

  駱尋瑤突然覺得有些不忿,只是這一切,又哪裡是輕易就能改變的?

  咬了咬牙,駱尋瑤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心裡更是翻滾著各種念頭,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幫你看看手上的傷吧。」

  「謝謝。」陳芷開口。

  讓蓮心幫陳芷洗了手,然後抹上傷藥,駱尋瑤又問:「陳姑娘,你有孩子嗎?」陳芷已經嫁人,按理該稱呼她為夫人,不過想來陳芷自己也是不想別人這麼叫她的。

  陳芷抖了抖,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有一個女兒,我是肯定要將她從那人手裡搶回來的!」不管是她的丈夫還是她的婆婆,對她的女兒都非常不好,她被賣了已經將近十天了,她不能想像這些天自己的女兒回過怎麼樣的生活。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駱尋瑤又道。

  陳芷眨了眨眼睛,眼淚又落了下來,不過這次她卻沒有道謝,反而重重地點了點頭。她丈夫無緣無故賣了她,這並不合律法,但她若是沒人幫忙,卻絕無討回公道的可能,更別說她還想要回自己的孩子了……

  這邊駱尋瑤等人正慢悠悠地往京城而去,另一邊,駱遠一家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駱尋瑾駱尋瑤等人躲進他們關押著那些女人的地方的時候,駱遠和餘思遠兩人同時一驚,卻又鬆了一口氣。

  驚是因為駱尋瑾這一進去,應該就要發現那些他們從各地買來的女子了,而鬆了一口氣,卻是因為駱尋瑾等人一旦進了這個院子,應該就出不來了。

  他們找來的這些女人有很多來路不正,而且前些日子還出過事情,死了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一個是病死的,另一個卻是自盡的,這期間,更有好幾個女人想要逃跑,正因為這樣,他們將這個院子裡所有能傷人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不說,還加高了圍牆,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駱尋瑾這樣的男人,要爬出去恐怕都不容易,更別說他們還帶著幾個女人了。

  現在,既然駱尋瑾他們逃不出去,他們就只要想辦法甕中捉鱉就行!

  餘思遠想的很好,可惜的是別人並不配合——在駱尋瑤喊了一旦有人破門而入就要殺了駱尋文以後,楊氏就帶著兒媳婦在門口干嚎起來,為了讓攔住駱遠,她甚至就連駱尋文的兒子,自己的孫子都叫了來。

  駱遠本就心疼自己的兒子,之前駱尋瑤和駱尋瑾的那些話又讓他對餘思遠有了懷疑,自然也就沒讓人去強行撞門,讓餘思遠又氣又急。

  偏偏這個時候,駱尋瑤竟然又喊了讓駱遠小心別讓餘思遠跑了的話。

  駱遠本就對餘思遠有懷疑了,聽了這話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駱尋瑾讓小廝騎了馬離開的事情,當下就喊了人去查看情況,卻不想竟然還真得到了餘思遠身邊的人架著一輛馬車離開了的消息。

  餘思遠竟然想要逃跑?發現這一點以後,駱遠立刻就怒了,想也不想就讓身邊的下人把餘思遠綁了起來。

  餘思遠之前一直躲在幕後,雇人行凶之類用的也都是駱家的名頭,這原是一個好主意,可以讓駱家多犯點錯,但這卻也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主意,比如在他跟駱遠起了衝突的時候,不管是那些雇來的人還是駱家的下人,聽得就都是駱遠的話了。

  而他剛被五花大綁綁了起來,外面就傳來了呼喊聲,原來,駱尋瑾竟然翻牆出去了!這時候,餘思遠再次嘗到了絕望的感覺。

  一開始聽說駱尋瑾跑了,駱遠還以為最多只有幾個男人出去了,卻沒想到那些人不知用了方法,竟然連女人都跑出去了!這也就罷了,原本他們就算跑出去了,他的人也肯定追的上他們,畢竟大晚上的幾個女人肯定跑不快,可是,駱尋瑾竟然搶了那輛餘思遠準備好了打算用來逃跑的馬車!

  駱遠已經欲哭無淚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又後悔地無以復加——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想傷了駱尋瑾等人,也沒膽子傷了他們,可現在……就算他沒傷了他們又如何?如今他們也算是結了深仇了!

  「尋文啊,我的兒子啊!」楊氏這個時候又哭了起來,駱遠想到之前駱尋瑾說過的要殺了駱尋文的話,心裡「咯登」一下,就怕自己的兒子已經遭遇了不測了。

  駱尋文當然沒死,在駱尋瑾找到了馬車以後,那兩個南疆人就打暈了他沒再去管他,所以他如今只是被剝了衣服躺在地上罷了,只是即便沒死,他也差不多已經半死不活了——這時候,他的胯下還滲著血呢!

  看到兒子受了這樣的傷,原該是對仇人恨得不行的,駱遠這時候卻根本不敢去恨人,只是無比侯府,他要是一開始就不去想什麼控制駱尋瑤的傻事,而是好好地找駱尋瑾懺悔一下,是不是就絕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倒霉事了?要知道,駱成再怎麼樣也是他弟弟,總會幫他遮掩一下,最後估計也就是他受點責罰然後再沒了駱國公留下的祭田罷了!

  即便沒了那些祭田,他不是還有自己這些年買下來的其他的田地嗎?有了那些田地,他總還是能做一個富家翁的!現在倒好,要是駱尋瑾找到京城的人一說,他肯定就什麼都沒了。

  「駱遠,你現在不跑就來不及了,駱尋瑾肯定會把你關起來,你要是夠聰明,這時候就該帶著我快點跑了,遠遠離開這裡!」餘思遠喊道,知道自己已經失策了。

  他原本一直以為那些人既然收了他的錢答應了為他辦事,就一定會把事情辦得好好的,而駱遠雖然笨了點,也該分得清事情輕重,可事實證明,他真的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些——那些已經四下逃散的雇來的人絕不是講信譽的家伙,而駱遠也比他想像中的更笨。

  現在恐怕已經不能指望那些地痞流氓追到駱尋瑾等人了,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先想辦法跑了才行!

  若是跑不了……餘思遠知道,自己這次要是再被抓了,三皇子肯定不會再救他不說,他還很可能會牽連到三皇子,既然如此,他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早點死了……

  駱遠聽到餘思遠的話如夢初醒,立刻就要收拾東西逃跑,只是這要收拾的東西,卻著實多了點……

  金子銀子肯定要帶,衣服被褥也不能忘了,田契地契更不能不要……單單這些要收拾就不是一時三刻能收拾好的,更別說像駱尋夢這樣的,還完全沒有認識到如今情況有多麼危急了。

  於是,等最後駱尋瑾帶著幾個捕快來到駱遠家裡的時候,就看到駱尋夢大呼小叫的到處找著自己的丫頭,楊氏哭哭啼啼地喊著要給兒子找大夫,駱遠「哼哧哼哧」地把一個個的箱子往馬車上搬,而餘思遠,則躺在地上罵個不停讓大家的速度都快一點……

  一開始追趕駱尋瑾等人的地痞流氓如今早就已經逃得差不多了,就連駱遠家裡的家丁僕人,在見到騎著馬來的捕快以後,也全都一哄而散。

  駱遠愣了愣,明顯也想跑,但看到駱尋瑾騎著的馬以後,卻雙腿一抖倒在了地上:「尋瑾,尋瑾,你放了我們吧,尋瑾,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是被那個家伙騙了啊……」

  「我們犯了什麼錯?駱尋瑾,你找衙役來做什麼?難道你為了收回祭田就要陷害我們嗎?」駱尋夢顯然完全沒有弄明白狀況。

  駱尋瑾已經懶得去理會駱遠一家了,當下就將目光放到了餘思遠身上,卻不想剛才還在叫罵不休的餘思遠,現在竟然吐起了血,一雙眼睛更是狠狠地盯著他,整個人痙攣起來……

  餘思遠咬舌自盡了,或許還吃了什麼藥?當一個人下定了決心要死的時候,總是有辦法死的,而他到了這個時候,也已經不得不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楊氏見到餘思遠的模樣,突然尖叫起來,駱遠倒是沒有尖叫,身下卻出現了一個濕印子……

  京兆府的衙役捕快,以前曾經也抓捕過販賣婦女的團伙,這些人一般都藏得極好,有後台,一旦出事就能飛快地跑掉,可如今他們抓到的這伙人……

  這樣的人,竟然也能販賣人口?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00 AM


第七十七章

  四皇子跟駱家定親的事情剛過去,駱家竟然就又出了一樁大事。

  如果說跟四皇子定親的事情讓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那位駱國公留下的孫女兒的存在的話,現在這件事,可以說是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駱家少爺駱尋瑾的存在。

  駱尋瑾年紀輕輕就成為了京兆少尹不說,還大義滅親,將販賣婦女橫行鄉裡的大伯抓了起來……單憑這樁事情,就已經得到了京城很多人的認可了,提到他的時候,有些人甚至還會稱呼一句青天大老爺。

  更有甚者,還有人將這件事改編了一下,編成話本在坊間流傳或者讓說書人說唱,雖說故事早就已經失了真,但這無疑讓更多的人誇獎起駱尋瑾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當然不可能沒人推動,而推動了這件事的那個人,恰恰就是大皇子。

  駱遠一家發生的事情,無疑讓大皇子對三皇子更為忌憚,他拿不出證據來指證三皇子,乾脆就不指望讓他失望過的明德帝了,反而想到了要發展自己的勢力。

  大皇子從十多歲開始接觸政事,到如今已經超過了十年,可是因為他一直是明德帝認可的繼承人,幾個弟弟又沒長成,所以在之前那些年裡,他從未想過發展自己的勢力,更不曾拉攏官員,頂多也就是培養了一些可以給自己參考幫自己做事的謀士而已。

  可現在,他的弟弟手上都有官員可以幫他做事的人從牢裡撈出來了,他又怎麼能一點人手都沒有?大皇子理所當然地急切起來……

  坐在京城的一家茶樓裡,聽到說書的人將自己的哥哥說的猶如擁有三頭六臂一般,駱尋瑤的眉頭微微一皺。

  有個好名聲,對駱尋瑾來說有益無害,但大皇子這樣做,到底太過急切了一些……

  從駱遠被抓起來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那天他們回京城的路上,就碰到了朝著駱遠的宅子趕去的衙役,這些衙役,還留下了兩人,護著他們這兩輛馬車到了京城。

  一夜未睡,等到城門打開以後才得以進城的她,一時間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而她在此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醫館,然後將原本還睡得迷糊的大夫叫了起來,給他們這群人一一治傷。

  他們這些人裡,受傷最重的絕對是到了早上才終於清醒過來的馮老爺。馮老爺年紀不小了,又受了這樣的傷,以後即便養的再好估計也不能正常行走了……

  不得不說,當時她是有些擔心的,要知道,上輩子馮老爺從未受過這樣的傷,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馮月娘和她大哥的姻緣,估計也會受到一些影響吧?駱遠畢竟是駱家人,就連餘思遠,也是跟駱家有仇才會惹出這麼多事情來了……

  所幸,不管是馮老爺還是馮月娘,都是明事理的人,並未遷怒,而這些日子馮月娘在她的邀請之下住到駱家以後,兩家人的關係更是越來越好了……

  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想到駱尋瑾這幾天空下來以後總是去找對他有些害怕的馮征一起「讀書習武」,駱尋瑤就忍不住想要笑起來。

  她一直以為她的大哥應該不知道該怎麼去討女孩子的歡心的,卻沒想到他如今竟然做的很不錯……至少,原本一心一意地照顧父親的馮月娘,如今就已經開始關注起這個時不時來找自己的哥哥的人了。

  只是,馮月娘是因為喜歡駱尋瑾而來關注他還是因為怕駱尋瑾折騰壞了自己的大哥而來關注他,這點就沒人知道了。

  台上說書的人已經說到了駱尋瑾飛簷走壁翻過院牆逃出駱遠家的一幕,說的活靈活現宛若親見,而這時候,駱尋瑤等的人終於來了。

  「蓮心,把陳嫂子叫上來吧。」駱尋瑤笑了笑開口,她要等的人,就是陳芷。

  當時進城以後為幾人治傷,就足足花去了大半天,而治過傷以後,衙門的人就到了。

  駱遠犯的事情罪證確鑿,沒有寬容的可能,駱家人自然也不會多做什麼,最後就只是將駱遠的孫輩以及完全不曾參與此事的幾個駱家的女眷從牢裡帶了出來,留了一些錢以後交給了駱家的旁支照顧。

  對此駱尋瑤倒也是支持的,雖說駱遠的所作所為實在可惡,但沒做過錯事的人,自然也不該無緣無故地被懲罰。

  等安排好駱遠的家眷,駱成和徐秀珠就開始幫助起那些受了傷害的女子來,其中自然就包括陳芷。

  從駱家被救出來的女人足足有四十多個,這些女子大多都是被父母抑或丈夫公婆賣了的,少數則是被拐來的。這些人到了衙門以後,卻全都只知道哭個不停,卻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有陳芷,她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告了自己的丈夫。

  陳芷是他丈夫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他丈夫要休了她,都要去府衙登記了才行,更別說她丈夫還賣了她了!

  若是在別處在別的時候,有些官員或許會不願意管這樣的家務事,而直接讓人將陳芷送回去了事,但如今駱尋瑾感激陳芷當初指點了一條生路給他們,自然就不會讓陳芷的案子就這麼了結了……

  最後,駱尋瑾專門找了人陪陳芷去了她離京城有兩日路程的家鄉,最後不僅讓陳芷的丈夫沒了秀才功名,還讓陳芷跟丈夫和離了,並且要回了女兒。

  駱尋瑤知道陳芷在自己的家鄉有些產業,原以為陳芷會留在那裡撫養女兒,卻沒想到陳芷竟然賣掉鋪子來了京城,而得到了這個消息以後,駱尋瑤馬上就約了陳芷在這家茶樓見面。

  「駱小姐,這次的事情真的要謝謝你。」陳芷坐到了駱尋瑤對面,懷裡抱著自己的女兒,滿懷真摯地道謝。

  「你看你,又說謝謝了,這次救出了了那麼多人,也就只有你,一句謝謝來來回回地說。」駱尋瑤笑了笑,然後就拿過桌上的一塊糕點給了陳芷懷裡不過兩三歲的孩子。

  這個女孩子非常安靜,一雙眼睛烏溜溜地,跟陳芷長的很像,但明顯要膽小很多。

  「我不說謝謝又能說什麼?現在我就連想幫你做點事情報恩都難。」陳芷開口。

  她回到自己家鄉的時候,才知道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的丈夫竟然就已經簡單地幫她辦了喪事,然後又找人做媒,打算娶自己的恩師之女了。

  當時她心裡有多麼憤怒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在有人撐腰告了她的丈夫,看到衙役把她丈夫抓來的時候,心裡到底有多麼快意,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雖說她最終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將那個男人千刀萬剮,但能讓對方一無所有,她卻已經足夠高興了。

  「誰說你不能幫我的?我正想請你幫個忙呢。」駱尋瑤笑道。那天發生的事情,讓駱尋瑤感到自己存在著許多不足,最重要的,當然就是人手不足這點了。

  不管是駱家,還是她的鋪子裡,她都缺人手,她希望讓駱家繁盛起來,想要對付處處爭對他們駱家的三皇子和吳家,就更缺人手了!

  當真正忠心的人,又哪裡是一時半刻就找得到的?要知道,大戶人家忠心不二的僕人,基本上都是從小調教的,可駱家卻根本沒有這樣的條件,甚至就連找幾個丫鬟,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就怕裡面有別人的探子,更別說她還想培養或者找一些能幫她做生意幫她打探消息的人了。

  駱尋瑤如今不缺錢,只是她到底是個女子,要跟人牙子買些人或者不難,但想要找到值得信任可以幫她調教培養這些人就很不容易了,就說宋坤,她當初很想讓宋坤幫她教導一下莊子上的夏老九等人,可最後,不還是因為不信任而最終放棄了?

  為了這件事,駱尋瑤輾轉反側想過許久,最後竟然發現,自己能信任能用的竟然全是女子,比如說她身邊的五個丫頭,比如說珠艷以及那些在鋪子裡幹活的女人——她看得出來,這些女子,對她才是真正的忠心不二。

  之後,駱尋瑤就又想了很多,最後才發現,用女人其實也很好,而且,若是有本事的女人,說不定還能幫她培養出大批人手來……

  而且,她一個女子,接觸一些女子才不會引人懷疑,別人恐怕也絕對想不到,她竟然會利用女子來幫自己培養人手。要知道,在男人的眼裡,女人絕對是最沒用的了,要是知道有幾個女人照顧了一些孩子的話,他們肯定會覺得這些女人是太過善良了,而不會想到這些女人是在培養人手。

  想通了這一點以後,駱尋瑤就盤算起可用的人來。她想過蓮心,想過珠艷,最後卻發現她們都不合適,直到得到陳芷回來的消息,心裡才猛然一動。

  「我一定會竭盡所能。」陳芷開口,若是沒有駱尋瑾和駱尋瑤,她即便逃了出來,肯定也沒辦法讓那個男人受到懲罰沒辦法要回自己的女兒,說不定還會被反咬一口說她私奔了——之前在公堂上,那個男人就是這麼說的!

  「陳嫂子,你先別這麼說,我想讓你幫忙做的事情,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駱尋瑤開口。

  「駱小姐難不成還想讓我殺人放火不成?」陳芷笑了笑,仔細想了想以後才問:「駱小姐難道真的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當然,我就是想讓陳嫂子幫我管些人培養些人,最好讓這些人能一展所長並且對駱家忠心。」她如今的做法,應該也算挾恩求報吧?但她確實沒有更好的人選和方法了。

  陳芷雖然覺得自己不笨,但一直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更何況,她可是一個女人:「我連字都認得不多,還是個女人,駱小姐相信我?要知道,我從未管過人,更不會培養人……」

  「我相信陳嫂子的能力,而且凡事都是可以學的……想必陳嫂子也知道,餘思遠原本是我家的下人……我希望自己下次不要再遇到像這次一樣的事情了。」駱尋瑤開口,若是她身邊可用的人多點,恐怕不用去駱遠家裡,就自有人會將事情稟報給她了。

  「駱小姐要培養的是下人?」陳芷問道,她培養不出大戶人家那樣進退有度的下人,但忠心的應該沒問題,畢竟這只要選對人就行了。

  「算是吧,其實我還要一些能幫我做生意的人。」駱尋瑤笑起來,具體要培養什麼人,她現在可說不好。

  「如果駱小姐相信我的話,我願意試試。」陳芷開口,她跟自己的丈夫的事情鬧得很大,即便她是受害者,因為她是女人的緣故,大家卻都素指責她的,因此,她才會選擇離開那裡來到京城。

  只是,這裡是京城,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想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實在太難了。

  「那就要麻煩陳嫂子了。」駱尋瑤笑了笑開口。

  「我會做好的。」陳芷放下了一顆心,仔細想想也是,駱尋瑤找她這樣的女人來培養人才,肯定不是想要教養出人中龍鳳來的:「駱小姐,那現在這件事有沒有一個具體的章程?我現在又要做點什麼?」

  「這次從駱家救出來的女子,有些回了家,有些卻已經無家可歸或者不願回家了,陳嫂子能不能從中選些合適的人教導一下再讓她們到駱家做事?至於其他人,若是陳嫂子需要,讓他們跟著你做事也是可以的,等再過些日子,我還會幫陳嫂子找些人過去。」最好能在找個教書先生……

  「其實即便駱小姐不說,我也是想要幫幫她們的。」陳芷開口,那些女人都是跟她共患難過的,即便大多柔弱不堪讓她不喜,她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女人無家可歸。

  駱尋瑤有很多想法,她想要多培養一些對自己絕對忠心的下人,讓他們跟著她或者跟著駱家人,也想培養一些有特殊才能的人,幫她做生意或者打探消息,但是所有的想法,卻都止步在了「沒有人手」四個字上。

  當然,她也可以想辦法找人牙子多買些人來,可她又不敢有什麼太大的動作,更何況以三皇子對他們的「重視」,這種時候他又怎麼會不插一手?

  事實上,到現在駱尋瑤都沒弄明白三皇子為什麼會這樣在意駱家……

  說起來,想要培養些合用的人,最好應該是在遇上了什麼天災人禍以後,收養一些身家清白孤兒吧?她養大他們,這些人則幫她做事,會讀書的她可以讓他們去考狀元,能做生意的她可以讓他們做生意,有一技之長的她可以讓他們一展所長……即便什麼都不會,她不也缺少跑腿的人嗎?

  可是這裡是京城,是天災人禍最少的地方,即便路邊有不少流浪漢,基本上也都是年老體邁的……

  駱尋瑤皺起了眉頭,正想著未來會有什麼天災人禍,竟然還真的被她想起了一件!而且已經迫在眉睫!

  大概就是在今年這個時候,京城會連著下好幾天的暴雨,那場暴雨,讓京城不少地方都被浸在了水裡。

  當然,水其實並不深,也就只有西南角被淹的厲害了一些,很多百姓家裡都進了水而已。

  因為天氣還熱,水又不深不曾淹死任何一個人,京城的百姓對這水也就並未在意,但誰也沒想到,最後這些積水,竟然會引發了一場瘟疫。

  京城西南角住的都是普通百姓,這些百姓對水干不乾淨自然不會太在意,看到地上有水,往往就用這水來洗衣做飯了,還有孩子會在水裡嬉戲玩樂……

  可是,他們這麼做的時候卻忘了,這些水裡,有他們的糞便、有牲畜的糞便,還有很多不慎被水淹了以後腐爛的食物乃至老鼠屍體……

  當年駱尋瑤對這場瘟疫其實了解的不多,因為官員們所住的區域並未被水淹沒,而且下暴雨那幾天,她不慎淋了雨以後就病了,等她病好的時候,這場瘟疫也就已經被解決了……

  事後,她聽說因為這場瘟疫死了很多人,有一條街甚至被燒毀了,但聽說的更多的,還是誰家喜乾的名貴花草死了,誰家花了大價錢從江南運來的金魚因為池子太滿游走了之類的消息——那些小姐太太,是不會去談論晦氣的瘟疫和死人的。

  駱尋瑤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是猛然間記起這件事,她卻並不能真的心安理得地去等著瘟疫發生再去收留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孩子。

  也許她沒辦法攔截一場瘟疫,但或許可以想辦法將範圍控制的小一點?至少,這件事做好了也能成為駱尋瑾的政績吧?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01 AM


第七十八章

  雖然已經進入七月,天氣卻並未涼爽起來,日頭依然高高地掛在空中,讓勞作的百姓揮汗如雨,很多男人還都穿著短卦。

  就在前幾天,夏老九送來各種菜蔬家禽的時候,還憂愁地說再不下雨地裡的收成會有影響,而這個時候,誰又會想到,很快就有一場暴雨就要來了?

  駱尋瑤坐在茶樓二樓的小包廂裡,看著外面街頭熙熙攘攘的人流,一時間有些恍惚。她其實已經不記得暴雨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了,也不記得最後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後果,事實上,她能記得那場瘟疫,還要多虧了威遠侯府的捧高踩低的下人——當時她纏綿病榻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好些下人都在她身邊談論著瘟疫,還遮遮掩掩地,說什麼她可能也是得了瘟疫之類的話。

  當時在她身邊照料的就只有蓮心,菊蕊雖然也在,卻整天往外跑,還美其名曰是為了照顧參與到了救災之中吳子文……

  沒錯,吳子文是京兆少尹,按理是要參與救災的,可那時候駱芬哭哭啼啼地攔著,所以吳子文根本就不曾踏入過發生了瘟疫的京城西南角,既然如此,又要菊蕊去照顧什麼?

  想起了當年的事情,駱尋瑤也就愈發地擔憂,暴雨她是阻止不了的,而瘟疫……她對瘟疫一點都不了解,只知道喝了髒水可能會得瘟疫,既然這樣,又要如何避免?

  還有駱尋瑾,吳子文做京兆少尹的時候,周壽這個京兆尹時常去城西他還能一直待在家裡無動於衷,可駱尋瑾……以他的性格,必然是會參與進去的,既然如此,他若是一個不慎……

  左思右想想了許久,駱尋瑤也沒想出一個好辦法來,只能琢磨著到時候定要弄來清水和乾淨的食物送去城西,並找人盡快疏散積水,這樣多少是能預防瘟疫發生的。

  若是瘟疫最終還是發生了,那就一定要找大夫盡快確認了是不是瘟疫好阻止瘟疫蔓延……不管怎麼樣,像當初一樣封鎖街道眼睜睜地看著裡面的人病死,又燒掉一整條街的事情,她一點也不希望再次發生。

  駱尋瑤一時間想了許多,自然就有些走神,等回過神,才發現陳芷正認真地聽著說書人說書,而那說書人,竟然又說起了駱尋瑾大義滅親智救落難女子的橋段。

  「那說書人,把我大哥說的實在是太神了一些。」駱尋瑤笑道,將瘟疫的事情壓倒了心底——其實她現在想再多也沒用,最重要的,還是要在暴雨之後做好相關措施。

  「駱大人是個好人,」陳芷笑了笑,又道,「其實說的挺好的,而且還沒有說到駱小姐。」

  說書的的確完全沒提到她,甚至一開始在衙門裡,大家也都避開了她,駱尋瑤知道,這是他們為了她的名聲著想:「也沒有提到陳嫂子你,兩人高的圍牆,我大哥竟然一躍一撐,就翻過去了呢。」

  那圍牆即便加高了也沒有兩人高,這說書的,的確是誇張了一些,就連陳芷也忍不住笑了笑,而看到她笑了,她懷裡的女兒也笑了起來,讓駱尋瑤越看越喜歡。

  「陳嫂子,等下你就和我去看看那些還留在京城的女子吧?我想讓你們住到駱遠的那宅子裡去,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駱遠的宅子和祭田如今都已經被收回了,哪裡離京城不會太遠,但又不近,住人什麼的都方便的很,而且駱尋瑤並不希望駱氏族人全都碌碌無為,既然如此,有機會的話還要想辦法培養一下他們才好,至少,也要像城西的莊子上一樣,給那裡的孩子請個先生——一個家族想要發展壯大,靠的就是孩子了。

  想到這裡,駱尋瑤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到時候她既然請了先生,是不是還能讓先生教教別的孩子?甚至於,她在那裡建個學堂也是可以的吧?京城的大家族哪個沒有族學?

  「對我來說,能住到那個宅子裡最解氣了。」陳芷咧嘴一笑,雖說那裡給她帶來了不少痛苦,但住人還是不錯的。

  那些並未回家也沒有親戚可以投奔的女子共有二十八人,這些人如今就住在駱尋瑤的宅子裡。

  若是二十個多男子住進自己宅子,最後少不得就要一團亂,但住進去的是二十多個女子,情形就完全不同了,駱尋瑤進去以後,很快就發現這宅子被整理的異常乾淨,地上基本沒什麼落葉不說,灰塵蛛網之類也一概不見蹤影。

  而駱尋瑤剛進去,二十多個女子就馬上來到了她面前,她們之中最小的還沒發育,最大的也不到三十歲,臉上都有著怯弱,不過看到是陳芷和駱尋瑤以後,卻有好些人微微笑了笑。

  雖然讓駱尋瑾將這些人安排到了自己的宅子裡住,駱尋瑤卻並未見過這些人,因為出了駱遠想要害他們的時候以後,徐秀珠一度捨不得她繼續出門。

  而現在見到了以後,駱尋瑤其實是有些驚訝的,因為她竟然認出了一個上輩子有過接觸的熟人,那人如今看起來非常膽怯,不過她那時遇到對方的時候,卻已經放蕩地什麼都敢做了……

  這些人對駱尋瑤的安排並無異議,她們大多出生不好,聽說讓她們到莊子上去住以後,還有人表示自己種田養豬都是一把手,絕對會好好幹活,同時眼睛裡又有了希望。

  給陳芷留了一些錢,又安排了人明天送她們去莊子上,駱尋瑤才坐著馬車回了駱家,而她一到家,正好就看見駱尋瑾在跟馮征說話。

  「馮兄,男人還是要身體強壯才好,你跟我一起去練練?」駱尋瑾笑瞇瞇地看著因為含胸彎腰低頭而看起來只到他肩膀的馮征。

  「是,是……」馮征的頭低的更低了,他覺得自己是一個讀書人,應該並不用練武,可是想到駱尋瑾以一當百的傳聞,他卻根本不敢反抗。

  「如此甚好。」駱尋瑾拍了一下馮征的肩膀,結果把馮征拍的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出去……

  駱尋瑤遠遠地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撇了撇嘴,半個月的相處下來,她也算是看清了這位馮少爺了,然後就總有種無奈的感覺。

  馮老爺是個有些迂腐的人,但憑他能堅持不讓馮月娘嫁到駱家,之前剛醒過來就大罵駱遠的行為,也足以讓駱尋瑤敬佩了,但這個馮少爺……

  馮征和馮月娘都是幼年喪母,馮老爺大約是因為只有這個兒子的緣故,對他要求極高,剛能說話就逼著他讀書,平日裡除了讀書也不讓他干別的,結果到最後,竟然將一個男人養的跟個女子一般了……

  當然,他的學問倒是不錯的,如今不過弱冠,卻早已考中了秀才,只是這樣的性子,以後難道真的能當官?

  不過,在經過了駱遠上門逼婚的事情以後,馮老爺應該也已經看出了自己這個兒子的缺點了吧?如若不然,駱尋瑾總是帶著他練武什麼的也不會沒人阻止,馮月娘還反而送來點心了……

  想到馮月娘,駱尋瑤因為即將到來的瘟疫而有些壓抑的心情好了許多,上輩子馮月娘是她大嫂,是一直寬慰她的姐姐一樣的人物,而現在的馮月娘,卻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更親近一些。

  每天這個時候,駱尋瑾都會帶著馮征去演武場,而馮月娘,應該是在廚房吧?

  去了廚房,駱尋瑤果然就看到馮月娘正在燉湯做點心。

  駱成和徐秀珠對馮家人有些愧疚,因此對馮家人也就熱情挽留,不過馮月娘倒是不曾像莫婉蓉一樣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然,相反,她這些日子常常會幫忙做些事情,比如說親手做點菜燉點湯之類。

  「馮姐姐,你燉的湯真香。」駱尋瑤笑道。

  「你這是笑話我嗎?我還是照著你說的燉的。」馮月娘開口,馮家已經敗落了,請不起太多下人,所以她以前在家常常會幫忙做飯之類,當時手藝還得到了很多人的誇獎,可到了駱家以後,她卻覺得自己的手藝實在很一般。

  想想也是,教她做飯的也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婦人,手藝哪能跟專門的廚子相比?

  「我就是說說罷了,真要自己燉肯定燉不好,」駱尋瑤開口,又問,「馮姐姐,伯父的身體怎麼樣了?」

  「我父親他一天比一天精神了,只是那腿傷估計還要養上許久。」馮月娘歎了口氣,駱家又給馮老爺找人診治過,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以後馮老爺即便要走,也必須要拄著拐杖了。

  跟馮月娘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兩人又一起端著吃的去了後院的演武場,到了那裡,駱尋瑤就發現駱尋瑾的目光一直跟著馮月娘。

  也許要不了多久了,她就能看到駱尋瑾和馮月娘成親了,指不定最後比她還要來得早——皇家做事,什麼都要看日子,更要準備許久,於是理所當然的,有些事情就會被一拖再拖……

  馮征被駱尋瑾拉著折騰了一圈以後,總算逃脫苦海,乖乖地跟著自己的妹妹回去照顧父親去了,駱尋瑾卻還在對著兩人的背影「望眼欲穿」。

  「大哥,你想讓馮姐姐做我大嫂嗎?」駱尋瑤笑問。

  「什……什麼?」駱尋瑾一時間僵住了。他以前一直住在南疆,雖然也有向他示好的南疆女子,他卻並不喜歡,而到了京城以後,他基本上就沒機會跟年輕女子接觸了,馮月娘算起來還是第一個跟他靠那麼近女子,這還不算,馮月娘長的漂亮做事又果斷,更是他欣賞的類型……

  「大哥要是喜歡馮姐姐的話,一定要早點出手,不然一個不小心,馮姐姐可能就被別人搶走了。」駱尋瑤又道,她知道不管是駱成還是徐秀珠,對於駱尋瑾另一半的家世都沒有什麼要求,而駱家其實也不適合太高調,既然如此,馮月娘絕對就是最合適的那個了!

  「尋瑤,你一個女孩子,說這個做什麼?」駱尋瑾面紅耳赤的:「你說什麼出手……我已經跟娘提過了,娘說會讓爹跟馮老爺提一下。」

  「大哥,厲害!」駱尋瑤敬佩地開口,她還想著要不要跟徐秀珠提提這件事呢,沒想到駱尋瑾竟然早就說了……

  「你說什麼呢……」駱尋瑾臉色更紅:「尋瑤,你跟馮小姐說得上話,你幫我看看她是不是願意吧,要是馮小姐願意就好了……」

  「大哥你放心,我看馮姐姐還是對你有好感的!」駱尋瑤對此倒是很自信,雖然現在馮月娘不見得已經喜歡上駱尋瑾了,但好感絕對是有的,而且,她相信他們能相處的很好。

  駱尋瑾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等明天我就再去問問娘去!」

  駱尋瑤一直等駱尋瑾的興奮勁兒過去,才又問道:「大哥,今天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她如今對外面的事情特別是朝堂上的事情的了解,基本上全部來自駱尋瑾。

  「尋瑤,你不問我也打算去找你呢,今天確實有那麼幾件事發生,還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駱尋瑤驚訝地開口,等看到駱尋瑾帶著打趣的表情,馬上就猜到估計不是跟她有關,而是跟四皇子有關了:「四皇子怎麼了?」

  「陛下讓四皇子參與政事了,四皇子的府邸也會在月底開工。」駱尋瑾笑起來:「等四皇子的府邸建造完成,你跟四皇子就該成親了。」

  「大哥你還是想想自己的婚事吧,現在三皇子還沒成親呢。」駱尋瑤開口,三皇子定親都兩年了還沒成親,四皇子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三皇子成親的日子已經定了,就在九月十六,」駱尋瑾開口,「就連大皇子冊封太子的日子,陛下也定下了,就在八月初八。」

  一下子定下了好幾件事,駱尋瑤倒是忍不住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她卻又皺起了眉頭。

  八月初八?今天是七月初八,離八月初八還有一個月,而她所知的瘟疫,差不多就是在八月爆發出來的……

  要是大皇子被封太子的時候,京城突然出現了瘟疫……瘟疫可是不祥之兆,更別說還是發生在京城的瘟疫了,要是這兩件事撞在一起,說不定就有人會覺得這是上天示警不滿意大皇子了!

  「大哥,日子已經定下了,不能改了嗎?」駱尋瑤又問。

  「當然,這樣的日子怎麼能隨便改?」駱尋瑾立刻道。

  明德帝定下的事情,當然是不能隨便改的,而且,大皇子這邊的人,如今全都在為大皇子高興,甚至恨不得讓冊封的日子更早一些,在這樣的情況下,誰又會願意把冊封的日子推遲?

  接下來的日子裡,駱尋瑤一直有些焦躁,她找了一些對瘟疫的記載,奈何每一場瘟疫似乎都有所不同,她又找珠艷問了瘟疫的事情,但是珠艷對此完全不了解……至於京城的大夫,這些人知道先人留下的治療瘟疫的方子,卻都是從未接觸過瘟疫的,駱尋瑤讓蓮心去問了問,結果還被當成了搗亂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已經晴了快兩個月的京城,突然下起了大雨。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02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5-9 01:04 AM 編輯

第七十九章

  對於這場雨,幾乎所有人都是歡迎的,駱家幫忙種花的園丁更是喜笑顏開——前些日子,他日日擔水澆花,可是快要累壞了。

  在這麼一群興高采烈的人裡面,情緒低落的駱尋瑤絕對是一個例外。

  「小姐,你心情不好?」蓮心擔心地問道。

  「沒事……」駱尋瑤放下手裡的書:「蓮心,你覺得這場雨下的好嗎?」

  「奴婢沒想過這個,」蓮心開口,「不過等下過了雨,天氣恐怕就又要轉冷了吧?」

  「說不定下過了雨,還會有場災難……」駱尋瑤開口,蓮心絕對是知道她最多的事情的那個人了,畢竟蓮心整天跟著她,而她總要有放鬆的時候,當然,她能完全放鬆下來玩去設防,這也說明了她對蓮心的信任——蓮心絕對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小姐是說瘟疫?」蓮心問道,這些日子駱尋瑤一直在找跟瘟疫有關的東西,這點她是最清楚的了。

  「是啊……」駱尋瑤開口,突然又笑了笑:「蓮心,你相信我的話嗎?」

  「相信。」蓮心堅定地開口,她總覺得,自從吳子文跟莫婉蓉定親以後,自家小姐就變得神奇起來了,似乎還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這應該是國公爺在天上保佑小姐吧?

  「蓮心,等下過這場雨,京城說不定就要有瘟疫了,你說,我該怎麼辦?」駱尋瑤揉了揉額頭開口,她這幾天其實一直沒睡好,看過的跟瘟疫有關的書籍越多,她就越明白瘟疫的可怕,自然也更加擔心。

  幸好,瘟疫只要早點發現,還是能控制在一定範圍裡的。

  「小姐,瘟疫是老天爺發怒降下的,小姐還是不要跟老天爺作對……」蓮心有些擔憂地開口,但卻並無害怕的感覺,她家小姐即便變了很多,也還是她的小姐,跟以前一樣心軟。

  駱尋瑤說出瘟疫的事情的時候,已經有了看到蓮心大驚失色的表情的打算了,卻不想蓮心竟然表現地這麼平淡,這倒是讓她驚訝地挑了挑眉:「蓮心,你不好奇我是這麼知道的?」

  「小姐,奴婢聽說洩露天機是會有危險的,小姐不用跟奴婢說。」蓮心堅定地開口,當初看到駱尋瑤提前準備好的金鎖的時候,她就什麼都沒問,現在當然也不會問。

  「你啊……」駱尋瑤難得地笑了笑,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沒錯,瘟疫在很多人看來,是老天爺降下的懲罰,既然是跟老天爺有關的東西,那麼只要處理好了,情況也是能反過來的吧?

  大皇子被封太子的時候若是發生了瘟疫,說不定有人會覺得這是老天爺在不滿,但如果大皇子在登基之前,賑濟災民提前發現了瘟疫並將瘟疫控制在了一定範圍裡呢?這麼一來,大家恐怕會覺得大皇子是老天爺選中的人,所以才能連瘟疫都阻止吧?

  駱尋瑤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

  這場一開始讓京城的人非常歡迎的雨,後來越下越大,到了第二天,就開始有人抱怨了。

  不過,天卻沒有放晴,斷斷續續的,竟然又下了兩天,讓討厭這場雨的人越來越多了。

  駱成就非常厭惡這場雨,他雖然做的是一個閒職,卻一直非常認真,每天都會一大早去上差,本來若是下點小雨,他完全可以坐馬車過去,並無太多影響,但是如今雨下的太大,卻連馬車裡都進水了,他上差回來,整個人就跟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一雙腳更慘,因為早上過去的時候就不慎濕了鞋子,一天下來,他的腳都泡的發白了。

  同樣要上差,而且還沒有馬車坐只能穿著蓑衣的駱尋瑾當然也討厭這場雨,而且他還有其他理由,那就是現在幾乎已經沒辦法見到馮月娘了……

  當然,最該厭惡這場雨的,應該是駱家的下人才對,駱家雖說對下人不錯,但下人住的屋子到底比不過主子們住的屋子,如今這雨一大,往往就有雨水從窗戶縫隙裡打進來或者從屋頂上漏下來,這還不算,他們來來去去地勞作,也都要風裡來雨裡去才行……

  駱尋瑤看著蓮心捧著一壺熱茶從外面進來,半邊身子已經濕了,當下就招呼蓮心坐到火邊烤火——因為雨太大,屋子裡濕氣重,所以即便是夏天,她還是生了一盆火,順便還能烘烘衣服。

  「小姐,你的屋子都滲水了……要是再這麼下下去,說不定有些屋子就要塌了。」蓮心開口,同時用火烤著自己的身上衣服——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太陽,洗了衣服都曬不干,她都快沒有替換衣服了。

  而且,其實像她這樣有火烤還算不錯的,有些人家因為雨太大浸濕了柴火,如今就想要生個火都不容易。

  「大哥說了,去年年底下過一場大雪,京城很多房子都加固過,所以房子倒不會塌了,只是現在護城河的水越來越滿,已經快要溢出來了,而有些低窪的地方,也都積起了水,都不能通人了。」駱尋瑤開口,駱家以前是劉青的青園,宅子裡自然也是有河流池塘的,而如今,這些河流池塘都已經滿了,一開始很喜歡這場雨的花匠,最近每天都在擔心自己種的花草被淹了。

  又過了一天,在駱家後面的較為低窪的一片空地全都被水浸沒的時候,這場大雨就已經讓京城很多道路都無法通行了,而京城的百姓,也都怨聲載道。

  一開始下大雨的時候,大部分人其實並未在意,雖然因為京城極少下大雨的緣故,他們所住的房子遇上大雨多少會漏雨,但如今天氣暖和,所以這算不了什麼,他們也很自然地就拿盆子接了雨。

  誰也沒想到的是,這雨竟然一直不停,而且他們的房子已經不單單是漏雨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路上的積水灌進了房子裡,這不僅讓他們家裡的一切都被浸沒在了水裡,還讓他們沒辦法生火做飯甚至沒辦法出行……

  雨一直下著,到了第六天終於小下來的時候,駱尋瑤特地去找了駱尋瑾。

  「尋瑤,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駱尋瑾剛剛從京兆府回來,即便穿了蓑衣,衣服也都濕了。

  「大哥,你先喝碗薑湯吧,然後再去換身衣服。」駱尋瑤開口,她雖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但也不能讓駱尋瑾穿著濕衣服跟自己說話。

  「好,那你等我一下。」駱尋瑾開口,轉身就回房換起衣服來。

  趁著駱尋瑾去換衣服了,駱尋瑤又把自己要說的話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確定再無遺漏,才安心等待起來。

  「尋瑤,你要跟我說什麼?」駱尋瑾很快就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了,他大口大口地將小廝端來的薑湯喝了,然後問道。

  「大哥,現在京城是不是很多地方都被水淹了?」

  「當然,尋瑤,我們這裡雖然還好,但是城西城南有些地方,路上差不多全是積水,不久前還淹了一輛馬車。」駱尋瑾開口。

  「那老百姓呢?老百姓的生活有沒有影響?」

  「肯定是有的,如今有些人家就連床鋪都被淹了,根本沒辦法住人,只能擠到親朋好友那裡去,還有些情況特殊的,已經被送到賑濟處了,我最近就在忙這個。」駱尋瑾開口,京城很多房子非常低矮,裡面住的也都是窮苦百姓,這次暴雨一下,這些人的生活立刻就變得艱辛起來了。他們雖然能幫上一些忙,但到底幫不了太多人……

  「大哥,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想去幫幫那些百姓。」駱尋瑤開口。

  「尋瑤,這樣吧,你讓人找些糧食藥材來,然後我讓人給那些百姓送去吧。」駱尋瑾開口:「如今城西到處是水,連井都被淹了,很多百姓家裡也生不起火,周大人正打算做了飯食供給災民,我們若是開個頭送些東西,他一定會很高興。」

  「這樣就好,」駱尋瑤聽說周壽已經在準備賑災了,當即鬆了一口氣,又問,「大哥,大皇子知道這件事嗎?他怎麼說?」大皇子這次要是做得好了,最後說不定還能做出功績並受到百姓愛戴。

  「大皇子應該沒空吧?他最近應該忙著冊封太子的事情。」駱尋瑾皺了皺眉頭,大皇子府如今門庭若市,即便是暴雨也不能澆滅了那些官員上門送禮的心思,甚至都讓周壽有些看不慣了。

  「大哥,你去找一下大皇子吧?他就要冊封太子了,這時候若是出面賑濟災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這其實也不用他做太多,只要他能提供乾淨的水還有糧食,然後多找些醫生就好。」駱尋瑤又道,現在京城很多水井都被淹了,道路上的積水卻非常髒,在她看來,給百姓提供乾淨的水,讓他們不喝生水,這應該是最重要的了,而大皇子要這麼做的話,其實並不難。

  駱尋瑤這麼一說,駱尋瑾也很快想明白了,雖說下過暴雨之後並未死人,很多人甚至不覺得這是一場水災,但毫無疑問,現在京城的百姓生活異常不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大皇子主動出面有害無益:「那我明天就跑一趟大皇子府,跟大皇子商量一下。」

  「嗯!」駱尋瑤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了四皇子:「大哥,四皇子已經開始處理政事了,他做的怎麼樣?」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收到四皇子送來的東西了……

  「我還以為你忘了四皇子了,原來沒有忘?」駱尋瑾笑了起來:「我打聽過四皇子,陛下讓他去了工部,那裡沒什麼複雜的事情,四皇子做的還是不錯的……至少非常努力。不過他以前到底沒接觸過這些,所以一開始比較累。他前些日子其實找過我一次,說要來看你給你個驚喜,不過後來下起了暴雨,他也就沒來成。尋瑤,你是不是想他了?」

  「大哥!大哥你是自己想馮姐姐了吧?」駱尋瑤沒想到一向比較嚴肅的駱尋瑾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現在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我可要找馮姐姐去了。」

  「等等,尋瑤你等等。」駱尋瑾連忙攔住了駱尋瑤:「我這次從外面買了點點心回來,你拿去給馮小姐嘗嘗吧。」駱尋瑾越說越臉紅,很快就笨手笨腳地從旁邊拿出個油紙包來。

  駱尋瑾跟徐秀珠說過馮月娘的事情以後,徐秀珠就已經讓駱成去找馮老爺提了這事了,馮老爺並未拒絕,只說等他傷好點讓駱家再請個媒人過去……自那以後,駱尋瑾就完全不敢像以前一樣拉著馮征就去做各種訓練了,還對馮征友好了很多,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馮征竟然對他更害怕了……

  與此同時,駱尋瑾也不敢再跟馮月娘好好說話了,昨天看到馮月娘以後,他甚至還丟臉地轉身就跑了……

  不過,雖然當面不敢說話,背後駱尋瑾倒是做了很多事情,每天托駱尋瑤送一次東西更是至少的,而他送的最多的,絕對就是各種點心了。於是,雖然因為下著大雨駱尋瑤不好讓丫鬟幫她到外頭買點心,最後卻每天都能吃到不同口味的。

  駱尋瑾身上的衣服都濕了,點心倒是因為包的很好而絲毫沒有進水,尋常人家要是妹妹看到哥哥這麼重視嫂子,說不定就要吃醋了,不過駱尋瑤完全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此,她很快就帶著點心去了馮月娘那裡。

  「馮姐姐,在嗎?」

  「駱妹妹。」馮月娘迎了出來,看到駱尋瑤以後,立刻就笑了笑,露出兩個酒窩來。

  「馮姐姐,我大哥買了點心回來,讓我拿來給你。」駱尋瑤笑道,然後就將手裡的油紙包放到了馮月娘手裡。

  馮月娘臉上一紅,很快卻又變成了擔憂:「駱妹妹,這麼多點心我吃不完,你要不要進來坐坐,一起吃點?」

  「好啊。」駱尋瑤爽快地點了點頭,也許是駱尋瑾自己吃得多的緣故,他買的點心分量都很大,別說馮月娘一個人了,她們兩個都吃不完,因此,她倒是很樂意跟馮月娘一起吃點東西聊聊天的。

  聽馮月娘說了一些她小時候的事情,然後大方地透露了徐秀珠以前提起過的駱尋瑾小時候的各種事情,駱尋瑤異常認真地當著媒人,不過過了一會兒,她倒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馮月娘提到駱尋瑾的時候,怎麼好像有些糾結?

  「馮姐姐怎麼了?難道是點心不合胃口?」駱尋瑤問道。

  「不是……駱妹妹,你跟我說實話,點心是不是駱少爺買給你吃的?」

  「怎麼會?他要是知道這麼細心地買點心給我吃就怪了。」駱尋瑤開口,駱尋瑾一直對她很好,但也不會這樣殷勤地過分。

  只是,馮月娘怎麼會這麼問?難不成她並不知道大伯已經向馮老爺提了親的事情?

  「駱少爺似乎不喜歡我,怎麼會買點心給我?」馮月娘皺了皺眉頭開口,其實來駱家以後她也看出駱尋瑾對自己有些不一樣了,又羞又喜,只是他們兩家的家世相差太多,所以她到底有些忐忑。

  然後,她突然就碰不上駱尋瑾了……當然,碰不上也沒關係,駱尋瑾時不時地送她一些小東西,也是讓她高興的。然後因為她身邊並沒有適合回送的東西,沒辦法回贈,她便想要當面道個謝,誰曾想,昨天她剛見到駱尋瑾,駱尋瑾竟然就轉身跑了……

  馮月娘該不會是誤會了吧?駱尋瑤突然想起了之前從蓮心那裡聽來的趣事——駱尋瑾在遇到馮月娘以後突然跑了。

  「馮姐姐,我大哥肯定是喜歡你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伯父。」駱尋瑤開口,決定回去找一趟駱尋瑾——他能讓馮月娘這樣懷疑,也算是有「本事」了。

  看著駱尋瑤飛快地離開,馮月娘不免一頭霧水,而駱尋瑤臨走時說的「我大哥肯定是喜歡你的」這話又讓她紅了臉,想來想去,馮月娘還是去找了自己的父親,反正她確實有事要找他商量。

  馮老爺單名一個澤字,他如今不過四十多歲,卻有些顯老,一頭頭髮已經變得花白不說,臉上也有了很多皺紋,馮月娘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翻著一本書。

  「爹,你的腿今天有沒有難受?」馮月娘問道。

  「已經好多了。」馮澤開口。

  「爹,你每天都這麼說,可晚上又要疼醒很多次……」

  「月娘,我們不說這個了……你不是剛走嗎?現在又過來是不是有事?」

  馮月娘沉默了一下,才道:「爹,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再過不久就是秋收的日子了……」

  「你想回去了?」馮澤問道。

  「總住在別人家裡也不好……」馮月娘開口,她知道駱家人對他們有些愧疚,但他們總不能仗著這愧疚就心安理得地住在別人家裡讓別人家的丫頭伺候。

  「你以後要住的日子還很長,要是現在就不喜歡這裡了可怎麼辦?」馮澤歎了口氣,卻並不是因為傷心。

  「爹?」馮月娘驚訝地開口。

  「前幾天駱大人向我提親,我已經同意了,等過些日子我們回去了,他就會找媒人過來商量定親的事情。」馮澤開口,沒人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的好點,他自然也一樣,而駱尋瑾,絕對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甚至可以說,這門親事完全就是他們高攀了。

  正因為這樣,一開始駱成提到的時候,他甚至是覺得不可置信的,不過幸好,駱家人並不是在開玩笑。

  駱家除了駱尋瑤以外並無其他女兒,當然不可能是給馮征提親,那麼就是自己……馮月娘一時間百感交集,駱家,真的願意讓她當兒媳婦?

  這天傍晚,從駱尋瑤那裡得知馮月娘似乎誤會了自己的駱尋瑾特意去找了馮月娘,想要跟對方解釋一下,卻不想馮月娘看到他以後,竟然逃得比他之前還要快……

  駱尋瑾雖然追得到卻不敢去追,只能回過頭去找駱尋瑤:「尋瑤,馮小姐似乎不喜歡我……她看到我竟然跑了!」

  駱尋瑤突然發現,做媒人真的一點都不容易!

  不管怎麼樣,駱尋瑾和馮月娘的事情差不多已經成了,只是,想讓大皇子去賑災的事情,卻遇到了問題……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03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5-9 01:04 AM 編輯

第八十章

  是趁著如今局勢正好多拉攏一些人將跟自己作對的弟弟打壓下去徹底坐穩太子之位,還是勞心勞心地冒著跑出去給人送吃的送喝的得到百姓的幾句誇獎?

  齊文浩還沒開口,他身邊的謀士已經選擇了前者:「駱大人,現在暴雨已經停了,這次京城也沒什麼人員傷亡,頂多就是百姓出行不便罷了。即便現在路上有積水,再過幾天自然就會退去了,難道這麼一點小事京兆府的人還處理不好?殿下日理萬機,又怎麼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殿下就要進行冊封,此時若是能幫京城的百姓做點事情,肯定有益無害。」駱尋瑾開口,下暴雨那幾天,他已經到去過京城各個地方了,自然知道如今有多少百姓吃不上熱飯,可是,即便他已經將自己知道的這一切說了,其他人卻根本沒當一回事。

  「駱大人!」齊文浩身邊的另一個謀士也開口了:「這次的暴雨,連年前的那場大雪都比不上,沒造成什麼事故也沒有百姓傷亡,頂多就是路上滿是積水罷了,殿下這時候去賑災算什麼樣子?說不點陛下還會覺得殿下惺惺作態收買民心。」

  「就是如此,周壽近來對殿下多有怨言,如今不過一點小事,殿下就要插一手,到時候還不知道那個周壽會怎麼想。」

  「而且三皇子最近動作頻頻,保證冊封的順利進行,孫便揪出一些倒向了三皇子的官員才是最重要的。」

  「確實如今,京城每年下大雨,路上都會有積水,這根本算不得大事,殿下若是去救災,也許陛下還會覺得殿下是不分輕重。」

  齊文浩身邊的謀士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人將暴雨造成的積水放在心上,想想也是,他們都住在大皇子的府邸裡,而大皇子的府邸建造之時開挖了不少河流池塘,即便有積水也在低窪處,對他們卻毫無影響,他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積水對普通百姓的危害。當然,他們就算知道了,說不定也不會在意——不過是一些平民百姓,即便死了幾個人,對他們又有什麼影響?

  當然,他們會反對駱尋瑾,還有別的原因,那就是齊文浩對駱尋瑾實在是太看重了。

  駱尋瑾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給齊文浩帶來了財源而已,齊文浩卻對他非常看重,這無疑是讓很多人感到不忿的,而他們想要在齊文浩面前露臉,想要成為齊文浩看重的人,少不得就要先把駱尋瑾給擠下去……

  剛開始駱尋瑾說了救災的事情以後,齊文浩確實有些心動,畢竟在自己即將被冊封為太子的時候賑濟災民,這絕對會被傳為佳話,但是隨著他的謀士們一句句的分析,他卻還是動搖了起來:「尋瑾,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如今京城不過是路上有積水罷了,這件事周壽就能處理好,我若是上趕著去幫忙,說不定父皇還會覺得我是想要收買人心……」

  聽到齊文浩的話,駱尋瑾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一時間依然不想放棄:「殿下,這次京城的積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京城西南居住著大量百姓,如今他們卻連想要生火做飯都難,要是一直這麼下去,說不定會有大批的人得病。」得病這點,也是駱尋瑤告訴他的,想想也是,這樣浸在水裡的日子壯年男子過著沒問題,但是孩子和老人就有所不同了……

  「尋瑾,再過不到半個月,就是我冊封的日子了,這時候實在走不開……」之前連綿不絕的暴雨也讓齊文浩非常厭惡,如今他自然就不願再去跟積水打交道了——城西聚集著大批貧民,往日裡就又髒又亂的,這個時候再被水一泡……「這樣吧,我出面,找人弄些糧食來,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大皇子雖然不願意參與賑災,但能捐獻一批糧食也算不錯了……只是這次京城的積水,卻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退去的:「殿下,這次的情況真的有點嚴重,周大人雖然有心賑災,但卻缺了很多東西……」這次並不是有什麼大災,因此京城其實並不缺米糧,只是不缺歸不缺,遇到眼下這麼個好機會,那些商人肯定是會哄抬物價的,說不定還會將受潮的糧食再賣出去……

  總而言之,總要朝廷有個不一樣的態度,才能讓某些人不敢趁機謀取暴利。

  齊文浩看到駱尋瑾的模樣,差點就要以為駱尋瑾是想多從自己這裡弄走些銀錢了,幸好他及時想到了當初駱尋瑾毫不猶豫地把南疆珠寶告訴自己的事情,將這個念頭甩開了,然後又靈光一閃,突然就想起一個人來:「尋瑾啊,你也別著急,雖然我不能去賑災,但別人還是可以的,小四最近不是在工部做事嗎?水利繕修,城池修浚,這些本就應該是工部管的,不如這樣吧,這次賑災的事情,就讓小四去。」

  大皇子說了這話以後,越想越覺得合適,雖然四皇子本身沒什麼能力,但跟著周壽處理一下京城的積水應該還是沒問題的,而且要跟著駱尋瑾出去賑災,他這個弟弟應該也會很樂意的——他到時候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往駱家跑了!

  駱尋瑾跟齊文浩一樣覺得這主意不錯,雖說以前沒多少人知道四皇子的存在,但他畢竟也是當朝皇子,只要有他在,他們做事應該就會順利很多了……

  駱尋瑾從大皇子府出來以後沒多久,駱尋瑤就得到了大皇子不願前去賑濟災民,換成了四皇子的消息,聞言,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四皇子畢竟是她將來的丈夫,一開始,駱尋瑤也想過讓四皇子來做這件事,畢竟只要做好了這也是一份功勞,不過很快,她就將這個想法否決掉了。

  一來,四皇子畢竟不是大皇子,他去做這件事的效果絕對比不上大皇子,二來麼……如今幾次相處在加上相互通信,駱尋瑤也算是看出來了,四皇子本質上就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孩子,若是參加救災的是大皇子,他肯定會保護自己,但四皇子就不一樣了。

  瘟疫肆虐的時候,身體弱的人最容易出事,四皇子要是沒保護好自己……

  當然,現在想這些已經沒用了,她還不如多想想到時候要怎麼照顧好四皇子。

  這天上午的時候,天上還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到了下午,竟然就放晴了。

  太陽高高地掛在空中,京城又回到了下暴雨前的炎熱日子,駱家的下人拿出衣物被褥放在太陽底下曬著,間或抱怨一下暴雨帶來的不便,臉上卻都有著笑容。

  大皇子做事還是很迅速的,他也知道水災耽擱不得,因此很快就跟明德帝說了讓四皇子前去賑災的時候,四皇子也很快就到了駱家,不過可惜的是,他還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大皇子覺得京城現在沒什麼傷亡根本算不得水災,而明德帝,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之前下暴雨的時候,周壽就找過幾次明德帝,明德帝也撥了錢糧,但今天周壽再去找明德帝,想要得到更多的支援的時候,明德帝卻並未同意,或者不是他不同意,而是戶部的官員不同意——如今大皇子三皇子的府邸剛剛竣工,就要修建四皇子的府邸,而且四皇子剛剛訂婚,隨後又是大皇子冊封太子以及三皇子大婚……

  齊朝建國不過三十年,百廢待興,更沒有深厚的底蘊,因此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國庫早已空虛,在這個時候,大家自然也就不願意只因為這樣一點積水不退的小問題就花去大筆銀錢了。

  「父皇說了,讓我到時候要跟著周大人長長見識,幫周大人處理好這次的事情,要是做好了還會獎賞我。」齊文宇開口,臉上有著一絲興奮——他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大事。

  明德帝的確是這樣說了,但並未像以往出現災情一般做種種安排,明顯對這次的水災並不重視……駱尋瑤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沉甸甸的——若是大皇子冊封太子的事情出了問題,三皇子像當初一樣成為了明德帝的繼承人,那駱家恐怕就要遭殃了!

  她現在就只能竭盡全力去阻止瘟疫了!到了這個時候,駱尋瑤倒是開始慶幸這次來的人是齊文宇了,畢竟也就只有齊文宇,才能完全按著她的意思來。

  「殿下,你還沒去過受災的地方吧?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想到這裡,駱尋瑤笑著開口。

  「好啊,我們一起去看看吧。」齊文宇笑著點了點頭。

  駱尋瑤先吩咐了夏山將自己放在城外的糧食藥材運到京城送到周壽那裡,然後才和齊文宇一起出發前往城西。這次出門,駱尋瑤是坐著馬車去的,齊文宇卻騎了一匹溫順的小母馬。

  離開駱府以後,就能看到路邊全是積水了,只是她們這裡的路都是用厚厚的石板鋪就的,地勢也高,因此路上並無積水,而等離開了王公大臣們居住的地方,一路往西而去的時候,情況就慢慢地開始惡化了。

  昔日人來人往,非常熱鬧的西市,如今路上已經有了深約一尺的的積水,雖說還有人淌水而來買些東西,但往日裡常常會來這裡一擲千金的貴婦人卻已經見不到面了。

  到了這時候,馬就越走越慢了,駱尋瑤甚至還能看到一家布店裡有人在哭,想必是因為損失慘重的緣故。

  之前駱尋瑤並不清楚這場雨什麼時候會下,因此沒辦法提前關了自己的鋪子,不過今天上午雨勢小下來以後,她卻已經將珠艷以及鋪子裡的女孩子送到駱遠的宅子裡去了,她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避免這些住在城西的女孩子會因為瘟疫而遭了秧,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陳芷和珠艷接觸一下,她覺得,她們兩個應該是會有話說的。

  至於宋坤以及幫忙做首飾的工匠,她卻讓他們去了她在城西的莊子,她已經在那裡給匠人們建了屋子,還給他們準備了一些弟子。

  「尋瑤,這裡不像是一條路,倒像是一條河了。」齊文宇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宮裡也有很多積水,甚至他金魚池裡的金魚都游了出來,但絕不會像這裡一樣,弄得他好似是在水裡行走……

  「殿下,這路上都是水,屋子裡也進了水,毀壞了不少東西呢,出了這樣的事情,有些人家可能就要過苦日子了。」

  「是嗎?所以他們才這麼生氣?」齊文宇問道,駱尋瑤從車窗探出頭以後,才知道他指的是路邊一個正在打罵孩子的婦女。

  那女子將褲腿卷高了站在水裡,用一根小竹棒抽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嘴裡罵罵咧咧的,那孩子被打了兩下,似乎是傷心了,於是一屁股就坐到了水裡……

  「她怎麼隨便打人?」齊文宇再次問道,卻不想竟然看到駱尋瑤變了臉色:「尋瑤,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殿下,你讓人去找她,讓她別打孩子了,這裡的水很髒,孩子泡在水裡會生病。」駱尋瑤開口,卻知道自己就算這麼讓人去說了,怕也是沒用的——對於底層的百姓來說,誰還會在意水干不乾淨?她當年掙扎求生的時候,就從未在意過食物是否乾淨,只要能入口,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塞進自己嘴裡。

  所以,這樣讓孩子隨意玩水的事情恐怕到處都在發生,而在很多地方的井都已經被淹了的情況下,人們也會還會用積水洗衣做飯……不,現在很多人家都已經不能生火了,即便是直接喝生水,其實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吧?

  駱尋瑤猜的沒錯,齊文宇派去的人雖然制止了那位打孩子的婦人,她也確實不打孩子了,但她卻完全沒在意他們的話,反而任由孩子在水裡嘻戲玩樂。

  而且,這條街還算是好的,至少馬車還能通過,男人女人只要卷起了褲腿,淌水上路也不難,其他地方就沒這麼輕鬆了。

  轉過一條街以後,駱尋瑤就看到了被水淹的非常嚴重的地方。

  在這裡,整排的房屋都被泡在水裡,有些地方的水甚至能淹到腰部,這些屋子裡大多還住著人,從窗口伸出了很多晾著衣服的竹竿不說,屋頂上很多還曬著已經泡的發黑發霉的糧食。

  馬車已經沒辦法前進了,不過卻有人在外面搭起了一個大大的木架子,上面鋪了木板,因為木架子比水面高,倒是完全不用擔心浸在了水裡。

  如今在木架子上面站著的,就是京兆府的人,他們之中很多看到駱尋瑾都打起了招呼。

  齊文宇原本並未在意水災的事情,甚至因為可以借著水災跟駱尋瑤好好相處而心情愉快,但是隨著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東西,他這樣的心思倒是完全沒了,只剩下滿滿的同情以及不可置信。

  其實這場暴雨基本上不曾影響到他,因此,他完全不能想像,有些人的生活竟然會如此艱辛。

  「船呢,船都到哪裡去了?裡面有個老太太都被淹了!」周壽在木台子上喊著,指揮著那些衙役劃著船進去將一些實在不方便的民眾帶出來,而等他回過頭看到在下人的幫助下踩著木板來到台子上,連鞋子都沒濕的齊文宇和駱尋瑤等人以後,眼裡就像是要冒出火來:「四殿下,這裡可不是游玩的地方……駱尋瑾,你不是說你要去找糧食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你把女人帶來這裡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為這裡還能讓人劃船游玩不成?」

  周壽暴跳如雷,他雖然不至於去找四皇子的麻煩,卻將駱尋瑾罵了個狗血淋頭。

  四皇子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當下就有些呆了,駱尋瑾也不敢爭辯,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周大人,我就是想來送糧食的,不過周大人似乎不歡迎?」駱尋瑤問道,她一直敬佩周壽的剛正不阿,但這並不表示她就願意讓周壽隨便責罵駱尋瑾了。

  周壽眉頭一皺,不滿地看了駱尋瑤一眼:「你一個女子,說什麼弄來糧食?」

  「周大人,她是我妹妹。」駱尋瑤還沒說話,駱尋瑾擔心她跟周壽起了衝突,倒是搶先開口了:「周大人,我妹妹之前收購了一些糧食藥材,她想要送給這裡的百姓,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送來了。」藥材是駱尋瑤按著以前瘟疫的時候用過的方子收集的,至於糧食,一部分是她購買的,另一部分,卻是從駱遠家裡找出來的。

  鄉下的地主,大多有囤糧的習慣,駱遠也一樣,他在自己家裡囤積的糧食非常多,現在倒是全成了駱家人的。

  周壽對於穿著華貴的衣服來這裡的駱尋瑤有些看不慣,但聽駱尋瑾說了有糧食以後,態度倒是變了不少——即便這些糧食可能是駱家知道四皇子參與賑災以後拿出來給四皇子長臉的,但畢竟也是糧食,看在糧食的份上,他乾脆就對駱尋瑤視而不見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只要有糧食有藥材,他也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周壽鬆了一口氣,駱尋瑤卻不敢有絲毫放鬆,雖然她知道要出現瘟疫恐怕還要等上幾天,但如今這麼多地方泡在水裡,想要預防瘟疫絕不會輕鬆……現在,她也許應該先將城裡的大夫都「請」到這裡來,然後再運來足夠的柴火燒水?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06 AM


第八十一章

  駱尋瑤也知道,如今最好的方法,應該是讓那些居住在被水淹了的地方的人全都離開,但她也知道,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

  如果說京城的東北部居住的都是王公大臣的話,那麼西南居住的就全都是平民百姓了。

  京城有很多的官員,多到讓外地來的人不敢隨意說話就怕坐在自己旁邊的吃飯的是哪位大官,與此同時,京城卻還有更多為官員們提供最舒適的生活的老百姓。

  西南角住了京城三成的百姓,一戶挨著一戶,這麼多的人根本沒地方安置除了明德帝也沒人敢讓他們全部離家,這還不算,老百姓一般都非常看重自己的家,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絕不會願意離家,現在雖說下面全是積水,但水淺的地方住底樓也是勉強可行的,水深的地方也還能住在閣樓上,總比到別的地方風餐露宿要好,既然如此,他們又怎麼會願意離開?

  就說現在,周壽因為擔心某些太過破舊的房子因為被水泡了而倒塌,因此找人將居住在那些房子裡的人接出來的時候,就完全沒聽到感激聲,那些被接出來的人雖然不敢反抗衙役,但明顯是在消極抵抗,也不願意走遠,很多乾脆就那麼泡在水裡遠遠地盯著自己的屋子看。

  駱尋瑤看著看著這一切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才看向了駱尋瑾:「大哥,你找人去把京城有名氣的大夫都找來吧,我看這裡很多人都需要診治一下。」

  「找大夫有那麼容易嗎?那些個大夫請他們出診都要備上幾兩銀子才行,讓他們到這裡來……哼!」周壽聽到駱尋瑤,冷哼了一聲,他對百姓的生活非常關心,因此早就請人去請過大夫了,只是聽說是給災民治病以後,那些人就都不願意來了:「你若是真的為百姓著想,不如花點錢請些沒什麼名氣的大夫來比較好。」

  駱尋瑤權當沒聽見周壽的話:「大哥,你去找大夫的時候,就說四皇子也在,說他非常關心災民的情況,若有人願意救助災民,他說不定願意幫忙寫牌匾,或者求陛下下旨嘉獎。只要京城有名望的大夫都來了,其他大夫自然也不用多慮。」

  駱尋瑾一開始也跟周壽一樣覺得這件事不可行,聽到駱尋瑤的話,卻最終眼睛一亮,就連周壽,臉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寫牌匾可以,不過要讓父皇下旨嘉獎還是很難的。」齊文宇認真地開口,沒看到水災的時候他沒什麼感覺,現在卻真心希望自己能做點什麼。

  「殿下不用擔心,我們又沒說肯定能讓陛下下旨嘉獎?只是說了有可能而已。」駱尋瑤笑道,心裡卻還是有些沉重的,她找大夫自然不僅僅是幫災民治病那麼簡單,她卻不知道事情會不會順利進行下去。

  「果然是女子,心思最是詭異多變……駱少尹,你可以再去幾個糧商那裡看看,順便說一下四皇子在這裡的事情。」周壽開口,他雖說對女子有些看輕,又剛正的有些迂腐,但絕對不笨,自然很快想到了四皇子的名頭可以用的地方。

  「周大人真是舉一反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駱尋瑤開口,看了一眼被水淹沒的街道,又對著駱尋瑾開口:「大哥,你照著這張單子去找大夫吧,務必讓單子上的大夫都過來,我之前讓你在西市買了給賀嫂子他們住的宅子如今空著,你可以先請大夫們去那裡。」她不可能直接說如今有瘟疫,但若是那些大夫一致認定了如今的情況可能會有瘟疫呢?

  城外的糧食和藥材已經開始運來,周壽早已讓人煮了粥打算等一下供給災民,大夫要不了多久也會請來了……

  駱尋瑤剛想離開,卻突然有個男人淌水過來,跪在了他們的木台子前面:「大人,大人,我婆娘她就要生了,能不能找船把她送出來?」

  「胡鬧,現在有很多老人還在裡面,船根本不夠用……你若是擔心你婆娘,大可以去找個接生婆給她。」周壽訓斥道。

  在很多人眼裡,女子生產都是污穢之事,更不值得重視,男人有這樣的想法的更多,駱尋瑤卻知道女子生產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而且不管如何,熱水也該是備足的……

  若是任由那女子在裡面生產,指不定就要出事了:「周大人,這一個不慎,可是要一屍兩命的事情!」

  「不過是每個女子都要經歷的生產,算的什麼大事?」周壽開口,想到駱尋瑤是女子,而且也對賑災出了力,才又道:「如今城裡根本沒有幾條船,也抽不住空來,若是男子還好,找人背出來抬出來也是可行的,但就要生產的女子就有所不同了。」即將生產的女子,誰敢輕易搬動?

  「那就多找些木桶,煮沸了乾淨的水讓人送過去。」駱尋瑤想了想開口:「等船空下來了,剛生產完的婦人孩子,還是接出來為好。」

  這次對於駱尋瑤的話,周壽倒是不曾反對,反而很快讓人煮水去了,見狀,駱尋瑤則是帶著齊文宇離開了這裡,打算去等著那些大夫。

  當初駱尋瑤給珠艷等人找的住處不算大,但也能住下不少人,而且它處在西市,雖然外面有積水卻不到一尺,行走並不會特別困難。

  不過即便如此,在這個宅子裡,駱尋瑤還是遇到了不少問題,比如說到處亂竄的老鼠以及隨處可見的蚊蟲。

  「有老鼠!」齊文宇雖說不害怕,每次見到老鼠卻都會叫上一聲,一副非常新鮮的樣子。

  「殿下,如今這裡老鼠有點多,您還是先回宮吧!」齊文宇身邊的太監再一次勸道,他已經勸過不止一次了,只是齊文宇一直沒同意。

  「不行,父皇讓我跟著周大人處理水災的各項事情,現在周大人還在太陽底下曬著,我怎麼能走?」齊文宇開口,既然已經開始做了,他就想把事情做好,而且他如今至少還能在宅子裡站著,衣服鞋襪都沒濕,很多人卻在水裡泡著呢!

  「可這裡有這麼多的老鼠,要是一不小心咬傷了殿下可怎麼辦?」這個太監焦急地開口,雖然四皇子的母妃早就已經不在了,但明德帝如今只有五個兒子,對四皇子自然也是非常重視的。

  「今天是第一天,殿下總要過來的,不過以後殿下就可以不用來了。」駱尋瑤開口,她一點也不希望齊文宇出事,以後自然也不能再讓齊文宇留在這裡。

  聽到駱尋瑤的話,那太監倒是鬆了一口氣,他就怕齊文宇會一直待在這裡,真要這樣,他們這些伺候齊文宇的人,日子恐怕也會過得不怎麼舒服。

  齊文宇本來還想說自己以後不能不來,不過突然卻反應過來駱尋瑤說的是「可以不用來」而不是不能來,當下不再問這個,反而問了別的:「尋瑤,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老鼠?我在宮裡根本見不到老鼠。」

  「如今地上全是水,老鼠打的洞都被淹了,它們自然就跑到屋子裡來了,那些蟲子之類的也一樣。」駱尋瑤開口。

  「尋瑤,你知道的事情真多。」齊文宇認真地開口。

  這樣的事情,自己可寧願不知道才好……駱尋瑤笑了笑,突然問道:「殿下願意跟我到閣樓上去嗎?」

  「好啊。」齊文宇立刻點了點頭,那太監一開始想要跟著,後來卻又想到了什麼,當下曖昧地笑了笑:「殿下,雖然這裡不乾淨,但從樓上看水景肯定不錯,您跟駱小姐一塊兒,奴才先去廚房看看駱小姐吩咐的點心做完了沒。」

  水景?估計跟這個太監的想法一樣的人有很多吧?駱尋瑤帶著齊文宇上了閣樓,卻沒有說什麼風花雪月的事情,反而將水災的情況詳詳細細地跟齊文宇說了起來。

  「尋瑤,你說發生了水災以後很可能會發生瘟疫?」齊文宇驚叫起來。

  「書上是這麼寫的,以往每次發生嚴重的水災以後,都會出現瘟疫,即便沒有瘟疫出現,也容易讓人生病。」駱尋瑤開口,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殿下,你看看那裡。」

  齊文宇順著駱尋瑤指點的地方看過去,很快就看到那是一戶人家晾曬在閣樓上的糧食,也許是被水浸泡過的緣故,那些糧食都已經發黑發黃了,這還不算,那些糧食裡面竟然還有蟑螂爬動,更有老鼠偷吃……

  「這樣的東西,還能吃?」齊文宇驚訝地開口,身上突然起了雞皮疙瘩,他從來只吃最精緻的食物,因此完全不覺得這樣的東西還能吃。

  「只要餓了,總是能吃的,偏偏現在很多人家家裡連生火做飯都難,最後少不得半生不熟的就會把東西吃下去了,殿下你想想,這樣哪還能不生病?」

  「嬤嬤連涼水都不許我喝……」不單單是涼水,就說糕點,只要稍微放久了點,照顧他的嬤嬤就決不許他再去吃了,可現在,眼前的這些人竟然連這樣的東西都要吃?

  「殿下,我現在不擔心別的,就擔心裡面住著的那些人會生病,甚至可能或出現瘟疫,到時候就糟了!」駱尋瑤開口,她對瘟疫的猜測根本不敢告訴別人,畢竟這不是好事而是壞事,而且人們總喜歡將瘟疫跟神靈聯繫在一起,一個不慎,她可能會害的自己萬劫不復也說不定,但對著齊文宇卻又有所不同……

  她相信齊文宇,現在也要靠齊文宇才能進行接下來的事情。

  「那怎麼辦?」齊文宇越想越覺得駱尋瑤說的有理,他雖然對平常人都知道的事情全無了解,但卻絕對看過很多書,自然也知道瘟疫有多麼可怕。

  「殿下,若是請來的醫生能即使提醒周大人做出防範來,事情就簡單很多了。」駱尋瑤開口,然後仔仔細細地交代起來。

  等駱尋瑤和齊文宇終於說完的時候,太陽也就已經到了西邊,同時,京城的大夫也都來到了這裡。

  四皇子畢竟是皇子,他們不在意四皇子寫的牌匾是一回事,得罪四皇子,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是,他們原本以為會遇到很多病人讓他們義診,卻不想到了這裡以後,迎接他們的並不是大群的病人,而是備好了茶水點心的四皇子。

  這些大夫都是京城有名的,平日裡自然也都進出高門大院並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但他們就算幫很多身份高貴的人看過病,那些人也從來不曾備下茶水與他們一起喝茶。

  一時間,這些大夫對四皇子的印象都好了起來,即便沒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決心,也都決定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要好好地幫災民治病——即便他們自己不會親自上陣,不還有徒子徒孫嗎?

  「這次請大家過來,我亦有些過意不去,只是如今京城出現了百年不得一見的大暴雨,又有半個京城被浸沒,我實在擔心那些百姓的身體。」齊文宇坐在主座上,一臉的擔憂,他這樣的表情沒有絲毫作假,在聽過駱尋瑤的話以後,他現在都恨不得立刻去跟自己的父皇說一說這件事了。

  只是,駱尋瑤也說了,一定要這些大夫都覺得可能會發生瘟疫以後,他才能跟父皇提起這件事,用眼前的這些大夫的名義。

  「四殿下宅心仁厚!」幾個被坐到了前面的位置上的大夫立刻開口。

  「各位這次能過來,這才是真的宅心仁厚,只是不知道各位對如今協助救災的事情有沒有一個章程?」齊文宇又問。

  章程?這些大夫都是一愣,隨即又有人皺起了眉頭。他們協助救災,難道不應該是有人病了就幫忙醫治嗎?既然這樣,又說什麼章程?難不成四皇子除了讓他們義診以外,還想讓他們拿出藥材來?「不知殿下有和見教?」

  「我對醫藥上的事情並不了解,又能有什麼見教?不過我已經備下了不少藥材,幾位大夫有需要的藥材,也可以告訴我,到時候我必然給大家湊齊,只想讓大家可以多做些預防,避免災民們大規模的生病。」

  四皇子竟然主動提供藥材?之前還懷疑過齊文宇的大夫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人抓住了重點:「殿下,你說大規模生病?」

  「是啊,各位大夫可能並不知曉,如今京城好幾條街都被淹了,水能沒到胸腹部,水裡還有人畜糞便,牲畜屍體之類,更不知道淹死了多少蛇蟲鼠蟻偏偏如今很多人還泡在水裡生活,全然不把這些髒污的水當回事,我擔心最後他們喝了髒水會生病。」

  齊文宇質樸的話讓眼前的這些大夫很多都會心一笑:「殿下擔心的有理,我等自會努力。」

  「這樣就好,不過我還是先跟你們講講如今那裡的情況吧。」齊文宇又道,他今天說的這些話,多是駱尋瑤教的,這些大夫的反應也都被駱尋瑤猜中了,這讓他信心大增,說的也自信起來。

  駱尋瑤之前差不多將能找到的跟瘟疫有關的書籍都翻爛了,自然也看到了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有瘟疫的前人的描述,而現在,她差不多就是用那些書上描寫瘟疫發生之前的情況的詞句來說了如今的情況——其實很多地方,也確實異常相似。

  一開始齊文宇說要介紹如今京城水災的情況的時候,這些大夫都覺得有些好笑,覺得他們是大夫,就算知道了這些完全沒有。但是等他們聽得多了,很多人的表情卻慢慢地凝重起來。

  漸漸地,幾個相互認識,在京城名氣頗大的大夫又相互傳遞起了眼神。這些大夫,以前不乏互相看不順眼相互貶低的,這個時候的表情的卻如出一轍,心情也幾乎完全一樣。

  終於,一個曾經在宮裡做過御醫,身份最高的大夫開口問道:「殿下所言可是屬實?」其實他問這話也就是問問而已,畢竟齊文宇並沒有騙他們的必要,而那些渾身上下濕淋淋的衙役也多少透露了一些事情。

  「我雖然沒有去所有的地方看過,但也去了一些地方,更聽那些衙役說了許多。」齊文宇開口,他說的的確是真話,最多也就是誇大了點。

  「不順四時之度而民疾……」已經須發皆白的老大夫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以往每次瘟疫發生之前,都會天氣大變,與平日不同,而之前京城突降暴雨,是不是就是預兆?

  瘟疫,難道真的是瘟疫?

  「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又有人輕聲開口,若是他們並未猜錯,那就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情況發生。

  「這裡可是京城……」那個老大夫又道,若是鄉野之中還好,但若是京城因為瘟疫而大亂的話……

  在場的大夫面面相覷,終於有人道:「瘟疫……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就要發生瘟疫了……」

  瘟疫可是老天降罪,難以醫治,若真的將有瘟疫發生,他們現在又要怎麼辦?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09 AM


第八十二章

  春有春瘟,夏有時疫,秋有秋疫,冬有冬瘟。說起來,瘟疫不過是一個統稱,而事實上每次出現瘟疫,情況都各有不同。

  而以往大水過後出現瘟疫的事情,還發生過很多次,前朝一位被尊為藥王的神醫,就曾經親自經歷過兩場瘟疫。

  只是,即便有古時傳下來的的治療瘟疫的方子,但體弱的人一旦感染瘟疫,一般就很難治愈了,如若不然,也不會瘟疫一出,十不存一之說了。

  有了這樣的猜測以後,這些京城的名醫,神情就越來越凝重了。

  「各位先生,現在我們該如何去做?」齊文宇開口問道。

  聽到齊文宇的話,處在震驚之中的幾個大夫方才回過神來,之前提到瘟疫,他們的第一個想法大多都是先讓親近之人出城避難,不過細想以後,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就算有發生瘟疫的預兆,但也只是有這個可能而已,他們現在大可不必如此驚慌。

  在這些人裡身份最高的老大夫姓羅,跟其他小聲商量過後,便道:「殿下,我等想要去看看水災的具體情況。」他們學醫之人,都講究一個醫德,雖說平日裡並不見得所有人都能做好這一點,但面對這樣的大事,卻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瘟疫之事,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是大罪,可若是處理好了……

  即便前朝的那位到如今已經被人認為已經羽化成仙的神醫,也不敢誇口能阻止一場瘟疫,他們若是做到了的話……

  齊文宇立刻就同意了,同時表示自己會跟他們一起前往。

  駱尋瑤很清楚,她即便看了再多的書,對瘟疫的了解也比不上那些素有盛名的大夫,既然如此,她也就沒必要再摻和進去。

  如今她能做的,應該是想辦法找來更多的藥材糧食,來設法阻止瘟疫或者不讓瘟疫蔓延才對。

  「尋瑤,我要和那些大夫一起去看看水災的情況,這樣回宮就來不及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齊文宇開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了駱尋瑤。

  他已經參政,如今又接了這樣的差事,即便不回宮也是可以的,而現在,他希望駱尋瑤也能留下來。

  駱尋瑤其實並未讓齊文宇和那些大夫一起過去,卻沒想到齊文宇做了這樣的選擇……

  「殿下,我會讓人給你安排好住處。」齊文宇的想法,駱尋瑤自然不可能猜不到,當下又道:「殿下,我是女子,在外留宿不合適,不過我明天一大早就會過來,也給殿下帶好吃的來,好不好?」

  齊文宇雖然想讓駱尋瑤留下來,卻也知道輕重,當下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尋瑤,你一定要多拿點,我想那些大夫應該也沒時間回家了。」齊文宇開口,若是看過以後發現真的可能出現瘟疫的話,那麼他們要做的事情就非常多了……

  「殿下愛民如子,我也一定會把該帶來的全帶來的。」駱尋瑤笑了起來,齊文宇從小被人供著,如今還是她還是頭一次看見對方關心別人。

  聽到駱尋瑤的誇獎,齊文宇滿臉高興,看到駱尋瑤開始吩咐人把他要住的地方收拾的舒舒服服並讓人打死屋子裡的老鼠好讓自己住的舒服以後,之前知道駱尋瑤不能留下來的鬱悶之情也一掃而空了。

  在滿臉無奈的太監的伺候下穿上牛皮靴子,齊文宇就帶著侍衛出了門,駱尋瑤卻一直在門前目送對方遠去。

  果然,齊文宇回了好幾次頭,每次她朝著對方笑一笑以後,就能發現對方的背挺得更直了,想必他是很高興見到這樣的情況的。

  齊文宇確實很高興,他第一次回頭是因為有些擔心會遇到危險,但是看到駱尋瑤正笑著目送自己,再想到剛才駱尋瑤說的鼓勵他的話,突然就覺得自己作為男人,應該要做出一番事業來,當下豪氣萬千起來。

  在猜測到可能會有瘟疫以後,羅大夫等人就不像一開始一樣不在意路上的積水了,他們全都做了一些準備,小心翼翼地出去,然後就踩著木板坐上了馬車,去了周壽之前搭建的木台子。

  如今太陽即將落山,周壽已經讓人熬了粥做了饅頭,讓招募來的成年男子挑著按戶去分。

  那些男子顯然都對路上的積水並不在意,拿起木桶就打算淌水離開,也不在乎自己濕淋淋可能髒了食物。

  「慢著。」姓羅的大夫叫住了要走的人:「病從口入,入口的東西,怎能如此輕忽?」

  「老大爺,沒事,我們身體強健的很,平常東西掉地上了還不是撿起來就吃?」那男子並未在意。

  「羅大夫,如今受災的人太多,今天晚上還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吃上飯,計較這個根本毫無意義。」周壽開口,其實他並不理解駱尋瑤非要把這些金貴的都不肯下水的大夫請來的意義,雖說如今有很多人都因為突變的天氣生了點病,但對於貧苦百姓來說,這樣的病熬熬就熬過去了,即便嚴重了,找點草藥煮了喝了也就行了,哪裡用得著找這麼金貴的大夫過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四皇子想要賺點好名聲罷了……

  「這怎麼能說毫無意義?」羅大夫以前極少來西南普通民眾居住之地,因為城北城東排水不錯的緣故,雖知道這裡路上有積水卻沒沒想的太嚴重,直到現在親眼所見,才發現這水若是一直不退,極有可能出現瘟疫:「你就不怕一個不慎引發疫病?」

  「疫病?」周壽臉色一變:「羅大夫,慎言!如今這裡不過是有積水,民眾生活不便罷了,甚至不曾有人去世,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引發疫病?」雖然他一直覺得這次的水災情況並不好,但瘟疫……

  「如今共有多少戶百姓被水淹?這些百姓吃喝的食水從何處而來,這些百姓的糞便又如何處理?」羅大夫又問,之前他親眼看到有人用路上的積水洗著便桶……

  周壽雖然還是將信將疑的,但明顯已經遲疑了起來……

  夏老九下午運來莊子上的糧食的時候,也帶來了幾條駱尋瑤之前吩咐了他們做好的小船。

  劃著小船慢慢地走過一條條的街道,齊文宇和那些大夫們,才發現他們之前見到的場面,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這裡住滿了京城最底層的百姓,本來很多人家就只有一間小屋子可以住人,甚至有些人連自己的屋子都沒有是租了地方住的,現在還被水淹了……

  而且,在京城其他地方,道路都很寬敞,單只而這裡,有些地方的街巷想讓兩人並肩行走都難,而這些小巷的兩邊,則建滿了屋子。

  「以前京城即便有積水,也絕無如此之多,而且都能順著水道流走,偏偏這次的暴雨百年難得一見……」周壽開口,又問:「難不成這裡真的會出現瘟疫?但以往瘟疫出現,不都是大災過後,餓殍遍地的時候嗎?」正因為這樣,甚至有很多人覺得,瘟疫是死人的怨念造成的。

  「周大人,大災過後餓殍遍地之時,瘟疫又是在哪裡最先爆發出來的?」羅大夫開口問道。

  「自然是在流民之中。」周壽博覽群書,自然也不會一無所知。

  「流民風餐露宿,喝髒水食髒物,擠到一處生活,才會引發瘟疫,」羅大夫開口,「如今此地的情況,跟水災之後何其相像?」這裡居住的人數之多,已經趕上災荒年聚集到一起的流民了,而這些人很多還擠在一起居住,又沒有乾淨的水……

  若是路上的積水能在幾天內退去也就罷了,若是不能退去,少不得就要產生瘟疫。

  周壽也已經聽明白了羅大夫的意思了,當下怒道:「工部的那些家伙,我早已說過京城需要重新修繕,他們卻全然不當一回事!」三十多年前的戰爭多少是讓這個城市受到了一些破壞的,偏偏這些年工部從未修繕過。

  「現在要怎麼辦?我明天就去稟告父皇?」齊文宇問道,瘟疫這樣的大事,他可不敢輕易做主。

  「就該如此,殿下,明日我跟你一道去!」周壽開口,他一開始覺得齊文宇就是來這裡弄點功勞回去的,因此對齊文宇並無好感,但現在齊文宇跟他們一起坐船查看民情,駱家又拿來了不少糧食,他自然也看出來齊文宇是真心想要做點實事的了。

  「三殿下,周大人,此事不可衝動。」羅大夫開口,他以前在宮裡做過御醫,後來年紀大了受不住輪班值守方才出宮,自然也不會不通俗物:「如今剛剛雨停,瘟疫到底會不會發生無人知曉,這時候,你們又要如何跟陛下說?若是你們說了,大家也信了,那又要如何?到時候京城恐怕就要大亂了。」

  周壽並不笨,眉頭一皺,也想明白了情況,如今雖說有可能發生瘟疫,但其實瘟疫還是沒影的事情,這個時候他又要怎麼去跟明德帝說?

  而且,若是他把事情鬧大了,但最後水卻早早地退去了呢?

  「羅大夫,那要怎麼辦?」齊文宇好奇地問道。

  羅大夫沒想到齊文宇還會這麼問,微微一愣,然後才道:「殿下,眼下我們可以盡力預防瘟疫發生,殿下也可以私下跟陛下提一下,且看看這幾日積水會不會退去。」若是積水退去了,那他們也就不用擔心瘟疫的發生了。

  「那就這樣做吧。」齊文宇點了點頭,他一貫很少做主,別人說了這樣好的時候,他也會覺得這樣好,等別人說了那樣好以後,他又會覺得確實是那樣好。

  聽到齊文宇的話,周壽倒是對他又改觀不少——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可都不像他一樣虛心求教。

  等幾人完全查看過一遍被水淹沒的地方以後,天已經完全黑了,這個夜晚,不得不蝸居在閣樓上或者躺在只比水面高一些的床上的災民不曾睡好,還有一些人,也同樣不曾睡好,比如說那些大夫,比如說周壽和齊文宇。

  駱尋瑤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讓駱家的廚子做好的包子去了那裡,一同帶去的,還有她之前收集的適合水災之後發生的瘟疫的各種草藥。

  只是她去的時候,齊文宇卻根本不在,而是跟周壽一起上朝去了。不過,周壽和齊文宇雖然不在,那些大夫卻全都聚到了一起,並開始用大鍋熬藥,又將熬好的藥水用木桶裝了,再讓衙役搖著船家家戶戶地分發過去,同時,又弄來了許多山乾淨的水,架起了大鍋煮沸以後,再一戶戶分發過去,並告誡每戶居民不能喝生水,盡量不要下水。

  這些大夫非常努力,京兆府的人甚至還為此雇了不少人做事。不過很顯然,那些百姓都覺得他們有些小題大做了。

  他們很多人都會因為平常喝不起藥而爽快地喝下分發過去的藥,也很樂意接受乾淨的食物和乾淨的水,卻很難不下水,而且第一天的恐慌過去以後,很多人也就不在意路上的積水了,這天,很多人都淌水離開了自己的家,然後去各個地方做工。

  大夫們對這樣的行為非常不滿,但那些百姓顯然不覺得這樣做會有什麼問題,甚至覺得是大夫們小題大做了,而且,這些人還真的不可能一直不去上工,因為他們若真的不出門,整個京城可能會癱瘓也說不定。

  到了中午的時候,齊文宇還不曾回來,天氣卻反常地炎熱了起來,太陽高高地掛在空中,有些擠在一起的房子,被曬的好像蒸籠一般。

  大戶人家有專門的冰窖,可以待在陰涼的屋子裡和放到水井裡涼過的綠豆湯,但對於百姓來說,最好的解暑氣的方法,應該就是拎一桶井水當頭澆下了。

  現在,所有的井,卻都已經被淹了……

  漸漸地,就開始有人下水了,有些孩子甚至整個泡在水裡玩水,女人們即便不是整個泡在水裡,也會在水裡泡一泡腳。

  如今家家戶戶家裡都有水,真有人這樣做了,劃船巡視的衙役們也什麼都不會知道,而且京城的西南區域足足有五六萬人,這麼多的人,真要管又哪裡管得過來?

  駱尋瑤愈發地焦躁起來。

  齊文宇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臉上還有著一絲委屈。

  「殿下,出了什麼事情?」駱尋瑤開口問道。

  「父皇覺得這次京城道路上的積水不會引發什麼問題,覺得我小題大做了。」齊文宇開口,就跟那些老百姓不覺得這樣一點水會造成瘟疫一樣,明德帝也覺得這純粹就是胡說八道……

  畢竟瘟疫還沒有出現,若是提前說了什麼,可能會造成恐慌,因此,雖然齊文宇上朝的時候就抓心撓肺地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而是等下了朝以後,才找到了明德帝,又等明德帝接見過大臣以後,才私底下告訴了明德帝。

  「你是說,這次的積水可能會造成瘟疫?」明德帝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父皇,城裡的大夫都這麼說。」齊文宇開口:「要是積水一直不退的話,可能就要出現瘟疫了。」

  「文宇,你已經不小了,再過不久就要大婚,可不能什麼話都相信。」明德帝開口:「道路積水的問題,京城並非第一次發生,基本上三四天就會退去,並不足以引發瘟疫。」

  「父皇,這次的積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重。」齊文宇開口。

  明德帝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突然開口:「文宇,你知道再過不久,就是你大哥冊封太子的時候了吧?」

  「父皇,兒臣知道。」

  「這時候,京城總不能被你弄得人心惶惶的……」明德帝開口,他知道既然有大夫說了,應該就是有點根據的,只是瘟疫大多只在大災過後屍橫遍野之時發生,京城即便有可能發生瘟疫,概率也非常之小。

  「父皇,現在那些百姓的生活真的很不好……」齊文宇又道,他以前元宵節的時候去劉行文家裡,就覺得劉行文的生活非常貧窮,但昨天,他卻看到了更多掙扎求生的人……

  看到自己的四兒子一臉擔心的樣子,明德帝倒也不好苛責什麼:「文宇,如今國庫空虛,就算父皇想要撥款給你,戶部也不會輕易同意,但這件事,我准你便宜行事。」在他看來,齊文宇這樣一心為了百姓好的念頭是非常不錯的,只不過,這世上並不是出發點好,就能做好事情的。

  他不可能在傷亡都沒有的時候撥下大筆款項,既然如此,這件事不如就完全交給自己的兒子來做……反正只是處理積水,又有周壽在旁邊,也鬧不出什麼事情來,反而還能讓這個不知世事的四兒子多了解一些民生百態。

  齊文宇自然不知道明德帝的想法,他現在只是覺得非常失望:「尋瑤,父皇沒有撥款,我們以後要怎麼辦?」

  「殿下,前朝的陳啟你記得嗎?」駱尋瑤開口問道,其實明德帝不會撥款,這一點她早就猜到了,但如今的情況比上輩子應該已經好了太多,有那麼多醫生在,總會有辦法的。

  「記得,你是說,我們自己想辦法組織百姓救災?」齊文宇好奇地問道,陳啟是前朝末期的一個縣官,當時他的管轄之地發生了水災,當時朝廷大亂,他就自己想辦法賑濟了災民,得到了無數百信的熱愛。

  當然,他的下場並不好,他私自賑濟災民,被朝廷的人認為他是在收買民心想要謀反,最後就一紙詔書將他招到了京城,沒過多久又入了獄……

  「沒錯!」駱尋瑤點了點頭,事情已經進行到這一步,她知道自己只要竭盡全力就好:「殿下,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事情做好!」

  仔細想想,如今的情況雖然危急,但也並非沒有好事不是嗎?至少,齊文宇如今學到了很多東西。

  齊文宇因為駱尋瑤的話而豪氣沖天地打算大幹一場的時候,齊文俊剛剛得到了這個消息。

  「老四叫人找了很多大夫過去,又讓駱家送糧食送藥材?」齊文俊看著手下匯報上來的資料,問道。

  「是的,殿下,四皇子今天雇了很多人,又是熬藥又是做粥送吃的,還把陛下之前撥下的賑濟災民的款項都拿來買了柴火煮水,說是擔心有時疫發生。」齊文俊身邊的謀士開口。

  「瘟疫?他以為時疫是那麼容易就會發生的?」齊文俊嗤笑道:「他就只會紙上談兵,不過,如果真的發生瘟疫……」

  「殿下,現在四皇子一門心思撲在這件事上,也許我們能動點手腳也說不定……」謀士又道,大皇子就要冊封太子,他們所有人都是不滿的,只是如今大皇子已經學乖了,讓他們不好抓把柄,既然如此,他們要不要換個目標?

  「你多關注一下他,真瘟疫我們是弄不出來也不能弄的,假瘟疫就不一樣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11 AM


第八十三章

  沒有朝廷給的賑災款項,想要賑濟災民就困難多了,畢竟,如今被困在水裡的不是幾百人幾千人,而是幾萬人。

  不過,幸好還有四皇子在。

  駱尋瑤第二天,就讓四皇子將京城的糧商全都請了來,然後就跟之前請那些大夫喝茶一樣,也請這些糧商喝了茶吃了點心。

  京城的糧商,背後差不多都有靠山,把生意做得最大的那個糧商,就就是瑞王府的管家的兒子。

  不過,這些人背景再大,也是比不過四皇子的——他的父親,可是這天下的主人!於是,那些糧商自然就給了四皇子一些面子,最後不僅捐出了一些糧食,還說了若還要糧食,可以按尋常價格賣給他們。

  得到這樣一個消息以後不單單是齊文宇,就連其他人,也都非常高興,然後,他們就如法炮制,又讓四皇子去拜訪了不少人。

  於是,連著好幾天,四皇子就都在到處跑著,忙的沒一刻空閒,甚至整個人都黑了很多。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的時候,駱尋瑤對這場水災,對瘟疫還抱有利用的心思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這樣的想法也就消失的差不多了。

  現在,她是真心希望瘟疫不要出現,要不然,這麼多人付出的努力,可能就完全白費了……

  不過,即便因為她一開始的提示,周壽以及那些大夫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但她依然非常擔心,因為積水遲遲不曾退去,而一開始看起來有些清澈的積水,現在卻已經越來越渾濁了。

  開始兩天,其實水退去了不少,淺了大約一尺有餘,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就在雨停以後的第四天,京城附近的一條河竟然決了堤,不僅淹沒了附近即將豐收的田地,還讓京城的積水再也流淌不下去。

  偏偏這時候,天氣還無比悶熱,讓情況變得更加的差。

  駱尋瑤站在木台子上,遠遠地看到一隻死老鼠在水面上沉浮,而它的屍體上爬滿了蛆。

  如今,除了熬藥給百姓喝,告訴百姓有醫生會幫他們免費治病,又給百姓提供食物和水以外,駱尋瑤又花錢雇了一些百姓,讓他們清理積水中的髒物,比如現在,那只老鼠的屍體,很快就被人打撈了起來,放進了一個木桶裡,而這些東西,過了一會兒以後,全都會被送出城去掩埋。當然,掩埋的並不單單是這些動物屍體,更多的,還是老百姓的糞便。

  只是,即便他們做了很多,為了提供給這五萬人乾淨的食水還搭起了很多木台子讓人在上面生火做飯煮水。但總還是有些人不把他們的話當回事的,防不勝防,最後只能選擇無視。

  駱尋瑤正想著這件事,卻有幾個百姓從他們身邊路過,雖然不曾跪下,但所有人都真心實意地對著齊文宇問了好。

  「尋瑤,現在那些人聽話多了,他們也不會隨便下水了。」齊文宇如今的心情非常好,一開始的時候,他沒少為那些百姓不把他們的話當回事而大動肝火,現在總算好了許多。

  「他們知道殿下是為了他們好。」駱尋瑤開口,她之前靠自己的鋪子和南疆的珠寶賺了很多錢,如今卻已經花的差不多了……不過即便如此,她也並不覺得心疼,一方面,她並不是貪財的人,而另一方面……如今很多百姓,真的是真心實意地在感激他們。

  一開始他們施粥贈藥的時候,那些百姓並未當回事,但堅持了好幾天以後,即便那些百姓依然覺得沒必要這麼細致,但對他們的態度卻已經跟一開始截然不同了。

  「尋瑤,最近天氣一直很好,我問過工部專精水利的人了,他說再過七八天水可能就會完全退去了,到時候我們就不用擔心瘟疫了吧?」齊文宇有些擔憂地問道,如今木台子下面的水已經淺了很多,但有些地方卻隱隱能傳來臭味……

  「當然,殿下,等水退了,瘟疫也就不會發生了,」駱尋瑤開口,又道,「殿下,你一定要注意身體。」

  「我知道,尋瑤,我這樣小心,不讓別人近身,肯定不會有事的。」齊文宇笑了起來,他最近一直沒有回宮住,反而和羅大夫等人住在了駱尋瑤買下的那處宅子裡,而那裡,如今絕對是整個京城最乾淨的地方了,現在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藥味。

  駱尋瑤笑了笑沒說話,卻已經打定了主意再去交代一下齊文宇身邊的人,讓他們務必照看好了齊文宇的身體。

  齊文宇開始等待積水退去的時候,卻不知道已經有很多人開始關注他的行為了。

  不過是小小的道路積水,齊文宇卻花了這麼多的銀子,還運來了大批糧食藥材免費供給那裡的百姓,這樣的行為原是好意,卻讓很多人都有些看不慣。

  齊朝的官員,大多都支持大皇子,因為大皇子既是嫡子又是長子,而他們既然支持了大皇子,自然就看不慣其他皇子在大皇子就要冊封太子的時候刻意借著一場水災收買民心。

  而且,在他們看來,齊文宇真的是做的過了一些,京城如今不過是因為路上有積水而造成了出行不便罷了,齊文宇卻供這供那,在陛下沒有撥款的情況下還弄來這麼多的糧食藥材……要是他沒什麼目的,又怎麼可能會願意白白拿出這麼多錢來?

  御史張秉,是第一個提出質疑的。

  張秉是當朝御史,也是齊朝最有名的御史,很多官員都不喜歡周壽,覺得周壽太過剛正不好相處,但是,如果把周壽和張秉放在一起,大家肯定會覺得周壽是一個好相處會做人的官員,因為張秉實在是「剛正」到了極點。

  張秉的父親,曾是齊朝建立之初的官員,卻因為貪污受賄而被罷官,他非常懊悔自責,就要求張秉嚴於律己,卻不想有些矯枉過正了。張秉為官以後,其他官員只要稍有差池,就免不了被他參上一本,他甚至還曾經因為他的恩師在斷案之後收了別人表達感謝的一隻羊而上奏,最後讓他的恩師沒了官職。

  正因為張秉這樣的性格,他一度官路坎坷,幾次遭到貶斥,按理這樣一個人絕不可能再成為有名的御史,但他卻偏偏好運地做了一樁大事,然後聞名天下了。

  而他做的這樁大事,就是罵了明德帝。

  在張秉被一貶再貶以後,他最終成了一個真正的九品芝麻官,而他的頂頭上司,恰恰就是當初那位因為收了一隻羊而最終丟了官位的恩師的女婿。

  如此一來,張秉的日子自然就不好過了,但就算如此,張秉一直不曾放棄,還打算收集那位折騰自己的上司貪污受賄的證據。

  張秉的那位上司平日裡倒也奉公守法,並未讓他抓到把柄,直到出了一樁事情,那就是明德帝駕臨。

  為了恭迎明德帝,那位官員做了很多準備,即便沒有搜刮民脂民膏,也有些鋪張浪費了,這讓張秉異常看不過眼,便跟那官員爭論起來,而就在這個時候,明德帝竟然提前駕臨了,發現那裡有很多百姓圍觀以後,就讓賀喜去查看了一番。

  賀喜是明德帝身邊最親近的人,自然知道明德帝對張秉這個做的有些過了的官員並不喜愛,因此知道張秉竟然是因為接駕花費的費用太多而跟自己的上司有所衝突以後,立刻就幫張秉的上司說起了話。

  結果,張秉暴跳如雷,竟然讓人打了賀喜,在明德帝為賀喜出面以後,還洋洋灑灑地說了一通,罵了明德帝,自此一罵成名,最後在百姓眼裡竟成了不畏強權的青天大老爺。於是明德帝也就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讓張秉做了一個御史,自此以後,張秉差不多每隔三五天就要參一個官員,日子過的異常充實。

  而明德帝,有時候會對他參了的人重重責罰,有時候卻只不痛不癢地說幾句,雖然一開始對他很是不滿,漸漸地竟也默許了他的做法。

  張秉以前參過很多人,滿朝文武也已經習慣了他出來參人,卻沒想到他這次竟然參官員,反而參了一位皇子,而他參齊文宇的理由,便是齊文宇收買人心意圖不軌,同時,他又洋洋灑灑寫了數十條,將齊文宇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還有他花費的銀兩全都詳細寫了出來,甚至表示,駱家這次提供了大批糧食藥物,動機可疑。

  張秉這次並沒有遞折子,而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的,他說完以後,滿朝嘩然。

  四皇子不像大皇子和三皇子,在朝堂上已經積攢了人脈,隨便有點什麼事情都有人幫他們辯解,相反,他剛剛進入朝堂,可以說毫無根基。

  當然,站在四皇子這邊的人也不是沒有,至少武成侯一家,便絕對是會維護四皇子的。不過,武成侯是武將,他的幾個兒子亦是武將,在朝堂上,武將又哪裡辯的過文臣?

  而且,如今朝堂上不乏想要巴結大皇子但一時間並無門路的人,這些人還有不少都覺得四皇子如今的行為是在挑釁大皇子,當下就附和起張秉來,與此同時,一些站在三皇子這邊的人,也落井下石起來。

  齊文宇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他覺得自己是做了好事,可現在呢?這些人竟然全都來指責他?

  「父皇,兒臣沒有!」齊文宇立刻就急了。

  「父皇,四皇弟赤子之心,一心為了百姓著想,請父皇明鑒。」大皇子連忙開口,雖說他的一些手下都已經開始懷疑四皇子了,還覺得駱家如今的做法是想扶持四皇子,因而勸他遠離四皇子和駱家,他卻完全不信。

  先不說他對齊文宇非常了解,知道齊文宇是孩子心性絕無壞心,單說駱家,這次水災的事情,駱尋瑾就是先找到他的,後來還是他推薦了齊文宇……說起來,駱家錯就錯在跟齊文宇一樣,心腸太好了一些!

  「是啊,父皇,四皇弟絕無惡意,他也只是擔心京城百姓罷了。」三皇子也道,臉上滿是關心。

  「京城百姓並無傷亡,又何須四皇子擔心?聽說四皇子還擔心京城出現時疫……時疫乃是老天降罪,莫不是四皇子覺得陛下不仁?」張秉又道,以往出現大規模瘟疫,皇帝可是要下罪己詔的!

  雖然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幫齊文宇求情了,但三皇子一系的人,都知道這是假求情,而大皇子一系的人,大部分人卻也覺得這不過是大皇子在表現兄弟情深而已。

  於是,附和張秉的人反而更多了。

  明德帝並不是一個嚴厲的人,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還多少有點寵愛,所以齊文宇從小到大,從未受過別人的指責,這樣被人懷疑的事情更是從未有過,一時間委屈的無以復加。

  可是,在這個時候,雖然有人幫他說話,卻顯然沒人安慰他,直到明德帝最終訓斥了張秉散了朝,齊文宇才終於可以向和他最為親近的大皇子訴苦。

  「大哥,那個張秉怎麼可以這麼說,以前我覺得他是一個好人,可是,可是……」張秉能把他的事情調查的那麼清楚,應該就是去過發生水災的地方的,那他難道就看不見那些百姓的日子過的有多辛苦嗎?要不然,就是他根本沒把老百姓當回事?

  「四弟,他就是一隻瘋狗,逮誰咬誰,你別在意。」齊文浩開口。

  齊文宇沒想到齊文浩竟然會這麼說張秉,但不能否認的是,他的心情好了一些:「大哥,他真的太壞了,那些老百姓的生活很艱難,要做飯都難,我也是不想讓他們亂吃東西。」

  「四弟,你大可不必如此,雖說這次很多地方都被水淹了,但那些老百姓有手有腳的,總能賺錢買糧食,而且這次的積水是一點點起來的,又沖不走他們的錢財糧食,你大可不必去管他們。」齊文浩開口,他即將進行冊封,齊文宇和駱家人卻一心撲在那些積水上面,這多少讓他有些不快。

  「可是大哥,他們這樣生活,說不定會得瘟疫……」

  「你也不要一直惦記著這個瘟疫,你現在,還是先不要去那裡了,跟我回府去吧,我讓你嫂子給你做幾樣好吃的補補身體,你看看你,你現在不僅黑了,還瘦了。」齊文宇開口:「你只要不再摻和進去了,等過幾天,那個張秉也就消停了。」

  齊文宇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大哥其實跟張秉一樣,都不覺得那些受困的百姓生活艱難吧?

  「大哥,周大人那邊還有事情,我還是不跟你回府了。」齊文宇開口,他覺得,他還是回去比較好,至少那些老百姓都是感激他的。

  遠遠地看著齊文浩和齊文宇在一起說話,然後齊文宇又離開,齊文俊忍不住笑了笑,突然開口:「我讓你準備的那些人,你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三殿下,人已經準備好了。」

  「張秉這家伙這次做的倒是合我心意,既然這樣,那就可以讓他們一起得『時疫』了,你說,我那個四弟一直擔心著瘟疫,要是瘟疫出現了會怎麼做?」

  「四殿下肯定會想辦法阻止瘟疫蔓延。」

  「那你說,要是我那個四弟為了脫罪讓人假裝得了時疫,在冊封太子的前幾天把整個京城弄得人心惶惶,我那大哥和父皇又會怎麼想?」三皇子笑了起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16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5-9 01:16 AM 編輯

第八十四章

  明德帝回到書房以後,就處理起各種奏章來。

  他的生活從登基那天開始就沒怎麼變過,每天都有無數事情需要處理,齊朝總共二十五個郡,每個郡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發生,比如說,南方有兩個郡,因為干旱今年糧食怕會減產三成,北方邊疆,則有人跟那些放牧為生的匈奴人起了衝突,最終一個村子被屠戮乾淨,還有西邊的官員送來的剿匪捷報,東邊的官員送來的稅收……

  揉了揉額頭,明德帝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大門。

  「陛下,四殿下已經出宮去了。」賀喜輕聲開口,他對明德帝非常了解,自然知道明德帝這個時候,怕是在等齊文宇。

  「這孩子……」明德帝歎了口氣。

  「四殿下會明白陛下的苦心的。」賀喜開口,齊文宇被養的很好,以至於太過單純,現在的確就該讓他出去歷練一下。

  「他就是心腸太好,這性子,以後做個賢王還是可以的。」明德帝開口,京城積水的問題他不是不知道,但積水這些日子都已經開始退去了,實在算不上大問題。

  齊朝那麼大的疆域,每年都有幾場大災,不管哪次都比如今城裡的積水來的嚴重,要是他也像自己的這個兒子一樣給每個災民送吃送喝還送藥,即便國庫的錢再多十倍都不夠揮霍。

  而且,若是農人的田地被淹,顆粒無收,那麼賑濟糧食還能理解,但是在京城……京城的百姓並不種地,都是做工買糧的,他們沒有什麼傷亡,而且雨停以後就照常做工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供吃供喝的?

  「四殿下心地善良,怕是從未見過別人受苦,方會如此行事。」賀喜開口,三十年前天下大亂的時候,易子而食的都不少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即便是現在,鄉野間吃不飽肚子的人也大有人在……也就只有齊文宇,才會願意花這麼多錢去養著一群「災民」——那些百姓,家有餘錢的應該也不少吧?

  當然,他當年怎麼就沒遇上這樣的好人呢?要是這世上多幾個好人,他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他是做了好事,但這世道,不是做了好事就能討得了好的,他還有的學呢。」明德帝開口,又皺了皺眉頭:「張秉那家伙這時候跳出來又是為了什麼?他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對於張秉,明德帝一絲好感也無,他喜歡清官,但張秉雖然是個清官,但實在太會惹事,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將他遠遠地打發出去,卻沒想到自己運氣那麼差,後來竟然又讓自己給碰上了!

  誰會喜歡被人罵?當時張秉出口罵人的時候,當時還年輕氣盛的明德帝,立刻就要讓人將他拖出去斬了,不過,最後賀喜卻制止了他。

  張秉在罵過皇帝出行鋪張浪費以後在被斬首,說不定就成了千古留名的諍臣了,對明德帝的名聲也有損害,相反,要是留著張秉,別人少不得就會覺得明德帝是一個能聽得進諫言的明君。

  明德帝最終還是沒殺張秉,只是將他壓入了大牢,而在放過了張秉以後,他自己也琢磨出了什麼——張秉雖然很多時候做的過了,但說的其實還是真的,他只要選擇自己想聽的東西聽就行了,於是,他乾脆就把張秉留下了,還讓對方成了御史。

  很多人覺得張秉跟瘋狗似的,明德帝倒是覺得張秉用起來還不錯——在張秉咬了她想收拾的人時候,他可以借機收拾了那人,要是張秉咬了他不想收拾的人,他只要出來打個圓場,還能讓那些官員感恩戴德的。

  不過,張秉雖然一向大膽,明德帝卻沒想到他竟敢咬到自己的兒子身上去,畢竟,齊文宇即便心軟了一些,但出發點絕對是好的,他一開始還以為這次會出來參齊文宇一本的會是跟吳洪山有關的官員,而且最多給他上個折子,如果只是這樣,他只要將齊文宇叫來好好教導一番就行,卻沒想到最後出來的卻是張秉,他還把事情鬧大了。

  明德帝抱怨手下的臣子的時候,賀喜自然不會多話,明德帝也知道這一點,便又問道:「張秉背後,沒有其他人吧?」

  「陛下,張秉那性子你也知道,他是不會被別人所用的。」賀喜開口。

  「這樣就好……浩兒就要冊封,這時候可不能出什麼問題。」明德帝開口,去年四皇子腿受傷的事情一度讓他心驚,只是當時不管是齊文浩齊文俊還是齊文毅都有可疑之處,他一路查下去又查到凶手是前朝的人,最後也就放下了——他總不能被前朝的人一挑撥,就去懷疑自己的幾個兒子吧?

  「陛下放心,如今必定不會出事。」

  「對了,吳洪山最近都在做什麼,他今天在朝堂上怎麼這麼安靜?」明德帝微微皺眉,今天在朝堂上,他把大部分人的表情都看清楚了,讓他驚訝的是,吳洪山竟然一直沒說話。

  「吳大人最近深居簡出,什麼都不曾做過。」賀喜又道。

  前不久,明德帝因為吳子文竟然跟莫婉蓉起衝突而讓吳子文丟了官職以後,就開始讓賀喜盯著吳家了,不過,吳洪山倒是什麼都沒做,反而一直守著他那個懷了孕的小妾。

  雖說之前明德帝曾讓吳洪山想辦法大發了駱芬還有他的那個小妾,但知道吳家的那一團亂以後,他倒也不在意了:「吳洪山要是一直安分,就再給吳子文找個差事吧,不過這個吳子文,我以前還真是看走眼了,竟沒發現他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之前吳洪山的誣告駱家的事情,最讓他憤怒的並非是吳洪山的誣告,而是吳洪山竟然在自己想辦法弄駱家的寶藏又沒弄到以後,才告訴他這一點。

  明德帝也知道,吳洪山後來可能會找他告密,說不定背後還有齊文俊的影子,但對這點,他倒是並不在意。

  他的臣子和一個兒子身上突然有了大筆銀子,其他的兒子臣子發現了告知他,這做法絕對是合他心意的,要是這些人什麼都不說,這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至於栽贓陷害什麼的……齊文俊也許是顧忌著兄弟情義都沒有出面,吳洪山說的也是他從他妻子那裡聽來的「實話」,一點不曾牽扯到大皇子不說,連他自己都信了,這又哪裡算得上是栽贓?

  「陛下,四皇子那裡?」賀喜問道,四皇子應該也算是賭氣吧,最後竟然直接就出宮去了。

  「算了,讓他去吧,文浩也知道他的性子,不會懷疑他的,而且他就算心軟了一些,如今做的也是不錯了。」明德帝開口,即便覺得沒必要因為一些沒有退去的積水就大動干戈,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四兒子確實做的很用心,甚至很得民心。

  一個皇子,還不是太子,真要得了民心肯定會讓人覺得忌憚,好在他什麼勢力也沒有,甚至如今整個朝堂上都沒幾個幫他說話的人……看到那一幕以後,想必沒幾個人會覺得這位四皇子是個有威脅的人,那些想要對即將成為太子的齊文宇獻殷勤的大臣,也可以緩緩了……這也是他沒有一開始就喝止賀喜的原因。

  賀喜低下頭,給明德帝泡了一杯茶,四皇子如今顯露出來的,都是孩子心性,自然沒人會懷疑他,只是明德帝從現在開始就做這樣的安排了……

  明德帝的想法,齊文宇自然毫不知情,這個時候,他已經回到了自己這些日子住的地方,然後跟駱尋瑤抱怨起來了。

  駱尋瑤安慰著齊文宇,和他一起罵著那個張秉,同時卻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齊文宇雖是四皇子,但他本身並沒有什麼勢力,所以,一旦有人在朝堂上對付他,他也就無能為力了……

  大皇子還好,還不至於對付齊文宇,但是三皇子……

  上輩子,三皇子害的齊文宇纏綿病榻年紀輕輕就去世,害的駱家家破人亡,而這輩子,也不知道為何,他還是一直針對駱家。

  偏偏,他們還根本沒有跟三皇子對抗的實力。先不說駱成做的就是一個閒職,駱尋瑾的京兆少尹也只是副職,他們兩個可都是連上朝都不用去的……沒錯,如今他們跟大皇子交好,但在就要成為太子的大皇子眼裡,駱家應該也算不上什麼吧?

  駱尋瑤一直在想辦法擺脫駱家上輩子的悲劇,午夜夢回,也曾想過要想辦法殺了三皇子,只是古往今來,又有那個皇帝皇子是被人刺殺的?其實,她就一直很奇怪之前四皇子遇刺的事情,要知道,一般人可是絕不敢刺殺皇子的,而且那些人還能擁有精良的武器並且訓練有素……估計也是因為這樣,以前明德帝才會懷疑是大皇子動的手吧?

  「尋瑤,大哥讓我不要再管災情了。」齊文宇突然開口,他以前從來沒有獨立做過什麼,這次救災還是他第一次獨立做事,而他一樣樣地做成功,找來種種物資給災民,這樣的生活雖說非常忙碌,但是成就感卻是無法形容的。

  駱尋瑤動了動嘴唇。

  很多人都覺得如今積水已經開始退去,水災的情況是在變好,但是他們這些一直觀察著積水的人,卻知道其實情況已經越來越糟糕了。

  從一開始,他們擔心的就不是路上的積水,而是瘟疫。

  駱尋瑤知道,她即便如今已經做了很多,但這不一定就能預防瘟疫,而這些日子,說不定瘟疫就要來了。

  按照她原來的想法,盡力就以足夠,真的到了可能發生瘟疫的時候,還是要離開的,齊文宇當然也一樣,畢竟,她一點也不希望齊文宇出事。

  偏偏齊文宇對這件事非常執著,之前她隱約提過幾次,對方都不願意離開,而現在……真要說起來,這絕對是勸齊文宇離開這裡最好的機會。

  可是,如果齊文宇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半途而廢,他以後還能好好地做一件事嗎?他以後還能像現在一樣,滿腔熱血地想要幫百姓做事嗎?一時間,駱尋瑤有些遲疑了。

  是讓齊文宇成長起來,還是讓齊文宇就做個什麼都不知道也做不成的人?

  「四殿下,你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你也說那個張秉不好,既然這樣,又何必再去理會他的話。」駱尋瑤開口,終於還是做了決定。

  也是時候讓四皇子成長起來了,不然,以後大皇子和三皇子要是斗了起來,他又要怎麼保護自己?

  「沒錯!」齊文宇點了點頭,他本來就是不想放棄的,這時候得到駱尋瑤的肯定,也就堅定起來。同時,想到駱尋瑤一直站在他這邊,幫他的忙給他送來糧食草藥,還贊同他的話,心裡又是一熱。

  經歷過之前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一時間齊文宇倒是更想做出一番成就來了,於是一個下午,他就沒有空過,完全接手了這裡的人員安排。

  齊文宇以前從未指揮過這麼多人,也不覺得自己能指揮這麼多的人,可事實上,很多時候只要去做了,就會發現,原本以為很難的事情,其實學起來並不難,

  沒有誰生下來就會做事,想要學會一件事,都需要付出努力。而齊文宇,他如今不僅付出了努力,還遇到了不少好老師,並給了他練習的機會。

  要知道,駱尋瑤雖然有了很多設想,但她是個女人,根本不可能出去拋頭露面,所以她最多也就只能將要做的事情告訴齊文宇,具體的執行,卻要齊文宇自己來了。

  同時,駱尋瑤以前從未接觸過這些,即便有很多設想,也會有錯誤的地方,而這個時候,恰好齊文宇身邊還有周壽可以指點他,那位見識廣博的羅大夫,偶爾也能說些極有遠見的話。

  再加上齊文宇還是個聽得進話的人,進步自然很大。

  「水來了水來了,大家快來領水,記住了,沒有煮沸的水不能喝,碰了髒水一定要用乾淨的水洗了手再吃東西,要是有人生病了,喊一聲就行了,現在外面有大夫義診!」一個被雇傭的百姓將一桶桶煮沸過的水分給住在這條街上的百姓,一邊分一邊開口,遇到來拿水的人手上有髒污的,還會先讓他們洗了手。

  雖然他覺得這樣完全沒必要,但是既然四皇子給了錢讓他這樣做,他就一定會做好,要知道,像四皇子這樣的好人他還是頭一次碰到,要不是四皇子,他家裡那兩個臭小子沒有熱乎的飯菜吃,可能就要生病了!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頭髮也亂糟糟的男人吊兒郎當地走了過來。

  「賴狗子,你最近生活的夠安逸吧?」那個分水的男人不滿地看了被他稱為賴狗子的男人一眼:「賴狗子,我跟你說過幾次了,讓你把自己洗乾淨一點,你怎麼就不聽?」在這裡,住著的有勤勞踏實老百姓,卻也有一些混混懶漢,這個賴狗子就是有名的懶漢。他從來不幹活,父母還在世的時候靠著父母吃飯,以至於他的母親病痛纏身還要幫人洗衣賺錢,而等他父母都去世以後,他就開始賣家裡的東西,或者偷雞摸狗地弄點東西吃,實在餓極了,別人家吃飯的時候他還會賴在別人家裡不走,就為了混口飯吃。

  「就算我不洗乾淨,不還有東西吃?」賴狗子嗤笑道,領了自己的那一份水和食物,就又晃晃悠悠地走了。

  不過,他卻沒回他老娘留給他的那間已經搖搖欲墜的破屋子,而是去了一個大院子,在那裡,除了他還聚集了十來個男男女女,這些人不是像他一樣無所事事的懶漢混混,就是一些特別缺錢的人,賴狗子就認識其中一個女人,那女人的丈夫一直賭錢,她做再多的工作,也還不完那些賭債。

  「王老二,你說的是真的,只要我們假裝生病,就給我們一大筆錢?」

  「當然了,我說話算話!」被叫做王老二的男人開口,拿出一些銀子就給眼前的這些男男女女分了起來。

  賴狗子也分到了一個銀錠子,他眼睛一亮,掂量了一下以後又放在嘴裡咬了一下,臉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這銀子約莫有個十兩,比他在父母還在世的時候從自己母親那裡偷到的還要大,成色也更好。

  「王老二,你讓我們裝病到底是為了什麼?就為了讓我們去找四皇子請的大夫看病?」拿了錢以後,大部分人都喜笑顏開地點頭同意了,但也有人好奇地問道。

  「你們問那麼多做什麼?你們只要知道到時候這樣說自己的症狀就好了。」王老二將一些話復述了幾遍,看到所有人都聽進去了以後,他又拿出了一袋巴豆。

  「王老二,你不是說只要裝病就好了嗎?」賴狗子認識巴豆,當下皺起了眉頭。

  「當然是裝病,但你們要是一點症狀都沒有,臉色紅潤,那還裝什麼病?」王老二開口,然後就將巴豆都拿了出來:「來,每個人都吃點,多吃點,記得明天的時候,就跟來巡邏的衙役說你們病了。」

  「好好地還要吃巴豆,王老二,你讓我們受罪,是不是應該多給點?」又有一個混混開口。

  「不過是吃點巴豆拉拉肚子,明天你們找到大夫一帖止瀉藥下去就沒事了,還想多要錢?」王老二不滿地開口,看到眼前的這些人都盯著他,才又拿出了一些小銀錠子,然後一人給了一錠:「好了,算我怕了你們了……不過我已經給了錢了,來,都給我把巴豆吃了。」

  吃點巴豆裝個病就能拿十幾兩的銀子,賴狗子心情極好地吃了不少,哼著歌就回去了,而他回去以後沒多久,就拉起了肚子。

  賴狗子一個人住,住的房子還沒閣樓,如今被水一泡,自然就亂七八糟的,他拉了肚子以後也懶得半夜爬起來去找馬桶,乾脆就把臉盆架子拉到床前,然後坐在上面拉了起來,反正他是拉稀,床下都是水,很快就被沖走了……

  這個晚上,跟賴狗子一樣拉肚子的人有不少,第二天一大早,這些人就都臉色蒼白地找到了來巡邏的衙役,表示自己病了。

  同時,因為昨天上朝的時候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而沒有去上朝的齊文宇,也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幾十個人得了相同症狀的病?該不會是瘟疫吧?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17 AM


第八十五章

  京城的積水或許只是讓百姓出行不便而已,但瘟疫就不一樣了!

  齊文宇一直非常努力,就是希望百姓的生活能變好,也希望瘟疫不要出現,卻沒想到一大早剛起來,竟然就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齊文宇和大夫們雖然沒有大肆宣揚,但也沒有瞞著災後可能會引發瘟疫的事情,因此他們身邊的那衙役之類的都是知道的。即便這些人大多不相信,覺得他們是杞人憂天,但不可否認的是,大夫們做的這一切,還有他們宣傳的東西還是讓所有人都對瘟疫有了深刻的印象。

  剛剛發現第一個據說上吐下瀉的病人的時候,大家可能沒什麼感覺,但是隨著發現的病人越來越多,漸漸地就有人恐慌了起來。

  不管是衙役還是他們雇來的百姓,到了這個時候,都恨不得立刻就能離開。

  「殿下,現在我們要怎麼辦?」駱尋瑾擔憂地問道,剛剛已經有二十多個上吐下瀉的病人從各個地方被帶來了,後面可能還有別的……

  「羅大夫還有其他的那些大夫呢?」齊文宇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那些大夫。

  「羅大夫把那些過來幫忙的學徒和年紀輕的大夫都趕回去了,他自己已經到了那些病人那裡。」駱尋瑾開口,以往發生瘟疫的時候,即便是大夫,也不一定躲的過去,羅大夫這樣,已經算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們先去看看!」齊文宇開口,駱尋瑾卻很快攔住了他:「殿下,你不能去,那裡太危險了!」

  「羅大夫不是都去了嗎?」齊文宇皺了皺眉頭,剛才聽說羅大夫已經過去了以後,他也受到了一些震動。

  「殿下,你就當是看在尋瑤的份上,別過去行不行?」駱尋瑾開口,齊文宇身子單薄,要是真出了事情,先不說明德帝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他的妹妹的一輩子,肯定也要毀了!「殿下,你還要在這路穩住大局,絕不能出事!」

  齊文宇站住了,最終沒有去看那些病人,只是道:「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我。」

  「殿下,我會的,我先過去看看情況。」駱尋瑾開口,他現在,就盼著那不是瘟疫……

  瘟疫是什麼?一旦發生,那可是會死無數人的,齊文俊即便想要讓齊文浩倒霉,也不希望京城真的發生瘟疫,所以,他想過以後,乾脆就找了人假扮得了瘟疫,而且,他還完全沒用自己手下的人,反而讓人找了一些小混混來做這件事……

  大夫治病需要經驗,一個人,就算把所有的醫書都倒背如流了,若是沒有幫人看過病,他就不算大夫,因為他絕對沒辦法準確地知道病人都得了什麼病。

  也只有有了足夠的經驗,才能在望聞問切之後,快速地確定病因,而望聞問切,這四件事其實一樣重要,單靠切脈想要知道患者得了什麼病,非常之難。

  齊文俊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讓人吃了巴豆,拉了一夜肚子以後,再去假扮生病,並跟他們說了一些瘟疫的症狀,讓他們跟大夫這麼說。

  一時間,那些大夫肯定不會輕易下結論,但這個時候,他卻已經有足夠的辦法讓他那位弟弟手忙腳亂了……

  「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齊文俊開口問道。

  「聽說那些衙役和雇來幫忙的一些百姓已經亂起來了,瘟疫的事情也被不少人知道了。」齊文俊身邊的謀士開口:「殿下,再過七天就是大皇子冊封的日子了,我們的計劃為什麼不乾脆推遲幾天?」

  「再過六天,積水要是退了,難不成還弄出個瘟疫來?」齊文俊開口,又道:「而且這又不是真的瘟疫,而是假的。」既然是假的瘟疫,那麼這個時候出現和那個時候出現也就沒區別了。

  他現在並不打算再去推動這件事,所以接下來情況會怎麼發展,就要看他的那個弟弟怎麼選擇了,這,就當是他送給自己這個弟弟的一份恭喜他長大成人的禮物吧。

  當然,就算不會去推動,齊文俊也能猜到,在可能出現瘟疫的情況下,自己的那位弟弟說不定就要封鎖百姓出入的街道將事情鬧大了……就是不知道,在發現瘟疫是假的以後,齊文浩還有他,都會有怎麼樣的感覺……

  積水已經退了很多了,現在,也就只有京城西南角這一塊,還有兩萬多的百姓泡在水裡。

  京城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被劃成了一個個的區域,每個區域之間都有道路隔開,更有坊牆將之圍住,坊牆上面,還有坊門。

  如今受災最嚴重的,就是位於西南區域的幾個居住區,因為擔心瘟疫,齊文宇早就已經讓人將那裡看守起來了,卻也沒有禁止百姓出入,可現在,駱尋瑾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京兆府的衙役已經關起了坊門。

  「這是怎麼回事?」駱尋瑾急切地問道,坊門雖然每天晚上都會關,但白天卻不能輕易關……

  「駱尋瑾,是瘟疫,這可是瘟疫啊!」陶齊急切地開口,他以往並不是一個盡忠職守的人,在京兆府常常什麼都不幹,但這次的情況卻跟往常不同——他就算再怎麼差勁,也不敢在一個幌子面前表現出什麼來。

  陶齊最近每天跟駱尋瑾一樣早出晚歸,多少從那些大夫嘴裡知道了一些瘟疫的消息,並發現竟然有二十多人出現了一樣的症狀以後,自然也就聯想到了瘟疫。

  古往今來,出現瘟疫以後,官府的人都會將發生了瘟疫的區域封鎖,很多時候還會將有瘟疫發生的地方全部焚燒,所以這個時候,陶齊的第一反應,就是關上坊門,禁止有人出入。

  事實上,要不是知道臨陣脫逃的下場不會太好,這個時候,他們估計已經想要逃跑了!

  駱尋瑾隱隱還能聽到坊門另一邊傳來的百姓們騷亂的聲音,自然也能明白,如今陶齊把門一關,事情就已經鬧大了,不過,也許陶齊的果斷,能救不少人也說不定……

  「駱少尹,我聽說坊門已經被關起來了?」齊文宇的聲音響起,很快,他就從一輛馬車上探出了腦袋。

  「是的,殿下。」

  這塊區域的人,在京城的各個地方工作,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有無數人離開這裡,現在坊門一關,這些人自然就亂了。

  而且,此時瘟疫的消息,這些人怕也已經知道了,現在,恐怕他們所有人都想要離開吧?

  即便百姓根本不敢跟官府對抗,要是一直這麼下去,恐怕也會出事!

  「四殿下,發生了什麼事情?」駱尋瑤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而看到緊閉的坊門以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瘟疫發生了。

  她已經不記得當年發生瘟疫是什麼時候了,卻知道瘟疫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得了,西南角這塊區域更是最嚴重的,而且,因為那些百姓有出來做工的緣故,其他地方也有人得了瘟疫,於是,整個京城一旦有人被查出有瘟疫的苗頭,就會被送來這裡,最後還放了一把大火……

  她不知道那場瘟疫到底死了多少人,卻知道應該持續了很長時間,駱芬甚至一度不許府外的人進入威遠侯府……

  「尋瑤,今天早上,有二十多個人病了,症狀相似。」

  「殿下,現在已經不止是二十幾個了,已經到了三十幾個了!不過羅大夫他們一時間看不出什麼來,並不能確診就是瘟疫。」一個衙役開口。

  「尋瑤,現在要怎麼辦?」齊文宇開口問道。

  現在,要是能看看裡面的情況就好了……駱尋瑤咬了咬牙,開口:「殿下,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安撫民心。」

  齊文宇爬上了梯子,靠在坊牆上,然後就看到了裡面擠著的那些百姓,現在,有很多百姓擠在坊門門口不說,還有無數的百姓正在朝著這裡趕來。

  突然關閉的坊門,無疑讓這些百姓非常焦慮,可現在要是開了坊門,情況恐怕還會繼續惡化——這麼多人逃命似的衝出去,京城會變成什麼模樣?

  這是齊文宇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一時間有些擔憂,過了一會兒,他才喊道:「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

  聚集在坊門附近的百姓,大多都是一早起來,囫圇吃了些東西以後打算去上工的,卻不想最後坊門竟然被關了起來,而從留在了裡面的一些知道些情況的人嘴裡,他們竟然聽說了瘟疫的事情!

  瘟疫是是什麼?一開始有些百姓還弄不明白,但很快就有其他人給他解釋起來,於是很快,所有人就都弄明白瘟疫到底是什麼了,當下驚恐起來,甚至想要帶著自己的妻兒去逃命。

  而這個時候,齊文宇爬上了城牆。

  齊文宇這些天一直留在這裡,雖說還有很多百姓不認識他,但常常進出坊門的百姓和裡面的衙役,卻有很多都認識他,當下就有人叫了起來:「四皇子!四皇子!」

  最初的騷亂過後,那些百姓終於安靜了下來,畢竟,眼前的可是一位皇子!

  「現在的情況大家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就在今天早上,出現了三十多位症狀相似的病人,很有可能是發生了瘟疫,為了安全起見,陶大人關閉了坊門,但是大家不要著急……」齊文宇聲嘶力竭地喊著,估計他這輩子也沒喊得這麼大聲過:「現在,大家要做的就是注意飲食,注意喝的水,盡量不要站在積水裡,避免染上瘟疫,同時,一旦有人出現不對的症狀,一定要馬上送到大夫那裡!現在,羅大夫還有很多京城有名的大夫都在坊內,我們還準備了很多藥材,只要你們盡早發現病情,一定可以治癒!」

  這次喊話,並沒有人去教齊文宇,完全就是他自己說的,說完以後,他就讓衙役幫忙維持秩序,然後又吩咐人,像前幾天一樣燒水做飯。

  駱尋瑤突然有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感覺,只要給齊文宇機會,他也是能慢慢成長起來的吧?

  之前那些日子駱尋瑤等人做的布置並不是白費的,至少,在有了那些布置以後,如今所有的一切,就都變得井井有條起來,雖然坊門被關上了,雖然大家不能出去做工,但其他的一切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不過,坊內的情況安靜下來了,其他地方,卻一下子炸開了鍋。

  明德帝剛剛退朝,就接到了他安排在齊文宇身邊的人傳回的消息,很快,又聽說了坊門關閉的消息。

  身形晃了晃,要不是賀喜扶的快,明德帝可能就要摔倒在地了——瘟疫?難道京城竟然真的出現了瘟疫?

  他不希望在大兒子即將冊封太子的時候鬧出事情來,老天爺卻偏偏不如他的意,在這個時候,竟然發生了瘟疫!

  咬了咬牙,明德帝立刻吩咐起來:「快把御醫叫去,務必要控制好京城的情況!」

  瘟疫若是在鄉野間發生,並無太大問題,但是在京城……京城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地方,真要出現了瘟疫又沒控制好,可能整個齊朝就要完了!明德帝到了這個時候,突然後悔起來,後悔自己之前沒有聽齊文宇的話,若是早做防範……

  不,齊文宇做的防範難道還不夠嗎?若是都那樣了還有瘟疫發生,那就真的是天意了……

  明德帝感到難受,齊文浩就更不用說了,他完全不敢想像在自己冊封太子之時,京城出現瘟疫的後果——到時候,恐怕所有人都會覺得,老天爺並不希望他成為太子吧?

  而其他的大臣,反應也各有不同,而在這些人裡,大皇子的兩個舅舅,絕對是反應的「最快」的,他們套上了馬車,什麼都不管,就先朝著城門飛馳而去了,而像他們一樣想要逃命的人,其實還有很多。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跟繼皇后的這兩個兄弟一樣,身上只有閒職,又惹是生非到了人人避之不及連明德帝都不管他們的程度的,因此,其他人即便再怎麼想要跟著他們一起跑,最後也沒這個膽子,只能留在了京城。

  而這個時候,西南區域一個專門給羅大夫等大夫準備的宅子裡,一群大夫正在相互交流。

  今天早上,來的身體不適的人實在太多,所以他們是分開對患者進行診治的,現在,則需要一起討論一下。

  而他們討論的話題,當然只有一個——這些人,是普通的腹瀉,還是瘟疫早期的情況?

  他們都不曾經歷過瘟疫,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紙上得來的,而眼前這些人裡,有幾個人的病情還非常複雜,於是一時間,根本就不敢輕易下結論。

  在這些人裡,羅大夫絕對是表情最為凝重的一個,只是不等他開口,御醫就來了。

  即便羅大夫曾經在宮裡當過御醫,但那畢竟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並不是所有的御醫都跟他交好的,至少這次過來的那兩個,就都跟他不對付,讓他想要上去說兩句話都難。

  「怎麼可能真的有瘟疫?一定是診錯了吧?」那兩個御醫的臉色都不好,他們一點也不想死,偏偏,他們已經到了坊裡,並且就要面對那些可能得了瘟疫的人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19 AM


第八十六章

  賴狗子的狀況很不好,他覺得巴豆算不得什麼,昨天吃的就多了點,卻沒想到拉了一晚上以後,竟然虛脫了,不僅整個人酸軟無力,頭還昏昏沉沉的。

  之前就已經有兩個大夫幫他看過了,他照著昨天王老二交代的說了,然後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帶到了一個房間裡,衙役還給他送來了稀粥。

  「這粥裡還放了鹽巴,都看不出來!」賴狗子有些驚喜地開口,他們平常能買到的鹽多半有些泛黃,這些粥白白軟軟的,要是沒嘗到他肯定不會知道裡面放了鹽。

  「那是,四皇子闊綽。」有人接口,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過老子這個樣子,再好吃的也吃不下了。」

  「不吃可不行,我覺得我要是再不吃點東西下去,就要拉死了。」

  這裡的三十幾人,賴狗子認識其中十個,正是昨天見過面的,如今他們也正圍坐在一起,另外那些卻不認識了,不過他也沒太在意——王老二說過,裝病的可不止他們幾個人。

  所有人都喝了粥,然後賴狗子就看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那個女人,這個女子也是昨天在王老二那裡吃了巴豆的,不知道是不是女人身體弱的緣故,她的臉色白的跟死了人以後穿的白麻衣一樣。

  「五嫂子,昨晚拉的很厲害吧?是不是屁股都疼了?」賴狗子伸手就要去摸女人的屁股,這個被他叫做五嫂子的女人其實比他小,卻跟胡同裡那些罵街的潑婦大不相同,她文文靜靜的,再怎麼被她男人打都不會哭天搶地地或者還嘴,還一直努力幹活幫她男人還賭債……賴狗子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當初是他娶了這個女人就好了,有這麼個婆娘在家,他也不會飽一頓餓一頓的,他可不賭錢,也不打人,比這個女人的丈夫好多了。

  賴狗子以前也調戲過這個女人,不過對方每次都躲得飛快,這次卻沒有躲,還是無力地倚著牆,讓賴狗子結結實實地摸了幾把。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呆的屋子外面卻亂了起來,隱隱約約的,還傳來了一些話。

  「瘟疫?瘟疫是什麼玩意兒?」賴狗子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開口。

  對於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來說,他們要考慮的,是能不能賺到錢換來吃的,養活自己或者養活一家人,其他的閒事一概不會去管,聽到外面的人嚷嚷著瘟疫,很多人也跟賴狗子一樣滿臉不解。不過,卻也有一些人變了臉色:「瘟疫是要死人的,出了瘟疫,十裡八鄉死的就剩一個的事情也不少見,我爺爺老家當初就發生過瘟疫,他當時整個村子就死的只剩他一個了。」

  「瘟疫一傳十傳百,染上了就會病死。」又有人道。

  「他們以為我們得瘟疫了?」賴狗子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個老大夫小心翼翼地幫他診脈,問他情況的事情,他當時覺得那個老家伙莫名其妙的,現在想想,難不成他是因為覺得自己得瘟疫了,才會問個不停?

  「媽的,王老二到底想讓我們干嘛?」有人壓低了聲音開口,王老二說了,一旦他們裝病的事情被別人知道,後面的錢就別想要了……

  幾人想來想去,也想不通王老二讓他們裝瘟疫是為了什麼,不過他們都是混日子的,乾脆也就不想了。

  「大夫讓你們過去,再診斷一次。」這時候,有衙役敲開了門,然後就將他們全都帶了出去。

  之前見得都是一些穿著普通衣服的大夫,這次見得,卻是兩個穿著官服的大夫,這兩個大夫有些不滿地看著他們,然後就讓他們上前,問起他們的症狀來。

  看到穿著官服的人,賴狗子說話都說不清楚了,整個人也哆嗦起來,一時間腦子裡甚至有些空白,突然就想起了王老二說過的話——要是你們被別人發現你們是裝病,四皇子肯定會讓你們去坐牢!

  「我……我……」一直哆嗦著,賴狗子很快就將王老二交代他要說的症狀說完了,之前面對那個和藹的老大夫的時候,除了王老二讓他說的,他多少也說了點自己的狀況,但眼前這兩人臉色不善,他卻什麼都不敢說了。

  其他人的狀態也跟賴狗子一樣,都是說完了這些話以後就不不敢說了,隨著他們一個個被詢問過,飛快地切過脈,對面那兩個穿著官服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花了快一個時辰給所有人看過一遍以後,其中一個就站了起來:「羅大夫,你到底是怎麼幫人看病的?這些人說症狀的時候,每個人的說辭都一樣,前後順序都差不多,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另一個也道:「看脈象,這些人很多身體強健,若真是瘟疫,若真像他們說的那樣有這樣頭暈腦熱的,那可能還能好端端站著?」

  這兩個御醫一開始就不希望瘟疫是真的,如今果然發現了破綻,俱都冷笑起來,也不肯再看下去了,反而急急忙忙地往外走——這件事,他們要早點上報才行!

  京城住的都是達官貴人,而越有權勢的人,往往就越怕死。

  因此,京城西南角被封鎖起來造成的的後果,絕不只有因為無人上工而很多店鋪沒法開張很多人家亂成一團這麼簡單。

  老百姓不知道,那些官員卻都是知道的,就在昨天,四皇子剛剛被張秉彈劾了,而張秉之所以彈劾四皇子,就是因為四皇子在京城賑濟水災的時候做了過了,有收買民心的嫌疑,與此同時,四皇子覺得京城可能會發生瘟疫的事情,也被張秉認為是四皇子心懷惡意刻意詛咒。

  瘟疫啊!四皇子就算剛剛接觸政事,又哪裡會拿瘟疫開玩笑?在聽說西南角被封閉不許百姓進出以後,那些官員的第一反應,就是瘟疫發生了。

  怪不得四皇子那麼關注一群老百姓,怪不得四皇子還專門熬藥給一群老百姓吃,原來真的有瘟疫?一時間,京城所有的官員都確定了這件事,完全忘了他們前一天還覺得四皇子很傻覺得不過是一些髒水根本不可能引發瘟疫。

  然後,大皇子的兩個舅舅駕車逃跑的事情,更是讓很多人找到了指路明燈。沒錯,官員們並不敢私自離開,但是他們都有家眷,讓家眷離開住到城外的莊子上,然後將莊子封閉起來自給自足不於外人接觸,這才是保命良方!

  於是,京城有些大戶人家,就開始讓女眷收拾東西帶著孩子先離開了,而有人帶頭以後,離開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這一切,明德帝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他更清楚的是,若是真的發生瘟疫,只靠一些衙役絕對沒辦法維持秩序,所以,他立刻就帶著禁衛軍,親自去了城西。

  「父皇……」齊文浩跟在明德帝後面,心裡無比懊惱,跟明德帝一樣,他一開始並沒有將齊文宇的話放在心上,結果到了現在,後悔就已經來不及了……

  「浩兒,只要情況處理好,不會有事的。」明德帝開口,雖然出現瘟疫是一個噩耗,但是如果控制住了瘟疫,情況就可以反過來了。

  齊文宇這些日子做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點,憑借這些,也許最後這一切會轉危為安也說不定……

  明德帝想到的,齊文浩也想到了,而說話間,兩人終於來到了坊牆外。

  還離得有點遠,明德帝就聞到了隱隱的臭味,然後,他就看到自己的四兒子正站在一個緊挨著坊牆搭建的高台上:「浩兒,你去那裡看看情況。」

  「是,父皇。」齊文浩開口,雖然對瘟疫有些害怕,但看到自己的四弟都敢站在那裡,他也就不怕了。

  一登上高台,齊文浩就看到了浸在黑乎乎的水裡的的一棟棟房子,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那一陣陣的臭味,竟然是從這些水裡傳出來的。

  原來這裡竟然是這個樣子的!齊文宇雖然也聽自己的弟弟說起過這裡情況,知道情況應該很糟糕,但沒有親眼所見,確實沒辦法想像如今的情況。

  這時候,他無比後悔自己當初沒聽駱尋瑾的話,若是那時候他願意來這裡……

  齊文宇這時候,也看到齊文浩以及明德帝了,當下眼睛一亮,只是他還沒說話,就有人突然來到了這裡並跪在了明德帝面前:「陛下,臣有罪!」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正是昨天彈劾了齊文宇的張秉,而現在,他是負荊請罪來了。

  看到昨天還在指責自己的人如今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齊文宇終於有了一種被認同的感覺,可就在這個時候,坊牆裡面卻突然有了動靜,兩個進去了快一個時辰的御醫過來了。

  「根本沒有瘟疫!」

  「那些人完全就是裝的!」

  兩個御醫的聲音並不小,很多關注著他們的人都聽到了。

  「陛下,根本沒有什麼瘟疫,那些人完全就是裝的,每個人說症狀都說的一模一樣,雖然說的是瘟疫的症狀,但跟他們本身並不符合!」那兩個御醫爬上坊牆見到明德帝,立刻大聲開口。

  城門口還堵著很多爭先恐後要出門的人,禁衛軍已經調來了這裡將這裡封鎖起來了,而這個時候,竟然有人說根本沒有瘟疫?

  明德帝一時間百般滋味在心頭,一方面,他放下了一顆心,另一方面,他卻又非常生氣——究竟是誰,竟然讓人假扮瘟疫?

  「陛下,四皇子居心叵測,竟然讓人假裝瘟疫擾亂京城,其心可誅!」張秉突然義正言辭地開口。

  張秉見多了貪官污吏,以維持正義打擊貪官為己任,正因為這樣,他根本不信這世上還有人會無私到給百姓送吃送喝送藥材,只覺得四皇子和駱家都心機深沉別有用心。

  而現在,四皇子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彈劾了他,就想出了這樣的法子吧?

  不單單是張秉,如今坊牆內外,還有不少人也因為御醫的話而嘩然,只有明德帝沉思不語。

  有那麼一瞬間,他也懷疑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兒子,不過很快,他卻將這樣的懷疑壓下了。

  先不說他這個四兒子心思單純,即便跟人賭氣應該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真要這麼做了,對他本身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他弄出一個假瘟疫來,除了將京城弄得一團亂以外,自己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讓人把事情查清楚。」略一思索,明德帝開口。

  事情根本不用查,在坊牆裡幫忙的的衙役,這時候已經問出了一些東西了——像賴狗子這樣的人,可不是能保守得住秘密的,而且,他們一開始裝病的時候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直到到了現在被衙役們一告知,方才知道,原來他們假裝得了瘟疫,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造成的後果已經完全可以讓他們被斬首示眾了!

  「有人給百姓吃了巴豆讓百姓裝病?」明德帝這時候也爬到了高台上,沉著臉開口。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齊文宇有些不能理解,他對這些百姓非常好,既然這樣,這些百姓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齊文浩雖然一開始也被這個消息驚了一驚,甚至懷疑是不是齊文宇因為賭氣做出了這樣孩子氣的舉動,但很快卻又否決了。

  以前不熟悉齊文宇的時候,他也許真的會這樣想,但熟悉了齊文宇以後,他卻也相信齊文宇是不會這麼做的,如今看到棄文宇的表情,他更加確信這一點:「文宇,這次肯定是有人針對你!」

  說完這話,齊文浩的思維也清晰起來:「父皇,這次肯定是有人針對文宇!文宇又怎麼會去做這樣漏洞百出的事情?」甚至還有可能也針對了他。

  「把那些百姓帶出來,仔細查證!」明德帝開口,瞬間有了好幾種猜想,甚至懷疑到了自己另外幾個兒子頭上,但又有些遲疑。

  明德帝孩子不多,他並不願意隨意懷疑自己的兒子,而且老三做事慎密,雖然他很多時候會爭對老大,但不太可能想出這樣亂七八糟的事情來,老五雖然肆意妄為,但應該也不會做這樣全無好處的事情……

  難道,又是前朝餘孽?亦或者還心向前朝的人?要知道,這次的事情,不過是幾兩銀子就能搞定的,但即便他知道這件事跟齊文宇無關,為了給出一個交代,齊文宇還是少不得會被追究一個失察之責……

  「陛下,四皇子隨意關閉坊門,引發混亂,決不能再任其如此行事,應當嚴懲不貸!」張秉又道,其實彈劾了一位官員算不得什麼,彈劾一位皇子,才算得上大事!他一瞬間,甚至神采奕奕了起來。

  駱尋瑤是女子,明德帝出現以後,就被趕到了旁邊,事態的發展無疑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的,張秉的火上澆油更是讓她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以前,駱尋瑤一度很敬佩張秉,駱家家破人亡以後也曾經有過請張秉幫忙的想法,不過現在,她倒是沒由來地對他有了厭惡之情。

  張秉一直彈劾別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若他是想要為百姓謀福,之前彈劾齊文宇之前就不該看不見百姓惡劣的生活狀況,以前的時候,也不會因為有百姓因為感謝送了他的恩師一隻羊,就告了自己的恩師,覺得自己的恩師收受賄賂。

  所以,張秉這麼做,也許只是為了名氣而已……

  明德帝沒理會張秉,他已經打算打開坊門,讓京城的秩序恢復正常了。還有就是這裡的積水……他直到現在,才知道這些積水竟然已經骯髒到了如此程度,看來,他的四兒子的做法還是非常正確的,而他也應該盡快將這裡的積水處理好。

  「不能開門!」恰在此時,突然有人來到了坊門門口,阻止了衙役的行為。

  「羅大夫。」齊文宇原本正恍惚著,這時候卻睜大了眼睛。

  「陛下,這些病人並非簡單的裝病,他們是真的病了!」羅大夫開口,他如今已經年近八十,一生行醫的他經驗非常豐富,如今一心撲在瘟疫上,更是有了很多獨特的見解。

  之前那些人自己所說的症狀與具體情況不符合的事情,他也注意到了,但是,雖然如此,他還是在其中幾人身上發現了瘟疫的預兆……

  不過,這些瘟疫的預兆太不明顯,又有別的事情干擾,所以他一時間也不能確診,可就在剛才,在那些人承認了自己裝病,他又重新幫幾個可能得了瘟疫的人診治並且詢問病情的時候,卻發現這些人裡面似乎真的有得了瘟疫的人。

  只是,他們吃了巴豆,說的症狀又給自己的症狀牛馬不相及,所以一開始才完全沒人發現罷了!

  「羅大夫,死人了,有個女人死了!」恰在此時,有人驚叫道。

  事情一波三折,最後的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這些假裝得了瘟疫的人裡,竟然真的有得了瘟疫的人!又或者,他們原本應該是不會得瘟疫的,但吃了巴豆拉肚子以後,身體總會虛弱一些,身體一弱,還就真的傳染上瘟疫了。

  張秉剛剛還在腹中草擬著彈劾奏章,這時候卻突然愣在了當場。

  明德帝卻是帶點驚訝地看了一眼齊文宇,從一開始的遇刺到現在,似乎一直有人針對自己的這個四兒子,可是,這孩子卻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他這個兒子,是個有福氣的。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20 AM


第八十七章

  平朝中期,平成帝冊封太子之後,因想將太子帶在身邊教導,便緊挨著皇宮為太子建了東宮,給太子居住,可惜到了平朝後期,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再無齊朝初期的安定,便再不曾好好立過一個台子,於是東宮就開始形同虛設,甚至漸漸荒廢了。

  後來劉青一手遮天以後,昔日的東宮更是被他命人拆除,改為了演武場,平朝最後一支軍隊就守在這裡,直到駱國公攻破京城,才跟平朝一起覆滅在了歷史的塵埃裡。

  齊朝立國以後,雖然修繕了皇宮,但並未重建昔日有小皇宮之稱的東宮,因此,在齊文浩被封太子之後,便如同當初未有東宮之時一般,住在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廣收門人。

  如今,離齊文浩冊封太子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駱尋瑤安安靜靜地待在駱家,想起一個月前的京城的情況,還能感覺到不可抑制的成功的喜悅。

  瘟疫,雖然還是發生了,卻又被控制住了。

  在那幾個假裝得了瘟疫的人裡,其實有人是真的得了瘟疫,那是一個不過二十多歲的女人,丈夫時常打罵她,逼她幹活,即便是官府分發的食物和水,也不許她吃喝,甚至用這些食物跟人賭博,於是,水災之後,她還是不得不跟幾個和她情況和她相似的女子一起幫人幹活,賺取幾個銅板。

  在惡劣的環境下,這個女子以及另外幾個跟她一起幫人做活的女子都染上了瘟疫,對於這瘟疫,這幾人誰先染上的已經沒人知道,但很顯然,這個女人因為吃了巴豆,身體異常虛弱的緣故,成了第一個死於瘟疫的人,還將瘟疫傳給了跟她有過接觸,隨後又吃了許多巴豆拉壞了身體的人。

  而跟這個女子一起做工的幾個女人,一開始並未將自己不過是有些頭昏腦脹渾身酸軟的症狀放在眼裡,甚至不覺得這是什麼毛病,直到最後衙役開始去找跟得了瘟疫的人接觸過的人,才最終將她們找到。

  這幾個女人得瘟疫的時間其實比那些吃了巴豆的人要早,身體狀況卻反而更好——任誰不小心染上瘟疫以後在吃一把巴豆進去,身體都是會瞬間變差的。

  古往今來,歷史上有記載的大型瘟疫足有上百次,小型的瘟疫更是數不勝數,但卻從未有過像如今一樣,發現的如此之早的瘟疫。

  而且,這次瘟疫,死亡的不過四十幾人,染上瘟疫的,總共也不過一百多人。

  因為當時確定了那位女子以及其他幾人得了瘟疫以後,他們所居住的區域,就已經開始禁止隨意走動,並且,一出現有相關症狀的人,就會立刻被帶走。

  其中最先被帶走的人裡,就有這位女子的丈夫,她丈夫知道她裝病的事情,為了能得到她裝病以後賺來的錢,就算自己身體有些不適也不曾跟衙役說,所以等衙役將他帶走的時候,他甚至已經發起了高燒,之後沒撐過三天,就死去了。

  在封閉坊門之後的兩天時間裡,一共找到了上百個疑似得了瘟疫的人,到了第三天,卻只找到了五個,到了第四天,則只找到了兩個,在那之後幾天,更是再未有得了瘟疫的人被發現。因此,齊文浩冊封太子之時,無一人以此攻訐齊文浩,反而有不少人覺得齊文浩有老天庇佑,這才會讓這場瘟疫被發現的如此之早,並且被解決的如此之快。

  於此同時,齊文宇也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這位剛剛參政的皇子一開始無人關注,如今卻有不少官員對他非常贊歎,更重要的是,他很得民心,現在京城的百姓,少有不知道這位四皇子的,當初被封閉的區域的百姓,更是有不少供了他的長生牌位——要是沒有這位四皇子,也許他們這些人都會染上瘟疫也說不定!

  而且,據說在瘟疫蔓延以後,以往都會由軍隊將發生了瘟疫的地方焚燒一盡,雞犬不留……

  外面對齊文宇的評價,駱尋瑤當然不會不知道,聽到這個,她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其實,齊文浩能有那麼大的名聲,跟張秉以及吃巴豆事件的幕後者不無關係,要不是張秉彈劾他,要不是有人找了百姓假裝得了瘟疫,齊文宇或許同樣能很早就發現瘟疫,但他在那個時候估計也就只是自己默默地處理好這件事罷了,又哪能有如此之大的動靜?

  「尋瑤,你在想著四殿下?」馮月娘看著駱尋瑤走神,笑問。

  「你呢,有沒有想我大哥?你一直往外面看,還專門熬了湯,是不是在等我大哥回來?」駱尋瑤立刻反問。馮老爺的腿傷的實在太重,一時間不能移動,所以馮家人也就住了下來,同時,在駱尋瑾和馮月娘的關係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以後,兩家人也就親密起來,馮老爺甚至還把馮征交給了駱尋瑾,讓駱尋瑾帶著自己的兒子四處見見世面。

  「你說什麼,我是在等我哥,湯也是給他的,他最後每天一回來都直接累癱下,總要喝點什麼補補。」馮月娘的臉上布滿紅暈,雖說她因為在鄉下長大的緣故並不像京城的女子一樣扭捏,但是談到駱尋瑾的時候,還是有了少女的羞澀。

  「是是,湯是熬給馮大哥的,但是馮大哥不是每次一拿到湯就先孝敬我大哥嗎?這跟熬給我大哥喝的又有什麼區別?」駱尋瑤笑道。在別的人家,還未成親之時,男子多半會對小舅子避之不及並有些害怕,因為很多小舅子都會對即將娶了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的人挑剔萬分,但在駱家則正好相反,馮征這個就要成為駱尋瑾的小舅子的人,對駱尋瑾非常害怕並且言聽計從。

  馮月娘的臉更紅了,低頭做起了繡活。

  駱尋瑤卻是又笑道:「馮姐姐,可惜你明天就要回家了,到時候我哥就喝不到你燉的湯了,當然,這關係也不大,你一回去,大概我伯父伯母就要請人去找你提親了,以後你能給我大哥燉一輩子的湯。」馮老爺的最近總算是好了些,已經跟駱成夫婦告辭,明天就要回去了。

  「你……我去看看廚房的湯去。」馮月娘一眨眼就跑了。

  眼看著馮月娘跑了,駱尋瑤的心思倒是又不可避免地回到了齊文宇身上。

  之前的那場瘟疫,讓她發現了很多問題,這些問題有些跟她有關,更多的,卻跟齊文宇有關。

  駱尋瑤很清楚,自己即便有著重生的優勢,也只是一個女人,駱家雖然如今好了很多,但在朝堂上也沒什麼勢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能保全自己,保全駱家就已經難能可貴,至於其他的,她根本不敢多想。

  正因為這樣,她原本不過是想要攀上四皇子,巴結大皇子,然後支持大皇子跟三皇子鬥,等大皇子贏了以後,再和四皇子一起好好過日子罷了。四皇子如此單純,她要讓對方一直寵愛自己並非難事,到時候,日子自然可以過的很好。

  不過,她顯然想的太簡單了。

  首先,四皇子即便什麼都沒做,別人也不見得就會放過他了,比如說一開他的遇刺,比如說不久前的假瘟疫事件;其次,她想要幫助大皇子對付三皇子,但是,大皇子就真的會相信他們嗎?大皇子就真的會一直放心齊文宇嗎?

  駱尋瑤這些日子,跟繼皇后和安心公主有很多接觸,也從側面了解了一下大皇子,大皇子也許算不上壞人,他和齊文宇的兄弟情義也是真的,但就算他把齊文宇當兄弟,他身邊的那些人也不一定會這麼想,說不定,那些人還會將齊文宇當成威脅,而有那些人在,大皇子還能一直相信齊文宇嗎?

  當初,明德帝不過是一道聖旨,就讓駱家家破人亡,現在要是一直這麼下去,是不是同樣只需要一道聖旨,四皇子可能就會跌落塵埃?

  到了到時候,她可就不一定能有第二次重生的機會了!

  吳家、三皇子,說不定還有其他人,這些人都對駱家有敵意,對四皇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難道就真的永遠只能在被動地防御而無法反擊?就像這次,要是後來不曾發生瘟疫,那麼最後齊文宇恐怕還會受責罰吧?

  也許,她應該要做好兩手準備了,至少,就要先想辦法讓齊文宇得到明德帝更多的關注——皇帝的一個念頭可以讓別人家破人亡,同樣的,皇帝的一個念頭,也能是能別人飛黃騰達的。

  等駱尋瑤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駱尋瑾就已經回來了。

  最近駱尋瑾一直很忙,瘟疫的事情剛剛過去,他就代表京兆府跟工部的人一起開始修浚城池了,可以說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的,而跟著他出去見世面的馮征,自然也累的夠嗆。

  不過,這樣出去多跑跑,倒也不全是壞事,至少一個月下來,馮征就已經膽大了許多,也比以前健壯了。

  而跟駱尋瑾一起負責這次城池的修繕的,正好就是四皇子,按理,四皇子就算在工部做事,這樣的事情工部尚書也是不敢教給他的,但是之前對瘟疫他處理的實在不錯,最後得到了明德帝的肯定和誇獎不說,工部尚書最後也將這樣一個機會交給了他。

  以前四皇子一直很單純,如今倒是成長了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稚氣了,瘟疫事件帶給他的收獲,比想像中要大很多,也許,他真的有登上那個位子的可能?

  在京城的積水完全退去以後,天氣就轉涼了,如今到了九月,風吹到臉上的時候甚至還會有些刺骨。所以馮月娘才會每天都給從外面回來的駱尋瑾和馮征燉上湯,就為了讓他們到家以後可以馬上喝一碗驅寒。

  如今這湯一端上來,馮征就立刻讓給了駱尋瑾,看到駱尋瑾盛了一碗以後,才大口喝了起來,動作異常豪放,跟他最初的模樣大不相同。

  駱尋瑾喝了湯,卻留在原地沒走,過了一會兒,才道:「最近事情已經上了軌道,沒什麼好忙的,我明天休沐,可以送馮伯伯回去。」

  「大哥,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駱尋瑤笑問。

  「月娘……」駱尋瑾開口,跟馮月娘兩個人一起臉紅了。

  不得不說,駱尋瑾和馮月娘之間的氣氛非常好,不過即便如此,駱尋瑤還是打算在中間插一腳,讓這兩人不再四目相望:「大哥,我明天想去看看陳芷,跟你們一起走好不好?」

  陳芷在駱遠的莊子上已經住了住了兩個月了,前面那個月駱尋瑤沒什麼空閒,基本沒空關注那裡的情況,後面這一個月,她卻送了不少人過去。

  這些人裡,有她特地請來的教書先生,也有之前在城西收養到的幾個孩子。

  原本,這次瘟疫並未大規模爆發,駱尋瑤以為自己也沒機會□,卻不想竟然因為四皇子一開始免費提供食物的緣故,最後在城西聚攏了不少無父無母四處流浪的孩子,這些孩子有大有小,大多是女孩,其中一些還有點缺陷,不過即便如此,駱尋瑤還是很高興地收養了他們,將他們送到了城西的莊子上讓陳芷教導。

  對於她這樣的做法,完全沒人覺得奇怪,這還要歸功於之前駱尋瑤拿了不少錢給齊文宇買米糧買藥材的行為——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駱家的小姐是個善心人。

  駱尋瑤卻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好心,她收養這些孩子,還是希望他們能幫自己做事的,其實,對於裡面沒幾個聰明伶俐的男孩子這點,她還覺得非常可惜——她最期盼的,還是能培養出幾個可以入朝為官的人。

  駱尋瑤對陳芷那裡的情況很看重,不過這次,她並不是去找陳芷,而是去找珠艷的。

  當初出現水災以後,駱尋瑤就將珠艷以及鋪子裡的女孩子一起送去了陳芷那裡,後來瘟疫的事情了解以後,那些在店裡幹活的女孩子都回到了鋪子裡,珠艷卻表示打算以後就住在那裡,然後每個月再將做好的脂膏之類讓人送到京城。

  對此駱尋瑤並不反對,不過如今,她卻是有事要找珠艷——前幾天進宮,她在跟繼皇后還有安心公主談起冬天護膚的事情的時候,無意中得知,總管太監賀喜冬日裡常常會用脂膏防凍,而他平日裡,還喜歡收集一些胭脂花粉之類的小玩意兒,不過讓人覺得奇怪的是,他一向只收集,卻從來不用。

  上輩子駱尋瑤並不清楚宮裡具體的情況,也只隱約聽說過賀喜,不過如今賀喜在宮裡的地位,這些日子下來駱尋瑤卻已經再清楚不過,這麼一個深得明德帝信任的太監,若是有機會,絕對是要讓四皇子去巴結一下的……事實上,她其實更想自己去,但是繼皇后若不下詔她就不能進宮,即便進了宮也不能亂走,在這樣的情況下,又哪裡能接觸到幾乎整天跟在明德帝身邊的賀喜?

  對於賀喜這樣的人來說,錢財恐怕早就已經不被他看重了,既然如此,送東西自然就要送的合心意,所以,駱尋瑤才會專門去找珠艷,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21 AM


第八十八章

  駱遠宅子和馮家離京城都不近,再加上馮老爺的傷沒好全速度不能太快,所以他們到地方的時候,差不多就已經是傍晚了。

  駱尋瑾的休沐只有一天,好在他如今的官職離有資格上朝還遙遙無期,略微晚點回去也是可以的,於是他就打算在駱遠的宅子裡住上一晚,然後第二天清晨再出發。

  馮家的下人早就離開了,家裡快兩個月不曾住人,不收拾一下根本不能住進去,駱尋瑤乾脆就讓所有人都到駱遠的宅子裡住一晚再說——陳芷她們這麼多女人在,駱遠的宅子,想必是被收拾的很乾淨的。

  事實證明,駱尋瑤並未想錯,即便原本在駱遠家裡做事的下人已經全部遣散了,但如今這宅子卻依然收拾的非常乾淨,甚至比當初看起來還雅致了許多。

  他們一行人到來以後,陳芷立刻就讓人收拾出了幾間她們不曾住過的主屋,然後又讓人準備了一桌飯菜,讓被顛簸了一路的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在鄉下材料自然沒有城裡那麼多,這麼點時間也不可能殺豬宰羊,陳芷就只讓人殺了一隻雞一隻鴨,又割了些鹹肉弄了些地裡的蔬菜,雖然材料簡單,不過做飯的人手藝好,所以吃起來味道倒是非常不錯。

  吃過飯,讓知春知夏等人陪著馮月娘去馮家以及馮家租了馮家的地的傭戶家裡看看,駱尋瑤自己卻找上了陳芷。

  陳芷珠艷,還有那些個女人,如今都住在原先駱遠的小兒子小女兒居住的院子裡,陳芷一個月前就已經找人將屋子修繕過了,屋子裡都修了大大的暖炕,幾個女人一個屋子,住著又暖和又溫馨。

  「小姐,你送來的那些孩子都是懂事的,一來就知道幫忙幹活,現在住了半個多月,都已經把這裡當家了,大的還會照顧小的。」陳芷開口,她的女兒,就是最受照顧的那個。

  「這樣就好。」駱尋瑤笑了笑開口,京城大戶人家的人對在街上流浪的孩子都沒什麼好印象,覺得他們都是偷雞摸狗的壞蛋,她卻知道那些孩子的生活有多麼艱難,這些沒有父母照管的孩子,凍死餓死實在再正常不過了,現在有住的地方又有飯吃還沒人會因為看他們不順眼就隨意出手打他們,他們自然會搶著幹活:「陳嫂子,賀嫂子呢?」

  「珠艷在後面,小姐,我們收留了一個孩子,這事還沒跟小姐說過……」陳芷突然有點尷尬地開口。

  「多收留一些孩子也無妨。」駱尋瑤開口,養個孩子也不過是多一張嘴吃飯,她現在即便因為之前賑災的事情手頭緊了很多,但也不在乎這個。

  「小姐,那個孩子還是嬰孩。」陳芷又道。

  駱尋瑤這時候,也已經聽到了嬰孩的哭聲了,不免有些訝異:「剛出生的孩子?是孩子的父母不要他們了?」

  「是,小姐,這個孩子是從河裡飄來的,光著身子躺在個破木盆裡,村子裡的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快凍死了,然後才送到了我們這裡。」陳芷歎了口氣:「那是個女孩子,在鄉下,生下女嬰扔了殺了的事情很常見,幸好那父母沒把孩子直接扔河裡。」別說直接扔河裡了,據她所知,有些女子根本就是坐在馬桶上生產的,生下來是個男孩就抱起來養,是個女孩就一臉盆水倒進去……

  她生的要是個兒子而不是個女兒,估計她丈夫也不會這麼乾脆地賣了她。

  駱尋瑤一時間有些沉默:「只要照顧的過來,養幾個孩子也無妨。」

  女嬰出生的時間不久,稱不上漂亮,許是臉太小的緣故,張開的嘴巴倒是顯得特別大,如今已經不哭了,正大口吞咽著珠艷用糧食跟附近正在哺育孩子的女子換來的乳汁。全然不知自己曾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在這世上,女人彷彿天生就比男人矮了一頭……駱尋瑤突然就能理解一直以來珠艷總想幫幫那些女子的想法了。

  「小姐是跟馮小姐一起過來玩的?」珠艷問道,打破了如今的沉寂。

  「當然不會只是玩,我是想找賀嫂子幫我做些上好的脂膏好讓我拿去賄賂人,另外,我還想讓賀嫂子幫我調教出幾個丫頭來。」駱尋瑤開口,珠艷懂得很多,若是可以幫她調教出幾個懂醫術的丫頭就好了。

  「調教丫頭的事情陳芷也提過,我們已經選了四個女孩子也問過她們的意思了,不過需要花些時間,至於脂膏,小姐想要怎麼樣的脂膏的?」珠艷問道,雖然開了鋪子,但她做出來賣的其實也就只有幾種較為普通的脂膏,需要用的昂貴的藥材的那些也就偶爾做一些,大多已經給了駱尋瑤了

  「做一種可以給男人用的,防凍防裂就好,量要多一點。」駱尋瑤開口,雖說她比較想要巴結的是賀喜,但真做了,卻不可能只送賀喜一個人。

  珠艷點頭應下了:「如今宅子裡有很多做到一半的,我花點功夫調配個出來花不了多少時間,約莫再過個四五天就能做好了,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做,效果可能不盡如人意。」她以前在勾欄院,雖然也做這個,但其實並不熟練,做的也都是非常普通的,直到現在才有機會去試驗那些她母親留給她的方子,自然也就不怎麼確定效果。

  「我相信賀嫂子做出來的都是好東西。」駱尋瑤笑道。

  跟之前收養的孩子們說了說話,又逗了逗那個女嬰以後,駱尋瑤才回到房裡。

第二天駱尋瑤起來的時候,駱尋瑾早就已經騎馬走了,她則會繼續在這裡住幾天。

  早上吃過東西,駱尋瑤讓知春知夏幫著馮月娘收拾馮家的宅子,自己卻和蓮心一起,再次去看了看駱家的宗祠,還有駱家的那些族人。

  當初被駱國公帶到這裡的駱家人總過也就十幾個,如今倒是發展到了上百人了,不過這些人不像駱遠一樣獨占了大片祭田,因此日子雖然過得不差,但也只是比普通百姓好了一些而已,而他們的子女,跟駱遠一個年紀的人倒是曾在當初駱國公的支持下讀過書,再小些的,很多人就根本沒機會讀書了。

  所以,如今駱尋瑤請了兩個先生建了族學讓孩子們可以免費讀書,倒是讓這些人非常感激,當然,也有對她並不感激的,那就是駱遠一家的女眷以及他的孫輩。

  不過駱尋瑤對他們並不在意,他們有駱遠這樣一個長輩,這是揮之不去的污點,再加上她不會去培養他們,他們又不喜歡她連族學都不去,以後也就只能做個農民了。

  駱尋瑤在這裡住了好幾天,等駱尋瑾再次休沐的時候,才跟著一大早跑出城的駱尋瑾回去了,與此同時,駱家請的媒人也去了馮家……

  駱尋瑾和馮月娘的婚事,到了這時候也就已經不用駱尋瑤操心了,相比之下,她更需要關注一下齊文宇。

  回城的第二天,駱尋瑤就專門去了一趟城西——齊文宇最近正在這裡和工部的官員一起修繕城池。

  京城的很多建設,都是工部管的,不過即便如此,工部的官員也不會事必躬親,不過如今的情況倒是有些不同,在齊文宇整天待在工地的情況下,工部的官員也只能每天輪換著往工部跑,上行下效,修繕的速度,倒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快。

  駱尋瑤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齊文宇正在跟一個穿著員外郎服飾的中年男子說話,臉上還滿是好奇。

  工部分成很多塊,除了尚書侍郎以外,下面還有很多郎中員外郎以及工匠,而在這些人裡,不少都有著真材實料,只是這樣奇技淫巧的東西一直都被讀書人所看不起,估計也就只有四皇子,才會毫不在意還很感興趣了。

  「尋瑤,你是來看我的嗎?」看到駱尋瑤,齊文宇眼睛一亮:「駱少尹說你去城外了,我以為你沒那麼快回來。」

  「我昨天回來的。」駱尋瑤笑道:「昨天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所以今天才能過來看殿下。」

  聽到駱尋瑤說一回來就來看自己了,齊文宇的臉上立刻出現了笑容。

  那個員外郎已經識趣地離開了,駱尋瑤便又道:「殿下,我從城外給你帶了些小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好。」齊文宇馬上就點了點頭,眼睛一亮。

  駱尋瑤確實給齊文宇帶了幾樣小東西,有用草編的蚱蜢,還有用木頭雕刻的小人,以及用貝殼做的鈴鐺。這都是一些小玩意兒,也是齊文宇會喜歡的。

  「他們是怎麼編出來的?」齊文宇果然很喜歡,拿著那只蚱蜢有些驚奇地開口。

  「這只是我編了送給殿下的。」駱尋瑤朝著齊文宇嫣然一笑,眼裡滿是情意。

  齊文宇果然又驚又喜,臉上更有了兩團紅暈:「尋瑤你真厲害,下次你教我編吧。」

  「好,下次我一定教殿下編。」駱尋瑤點頭答應了,然後又拿出了特地讓珠艷做的脂膏:「殿下,現在天冷了,我帶了一些脂膏來,擦了能防凍防裂。」

  「嬤嬤已經給我準備了,不過尋瑤你給的肯定更好!」齊文宇開口,他從小就沒了母妃,雖然身邊的宮女嬤嬤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但宮女嬤嬤給他準備衣食住行跟駱尋瑤給他準備衣食住行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的。

  珠艷做的防凍的脂膏,又細膩又滋潤,齊文宇挖出一些在自己臉上手上抹了一些以後,臉色都好了一些。

  見狀,駱尋瑤又拿出了好些個精緻的瓷盒:「殿下,就要入冬了,天氣也越來越冷,你要不要給陛下還有大皇子他們都送一些?」

  「父皇和大哥他們有很多,會要嗎?」齊文宇開口。

  「不管怎麼樣,這也是殿下的一份心意,還有賀公公,我聽說賀公公冬天一直用脂膏,殿下不如也送他一些。」駱尋瑤又道,明德帝用不用還在其次,齊文宇只要去送了,就也是一份心意,這時候再送別人,也不會太顯眼。

  「是嗎?為什麼賀喜也要送?」齊文宇賀喜並不陌生,但以前倒是從未關注過這個。

  「這樣以後就能讓賀公公幫殿下說好話了。」駱尋瑤開口。

  齊文宇眼睛一亮,以往明德帝要責罰他們,的確都是賀喜在旁邊勸著的……「尋瑤你說得對,我一定要給賀公公也送一些!」

  跟齊文宇聊了許久,讓齊文宇送東西的時候別說是自己讓他送的,然後又關心了齊文宇的衣食住行並聽他講了在工部遇到的各種事情,駱尋瑤這才回家,而她一回去,立刻就被徐秀珠拉了壯丁。

  「尋瑤,你來幫我看看,定親用這些可以嗎?」徐秀珠對繁復的定親禮並不了解,偏偏又想快點把駱尋瑾的婚事搞定,以至於忙的焦頭爛額的。

  「伯母,馮家不是讓媒人說了嗎?並不用太複雜。」駱尋瑤笑道,其實定親的時候最重要的,應該就是男方給多少錢了,其他的到並沒有什麼。

  「也是,要一絲不差,我還真做不到,幸虧尋瑾看上的不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徐秀珠開口,她對馮月娘是非常滿意的,她和駱成都在鄉下長大,真要聘了京城高門大戶的女子做兒媳婦,以後恐怕會相處不來,而且馮月娘還識字,學識不差,駱尋瑾又喜歡她……

  駱尋瑤和徐秀珠正在商量著駱尋瑾定親的時候需要準備些什麼的時候,齊文宇已經回了皇宮了。

  他是一個想到點事情馬上就要去做的人,得了駱尋瑤給他的那些脂膏以後,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確實應該關心一下自己的父親和大哥,順便討好一下賀喜,於是也就不在工地上呆下去了,反而早早地就回了宮,然後去了明德帝那裡。

  聽說齊文宇來找自己,明德帝臉上閃過了一絲訝異,齊文浩和齊文俊常常找他談公事,齊文毅常常找他要這要那,可是齊文宇真的很少找他。

  「這孩子之前出那麼大的事情都沒來找我,這次怎麼來找我了?」讓小太監把齊文宇叫進來,明德帝有些好奇地開口。

  「許是四皇子想念陛下了。」賀喜笑道,雖然事實恐怕並非如此,但這話絕對是明德帝最愛聽的——哪個當父親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關心自己?

  明德帝果然心情大好,看到齊文宇進來的時候,更是和顏悅色的:「宇兒,找父皇有事嗎?」

  「父皇,我有東西送給你。」齊文宇開口,然後就將兩個瓷瓶給了明德帝:「父皇,現在天冷了,我在外面吹一天臉都要裂了,這個擦了很好,你也擦一些吧。」

  明德帝一開始沒弄明白手上這兩個瓷瓶裡裝的是什麼,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脂膏。

  他是皇帝,什麼都不缺,什麼都用最好的,衣食住行也都有人安排好,已經很久沒人送他這樣的東西了……

  「父皇,真的很好用,比宮裡做的還要好用。」齊文宇怕明德帝不相信,又道。

  「好,父皇明天就用。」明德帝開口,他是男子,並不習慣用這樣的東西,只是偶爾批奏章的時間久了會在手上擦一些,但這既然是兒子的孝心,那當然還是要用的。

  齊文宇這時候又看向了旁邊的賀喜,果然看到賀喜的臉上唇上都因為乾燥而蛻皮,當下又拿出兩個瓷瓶來:「賀公公,你要不要?我覺得你應該要多擦一些。」

  齊文宇來送明德帝東西表孝心,不管是明德帝還是賀喜都能理解,不過他當著明德帝的面直接送東西給賀喜……

  「謝殿下。」賀喜雖然心念急轉,但很快卻笑著收下了。

  齊文宇很快就離開了,看到他離開,明德帝立刻就伸手摸了摸了自己的臉,又看向了賀喜手裡的兩個瓷瓶:「我真的是年紀大了,最近臉上也干了起來……」

  「陛下,老奴那裡有好些脂膏,這些還是陛下用吧。」賀喜立刻識趣地開口。

  「畢竟是那孩子給你的,你留一盒吧。」明德帝笑道,直接就從賀喜的手裡拿走了一個瓷瓶。

  齊文宇剛剛送了他東西,一轉身就又給賀喜送了,這本來是讓他有些不快的,但很快心情就又好了好了起來——齊文宇會這樣做,是因為他是真心實意送自己東西沒指望從自己這裡拿走什麼吧?要是有點別的心思,又哪會這樣做讓他不悅?

  「謝陛下。」賀喜開口。

  「賀喜啊,這還是小四第一次送你東西吧?竟然還是當著我的面送的……」明德帝開口,賀喜是他的心腹,而他之所以能成為他的心腹,不單單是因為賀喜能摸准他的喜好,更重要的,還是因為賀喜從不會隱瞞他什麼。

  比如誰送過賀喜什麼東西之類,他差不多就全都知道,也默許了賀喜可以收。

  不管是齊文浩、齊文俊還是齊文毅,私底下都送過賀喜東西,也就是齊文宇,以前從來沒送過了,現在第一次送,送的是不值錢的脂膏不說,竟然還是當著他的面送的。

  「四皇子赤子之心。」賀喜笑道,跟明德帝一樣,他對這樣不帶功利性的禮物也很喜歡。

  賀喜已經是大總管了,自然不用再幫明德帝守夜,因此等明德帝在寢宮歇下以後,他很快就回了自己的住處,洗漱之後又打開了四皇子給的瓷瓶。

  瓷瓶裡放著的,是乳白色的脂膏,乾淨透明,還散發出一陣陣清香來,聞到這種香味,賀喜的臉上閃過了懷念和不解等種種情緒,最後定格成了不可置信。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22 AM


第八十九章


  齊文宇的脂膏,當然不止送了明德帝和賀喜,事實上,他還送了齊文浩以及六皇子齊文瑞。

  齊文宇和齊文浩一度關係極好,不過在齊文浩封了太子以後,兩人的關係卻又生疏許多,比如這次,齊文宇過去的時候,齊文浩雖然非常熱情,還兩人沒說幾句,齊文浩就被身邊的人叫走了,讓齊文宇免不了有些失望,乾脆就去找了六皇子齊文瑞。

  明德帝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不錯,還到底還是有親疏的,他最看重齊文浩,最喜歡齊文毅,最忽視的,就絕對是齊文瑞了,說起來,這還跟齊文瑞的母親有關。

  齊朝的宮女跟前朝一樣,都是從民間採買的,而明德帝近些年寵幸的妃子,基本上就都是這些宮女裡的美人,其中就包括六皇子的母親。

  六皇子是明德帝最小的兒子,比五皇子小了足足七歲,一開始明德帝對自己的這個兒子非常喜愛,也給了生育了六皇子的那位宮女不低的位份,可是,沒過多久,六皇子的這位母親就徹底失了寵了。

  當初能讓明德帝看上,這足以說明這位女子非常美麗,而她跟明德帝不過是春風一度,就立刻有了孩子,這足以說明她的運氣,只是,即便又有美貌又有運氣,在後宮依然不見得就能混的好了,因為她完全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

  明德帝說點什麼她完全聽不懂,明德帝想做什麼她完全猜不出,還恃寵而驕,得罪了吳妃淑妃等好些位份高的妃子……

  時間一久,明德帝自然就不願意理會她了,只是常常關注六皇子,結果她竟然還整天借著六皇子要這要那,又不讓六皇子離她左右,弄到後來,明德帝就連六皇子都不怎麼關心了,反而又寵愛起五皇子來。

  在宮裡,自然沒人能怠慢一位皇子,即便四皇子沒有母妃,日子也依然過得很好,但六皇子卻是一個意外,沒辦法,他的這位被封了嬪的母親,時常動不動就拿宮女嬤嬤出氣,時間一長,那些宮女嬤嬤對六皇子也就有了怨氣,自然不會太盡心。

  當然,即便不盡心,他也是當朝六皇子,皇子的份例一點也不會少,而齊文宇過去的時候,他就正好在吃晚飯。

  「六皇弟,你在吃晚飯,我們一起吃吧?」齊文宇笑問,宮裡很多人都對齊文瑞以及他的母親莊嬪敬而遠之,但是他跟齊文瑞的關係卻不錯。

  齊文瑞如今不過十歲,他的母親是一個大美人,他卻沒有遺傳到那份美麗。看到齊文宇以後,他高興地笑了起來,然後又吩咐了宮女給齊文宇拿碗筷。

  齊文宇今天心情很好,又很久沒見齊文瑞了,一邊吃,一邊就跟齊文瑞聊起了自己在宮外做的事情,聊到最後,還把駱尋瑤送給他的小玩意兒拿了出來炫耀。

  齊文瑞從未出過宮,對宮外的一切,自然比齊文宇更加好奇,再加上他還是個孩子,對一些小玩意兒自然很喜愛,最後拿著齊文宇手裡的蚱蜢就愛不釋手地把玩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還不等齊文宇收起自己的東西,一個三十來歲的美艷婦人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位婦人長的非常美麗,讓人見了就會心生好感,但很顯然,外表和內在有時候完全無關……她飛快地拿過齊文瑞手上草編的蚱蜢,就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個用草編的東西,稀罕個什麼?是只金子做的蚱蜢才好看呢,要是寶石雕的就更好看了……四皇子,我聽說駱家人有個珠寶鋪子?」

  齊文宇警覺起來,但也沒撒謊:「是有一個。」

  「四皇子,現在皇后娘娘她們都帶翡翠鐲子,安心公主脖子上還掛了一個很大的翡翠貔貅,據說很能招財進寶,你下次來看文瑞的時候,就帶一個來送他好了,這樣的用草編的算什麼?」莊嬪滿不在乎地將手裡用草編的蚱蜢扔在了桌上。

  金子的珠寶的有什麼好稀罕的,這可是駱尋瑤親自給自己編的!齊文宇即便一向單純,常常可以做到無視莊嬪的話,這次卻還是不願意再呆下去了,當下將蚱蜢揣在懷裡,看向了齊文瑞:「六弟,我還有差事要做,就先走了。」

  齊文宇飛快地離開以後,莊嬪又看到了桌上的脂膏,挖了一塊擦在手上以後,才道:「這怎麼跟皇后用的不一樣?我上次可見到了,那個駱尋瑤送給皇后的脂膏擦在臉上以後一張臉就白白嫩嫩的,可到了你這裡呢?四皇子就拿差的來糊弄你了!」

  齊文瑞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也不去要那盒已經被自己的母親拿了的脂膏了,而是拿著剩下的那盒轉身就走。

  已經習慣了明德帝一睡下就馬上去睡,第二天好比明德帝更早地起來等著明德帝的賀喜,這天卻輾轉反側,一夜不曾睡好。

  這脂膏他很熟,原以為做脂膏的人早就已經去世了,原來還在嗎?

  上完朝,特地打聽過齊文宇後來都做了些什麼的賀喜,在發現明德帝真的用了脂膏以後,就把六皇子那裡的事情當成笑話講給了明德帝:「莊嬪娘娘嫌棄脂膏擦了臉上不白,都跟六殿下鬧了別扭了。」

  「她啊……小六其實不錯,不過這個莊嬪……」明德帝歎了口氣,他當初是貪圖莊嬪的容貌要了對方,後來卻著實有些受不了莊嬪的性子,連帶地對六皇子也冷淡許多。

  「莊嬪娘娘心思簡單。」賀喜開口,其實像莊嬪婦人在鄉下有不少,只是到了宮裡還這個樣子的就很少了,也是她運氣好,明德帝的後宮也不像前朝有些皇帝的後宮一樣不平靜,才能一直過得好好的。

  「不說她了,對了,照你說的,小四還送了別人?」

  「陛下,四殿下還送了太子殿下和六殿下。」賀喜開口。

  「哦,他竟然沒送老三和老五?」明德帝問道。

  「四殿下跟五殿下有點不對付。」賀喜提醒道,這一點,明德帝應該也是非常清楚的。

  明德帝歎了口氣,五皇子齊文毅性子囂張,以前常常欺負齊文宇和齊文瑞,這事他也是知道的,不過他那時覺得都是小孩子打打鬧鬧,也就沒怎麼管,現在,幾個孩子都已經長大了,再過幾天老三就要成親,即便是老五,也到了該定親的時候了……

  而老三……以前老四跟老三的關係還算不錯,最近卻又鬧開了,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齊文宇送的脂膏效果不錯,又被賀喜又這麼提了提以後,明德帝倒是上心了很多,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老大呢?老大那裡怎麼說?我記得老大最不耐煩用這些了。」齊文浩小時候臉上凍得紅通通的,繼皇后就想給他抹點香膏,結果他死活不肯,兩人還在御花園你追我趕了很久。

  「太子殿下……」賀喜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遲疑。

  「怎麼了?」

  「太子殿下手下的人不讓太子殿下用,把脂膏送去了御醫那裡。」賀喜開口。

  明德帝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滿,他希望能看到幾個兒子兄友弟恭的場面,齊文浩這樣的做法當然被他所不喜。

  「陛下,這事也是我疏忽了,都沒弄清楚這脂膏是哪裡來的就讓陛下用了,不過如今御醫看過以後,倒是確定了這脂膏無毒。」賀喜又道。

  明德帝卻是皺了皺眉頭:「老大想找幾個能使喚的人正常,他怎麼就盡找些歪瓜裂棗的?還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他們也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著想。」賀喜開口,又道:「太子殿下的兩個舅舅,也給太子殿下推薦了人手。」

  明德帝本來就對賀喜突然說起脂膏的事情有些不解,到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你就是想跟我說這個?」齊文浩的那兩個舅舅有多麼不著調他最清楚,齊文浩竟然還用他們推薦的人?

  「陛下英明。」賀喜開口,其實他想說的只是脂膏,順帶提提這個讓明德帝不起疑罷了,而他剛剛這一路說下來,明德帝應該已經能想到很多事情了吧?

  他早就知道駱家有賣胭脂水粉,之前卻並未在意,現在倒是一定要讓人再去查查了,有機會,還要再去問問駱尋瑤或者四皇子……

  九月十六,是三皇子成親的日子,而在三皇子成親的前一天,便是新娘家將嫁妝送到三皇子府,並到三皇子府鋪床的日子。

  這事本來跟駱尋瑤全無關係,不過繼皇后卻將她叫了去,又帶了安心公主以及宮妃一起前往三皇子府。

  「我都好幾年沒出宮了,現在能出來散散心倒是不錯。」繼皇后一直拉著駱尋瑤的手,跟駱尋瑤小聲說話,一副對駱尋瑤非常看重的模樣,即便是大皇子妃,也只是跟在她們身後。

  這情況讓不少人嫉妒起駱尋瑤來,駱尋瑤卻很清楚,繼皇后即便對她再好,也是好不過大皇子妃的,既然如此,她自然也就不能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所以,駱尋瑤微微低著頭,間或應上一兩聲,完美地扮演了一個害羞的少女模樣。

  三皇子妃乃是大學士林卓之女,林卓出生書香世家,曾是明德帝的侍讀學士,卻又並沒有太多的權勢——在前朝一度非常繁盛的林家,最後被劉青抄了家,如今也就剩下林卓這一支了。

  正因為林家曾被劉青抄了,林卓一家自然也就不怎麼富裕,而這,體現在三皇子妃的嫁妝上面。

  家具也有用黃花梨木做的,大多卻用了紅木,還有各種首飾什麼,雖然看著也不少,卻也不會太多,加起來估計也就只有駱國公留給她的一半,而她除了駱國公留下來的,還有定親時皇家給的聘金以及徐秀珠幫她置辦的一些東西。

  「尋瑤,你定親之後,駱夫人就已經開始幫你置辦嫁妝了吧?聽說她拿出了好些年份長的黃花梨木,現在有那樣年份的黃花梨,可是有價無市。」繼皇后突然開口。

  「幾根木頭算什麼?母后,駱國公當年得到的陛下的賞賜,也全都留給駱小姐當嫁妝了呢,」安心公主開口,「還有田莊宅子什麼什麼的一樣不少,駱國公可就駱小姐這麼一個嫡親的孫女兒。」

  當初「寶藏」事件發生以後,駱尋瑤就沒再遮掩自己的那些嫁妝,跟齊文宇定親之後,徐秀珠更是什麼都按最好的來,所以即便還未成親,駱尋瑤的嫁妝也已經不算是秘密了,基本上有點門路的人,見到的再加上推測,都能猜出駱國公怕是給駱尋瑤留下了上百萬兩的嫁妝。

  這個消息剛剛在京城傳開的時候,一度還有不少人覺得威遠侯府太蠢了一些,畢竟當初駱尋瑤一直住在吳家,他們要是早點讓駱尋瑤和吳子文定了親,自然就能得到那大筆的嫁妝了,也不用讓吳子文去娶一個孤女。

  繼皇后和安心公主談論的就是自己,駱尋瑤卻不能接口也沒辦法接口,只讓安安靜靜地呆著同時心下苦笑。

  繼皇后和安心公主說話的時候並未避著人,過來鋪床的三皇子妃這邊的女眷怕有不少都聽到了,這麼一比較之後,三皇子妃恐怕還麼嫁過來,就對她有意見了,以後兩人也再無交好的可能。

  其實駱尋瑤一開始就不打算跟三皇子妃交好,因此對這樣的行為倒也並不在意,可到底還是有些不舒服,但她很很快又釋然了。

  繼皇后和安心公主對她好,本來就是為了拉攏四皇子拉攏駱家,現在三皇子有了威脅以後,自然更希望她站在她們這邊,這也是人之常情。

  因為繼皇后開了這樣的話題,駱尋瑤倒是不好再去仔細地看三皇子妃送來的嫁妝了,只能安安靜靜地看著,然後又跟著繼皇后去了臥室,看著林家的女眷將一床床的被子鋪在床上。

  林家準備的被子,足足有八十八床,這被子他們自然是陪嫁的起的,不過當初大皇子妃嫁到大皇子府的時候只陪嫁了九十九床,現在大皇子又被封了太子,他們自然就只能少一些。

  最上方的被子,是從南方運來的蓬松的絲被,又保暖又輕便,而被面上那些繁復的圖案,據說還是已經跟三皇子定親兩年多的三皇子妃親手所繡。

  三皇子妃繡的極好,駱尋瑤很快卻又不好多看了,因為繼皇后突然提起了她的女紅。

  駱尋瑤繡花繡的很不錯,因為一開始在威遠侯府的時候,駱芬就一直在培養她繡花,上輩子她窮困潦倒的時候,也常常會靠繡活換來錢財,練了快二十年,自然也就堪比專門的繡工了。

  這本來沒什麼好炫耀的,卻不想繼皇后並不打算輕易收手,這句句誇獎她的話,除了挑撥她與三皇子妃的關係以外,也算是給三皇子妃一個下馬威了。

  從繼皇后的態度,也能看出來大皇子與三皇子再無和解的可能,只是,繼皇后的這份不喜,實在是表現的太明顯了一些……

  接下來,就是三皇子的大婚了,三皇子大婚跟駱家倒是並無關係,而三皇子大婚後的第二天,繼皇后卻又讓人請了駱尋瑤進宮。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23 AM


第九十章

  就在半年前,繼皇后和吳妃還有著表面的平衡,現在,這表面的平衡卻已經消失了,主要還是因為繼皇后的對吳妃的敵意。

  跟明德帝覺得某些事情自己所有的兒子都有一樣的嫌疑不同,確信自己什麼都沒做過的齊文浩,當然更容易確定敵人。

  接連發生的幾樁事情,齊文浩並不懷疑齊文宇,因為齊文宇也是受害者,更因為齊文宇沒有那樣的能力,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自然就懷疑起了已經抱成一團的三皇子和五皇子。

  而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已經在朝堂上有了一定勢力的三皇子,自然也比五皇子有更大的嫌疑。

  原本非常和氣的幾位皇子,如今已經劍拔弩張起來,後宮自然也就不像以前一樣平靜,對此,駱尋瑤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繼皇后有捧自己打壓三皇子妃的打算,這點駱尋瑤再清楚不過,也決定好好配合,駱家早就已經站到了大皇子這邊,這時候她要是不擺出個姿態來,恐怕只會兩頭不討好。

  駱尋瑤一大早就進了宮,卻並不是去的最早的,她到的時候,繼皇后那裡已經聚集了一大群的人了。

  除了後宮妃嬪以外,跟繼皇后最為親近的安心公主、先皇后所出的長公主安成,以及康妃所出的四公主安平也都已經在了。

  駱尋瑤跟安心公主常有接觸,卻跟另外兩位早已出嫁的公主都不熟悉,只是見過面而已,而兩位公主對她也淡淡的——長公主安成跟丈夫不合,平日裡除了吃齋念佛就是寵著自己唯一的兒子,自然不可能對駱尋瑤有多熱情,而四公主安平,她嫁給了丞相李正之孫,偏偏駱尋瑤的父親,如今正是李正的女婿,兩人有那麼點關係,卻比沒關係更讓人尷尬。

  進去行過禮之後,安心公主就把駱尋瑤拉到了自己旁邊:「尋瑤,你過來坐,跟我好好說說話。」

  「安心公主。」駱尋瑤笑著來到了安心公主身邊。

  「尋瑤,我們正在說昨日三皇弟成親的事情,眼下三皇弟已經成親了,要不了多久,就輪到四皇弟了。」安心公主笑道。

  長公主之前一直靜靜地坐著,這時候突然卻對著駱尋瑤笑了笑,又看向安心公主:「你整天就知道打趣駱小姐,如今恐怕先輪上的不是四皇弟,而是五皇妹。」

  「這倒也是,五皇妹也到了年紀了,聽說吳妃最近一直在打聽各家的青年才俊,不過五皇妹的脾氣麼,還是要找個忍的了的才行。」安心公主低聲開口,她跟安成年紀相差不多,出嫁前兩人也是好姐妹,只是如今關係就越來越淡了。

  長公主淡淡地一笑:「這個誰又說得准?」

  長公主一開始向駱尋瑤示了好,但很快卻又不說話了,又開始安安靜靜地呆著,不過她這樣的行為大家到是都能理解。要知道,長公主作為明德帝最喜愛的女兒,先皇后留下的唯一的孩子,選駙馬之時無比隆重,結果最後她的丈夫竟然對她不聞不問,這樣的一個女子,對某些話題自然也就不怎麼喜歡。

  明德帝其實也曾為自己的這個女兒出過頭,怎奈何齊朝駙馬都只任虛職不掌實權,長公主又看在兒子的份上不願意大鬧,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訓斥對方罷了,訓斥以後,長公主夫婦的感情反而還更差了……

  漸漸地,明德帝也就不管這件事了,只是對長公主唯一的孩子非常好,時常賞賜,愈發慣得那孩子無法無天的。

  安心公主對長公主的表現不以為意,只是小聲地跟駱尋瑤說起安樂公主的事情來,駱尋瑤間或應上一聲,安靜地聽著安心公主八卦所有可能成為安樂公主的駙馬的人,果不其然,安樂公主上輩子的第一位駙馬就在其中。

  安樂公主當初跟莫婉蓉關係極好,她的事情,駱尋瑤當然也知道不少,這位脾氣暴躁的公主,一開始有父親護著後來有哥哥護著,日子過的一點不差。她的第一位駙馬,是吏部尚書洪榮的老來子洪展,安樂公主嫁給他之後,生育了一個女兒,兩人的關係卻並不好,後來洪展因病去世,安樂公主立刻就招了第二位駙馬,這第二位駙馬是個模樣俊美的進士,對安樂公主言聽計從,兩人的生活也算琴瑟和鳴。

  那時候,京城的男人對這位安樂公主都非常不屑,但不能否認的是,有很多女人都很羨慕安樂公主,那段時間,甚至還有好幾大家族的年輕寡婦改嫁了……

  安心公主正談著安樂公主,吳妃和安樂公主就來到了這裡,吳妃臉上依然帶著笑意,安樂公主的表情卻並不愉快,看到駱尋瑤以後,還瞪了駱尋瑤一眼。

  「妹妹還真是心寬,也不著急見兒媳婦。」吳妃坐下以後,繼皇后立刻就道,吳妃已經是來的最晚的那個了。

  「姐姐說笑了,我哪可能不著急?都恨不得去宮門口等著了。」吳妃笑盈盈地開口,這些日子繼皇后多有打壓,她卻從不動怒。

  吳妃差不多就是掐著點過來的,她和安樂公主剛坐定,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就來了,也許是忙了兩天的緣故,兩人的臉色都算不上好,想想也是,他們不到午夜估計也沒機會歇下,今天一大早卻又要馬上進宮請安……當然,這樣的日子駱尋瑤以後少不得也要遇上一回。

  雖說繼皇后將自己叫進了宮,一副已經把自己當成自己人看的模樣,不過駱尋瑤也有自知之明,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一來,就很快告退了,讓宮女帶著她去了外頭。

  她的選擇很正確,因為明德帝一下朝就來了這裡,她要是繼續待在裡頭,就是不識趣了。

  繼皇后的宮殿裡種了各色花卉,如今菊花就開的非常艷麗,駱尋瑤在宮女的帶領下找了個地方坐下以後沒多久,就聽到了一個有些尖細的的聲音:「駱小姐。」

  「賀公公。」看到賀喜,駱尋瑤滿臉驚訝,她也沒有去掩飾自己臉上的驚訝。

  「駱小姐,老奴是有事情要問你呢。」賀喜笑了笑,笑容卻做不到跟以往一樣無懈可擊。他已經讓人去查了駱家的鋪子,那裡買回來的不少東西對他來說都非常熟悉,他本想找機會先去齊文宇那裡旁敲側擊一下,但聽說駱尋瑤進宮了以後,卻有些等不及了。

  「賀公公要問什麼?」駱尋瑤驚訝地問道,心裡也有些打鼓,賀喜很多時候就是代表明德帝的,他來問自己,差不多也是明德帝來問自己了吧?

  「聽說駱小姐對保養之道頗有心得?」賀喜笑瞇瞇地,出乎駱尋瑤的意料,他並未代表明德帝問什麼,反而問了幾個臉上乾燥該如何保養的問題。

  駱尋瑤對賀喜了解不多,但單看外表,就能發現賀喜跟某些從小在宮裡長大的太監不同,並沒有太過女性化,可這樣一個太監竟然問起了保養的事情,這無疑讓她感到了一絲違和。

  莫尋瑤有些弄不清楚對方的打算,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快就說了幾種,同時發現賀喜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駱小姐這些,是有人教的?」賀喜壓下了心頭巨震,又問。

  賀喜為什麼這麼問?珠艷的那些方子都是前朝宮裡用的,如今明德帝卻對前朝有些忌諱……駱尋瑤剛想開口說自己是從冊子上看來的,卻又想到冊子的來歷之類恐怕更加說不清,而且,珠艷的存在並不是秘密,賀喜如果真的很在意,恐怕早就查到了……想了一圈,駱尋瑤立刻道:「賀公公,這當然是有人教的。」

  「是誰教你的?」賀喜急切地問道,他已經讓人去駱尋瑤的鋪子裡查過了,知道做這些胭脂水粉的,是一個被稱為賀嫂子的女子,這個姓氏,容不得他多想一想。

  可惜,他輕易不能出宮,而且之前在鋪子裡的那個女子,如今已經消失了快一個月了……

  「是我莊子上的一位大嫂教的,這些是她的祖傳手藝。」駱尋瑤開口,珠艷祖上不過是在宮裡伺候後妃的,而且不管是她的母親還是她,都是女子,想必也不會太過引人注目吧?既然如此,賀喜這麼重視是不是另有隱情?

  「她就是之前在你的鋪子裡幫人上妝的那位姓賀的女子?」賀喜又問。

  賀喜果然已經查過了,若是沒有意外,應該是齊文宇送了脂膏的緣故吧?駱尋瑤當下問道:「賀公公聽說過她?」

  「她今年多大?她的家人呢?」賀喜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各種情緒聚到一起,甚至讓他有些說不清話。

  駱尋瑤若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賀喜壓制下來的情緒她也許感覺不到,但現在,她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莫非,珠艷跟賀喜關係不一般?駱尋瑤有了這樣的念頭,一時間倒是想起很多事情來。

  如今珠艷並未跟她聊太多,但是上輩子在勾欄院,她們兩個一起掙扎求生,珠艷什麼都教她,最後還病死在了她面前,卻是什麼都對她說過的。

  珠艷的確跟前朝有關,但她的母親淪落勾欄院,倒是跟劉青有關,而她母親的親人,據說都死在了劉青手裡……

  不過,也可能沒死不是嗎?具體的情況駱尋瑤並不了解,但賀喜如今的樣子,尋親的可能倒是遠遠大過尋仇,而且,他們還都姓賀。

  「賀大嫂如今三十出頭,已經沒有家人了,賀公公莫不是跟賀大嫂的家人相識?」

  「說不定她真是我要找的人,我……」賀喜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狂喜還是該傷心,竟是愣在了當場。

  「賀公公,賀大嫂的事情我並不了解,賀公公若是想要知道,不如我去問問?」駱尋瑤開口。

  賀喜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猛然間回過神:「駱小姐,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我過些時日要出宮一趟……」跟在明德帝身邊三十年,賀喜雖然也能休息,以前卻從未休息過,但現在又有所不同。

  「賀嫂子如今在城外,賀公公若是有事,不如我先幫賀公公問問?」駱尋瑤開口,雖說珠艷如今完全依靠著她,賀喜似乎也對她沒有惡意,但駱尋瑤並不打算勉強了珠艷。

  「可以,可以……」賀喜點了點頭:「駱小姐,你將這個交給她,再問問她願不願意見我吧。」他將一封信交到駱尋瑤手裡以後,表情才終於恢復了正常,然後又笑著向駱尋瑤告了辭。

  賀喜告辭以後,剛才主動退開了一些的宮女,便又來到了駱尋瑤身邊,卻一句話都不曾多問。

  明德帝在繼皇后這裡呆了沒多久就離開了,之後,吳妃等人也相繼離開,見到這一幕,駱尋瑤才又回到了繼皇后那裡。

  雖說繼皇后對她的好帶有一定的目的,駱尋瑤對此倒是並不排斥,畢竟她也沒有多少真心,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因為賀喜的那番話,她倒是完全沒辦法全神貫注地去討好繼皇后,反而不時就會想起賀喜。

  珠艷姓賀,以前在勾欄院的時候,她從不說起這個姓氏,如今大家倒是都以她的姓氏稱呼她,而賀喜……這名字據說是後來改的,但一開始賀喜會不會也姓賀?若真是如此,那珠艷和賀喜……該不會是父女吧?

  駱尋瑤隱隱有了一種猜想,一時間卻也不敢確認,只能暫時放下了,打算一回去就派人將賀喜的信送給珠艷。若是賀喜真的跟珠艷有關,這絕對是她重生以後得到的好消息裡面最好的那個了。

  「尋瑤,其實這次叫你進宮,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繼皇后突然開口。

  駱尋瑤很快就回過了神:「娘娘有什麼吩咐?」

  「你這孩子就是太生疏了……要是安心,肯定就要打蛇隨棍上地跟我討價還價了。」繼皇后笑了笑,才道:「這事也跟文宇有關。文宇今年已經十八了,之前因為他身子弱,我也就不曾在他身邊安排放人,但他現在不小了,這人遲早是要放的,便想問問你的打算。」

  繼皇后說的放人,放的自然就是女人了。齊文宇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她在齊文宇十六歲那年例行詢問明德帝的時候,明德帝就說了再緩兩年,還讓她將齊文宇身邊不怎麼安分的宮女給調走了,可到了現在,齊文宇已經定親,也到了該知曉人事的時候,按例就該在他身邊放兩個合適的人了。

  繼皇后說的,駱尋瑤早就想過,但即便如此,突然間聽到這個消息她依然有些驚訝,很快卻又反應過來——繼皇后跟她商量此事,也算得上是示好了,

  不過,就算繼皇后此舉是示好,她卻不可能真的跟繼皇后商量什麼:「此事但憑娘娘做主。」

  「你啊……」繼皇后笑道:「這事也不是我做主的,陛下對幾個孩子都很關心,我還要跟陛下商量一下才行,不過估摸著要不了幾天就能選出人來了,到時候你再進宮來看看。」

  「多謝娘娘。」駱尋瑤臉上出現了紅暈,一副害羞的樣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這會兒什麼情緒都可能有,但絕不會有害羞的情緒。

  離開皇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而在宮裡得到的兩個消息,一個應該是好消息,另一個,卻八成就是壞消息了。

  駱尋瑤很清楚,自己在齊文宇心裡絕對是有地位的,齊文宇現在還非常喜歡她,但她從來不敢對男人有太多的期盼,而且,她就算有手段又如何?若是齊文宇遇到的女人手段同樣不差,在她沒嫁給齊文宇之前又跟齊文宇朝夕相處並摸准了齊文宇的性子……如此一來,那人就算不能完全壓過她,多半也能得到齊文宇的喜愛……

  也許她還能想辦法把齊文宇爭取過來,但有一就有二,而且若是齊文宇身邊的人有了孩子呢?無論如何,駱尋瑤都不希望齊文宇身邊有別人。

  對於這件事,駱尋瑤之前就想過辦法,除了對齊文宇關懷備至讓齊文宇對自己更上心以外,她本來還打算流露一下吃醋傷心的情緒,讓齊文宇對自己心生愧疚甚至不理會上面安排的人,而現在……

  若是賀喜真的跟珠艷關係匪淺,她也許能讓賀喜幫忙?齊文宇的性子經歷以及喜好她再清楚不過,這事她若是能插手,自然能讓齊文宇身邊有人幫。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25 AM


第九十一章

  駱尋瑤一回駱府,親自寫了一封信描述了賀喜的年齡相貌,然後就和賀喜的信一起,找人快馬加鞭送到珠艷手裡去。

  也是到了這時候,仔細回想一下,駱尋瑤才發現,賀喜和珠艷還真有長的相似的地方,只是賀喜年紀不小了,珠艷卻保養的極好,因此輕易看不出來。

  將信送出去的第二天,駱尋瑤就又去找了齊文宇。很多女人都指望男人能發現在自己的委屈,可事實上,要是女人自己不說,那麼有些事情男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尋瑤,你又來看我了。」看到駱尋瑤,齊文宇眼睛一亮。

  「殿下,我給你送了吃的來。」駱尋瑤開口,臉上卻沒有跟往常一樣的笑容。

  「是什麼?」齊文宇果然沒發現駱尋瑤的神情有什麼不同,反而將注意力放到了駱尋瑤面前的食盒上。

  「殿下,是我上次說過的糖葫蘆。」駱尋瑤開口,又道:「殿下,以後恐怕就不用我幫殿下準備吃的了,殿下身邊自然有人能幫殿下準備好。」

  「怎麼會?我身邊的嬤嬤從來不會幫我準備這些。」齊文宇開口。

  「殿下不知道嗎?以後殿下身邊可不只有現在的宮女嬤嬤了。」駱尋瑤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還有什麼?太監嗎?」齊文宇好奇地問道。他從小身體不好,身邊又沒有母妃在,明德帝因為怕他學壞了,對他身邊的人就篩選的極為嚴格,教育的時候,一些不合適的東西更是從不會讓齊文宇看到,再加上齊文宇身份高貴,沒有狐朋狗友之類會跟他聊起男女之事,於是他長到十八歲,對此卻依然沒什麼概念。

  齊文宇的話讓駱尋瑤有些忍俊不禁,臉上卻露出傷心的表情來:「殿下,皇后娘娘找我了,說是要在殿下身邊安排兩個人。」

  「我身邊的人都是母后的安排的。」齊文宇不解地開口,不過很快又想起一直照顧他的老嬤嬤提起的事情:「尋瑤,你是說母后要給我安排兩個,那個……宮女?」

  「殿下早就惦記著了?」駱尋瑤嗔怪道,眼波流轉。

  齊文宇雖然還不知道男女之事,但畢竟已經長大了,多少還是有些好奇的,對身邊的嬤嬤提過的應該會有的宮女也感過興趣,不過兩個見都沒見過的宮女,在他眼裡自然比不上駱尋瑤。原本駱尋瑤在他眼裡一直很厲害,現在這樣嬌嗔的的小女兒情態更是讓他心裡一蕩:「沒有沒有,尋瑤,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要了。」

  「現在娘娘都說了,過些日子她們就要到殿下你宮裡去了,哪能不要?」駱尋瑤伸手在齊文宇的胳膊上輕輕扭了一下。

  「尋瑤,我一定不碰她們。」齊文宇開口,也有些想對駱尋瑤動手動腳了,但是想想那些老師們教過的東西,卻又不敢動手,只盼著駱尋瑤能在扭自己幾下才好。

  「殿下有這份心就好了,不過到時候恐怕也由不得殿下。」駱尋瑤臉帶悲傷,送上門的艷福和不得不碰的女人還是有些區別的,即便是齊文宇這樣好脾氣的人,恐怕也不會喜歡一些「由不得」他的事情。

  齊文宇果然皺了皺眉頭:「那怎麼辦?」

  「殿下能惦記著我就好了。」駱尋瑤開口,齊文宇總有開竅的那天,而且這樣的承諾永遠別指望男人放在心上,她自然就不能逼得太緊了。

  更何況,現在普通人家都喜歡三妻四妾的,更別說皇家了,單看這些年明德帝沒少給齊文浩添人這點,就知道明德帝肯定盼著自己的兒子都能開枝散葉,在這樣的情況下。其實最好還是讓齊文宇自己不喜歡吧?

  跟齊文宇說過這事以後,駱尋瑤又聽齊文宇說了許多工地上的事情,待了許久才離開。

  齊文宇雖然向她保證了,看如今的情況也對即將到來的艷福不怎麼感興趣,但有時候事情也是由不得他的,更由不得自己。

  駱尋瑤歎了口氣,卻也知道此事多想無益,暫時就放開了,反而又想起了賀喜。

  賀喜是明德帝最信任的人之一,也已經伺候了明德帝三十年,這樣一個人,若真的可以站在她這邊,對她的好處可以說是無法估量的……她昨天就派了人去找珠艷,若是珠艷真的跟他有關係的話,今天就該來了吧?

  珠艷恐怕的確跟這位賀公公有關,因為她這天晚上就到了京城。

  以前,珠艷即便有什麼事情,也只會差人來找駱尋瑤,卻從來不會主動上門,不過這次,她卻直接來了駱府,而得到她來了的消息以後,駱尋瑤也直接迎了出來。

  「駱小姐,我進去沒關係吧?」珠艷有些擔心地開口,即便如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她對自己以前的事情卻不可能不介意。

  「能有什麼事情?賀嫂子,你去我那裡吧。」駱尋瑤直接就將珠艷帶去了自己的院子。

  進了駱尋瑤的院子,蓮心上了茶以後,珠艷就立刻問道:「駱小姐,你說的那個人,他在哪裡?」

  「賀嫂子,那人真的跟你有關?」駱尋瑤問道。

  「應該是的,」珠艷開口,然後就從身上拿出了那兩封信,「他給我的那信上,只有一個名字,是我娘的閨名。」

  駱尋瑤之前沒看到賀喜寫了什麼,現在才發現,那封信上,的確就只有一個名字,龍飛鳳舞的「溫媛」兩字躍然紙上,筆墨濃重的似乎都能在紙上凸出一塊來。而且這名字還是她都沒見過的——珠艷邊畢竟不會隨便就跟人提起自己的母親的閨名。

  「駱小姐,雖然我也不確定那人是誰,但他既然知道我母親的閨名,想必跟我母親關係匪淺,若是可以,我想見見他。」珠艷開口,她出生在勾欄院,也在勾欄院長大,若不是她母親有本事,她又學了她母親的本事,說不定還沒辦法好好活到現在……

  「賀嫂子,他也想見見你,對了,賀嫂子,之前我對他的情況並未詳說,現在卻還是要告訴你才行。」駱尋瑤開口。

  「他的情況?」珠艷眼睛一亮。

  「賀嫂子,那人是當下陛下身邊最得力的公公。」駱尋瑤開口,她不知道賀喜是什麼時候成為的公公的,但他是個公公,這卻是非常肯定的事情。

  珠艷滿臉驚訝,她想過很多,卻也不曾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身份。原本她還想著,這樣年紀據說還信賀的人有可能是自己的父親,但如果對方是個公公的話……

  在她母親嘴裡已經去世的父親,應該不會是變成公公了吧?

  駱尋瑤對賀喜的事情了解的並不多,也就只能將知道的都說了,珠艷許是心情激動的緣故,倒也談起了她的母親。

  珠艷說的,多半是駱尋瑤之前就知道的,但她再聽一次的時候,卻也不會有不耐煩的感覺——珠艷願意告訴她這些,就說明兩人的關係又親近了許多。

第二天,駱尋瑤便讓齊文宇給賀喜送去了兩盒脂膏,只說是賀喜要的,也讓他不要被別人瞧見了。這兩盒脂膏並無問題,跟再之前的脂膏相比,也不過是盒底多一行她的鋪子的地址而已,明顯還是燒制上去。

  這盒子原是她做了打算做宣傳的,現在倒是正好拿來給賀喜,就算是約對方在鋪子見面了。

  齊文宇雖然有些好奇,但還是照做了,甚至在跟賀喜聊了聊,知道之前送賀喜的脂膏被明德帝拿走了一盒以後,還貼心地又給明德帝送了兩盒之前駱尋瑤做給他送人的脂膏。

  這件事,駱尋瑤是之後才知道的,而她讓齊文宇送了脂膏的第二天,就有人到了駱家,請她和珠艷去駱家開的鋪子見面。

  駱家開的鋪子後頭有個小院子,一開始住了幫駱尋瑤打造首飾的工匠,不過暴雨之後,駱尋瑤就已經讓工匠們去了城西的莊子上了,所以如今這裡倒是只住了宋坤父子以及一個打雜幫忙的小廝。

  住的是男人,收拾的當然就不會太乾淨,而眼下,在算不得乾淨的大廳裡端坐著的一個白面無須的男子,跟這裡有些格格不入。

  這個男子約莫五十來歲,雖然穿的普通,渾身上下卻有著一股子貴氣,他沒有去碰手邊的熱茶,反而一直焦躁地看著門口,等門口有了點響動的時候,更是立刻就站了起來。

  「賀公公。」駱尋瑤一眼就看到了賀喜,賀喜雖然做的也是伺候人的活,但他伺候的卻是這世間最尊貴的那個人,見識的也都是最好的東西,如今換上尋常服飾以後,這通身的氣派,跟她見過的那些大官比一點不差。

  賀喜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目光完全就放在了珠艷身上:「溫媛……是你的什麼人?」

  「她是我的母親。」珠艷有些好奇地看著賀喜。

  賀喜張了張嘴,嘴裡發出「赫赫」的聲音卻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過來,給我看看。」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哽咽,若說之前他還不能確定的話,真的見了人,一下子就確定了。

  想想也是,他當年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怕是沒別人知道了,又有誰有本事找一個學全了溫媛的本事的女人來騙他?

  「你是?」珠艷好奇地問道。

  「你跟你娘長的很像,也像我年輕的時候……我是你的父親。」賀喜開口,他一直以為自己當初的妻子三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卻沒想到根本沒有,不僅如此,他竟然還有一個女兒!

  這些年他也有查過他們的消息,卻一直沒查到,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受了多少的苦……

  珠艷跟賀喜一樣震驚。她出生在勾欄院,其實小時候對自己的父親並不在意,總以為跟勾欄院的其他孩子一樣,她的父親可能是來勾欄院的男人裡的任何一個,直到後來,才知道根本不是。

  她的母親是被人賣進勾欄院的,賣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身孕,當時,要不是她的母親懂的多,差點就保不住她,而之後的那些年,也是她母親憑著自己的手藝,吃力地將她養大了。

  正因為這樣,歲數不大的時候,她甚至還盼著自己的父親能突然出現將她救出去,可是她的母親卻一直告訴她,說她的父親早就去世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賀喜激動的無以復加,但到底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看到珠艷臉上不解的表情以後,立刻就看向了駱尋瑤:「駱小姐,我想跟珠艷單獨聊一聊。」有些事情,他並不想讓外人知道。

  「讓駱小姐留下吧,她是我的恩人。」珠艷卻突然開口,拉住了駱尋瑤。

  在勾欄院那個地方,很多時候都是朝不保夕的,京城的勾欄院基本都有點背景,而對隱藏在幕後的那些人來說,她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賺錢,因此隨著她年紀大了不能賺錢了,日子也就越來越不好過,若是駱尋瑤沒有讓人將她贖出來,她現在是什麼樣子的恐怕沒人知道。

  賀喜一開始有些遲疑,很快卻點了點頭,對於一個早就以為自己會斷子絕孫了的人來說,突然知道自己在這世間還有一絲血脈的心情,別人恐怕輕易不能理解。而他這時,他自然也完全不想拒絕自己的女兒的要求:「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你呢,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珠艷反問道,在她母親的嘴裡,她父親是一個很好的人,而現在,她那個在母親眼裡學識淵博的父親,竟然成了一個太監?

  賀喜本名當然不叫賀喜,他曾是前朝世家大族賀家的旁支,雖然只是旁支,但他父親學識極好,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三品大員,因此的他的生活也一直過得不錯。

  即便後來平朝狼煙四起,但對於生活在京城的人來說卻也並無太大影響,甚至很多人依然歌舞升平,直到劉青越來越肆意妄為。

  「我十二歲那年,賀家被抄家,我父親就將我送到了溫家,和你母親溫媛一起長大,我改名換姓,考取了功名又娶了你的母親,本想報效朝廷,卻不想被劉青知道了我的身份,當時朝廷的軍隊已經節節敗退,駱國公已經打到了京城,我本以為在這種時候他不會太過過分,卻沒想到某個夜晚,突然就有士兵闖進溫家,將我們所有人都抓了起來。」賀喜開口:「我被帶進宮去施了閹刑,當時迷迷糊糊暈了很久,等再醒過來的時候,駱國公就已經打進京城了。宮裡的太監宮女,只要是不安分的,都被他們殺了,我安分的很,倒是留了下來,後來就開始伺候當時還是皇子的陛下,一直伺候到了現在……當年有人告訴我我妻子已經被殺,我也不疑有他,沒想到……」

  三十年前,正是京城大亂的時候,而劉青在最後駱國公破城前,的確處死了一大批的人,要不是這樣,後來駱國公打進京城,也不會被人夾道歡迎。

  賀喜說完了自己的經歷,當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兒:「珠艷,這些年你和你母親住在哪裡?我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賀喜雖然從別人嘴裡得到了自己的妻子已經被殺的消息,但這些年也派人去找過溫家人,更派人去找過各種胭脂水粉,奈何根本就沒找到絲毫有用的消息。

  珠艷遲疑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在勾欄院。」這樣的事情,她一開始甚至不想說,但看到賀喜什麼都說了,也就不再隱瞞什麼了——若眼前的人真的介意,她也不會真當他是父親。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27 AM


第九十二章

  賀喜即便如今是皇子大臣都要巴結的存在,但同時卻也是很多人都鄙夷的存在,畢竟,他是個不完整的人。而且這三十年,他跟在明德帝身邊,從最初級別非常低的小太監做起,受過多少苦嘗過多少罪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要時時刻刻揣摩著明德帝的心思,不敢有一刻放鬆,睡得比明德帝晚起的比明德帝早,適當的時候,還要扮個丑角引人發笑。

  從一個文采斐然的大家公子到如今一個終日裡對著明德帝點頭哈腰的太監,單單心理上的不平,就足以讓人怨天怨地恨不得毀了自己。

  有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能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這樣的賀喜,對自己的妻女的遭遇,自然不會有什麼怨言。

  駱尋瑤識趣地告退了,一開始珠艷震驚之下想要有人陪著,但到了現在,他們父女兩個,肯定還有許多不便讓外人知道的話要說。

  瘟疫在京城的上層其實引起的波瀾不大,頂多也就是很多讓很多女眷有機會到城外住了半個月而已,當然,很多人對此甚至還是不滿的——城外的生活,哪裡比得上城裡的生活來的舒適?

  因此瘟疫過後,京城立刻就恢復了原有的繁華,駱尋瑤的鋪子,如今的生意反而比以前好了許多。

  於是,在珠艷不在,而很多人都會來這裡要求上妝或者請這裡的女子上門幫忙上妝的情況下,人就有些不夠用了,幸好,之前和陳芷一起被救下來的女子裡面,有好幾個都願意做這份工作,於是在珠艷教過她們一些基礎的本事以後,她們也就來到了鋪子裡幫忙,這才讓客人們無需等待太久了。

  不過,一間鋪子裡呆著這麼多人,天氣好或者是特殊的日子的時候還有不少女子會上門要求幫她們上妝,地方就顯得太小了一些,也許,她應該再買個鋪子,將首飾和胭脂水粉的鋪子分開?

  「小姐。」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給駱尋瑤端來了茶水,露出了有些羞怯的笑容,卻已經不像剛從駱遠的宅子裡被救出來的時候一樣猶如驚弓之鳥一般了。

  駱尋瑤笑著像她詢問鋪子裡的情況的時候,她也回答的井井有條的,明顯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有時候,很多女人會過的那麼慘,是因為她們根本沒有別的路可以選吧?駱尋瑤又坐了許久以後,珠艷才從裡面出來,將她叫了進去。

  珠艷一直都很重視自己的模樣,離開勾欄院以後,更是每天都會仔細上妝,讓自己的模樣跟以前在勾欄院裡的大不相同,不過現在,她的眼眶卻紅紅的,臉上的脂粉也糊到了一起,看起來頗為狼狽。

  不過,雖然妝容已經糊成了一團,她的心情卻顯然不錯,一雙眼睛也非常地亮:「小姐,謝謝。」她若是一直留在勾欄院,恐怕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父親還在世,更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生活。

  賀喜平日裡在明德帝身邊總是露著笑臉,這時候臉上的表情卻很凝重:「駱小姐,多謝,若是駱小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盡力幫忙。」以前他一直自稱老奴,現在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卻不願意這樣自稱。

  「我還真有想要請賀伯伯幫忙的地方。」駱尋瑤笑了笑開口,反正遲早是要請賀喜幫忙的,在賀喜這樣的人面前,拐彎抹角或者遮遮掩掩的反而令人不快,還不如直接說來的好。

  「駱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賀喜問道,如今突然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就算駱尋瑤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願意的。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在宮裡呆著肯定照顧不了珠艷,既然這樣,就必須要拜托駱尋瑤……若不是想要和駱尋瑤建立合作關係,他之前也不會讓駱尋瑤知道他的身份。

  「是這樣的,聽說四殿下身邊就要安排侍寢的宮女了……」

  賀喜如今也已經看出來了,駱尋瑤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羞澀少女,所以一開始他還以為駱尋瑤會提出要讓駱尋瑾或者駱成的官位動一動之類的要求,卻沒想到最後對方竟然會提到這件事:「駱小姐,這是陛下的決定,而且身為皇子,四殿下身邊肯定是會有人的。」

  「賀伯伯,我也知道這點,所以,只希望賀伯伯能在選人的時候看顧著一點,」駱尋瑤開口,「我希望給殿下選的,是年紀小膽怯點的女孩子,最好賀伯伯還能暗示一下她們,說殿下喜歡羞澀一點的。」

  賀喜若要阻止明德帝給自己的兒子挑兩個身邊的人,恐怕並不容易,但是想要做到駱尋瑤說的,卻並不難,他當下就點了點頭:「駱小姐,這絕對沒有問題。」

  「那就謝謝賀大人了。」駱尋瑤開口,後宮的宮女到三十歲才會被放出宮,她們出宮以後的生活卻一般都不會太好過,所以大部分的宮女,都會想辦法趁著還年輕的時候謀個出路,畢竟,只要被皇帝或者皇子看上了,以後就能享盡榮華富貴了,不僅如此,若是能生下孩子,就是一步登天都是可能的,因此,在宮裡不願意成為四皇子的枕邊人的宮女恐怕沒幾個。

  年紀大些的宮女,對男女之事恐怕非常了解,若是再膽大一些,肯定會想辦法勾引齊文宇,即便齊文宇跟她說了不會碰她們,最後也不見得就能把持的住,即便他把持住了,他身邊的人,也少不得就會牽線搭橋,而男人一旦嘗了味道……

  所以,真要選,還不如就選年紀小剛入宮、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又羞怯的女子,先不說以齊文宇的性格,恐怕不會對這樣的女孩子感興趣,即便最後他不得不寵幸對方,兩個一點經驗都沒有還都不清楚男女之事的人,也不見得就能成事了。

  那些剛到勾欄院十四五歲都沒長成的女子,很多連孩子是從哪裡生出來的都不知道,而她們的第一次,大多也是無比痛苦的,基本上男人不用強或者不溫柔地撫慰半天肯定不能破了她們的身子,而齊文宇,他既不是會用強的人,也不是知道用甜言蜜語哄得人連疼痛都不管的人。

  而且,現在的齊文宇,估計連男女之事是怎麼回事的都不知道,到時候兩眼一抹黑不說,身邊還是個別人逼他要的嬌嬌怯怯不敢多動的女孩子,他又不是大皇子,哪知道要怎麼享受?

  至於可能會被拿來做教導的春宮圖,這種東西一向只能看個意境而已。

  有了這樣的想法,駱尋瑤倒是放心不少,然後就看著賀喜穿上斗篷從後門離開了。

  「賀嫂子,你現在有什麼打算?」等賀喜走了,駱尋瑤開口問道。

  賀喜是誰?那是上至皇子下至達官貴人所有人都想巴結的人物,幾十年來積攢下的財物恐怕不計其數,就算不說這個,以賀喜如今的情況,便是想給珠艷安排個大家小姐的身份也是可以的。

  「我還想留在這裡,小姐不會嫌棄吧?」珠艷開口,賀喜也問過她的想法,不過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已經足夠好了,而且賀喜即便有些權勢,明德帝也允許他受些賄賂允許他得些一定範圍裡的好處,但他的身份若是被明德帝知道,這一切恐怕就全都沒了。

  即便他能隱藏好自己的身份,若讓人知道他有個女兒,到時候珠艷的生活,恐怕也就平靜不了了。

  「當然不會,不過賀姐姐也不用叫我小姐了,以後可以直接叫我尋瑤。」駱尋瑤開口。

  珠艷一愣,很快就發現駱尋瑤非常地真誠,終於笑了笑開口:「尋瑤……我爹,他說會讓我的身份再無疑點。」駱尋瑤一直對她很好,現在她能有個乾乾淨淨的身份,不用擔心會被人知道她曾在勾欄院裡待過,自然是願意有這麼一個妹妹的。

  即便這裡有賀喜的緣故又如何?駱尋瑤就要嫁給皇子了,身份比她可高了不少,反過來,四皇子未嘗就不能幫到賀喜了。

  賀喜剛剛認了女兒,希望有機會能多見見女兒,珠艷也希望能再跟賀喜接觸一下,便在駱家住了下來。

  於此同時,賀喜卻是在繼皇后跟明德帝說起給四皇子選侍寢的宮女的時候,適時地提了一句:「陛下,四皇子到底身體不好,還性子單純,若是選了不合適的一直纏著他……」

  宮裡有找專門的嬤嬤調教好的宮女,一般都是二十來歲,相貌一般但適合生養的,皇子需要通人事的時候,就會送兩個過去。

  這樣的宮女做引導當然是不錯的,像大皇子三皇子這樣的人,也肯定不會沉迷,但是四皇子就不一樣了……

  明德帝一開始覺得應該找兩個懂點的人才能讓自己這個兒子好好了解一下男女之事,但是賀喜這麼一提醒,又擔心起來——這樣的宮女,要是為了能有個孩子之類的一直纏著齊文宇,把他勾的沉迷女色壞了身體……

  「這話在理,還是另外選幾個為好,」明德帝點了點頭,「你幫我去看看吧。」

  賀喜一向會把明德帝交代下來的事情做得很好,這次也不例外,只過了一天,他就找了七八個宮女到明德帝面前。

  這幾個宮女都進宮沒多久,看到明德帝以後還嚇得瑟瑟發抖的。明德帝一開始對這樣的女子有些看不上,隨即卻又想到,齊文宇實在不是什麼有脾氣的人,以前他身邊的嬤嬤借著他謀利他就完全不知道,估計也就這樣膽小的女孩子,才不會爬到他頭上去。

  「陛下,我看四殿下似乎也喜歡這樣的女孩子。」賀喜又道。

  這幾個宮女模樣都不算差,而且齊文宇挺喜歡的駱尋瑤,似乎就是這個樣子的?既是兒子喜歡的又不會欺負了自己的兒子……明德帝終於點了點頭,然後從中挑了兩個:「就這兩個吧,讓她們好好伺候著文宇。」

  明德帝選的這兩個人,駱尋瑤很快就見到了,這兩個女孩子都是十五歲,有些小巧,看著就是單純不經事的,倒是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當然,駱尋瑤並未表現出什麼來,只是甚至對此沒有特別關注,完美地表現了一個對此事感到羞怯的少女的形象,跟眼前這兩人倒是有些相像。

  如今,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以後的一切會怎麼發展就沒辦法控制了,當然,即便將來眼前的這兩個少女不受寵,她也會給她們安排舒適的生活,若是她們願意,她肯定還巴不得能把她們放了出去。

  繼皇后看到這一幕,對駱尋瑤隱隱有些同情,眼前這兩人相貌都不差,氣質還跟駱尋瑤有些像,一個不小心要是得了寵在駱尋瑤前頭生下孩子來……

  不過,四皇子以後做的是王爺,跟後宮到底不同,即便有了庶子,也比不過嫡子去,這其實也沒太大關係——這世上有權有勢的男人,不三妻四妾的又有幾個?

  駱尋瑤以前什麼樣的男人都見過,對齊文宇對自己保證了不會碰送來的宮女的事情將信將疑的,不過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齊文宇竟然真的沒有碰那兩個少女,反而異常用心地做著修繕京城的工作,終於在十月底完成了整個工程。

  齊文宇雖然單純,但並不笨,而且他願意聽下面的人說話,最後倒是將這件事做得非常不錯。

  「這次修繕城池的費用比預計的少了三分之一?」明德帝驚訝地看著匯報上來的消息,甚至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他登基以後,也曾修繕過宮殿,結果每次的花費都比預算多,有一次甚至還多了一倍,而這次,花費比預算少了不說,完成的速度竟然也比他預計的快了很多!

  「陛下,確實如此。」賀喜開口。

  「這孩子用了什麼方法整治下面的人不成?」明德帝好奇地問道,他日理萬機,雖說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關注的,卻也不曾細致入微。

  「陛下,四皇子並沒有這麼做。」賀喜又道,以前他在幾個皇子之間並無偏向,如今卻對四皇子最有好感,當然,他雖然有這樣的想法,卻也不曾在明德帝面前顯露出什麼來。

  「哦,那又是怎麼回事?」明德帝好奇地問道:「這孩子覺得幹活的人太辛苦要給他們吃好點,又覺得附近的百姓生活受影響應該給補償,不是變著法子花錢嗎?怎麼最後反而少花了這麼多錢?戶部不是定預算的時候想盡了法子往少定嗎?」如今戶部可不是一般地缺錢。

  「陛下,這可是四殿下好人有好報。」賀喜笑瞇瞇地說了起來。

  官員貪污,這根本不是可以杜絕的,所以以前有修繕宮殿建造宮殿之類的事情,明德帝都會教給皇親國戚來做,也算是給對方一點甜頭,而其他人也都明白這一點,於是基本上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就都會貪上一點。但齊文宇卻完全不同,他從來沒有過明德帝給他這麼一個任務可能是讓他從中撈點錢的想法,而且因為之前瘟疫的事情,他多少還惦記著百姓的生活。

  這樣的大工程,自然要招募很多服徭役的百姓,同時,工部的工匠,也會起早貪黑的忙著。

  這些人一般都做的非常辛苦,但以往那些官員卻絕不會將這些人看在眼裡,反而還總覺得百姓即便辛苦點也是應該的,但齊文宇卻不這麼想。

  看到那些服徭役的百姓每天起早貪黑地幹著在他看來非常非常辛苦的活,吃的卻只是黑乎乎的雜糧餅和粥,連個菜都沒有,他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後,他就主動讓人去城外採買了大批的白菜,又讓人買了幾頭豬,用白菜煮了豬肉給幹活的百姓吃。

  也許分到每個人手裡的肉只有一兩片,但即便如此,也能讓這些百姓做的更加努力了,而齊文宇,在發現買些蔬菜買幾頭豬花不了多少錢以後,也就毫不吝嗇地將這個行為持續了下去,於是,原本那些對所幹的活非常厭惡的百姓,一時間竟然都開始努力幹活了!

  還有就是那些工匠,在工部,工匠絕對是最底層的人,所以即便他們是事情干的最多的,最後一般也得不到功勞,齊文浩卻又將這一件大家默認的事情給打破了——他給工匠加了月俸,因為工匠覺得很多買回來的材料不合適的緣故,他還趕走了工部的官員,和工匠們一起去採買,確保買到最好最合適卻又最便宜的材料。

  當然,齊文宇能這麼做,跟他的身份也有很大的關係,如果他不是皇子,絕不可能讓工部的官員這麼聽話,而除此之外,周壽還有他身邊的人的指點,同樣也是必不可少的。

  「陛下,四皇子是個心腸好的,做的也用心,他這個樣子,那些百姓自然就把活計做得好了。」賀喜開口,雖說齊文宇花錢買了不少豬還有蔬菜,但這滿打滿算的,一天也花不了一百兩銀子,貪污的話……幾十萬兩也不是貪不到。

  「這孩子……」明德帝有些自豪的笑了笑:「他做的不錯,可惜不能獎賞了他,你不是說駱家這次又出了不少力嗎?給駱家賞點東西吧。」明德帝開口,齊文宇將預算減少了三分之一的事情,絕對是大功一件,不過同時也得罪了工部不少官員,他若是再大肆贊賞,少不得最後就要有人攻訐他了。

  不過,雖然知道齊文宇這麼做也有歪打正著的意思,但明德帝卻也承認,他這個兒子是個心好又有福氣的,若是齊文浩或者齊文俊去做的話……他們就算自個兒不貪,為了拉攏手下的官員,多少也會默許手下人貪一點吧?到了那時候,想不超出預算都難。

  之前瘟疫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明德帝就給駱家賞過不少東西,而這次他賞的,一點都不比那次少。

  這樣的賞賜,以前賀喜常常會讓別人去,這次卻以明德帝吩咐的為由親自去了——上次見過珠艷以後,他雖說又出過一回宮瞧了瞧自己的女兒,但也不想放棄如今這麼個機會。

  他的女兒,他自然是怎麼瞧都瞧不夠的。

  賀喜滿心歡喜地往駱家而去,而駱家,此時卻是正好出了一樁事情。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29 AM


第九十三章

  今年年初,駱尋瑤將後院那堆藏了金子的磚頭搬走的理由,就是想要整理一下後院,也是那個時候,她專門找了一個花匠來駱家。

  那花匠是個勤勞樸實的,不到一年時間,就將駱家的後院打理的非常漂亮,原先的雜草之類清理的乾乾淨淨不說,夏老九從莊子上搬來的樹木之類,他也跟在府裡做事的一些年紀頗大的當年跟著駱國公打過天下的老兵一起種上了。

  如今在駱家有著七八個來個當年跟著駱國公打天下的老兵,這些人已經不能像年輕的丫鬟小廝一樣做些精細的活兒,一般也就只是做些打雜看門的事情,而在駱家又多招了些下人以後,這些人就連這樣的活都不用做了。

  駱成是打算讓這些老兵好好地在駱家養老的,但他們卻有些坐不住,眼看著在駱家找不到活做,他們就開始整理起駱家院子裡那大片的空地來,種花種樹不說,還在偏遠的角落裡種了蔬菜,讓駱家人一直能吃上新鮮的蔬菜。

  對於這些已經六十多歲的老人來說,如今這樣的生活也稱得上愜意了,他們一起種花種菜,整理後院,在京城下過暴雨之後,為了讓駱家以後不被水淹,就連原先的那些因為沒人打理變淺的了河流池塘,都想辦法挖出了裡面的淤泥,幹’的熱火朝天的。

  這些事情,駱尋瑤也是知道的,但不曾阻止,畢竟對一些操勞了一輩子的人來說,真的什麼都不讓他們幹他們反而會很難受,而且只要不累到,稍稍幹點活對身體也有好處,但她沒想到的是,這些人竟然會中毒了!

  吃過苦的人,有一個很大的特徵就是能熬病,這些人自然也一樣,起初大家嘴裡潰瘍,舌頭起泡睡不著又常常臉紅多汗的時候,都以為自己只是年紀大了又累了點的緣故,完全沒有當回事,直到後來有人的牙齒出了血,手指眼瞼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起來以後,才知道有了這樣的症狀的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

  若是只有一個人出現了這樣毛病,這些人恐怕連大夫都不會去請,但是七八個老兵連同那花匠一起出現了這樣的症狀,他們卻也不敢怠慢了,於是立刻就去找了如今駱家的管家夏陽,說他們可能得了會傳染的毛病,然後又讓夏陽給他們另外找個地方住別傳染給別人。

  當初駱國公留下這些老兵就是想讓他們在駱家養老,夏陽又怎麼會隨隨便便地就讓他們搬出去?於是,一轉身夏陽就將這件事稟報給了駱尋瑤和徐秀珠。

  不管是駱尋瑤還是徐秀珠,都不可能讓得了病的老人真的就這麼住到外面去,當下就讓人把這些老人勸了回去讓他們好好休息,然後又給他們請了大夫回來。

  之前京城鬧了瘟疫之後,那些一開始就被駱尋瑤請去,一直幫災民治病又及時發現了瘟疫的大夫,後來不僅得到了朝廷的賞賜,還都聲望大漲,並且因為當時御醫沒看出瘟疫他們卻看了出來的緣故,京城的達官貴人對他們也信任起來,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有點毛病就巴望著能找御醫看了,於是一時間,這些人全都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特別是羅大夫,更是被人捧成了這世間的神醫,他開的醫館本身就大,如今更是成了京城最有名的醫館。

  駱家的下人就去了那裡請大夫,卻不想來的竟然不是羅大夫的徒子徒孫,而是羅大夫本人。

  「羅大夫,您怎麼來了。」看許久不曾見過的羅大夫,駱尋瑤有些驚訝地開口,她不久前還聽人說羅大夫正在著醫書並想總結出瘟疫的預防方法來,總以為這些日子對方是不會出來給人治病的。

  「我雖然在記些東西,但也不能不出門整天在屋子裡窩著……聽說駱家來找大夫,我就過來了。」羅大夫開口,之前那場瘟疫,他跟駱尋瑾駱尋瑤都不算陌生,對齊文宇更是非常欣賞,自然有心交好。

  「沒想到勞煩到羅大夫了,那就請羅大夫幫忙看看吧,這次病了的,是我爺爺當初帶過的兵。」

  雖說現在那些老人都算是駱家的下人,駱尋瑤卻並沒有這麼說,不過即便如此,羅大夫也聽的出來。他本以為是駱家人有些毛病才會請大夫,卻不想竟然不是……當然,他當初對災民就很溫和,這時候自然也不會看不起一些老人,當下點了點頭:「那駱小姐就帶我去看看吧。」

  幾個老人連同花匠都窩在駱家院子裡一間燒了暖炕的大屋子裡,神情都有些悲戚,聽到外面有動靜以後,更是連連喊著讓人別進去,說自己得了病會傳染。

  不過羅大夫連瘟疫都見過,哪還會怕一點連駱家其他人都沒傳染上的小毛病?當下一推門就進去了。

  等羅大夫再次出來的時候,駱家人才知道,原來那幾個老人竟然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毒。

  若是得病,最多也就是多花點錢幫他們治病罷了,但要是中毒……駱尋瑤哪裡還敢怠慢?當下就將羅大夫連同那幾個老人一起請到了大廳裡,又找了徐秀珠,然後詳細地問了起來。

  那幾個老人一開始以為自己得了病的時候非常擔心,連靠近別人都不敢,這時候倒是放下了心,反而開始想要找出下毒的人來,可是,他們一直待在駱府不曾出去過,吃的東西又跟府裡的下人一樣,怎麼會中毒了?

  「羅大夫,這中的,到底是什麼毒?」駱尋瑤好奇地問道。

  羅大夫一直在沉思,這時候才回過神:「駱小姐,這也許算不得中毒……幾位是否服過丹砂?」

  「丹砂?」駱尋瑤驚訝地問道,丹砂她知道,算是古書上所記的仙藥,前人煉丹之時,就多用丹砂,從丹砂裡提煉出的水銀在醫書裡也是可以入藥的東西,只是幾個老人好端端的,又要從哪裡弄來丹砂?

  「丹砂是什麼?」其中一個老人開口,滿臉的迷茫。

  「丹砂在古時一度被人認為是長生不老之靈藥,一旦服食,就會極有精神,你們是不是有這樣的症狀?」羅大夫開口:「之前我曾經遇到過兩個癡迷煉丹之人,他們的症狀和你們一樣。」

  羅大夫說的,卻是跟這些老人的症狀一樣,他們一度很有精神,隨之而來的卻是失眠以及身體上的各種不適,而且到了現在,他們有兩個就連牙齦都爛了,沒剩幾個的牙齒也同樣掉了,可是,他們連丹砂是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胡亂吃東西,怎麼就中毒了?

  看到幾個老人迷茫的樣子,羅大夫又道:「也許你們接觸的不是丹砂而是水銀?丹砂能煉出水銀來,這東西少量可以入藥,大量卻會中毒。」

  「我們不知道丹砂,也不知道水銀。」那幾個老人一起表示。

  「不如你們帶我去看看你們的住處?也許你們所住之處有丹砂也說不定。」羅大夫遲疑良久,才道。

  駱家突然出現能讓人中毒的東西,這可不是小事,駱尋瑤當下就跟著羅大夫一起去了後院,只是在這幾個老人的住處,卻什麼都找不出來,而且若真是住處出了問題,沒道理同樣住在這裡的小廝一點事情都沒有。

  「小姐,我們幾個平日裡就喜歡在後院那空地上種花種草,現在就我們幾個病了,是不是跟那裡有關?」有個老人開口。

  「小姐,最近後院有塊地方的花草樹木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是枯萎,是不是那裡有丹砂?」那個花匠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於那裡枯萎的花草,他一開始以為是暴雨之後被水淹了,後來又以為是天冷了的緣故,之前並未太過注意,現在才想到了不對的地方。

  「出丹砂的地方,確實草木不茂,難不成駱家下面還有丹砂礦不成?」羅大夫驚奇地開口,這地方當初可是被稱為天下第一園的,這樣的地方,地下怎麼會有丹砂礦?而且,即便地下有丹砂礦,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怎麼可能這個時候才出事?

  而且,一直以來采丹砂並以此為生的人,也不會像這幾個老人一樣如此情況,畢竟沒有提煉過的丹砂,並不會讓人輕易中毒。

  駱尋瑤平日裡喜歡多走走,但一般也就是在自己的院子裡走走而已,雖說後院如今被整理的非常漂亮,但因為曾從那裡弄走了一大批金子的緣故,她反而很少去,直到如今再次去了那裡,看到那裡的情況,才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駱家的後院完完全全地被休整過一遍,已經跟以前大不一樣,但駱尋瑤依然記得她拿走了金磚的地方是哪裡的,而如今被花匠指出來的地方,正是這裡。

  當初建造了亭子如今種了一些花木,旁邊卻被挖出了一個小水潭,水潭裡的水綠幽幽的,水邊則種著一些花木,看起來非常美麗,只是,這些花木卻都枯萎著。

  如今天氣已經轉冷,若是那花匠沒指點出來的話,駱尋瑤等人估計就要以為這裡的花木是因為入冬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了,但那花匠說的要是不差,這裡可能就跟丹砂有關了。

  「小姐,羅大夫,這地方原先我種的花草都枝葉茂密,並無不妥,我還想著在這裡可以建個亭子,沒想到下過暴雨之後,這裡的花草就不怎麼種的活了。」那花匠開口。

  「這水潭是什麼時候挖的?」駱尋瑤開口問道,她之前並未見過這個水潭……

  「是小姐忙著瘟疫的事情的時候挖的,當時府裡差點都被淹了,我就想把溝渠挖深點,因為這一塊沒什麼池塘河流,就挖了個小水潭,」他挖這麼個潭子也是為了方便澆灌,「小姐,從這裡正好能看到演武場,我們倒是時常在這裡看少爺練槍,這水潭挖的深,這裡的水,我們也當井水喝了,難不成這水裡有毒?」

  「羅大夫,水銀除了煉丹入藥,還有什麼作用?」駱尋瑤問道,她只在翻醫術的時候知道了水銀能入藥,別的卻不知道了。

  「水銀能保屍體不腐,古時帝王常常會在棺木中注入水銀。」羅大夫開口,突然卻皺了皺眉頭,如今駱家這宅子曾是劉青的住處,被稱為天下第一園,再往前,這裡也是平朝王公貴族的住處,在這樣一個地方,哪可能突然出現丹砂?但若是棺木……

  羅大夫曾是宮中御醫,對劉青寶藏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如今看到這樣的情況,自然也就想到了這件事。

  駱尋瑤看清了羅大夫臉上的表情,也想到了跟羅大夫想的一樣的事情。劉青的宅子裡河流眾多,也就只有這一塊什麼都沒有……沒錯,當初為了找劉青的寶藏,先帝恨不得將如今駱家住的地方掘地三尺,但這也不過是一個說法而已,雖然當時挖了一些對方,但也沒有完全挖遍,主要找的,還是劉青的宅子所在的地方,挖開了無數石板都沒找到地道以後,也就放棄了。

  而且,即便真的掘地三尺了,寶藏哪可能埋的這麼淺?

  「羅大夫,」駱尋瑤開口,「羅大夫,此事事關重大,我想請羅大夫幫忙保密。」眼前的人肯定是猜出什麼來了,若是別人,駱尋瑤肯定會想法子糊弄過去,但她敬佩羅大夫,也知道羅大夫不是好糊弄的,乾脆就直接開口了。

  「駱小姐既然知道此事事關重大……」

  「駱家才幾個人?根本用不著這麼大的地方,早該把這地方還給陛下了。」駱尋瑤開口,之前的金磚她敢拿,是因為可以將事情做得無人知曉,可現在若是地底下真的有什麼,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卻根本不敢擅動,畢竟,眼下水銀都出來了,誰知道下面還有什麼?

  不過,她以前就想過要弄出個寶藏來讓明德帝得了好讓他徹底放心,後來出了那假寶藏的事情以後才放棄,現在若是下面真有寶藏,也許她能讓四皇子「發現」這一點?

  她上輩子,齊文俊一開始遠不如齊文浩受寵,而他做的讓明德帝越來越關注他的幾件事裡,就有找到前朝寶藏這件事。

  如今國庫空虛,不管是哪個皇子找到了前朝寶藏,明德帝恐怕都會欣喜若狂吧?她當初打算弄出一個寶藏來給大皇子添彩,現在卻打算把這裡送給四皇子了。

  按照賀喜所說,四皇子如今在明德帝眼裡就是一個有福氣的人,既然如此,她何不讓他再得個天大的福氣?

  要知道,若下面真的有跟劉青有關的東西,即便不是寶藏,四皇子「發現」了以後也能在明德帝面前大大地露了臉,而且就算下面什麼都沒有,對四皇子來說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羅大夫也知道真要有寶藏,駱家人敢沾手就肯定會倒大霉,聽到駱尋瑤的話也不疑有他,當下點了點頭:「此事我定不會告知其他人。」這樣的東西,讓駱家人靜悄悄地告訴明德帝才是正理!

  得了羅大夫的承諾,駱尋瑤當即鬆了一口氣,在羅大夫給那幾個老人開了調養身體的方子,又囑咐他們多吃蛋清以後,更是親自將羅大夫送出了門。

  而她剛剛送走羅大夫,賀喜就帶著明德帝的賞賜來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32 AM


第九十四章

  賀喜帶來了大批的賞賜,官面上的話說完以後,眼睛就轉了起來,頻頻落在站在角落裡的珠艷身上,同時笑瞇瞇地收了駱尋瑤給的一個大口袋。

  他以往收的東西,無一不是沉甸甸的,如今這個袋子卻輕飄飄的,可這樣的一個袋子,卻讓他更為喜歡——這應該是他女兒給他的東西吧?

  放下明德帝給的賞賜以後,賀喜不敢多留,很快就回了宮,不過剛回宮,他就特地找了個地方,將懷裡的袋子拿了出來。

  一個精緻的跟他平常穿的衣服一個顏色的荷包,一個用來束髮的頭巾,還有裝在小木盒裡的他提過的他妻子當年會做給他吃的小點心……

  賀喜第一次有了一種自己還活著,並且活的很好的感覺。

  拿出分量很少的點心含在嘴裡卻捨不得嚼一嚼,回味了一會兒以後,賀喜才拿出了自己的女兒的信,然後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最後,等確定每個字都已經印在了自己的腦海裡,賀喜就將信放進荷包貼身收藏了,同時看向裡頭唯一不是他女兒給他的東西,那也是一封信。

  看完了手裡的信,賀喜沉吟片刻,轉身就把信給燒了。

  這封信,當然就是駱尋瑤寫的,而在賀喜離開駱家以後,她就已經找人將中毒事件完全壓了下來,並且不許任何人將這件事外傳,當天晚上,她又將駱成等人全都叫到了一起。

  「尋瑤,花匠他們都是中了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駱成一回家都得到了這麼個消息,無比驚訝。

  「大伯,我想跟大家說的就是這件事。」駱尋瑤開口:「他們都是水銀中毒,水銀被煉丹士認為是仙藥,但駱家卻是沒有的,那些老人甚至都沒聽過,我們查來查去,才發現可能跟後院的一個小水潭有關。」

  「尋瑤,真的跟那個水潭子有關?難不成地底下有你說們的丹砂?」徐秀珠好奇的問道,當時駱尋瑤和羅大夫的話她很多都沒聽明白,現在就有點雲裡霧裡的。

  「伯母,此事我也不清楚,不過按照羅大夫所說,水銀還能保屍體不腐,所以古人修建墓室之時,常常就會用到水銀。」駱尋瑤開口:「花匠等人沒有挖開那個水潭子的時候,駱家從來沒有草木無故枯萎的事情,但自從在那裡挖了一個水潭,周圍的花草就開始無故枯萎了,這還不算,花匠他們都喝了水潭裡的水……我想他們會中毒,應該跟這個水潭有關,或者說,跟這個水潭下面的東西有關。」

  「尋瑤,你的意思是?」駱成遲疑地開口,水潭下面的東西?不久前他們還遇到了假寶藏的事情,難道這會兒竟然就出現了一個真寶藏了?即便不是寶藏,水潭下面應該也有些好東西吧?畢竟水銀價格昂貴。

  「伯父,我覺得水潭下面可能有東西。我爺爺從來不管後院那些荒蕪的地方,所以若是下面真的有東西,肯定就是劉青留下的,說不定,那裡有的就是劉青的寶藏或者墓室。」駱尋瑤開口,有後面的那個猜測,主要還是因為因為水銀的緣故。

  「怎麼會,那個寶藏……駱家竟然有寶藏?」駱尋瑾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詢問駱家怎麼會還有寶藏了,幸好最後不曾出口。

  駱尋瑾這樣的疑問,駱尋瑤倒是並沒有,畢竟她早就懷疑劉青可能還有別的寶藏了……不過,那時候她倒是從未想過,劉青的另一份寶藏竟然會被藏在她已經拿到了的一份寶藏的下面:「大哥,我也不確定,不過這畢竟是一樁大事,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做點應對的措施。」

  「若是真的有寶藏,肯定要告訴陛下,我們不能輕易動手。」駱成很快反應過來——寶藏再重要,也是沒有他們的命重要的。

  「尋瑤,你跟羅大夫說要把駱府還給皇上……」徐秀珠之前已經從駱尋瑤嘴裡聽了這話了,只是並未在意,但現在聽到駱成這麼說,就立刻想起來了。

  「是的,伯父伯母,我覺得我們不能再在這裡住下去了,不然若是跟劉青的寶藏扯上關係,我們恐怕都會出事。」駱尋瑤苦笑起來。

  其實駱家在京城占據這麼大一塊地方很不合適,這點駱尋瑤早就知道了,只是這裡是她爺爺留下的,是她擁有了兒時記憶的地方,單單從感情上來講,駱尋瑤就不想把這裡送出去。更何況,如今駱家主事的人是駱成,這裡也算得上是她爺爺留給駱成一家的,她又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就讓駱成把這麼大的一塊地方送出去?

  「尋瑤,這裡可是你爺爺留下的。」駱成有些遲疑地開口,他對駱國公非常尊敬,畢竟要是沒有駱國公,他可能還在駱家村過著貧苦的日子,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讀書,然後又得到了如今的這一切。也正是這份尊敬,他對駱國公留下來的東西非常重視。

  「大伯,這是爺爺留給你們的東西,本來我也不想這麼做,可到底擔心最後會出了什麼事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而且那些空地其實對我們來說並無作用,至於我們現在的宅子……我想陛下肯定不會連我們的宅子都要了。」駱尋瑤開口,她本來想說要給駱成徐秀珠一點補償,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真要這麼說了駱成和徐秀珠恐怕都不會高興,既然如此,她乾脆也就不說了,反正她可以私底下給駱尋瑾。

  駱成看重駱國公留下的東西,所以即便這麼大的宅子對駱家來說根本沒有必要,他也從未想過要賣之類的,但現在情況非常特殊……當初明德帝懷疑大皇子沾染了寶藏的時候都會下手責罰,他們呢?思索過後,駱成很快就點了點頭。

  駱成同意以後,駱尋瑤一邊注意著那幾個中毒的人,一邊就等待起來,過了幾天以後,一個穿著一件厚厚的斗篷的男子敲響了駱家的大門,靜悄悄地進來了。

  明德帝年近五十,賀喜比他還要大上一些,但兩人真要站在一起,想必所有人都會覺得賀喜更年輕一些。

  「駱小姐。」看到駱尋瑤,賀喜當即笑了笑,然後又看了看四周:「珠艷呢?」

  「賀伯伯,珠艷姐親自下廚去了,她說要給你做幾道菜,而我,是有事想要拜托賀伯伯。」駱尋瑤總覺得,明德帝身邊的那個「賀公公」,和她單獨見到的賀喜差別很大,想來,賀喜在明德帝身邊呆著也是有些不甘心的吧?所以才會三十年過去,也不曾對明德帝忠心不二。

  「駱小姐盡管說。」賀喜開口,又笑了笑:「駱小姐要拜托我的事情,該不會還跟四皇子有關吧?」

  「確實如此。」駱尋瑤開口。

  「到底是什麼事情?還是那侍寢宮女的事情?我聽說四皇子早出晚歸的,還未碰過那兩個宮女,而且現在四皇子的差事辦的很好,陛下還非常贊賞……」賀喜開口,如今齊文宇和駱尋瑤之間,可沒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賀伯伯,是這樣的,昨天駱家出了一樁事情。」駱尋瑤將水銀中毒的事情全都說了,一時間也有些感慨。

  她當初只是想要找理由將金磚裝走,這才找了個花匠在後院種花種草,誰曾想陰差陽錯的,竟然就發生了這麼一樁事情?好在水銀中毒只要好好將養著不再繼續觸碰水銀,那麼過些日子自然就能恢復了,所以那些老人並無大礙。

  賀喜一開始還有些疑惑,聽到後來,卻震驚地站了起來:「駱小姐,此事當真?」

  「當然是真的,」駱尋瑤非常肯定地表示,又道,「賀伯伯,你應該知道不少前朝的事情……你覺得那地底下,會有劉青留下的東西嗎?」

  「說不定那地底下還真有劉青留下的寶藏,或者說墓室……」賀喜開口,遲疑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駱小姐怎麼看劉青這個人?」

  「劉青?」駱尋瑤好奇地看向賀喜,關於劉青的各種消息非常之多,但總體來講,劉青就是一個貪污受賄無所不為的大貪官,偏偏這個貪官還有本事和自己的妹妹一起蠱惑了平朝的最後一位皇帝,於是也就愈發張狂起來。

  前後兩輩子,駱尋瑤聽過的關於劉青的評價數不勝數,但所有的評價,其實說到底都是對劉青不利,覺得劉青就是一顆大毒瘤的,就算是賀喜一家,不也是被劉青逼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的嗎?既然如此,賀喜又為什麼會這麼問?

  「駱小姐,雖然我跟劉青的仇不共戴天,但我也不能否認,其實劉青一開始的做法,也是為了平朝好,」賀喜開口,眼神幽遠起來,「平朝前期還好,從中期開始,世家大族就開始隱隱把持朝政了,而且他們之中的某些家族相互聯姻,共同進退,權勢加起來,比皇帝還要強上一些。而我所在的賀家,就是其中之一。當時,甚至還有公主不如賀家女的說法。」

  在平朝,世家大族如此有權勢,自然也是引起了皇帝的忌憚的,偏偏,那些世家大族通過聯姻結成了一塊,平朝的皇帝輕易動不得他們,而且即便將公主嫁了進去,最後也於事無補,漸漸地,很多皇帝就開始迎娶一些其他的大家族的女子,並設法扶持外戚與之對抗。

  劉青就是外戚之一,他顯然也是真心想要解決世家大族的,並且不擇手段地使用了很多方法。

  若是一開始做的事情放在平朝中期,說不定能取得很好的效果,但放在平朝後期就不一樣了,當時平朝本就已經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各地災難頻發,劉青的做法不能沒能挽救平朝,一個不慎,反而讓整個朝堂亂了起來。

  「賀伯伯為什麼說起這個?」駱尋瑤好奇地問道。

  「劉青當初把持了軍隊,抄了很多世家大族的家,得到珍寶無數,偏偏從這個時候開始,各地卻都有了叛亂,可以說是將他一開始的努力的全都毀了……於是到了後期,劉青的行事就愈發張狂不計後果,最後駱國公圍城,官員們開門迎敵的時候,他就將自己燒死在了青園裡……這樣一個人,我一直都覺得他可能會留下點什麼,甚至懷疑可能還活著,不過現在看來,也是他是打算跟平朝共存亡也說不定……當初駱國公找了很久沒找到任何地道,說不定就是劉青讓人全都封死了,將那裡當成了他的墓室。」那些世家幾十代人積累的財富絕不是修建一個青園就能用完的,更別說青園還是以林家當初的宅子為主體略作修改擴充建成的了……賀喜一直都覺得,劉青應該是留下了什麼的,不過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劉青會將財寶留給自己的屬下或者子女——平朝滅亡以後,可是有不少人下落不明的。

  駱尋瑤隱隱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不過重生以後見識的多了,聯想一下當初她臨死前世人對大皇子的種種評價,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駱小姐,劉青當年的確收集過水銀,我覺得地底下八成就是劉青在平朝大廈將傾的情況下給自己準備的葬身之所,只是,現在駱小姐打算怎麼辦?」賀喜開口問道,當初跟他有仇的人,現在都已經死了,而且以他如今的情況,就算有再多的錢財也毫無作用,因此,他對這傳說中的寶藏倒是毫不覬覦。

  「我找賀伯伯過來,就是希望跟賀伯伯商量一下把寶藏獻給陛下的事情。」駱尋瑤定了定心神,開口。

  「你想的很好。」賀喜點了點頭:「最近國庫空虛,陛下非常缺錢,你要是將寶藏獻給陛下,陛下肯定會很高興,但這件事卻也要小心行事才行,陛下對國公爺,一直都有些忌憚。」賀喜陪了明德帝三十年了,對當初明德帝登基時的戰戰兢兢再清楚不過。

  「我就是想跟賀伯伯商量一下這件事,這個寶藏,並不適合被駱家人發現……」駱尋瑤又道。

  「你一開始說,這事跟四皇子有關……」賀喜很快反應過來,若是四皇子發現了劉青的寶藏,明德帝恐怕就更看重他了吧?

  賀喜並不能在駱家久留,跟駱尋瑤商量過後,他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自己的女兒做的幾道菜,跟自己的女兒說了幾句話,然後才打包了一些菜離開了。

  只是,離開駱家以後,賀喜的心一時間卻平靜不下來。

  明德帝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幾個兒子之間有隔閡的,甚至還盼著自己的幾個兒子能兄友弟恭才好,可是他的幾個兒子卻不會這麼想,現在,就連性子單純什麼都不懂都有人幫他謀劃了……

  當然,賀喜也覺得,以齊文宇如今的情況,若是真的沒人幫他謀劃,他最後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好……

  大皇子一向看不起他這個太監,三皇子明顯心術不正……以前賀喜覺得不管是誰登上皇位都沒關係,他甚至覺得明德帝死之前很可能會先殺了自己,但現在……

  他還有個女兒,當然就不願意陪著明德帝去死了,能離開皇宮,跟自己的女兒一起過日子才是他夢想的生活。賀喜對四皇子倒也是有好感的,而他想要過這樣的生活,能幫忙的或許就只有四皇子和駱尋瑤了……

  他現在也只能將籌碼壓在四皇子身上吧?

  賀喜走了,駱尋瑤卻一直琢磨著賀喜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陛下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在她的上輩子,明德帝駕崩是在她二十一歲那年,離如今還有整整五年,不過,明德帝的身體,竟然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已經變差了嗎?

  幾天之後,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駱國公過繼的兒子,駱家如今的那位爵爺,竟然上奏請求明德帝收回駱家所占據的大片土地。

  京城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有權有勢的人不計其數,但再有錢,想在京城建個巨大的宅子也不容易,從古至今,也就只有劉青,曾經擁有了一個可以媲美皇宮的大宅子。

  如今那宅子早已不在,土地卻被先帝先帝賞給了駱國公……當時,不知道有多少人對此眼紅不已,而這幾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向駱家提過買地的要求。

  駱成從南疆回來以後,想從他手裡買地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駱成卻從未松過口,一直表示駱國公留下的東西絕不會變賣,現在,怎麼突然就要獻給明德帝了?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無數人表示驚訝,不過很快,他們倒是又理解起來了——明德帝給四皇子選定的修建府邸的地方,算起來有些偏僻不說,如今竟然還傳出了風水不好的傳言。

  在去年的時候,還有不少人不認可駱成駱國公繼子的身份,覺得這個駱國公在臨死前過繼來的兒子算不得駱國公的兒子,也覺得駱成諸事不成不配繼承國公府,不過到了現在,卻再也沒人這麼覺得了。

  在駱芬都忍不住窺覷駱尋瑤的嫁妝的時候,駱成卻依然堅守本心不動分毫,這還不算,四皇子想要賑災,他不遺餘力地支持,大筆的錢毫不猶豫地砸下去,就因為四皇子的要建宅子的地方風水不好,他竟然還要把那麼大一塊地方給讓出來!

  「駱國公還是很會看人的,我當初還不明白,他以前明明沒有過繼個人的打算,臨終前怎麼會突然就想要過繼了,還過繼了這麼一個……現在想想,選駱成,真的是選對人了。」明德帝看到駱成遞上來的折子,歎了口氣,他以前從未關注過駱成,不過如今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倒是讓他對駱成欣賞起來了。相比之下,吳洪山雖然是他如今非常重用的人,但他們卻完全做不到像駱成一樣,還有趙啟,這個男人是駱尋瑤的父親,但他的表現,完全就是連駱成都比不上的吧?

  「陛下,駱成已經是第三次遞折子上來了,這次要怎麼回?」大學士林卓問道,他在明德帝身邊待了許多年了,對明德帝也非常了解,正因為這樣,他反而不會去回應明德帝感慨的話——再怎麼感慨,明德帝不還會重用吳洪山趙啟?因為這樣的人好控制又好用。

  「他都已經是第三次上折子了,就准了吧,不過也不用他全都獻出來……你找個人去丈量一下,給駱家留下足夠大的地方吧。」明德帝開口,又道:「還有文宇,他的府邸就挨著駱家建吧。」

  其實齊文宇和駱尋瑤訂婚以後,他就已經下旨幫齊文宇修建府邸了,可惜剛剛選了一塊地方,京城就下起了暴雨,於是工程就只能暫停,然後,暴雨的出現又讓他確定了京城的排水有問題,因為擔心再出現一次瘟疫,他也就只能讓工部先修繕京城……因為這種種的事情,四皇子的府邸到如今都不曾修建,因此換個地方問題也不大。

  「是,陛下。」林卓應道,明德帝的做法並沒有超乎他的意料,想想也是,若真要將駱家趕出那宅子,到底有點不近人情了,既然如此,給駱家劃出一塊地方,然後收下其餘的空地,這就絕對是最合適的做法了。

  不管是測量駱家的地劃出駱家的宅子,還是重新勘測修建四皇子府邸的地方,這都是由工部來做的,齊文宇如今正在工部,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當天就來了駱家。詢問駱尋瑤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當然是為了讓四殿下跟駱家住的近一點,才這麼做的。」駱尋瑤非常肯定地表示。

  齊文宇又害羞了。

  「工部如今除了給四殿下修建府邸的事情以外,也沒別的好忙,四殿下是不是可以每天來這裡?」駱尋瑤又問:「四殿下天天過來的話,我一定給四殿下做好吃的。」

  齊文宇的一張臉完全紅了:「尋瑤,我會天天過來的!」

  「我相信殿下。」駱尋瑤開口,然後就帶著齊文宇在駱家後面那大塊的土地上轉悠起來,跟齊文宇以前暢想著他們將來要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殿下,我們建一個荷花池怎麼樣?荷花很漂亮,荷葉可以做荷葉包飯可以做荷葉雞荷葉蒸餃,蓮子和蓮藕也能吃,特別是蓮藕,有好幾種吃法。」

  「殿下,你以後想要住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書房想要什麼樣子的?院子裡想要種點什麼?」

  「殿下,你說我們在花園裡修一條石子路怎麼樣?上面可以用鵝卵石拼出圖案來,閒暇的時候就能在這裡散步,等我們老了,還能相互攙著一起慢慢地走……」

  ……

  齊文宇原先對於自己要修建府邸的事情其實並不上心,覺得跟宮裡一樣只是個住人的地方罷了,不過駱尋瑤這樣的話,倒是瞬間勾起了他的很多想法。

  他從小沒有母妃,雖然身邊有很多下人,但這些人到底不能代替父母,也沒辦法給他家的感覺,但現在就不一樣了,駱尋瑤描述的某些場景,光是聽到,就能讓他覺得心裡一暖,也有了一種自己要建造的是自己的家的感覺,當下用心研究起來,還紅著臉表示,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住的跟自己近一點。

  話題越來越和諧,等兩人來到那個冒出了水銀的小水潭旁邊的時候,駱尋瑤就立刻就指著那裡開口:「殿下,我想最好能在那裡挖一個池塘。」

  「好。」齊文宇點了點頭,當下又在自己手上的紙上畫了幾筆——他的這些意見,工部的人畫圖紙的時候都是會考慮的。

  有齊文宇在工部,很多事情做起來就方便多了,駱尋瑤留開了一大塊包括演武場在內的地方給駱家,然後就將其他的地方全都進獻給了明德帝,然後,明德帝又劃了一大塊地方給齊文宇修建府邸。

  冬天雖然不是開工的好時間,但這個季節百姓都不用下地幹活,勞力卻是充足的,於是,趁著土地還未上凍,修建四皇子的府邸的事情,就慢慢地準備起來。

  修建府邸,當然先要有圖紙,然後就可以開始打地基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修建府邸之時,明德帝並未關注,只是出了大皇子將自己的府邸建的美奐美輪的事情以後,他對齊文宇倒是多了一份關注,再加上賀喜適時地提了提齊文宇恐怕什麼都不懂的事情,他對這件事也就更關心了。

  最後,等工部的人將幾個備選的圖紙交上去以後,明德帝甚至還親自找來齊文宇,問了齊文宇的意見。

  齊文宇跟駱尋瑤聊天的時候,駱尋瑤對在如今有個小水潭的地方開挖出一個池塘的事情非常上心,齊文宇自然也就多注意了一些,看過以後,立刻就選了其中一張:「父皇,就選這個吧。」

  「好,這張圖紙是不錯。」明德帝點了點頭,准了,不過很快卻又想到了什麼:「文宇,如今戶部錢不多,父皇沒辦法把所有的款項全都撥下來,只能撥下一部分,若是你著急,可以自己先墊上點錢開始施工。」

  「好。」齊文宇立刻就點了點頭,他現在巴不得能早點把自己的府邸建好了以便迎娶駱尋瑤,對需要自己墊點錢的事情也就不在意了,而且,如今有點事情他都喜歡找駱尋瑤幫忙解決,現在自然也一樣。

  十月底,四皇子的府邸就正式動工了。

  開挖出一道道深深的溝,用石頭做了地基,然後又開始在某些地方開挖池塘河流——按照齊文宇選的這個圖紙來建造的話,屋子並不多,水卻很多,甚至有仿照江南水鄉的意思了,最後建起來以後除了可能需要擔心房子不夠住以外,景色肯定會是一等一的好,至於房子不夠住的問題……

  齊文宇和駱尋瑤一起聊天的時候,只想到了他們兩個人以及他們可能會有的一二三四五六的孩子,卻完全沒想到他可能會有妾室庶子之類,自然就不會擔心這個問題了,而駱尋瑤……對於駱尋瑤來說,這些都是她巴不得不存在的東西,自然不會刻意提醒。

  同時,借著齊文宇手頭錢不夠的事情,駱尋瑤還把自己莊子上正閒著的人全都叫了來幫忙做事,這樣一來她就能完全掌握工程進度,想要做點安排也容易多了。

  時間進入十一月,也就愈發寒冷了。

  明德帝的身體並不好,遇上太過寒冷的天氣就有些受不住,在屋子裡點了好幾個火盆依然覺得冷。

  「陛下,老待在屋子裡,沒病也被憋出病來了,不如去外面走走,曬曬太陽?」賀喜小聲問道。

  「好。」明德帝點了點頭,這天的太陽出乎意料的好,他也願意出去好好曬曬太陽。

  「陛下,御醫說了,多走走對身體好,老奴每天四處跑,如今這身體可健壯的很……」賀喜一邊陪著明德帝在院子裡走動,一邊雜七雜八地說著話。

  明德帝跟賀喜雖是主僕,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倒是什麼都會談談的,明德帝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幾個兒子:「賀喜,老大那裡現在怎麼樣了?他那兩個舅舅還在攪合個不停?」

  「陛下,那畢竟是太子殿下的舅舅,而且那兩人什麼都做的出來,有時候,太子殿下也不好做的過了……」

  「我當初覺得這兩人沒什麼威脅,卻沒想到威脅的確沒有,麻煩卻也大的厲害。」明德帝歎了口氣,繼皇后身份不高,他當初選她當皇后就跟這個有關,可他那時候偏偏就忽略了繼皇后的兩個舅舅……

  「陛下放心,太子殿下並未重用他們推薦的人選,只是讓這些人幫忙打理身邊的事務罷了。」

  「身邊的事情交給這些不著調的打理?」明德帝想到之前齊文浩身邊的人將齊文宇贈送的脂膏拿去太醫院讓人檢查的事情,眉頭微微皺了皺。

  賀喜聽出了明德帝嘴裡的一絲不滿,自然不敢隨意接口,於是就轉移了話題:「陛下,老奴昨天可是剛剛聽說了一件趣事,不知道殿下要不要聽?」

  明德帝也知道賀喜是不敢談論齊文浩的事情,也不在意,反而笑問道:「什麼趣事?」

  「陛下,四皇子不正在修建府邸嗎?他剛打了圍牆,開出大門來,竟然就被兩三百人給圍住了,差點把路都給堵住。有衙役遠遠地瞧見這一幕,還以為是有人到四皇子府鬧事,急匆匆地就帶了一群人過去。卻不想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來鬧事的,反而是爭著想要到四殿下手下做事的。」賀喜開口。

  「哦,這又是怎麼回事?」明德帝好奇地問道。

  「陛下,聽說是因為四殿下給做事的人吃肉。四殿下最是心軟,當初對修繕京城的那些百姓就非常好,這次自己修建府邸,就更上心了,最後竟然每頓都有葷腥,一下子傳出了好名氣去,於是前天四皇子再次招工的時候,自然就來了不少人了。」每天花上一兩銀子,就能買一頭大肥豬了,而一兩銀子,可能連一盒駱尋瑤鋪子裡的脂膏都買不到。

  「這孩子,有些招搖了……」明德帝歎了口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他的宅子建的怎麼樣了?」

  「陛下,這老奴就不清楚了,不過聽說四殿下每天都會過去,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非常地上心,還說要建出個最漂亮的宅子來。」賀喜開口:「陛下若是好奇,不如出去走走?」

  明德帝遲疑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齊文宇的宅子已經建了一個月了,雖然屋子還沒建起來,圍牆之類卻已經全部建好,明德帝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有一些人進進出出地搬運東西。

  在明德帝的印象裡,靠賣力氣吃飯的人臉上不是愁苦就是麻木,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太好的臉色,但是眼前的這些人卻完全不同,他們看起來比平常的百姓精神很多。

  他的這個四兒子,看來對手下人是真的很不錯……

  宅子還在建,自然沒有門房之類,明德帝輕輕鬆鬆地,就帶著賀喜從大門走了進去,聽說齊文宇正在後院找了人挖池塘以後,就又去了後院,卻完全沒發現,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賀喜突然對著旁邊正在搬運磚塊的人打了個手勢,而那個本來在搬磚的人,看到這個手勢以後立刻就抄小路跑進了院子。

  「夏河,這個池塘你怎麼挖的這麼深!」齊文宇有好奇地看向自己身邊的夏河,因為駱尋瑤對夏老九的這個兒子很不錯的緣故,他對他也高看了一眼。

  「殿下,我問過人了,都說池塘要挖深一點。」夏河開口。

  「是嗎?我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殿下,之前京城下暴雨,把很多地方都淹了,就連一些大戶人家,都被淹了不少地方,所以現在大家的池塘都是越深越好的。」齊文宇身邊的一個工部的工匠開口。

  「原來是這樣……其實也不用挖的太深……」

  「殿下,我好像挖到了一些磚頭!」正在池塘底挖著的人突然喊了起來,為了能挖的深一點,這個池塘裡的水時時刻刻都有舀乾,池塘底下的事情自然也能讓站在旁邊的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們的確是挖到了東西了,挖到的,似乎是一些青磚?

  好端端的,地底下怎麼會有青磚?齊文宇一臉的不解,剛剛來到這裡的明德帝卻是渾身一震。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37 AM


第九十五章

  「你弄錯了吧?下面好端端地怎麼會有磚頭?最多也就是有塊石頭。」齊文宇看了一眼,一時間也分不出污水裡到底是青磚還是石頭。

  「再往下挖看看唄。」跟挖出青磚的人正一起往下挖掘的另外一人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開口。

  兩人繼續往下挖,清理出一片空地來,而展露在他們面前的,的確就是一些砌的非常整齊的青磚。

  「文宇!」原本站在一邊的明德帝不再沉默,喊道。

  「父皇!兒臣見過父皇。」齊文宇一驚,很快就行了禮,而看到齊文宇的動作,那些工匠百姓之類的,也全都跪倒在地。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地底下有什麼?」明德帝問道。

  「父皇,地底下好像有磚頭,難道是以前建房子的人打下的地基?」齊文宇滿臉不解。

  明德帝呼吸一滯,他剛看見挖出青磚來,就立刻想到了下面可能會有寶藏,他的這個兒子怎麼就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賀喜卻是在瞥了一眼齊文宇的表情以後,掩下了嘴角的笑容。如今這件事,是為了能讓齊文宇在明德帝面前長長臉,但若是齊文宇露出點不合適的表情來,效果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幸好,齊文宇表現的完美無缺。

  這個四皇子,即便最近做了一些實事,但他順風順水的,這單純的心思,一時半會兒恐怕改不了了。

  「文宇,多找幾個人來,好好地往下挖,挖的時候不要太用力了。」明德帝深吸了一口氣。

  很快就有不少人進了池塘,小心翼翼地挖掘起來,最後,竟然清理出來一塊長約二十尺,寬約十五尺的用青磚砌的非常平整的區域。

  不過,上面卻根本沒有開口,相反,還封閉地非常好。

  「父皇,這是怎麼回事?」齊文宇也知道這裡恐怕不一般了,就算是要打地基,也沒道理砌的如此平整。

  明德帝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心緒複雜,若是平常的時候遇到自己一來就挖出寶藏來這樣巧合的事情,他一定會覺得是有人安排好了的,可現在,這一切卻明明白白的,就是一樁巧合。

  畢竟,齊文宇要建宅子的圖紙,是他先過目過了,然後才讓齊文宇從幾張裡面挑的,他這次突然過來,也是臨時起意……看齊文宇現在的表情,也能看出來他明顯什麼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又哪裡能將這一切都安排好?

  而且,之前他對駱家一直有所關注,也知道駱家人從未在這塊土地上開挖過,這地方又埋得如此之深……齊文宇想要這麼湊巧地挖到寶藏,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他這個兒子,運氣難道就真的這麼好?看著齊文宇還有些懵懂的表情,明德帝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傻人有傻福。

  「這事現在還說不准,不如找些人繼續往下挖……既然上面沒有開口,說不定大門就是在旁邊。」明德帝感歎了一下自己的兒子的好運以後,便道。

  齊文宇一向聽話,立刻就找了人繼續往下挖,看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屋子似乎就要被挖出來,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父皇,我聽說前朝劉青有個寶藏,難道就是這裡?」

  「也許。」明德帝開口,然後立刻就吩咐了自己身邊的人,讓他們去找工部這方面的人才以及禁衛軍過來,等吩咐好了,又回過頭來看自己的兒子:「文宇,要是你真的挖到了寶藏,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齊文宇張了張嘴,也知道這下面藏著的,可能就是劉青留下的寶藏了,可是,那個寶藏就算真的存在,怎麼會被他莫名其妙地就挖了出來?

  猛然間,齊文宇倒是想到了駱尋瑤很多次提到要讓他在這裡挖一個池塘的事情,還說了讓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難道,尋瑤她早就知道這地底下有寶藏?

  若是駱尋瑤是做了壞事讓齊文宇不要告訴別人,就算最後齊文宇真的什麼都不說,心裡也會不舒服,但現在明顯就是好事!駱尋瑤明明可以自己發現寶藏告訴父皇得到獎賞的,卻把這個機會給了他……齊文宇一時間非常感激,若不是駱尋瑤幾次三番地交代過,又想到駱尋瑤在人前一直裝作膽小羞怯的樣子不愛招攬事情,他說不定就要將這件事告訴明德帝了。

  駱尋瑤之前發現瘟疫,把功勞給了他,現在知道寶藏,又把功勞給了他……齊文宇越想越覺得甜蜜,當下就決定要是明德帝給了上次,他要建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宅子給駱尋瑤住,不對,應該是他和駱尋瑤一起住。

  明德帝看到自己的兒子過分燦爛的表情,彷彿又看到了當初被先皇后抱在懷裡的那個瘦瘦小小常常張大了嘴笑得燦爛的孩子:「你這孩子,在笑什麼?」

  「父皇,你說要給我獎賞……我現在建宅子的錢不夠用!」齊文宇的兩眼亮晶晶的。

  「要是真的挖出錢來,我一定賞你一大筆。」明德帝大笑著開口,最近國庫缺錢,所以一想到即將挖到寶藏,他的心情就非常好。

  這塊土地並沒有被翻墾過的痕跡,正因為這樣,以前才會沒人發現情況,而以如今的情況來看,如今下面這由青磚砌成的屋子,應該是挖好地道地洞以後,直接在地底下修建的,正因為這樣,地面上才會一點痕跡都沒有。

  沿著方形的屋子往下挖,很快就在一側挖到了一條同樣用青磚砌好的通道,這條通道看起來似乎是通往劉青以前的住處的,不過卻早就被人毀了,已經被人用泥土堵上。

  一側是通道,另一側,卻是長條形一人高的一間小屋子,一開始大家還有些弄不明白它到底是什麼,工部一個經驗豐富的工匠卻發現了滲出的水銀,當下就表示,這也許是專門放置棺木的地方,所以,這裡很可能既是寶藏,又是墓室。

  人多力量大,在禁衛軍團團包圍的深坑裡,一個用青磚砌成的建築很快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同時,也有人清理起了被泥土填滿的通道。

  能在地底下挖出這麼大的一塊地方來的,絕對跟劉青有關,這已經毋庸置疑。

  賀喜看到這樣的情況,突然就跪倒在地:「陛下洪福齊天!」在明德帝心裡,發現寶藏的是齊文宇,但最好還是讓別人以為發現寶藏的是明德帝。

  有賀喜帶頭,其他人也毫不怠慢,當下,那些禁衛軍就跟賀喜一起跪倒在了地上:「陛下洪福齊天!」

  到了這天傍晚的時候,通道就被完全清理好了,而在通道的盡頭,則有著一扇石門。

  工匠小心翼翼地拆下了石門,又靜候了一段時間,在伸進火把但火不滅以後,明德帝整了整衣服,跟在提著燈籠的賀喜身後走了進去。

  這個地方外面是青磚所砌,裡面卻還鋪著石頭,而在這個算起來有些小的房間裡。層層疊疊的,堆著不少石頭箱子,這裡每個箱子都緊密貼合,還用石蠟密封,明德帝挑了其中一個小箱子,用刀打開以後,才發現裡面是一整盒的珍珠,每一刻,都比他在見過的最大的珍珠還要大!

  即便明德帝身為帝王見識不少,見到這樣的情況,一時間還是有些震驚。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通道另一側放置棺木的地方,跟這個石室竟然並不相通,反而有石門阻隔。

  「陛下,放置棺木的地方有水銀,這裡保不齊也有,陛下還是先上去吧。」賀喜勸道,水銀若不密封,就會彌散開來,即便只是呼入了,也會讓人身體不適。

  明德帝點了點頭,他到底是皇帝,不會因為這些財寶太過失態,因此,在確定這裡真的是劉青留下的寶藏以後,就將這裡交給了禁衛軍處理,並讓人將所有的石箱子全都抬去他的私庫。

  明德帝做的這一切並沒有瞞著別人,因此,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對他們的生活沒多大影響,他們自然也不會太過在意,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件事卻會讓他們無比難受,痛苦萬分。

  明德帝找到寶藏的消息齊文俊下午就已經知道了,但是沒有明德帝的吩咐,他卻並不敢輕易過去,想來想去,他乾脆就進了宮。

  齊文俊心情複雜,而吳妃的狀態顯然更加差,她臉色發青地躺在躺椅上,即便看到了已經好些日子沒見到的兒子,也沒有絲毫好轉。

  「母妃,父皇那裡傳來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吧?」齊文俊開口。

  「我已經知道了。」吳妃淡淡地開口。

  「母妃,你不是說連你都不知道寶藏在哪裡嗎?現在怎麼就這麼湊巧,隨便一挖就挖到了?」齊文俊握緊了拳頭,一想到那大批的寶藏就要失去,心裡就無比氣悶。

  「怎麼,你不是一直不想承認你的身份嗎?現在怎麼就又惦記起寶藏來了?」吳妃突然冷冷地開口。

  吳妃以前從來不曾這麼跟齊文俊說話,齊文俊一時間倒是有些愣住了:「母妃……」

  「你幾次三番地鬧出事情來,不都是借著前朝叛黨的名頭?你怎麼想的難道我還不知道?你現在,恐怕是想借助了他們的力量以後再來個過河拆橋好好在你父皇面前表現一下吧?既然你是這麼想的,又怎麼能再心安理得地覺得寶藏就該是你的?」吳妃冷笑道,她的兒子是她一手交出來的,他手上的勢力也是她給她的,本來一切都好,但齊文俊近來做的好幾樁事情都吩咐了那些人去辦,讓明德帝查來查去只能查到前朝身上,這裡面恐怕就有點別的心思了。

  要知道,鏟除前朝餘孽也是大功一件!

  齊文俊臉色大變,他雖然一直用著前朝的人,可他畢竟是明德帝的兒子,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想要復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辛辛苦苦地復國哪裡比得上安安穩穩地繼承明德帝的一切來得舒服?因此,他即便一直用著前朝的人,卻也沒怎麼把他們當成自己人,就連吳妃所說的出賣那些前朝叛黨在明德帝面前好好表現一下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想過。

  只是,想歸想,真這麼被吳妃說出來,感覺上卻又完全不同了:「母妃,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吳妃脫口而出以後,才發現自己把話說得重了,其實她對復辟前朝的事情也是不在意的,相比於復辟前朝,在她看來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來的重要多了,但如今突然聽到這麼個消息,她一時間卻完全平靜不下來。

  如今聽到齊文俊的話,知道若是一個處置不好,這件事很可能會傷了她們母子間的感情,吳妃突然就落下淚來:「俊兒,你聽到傳來的消息了嗎?那似乎是個墓室,你外公說不定就躺在那裡,現在的心亂的很,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齊文俊聽到吳妃的話,之前被質問時的不忿倒是消退很多:「母妃,你不要太過擔憂……」

  「我怎麼能不擔憂?如今朝堂上不少人都跟你外公有仇,說不定最後他即便死了,也得不到安息。」吳妃開口,一時間甚至有些恍惚。

  她是劉青的女兒,這件事,如今知道的人恐怕沒幾個了……她十來歲的時候就被劉青送到了別的地方養著,之後基本上就沒跟自己的父親見過面,但即便如此,記憶裡的那個人,卻一直都是她崇敬的對象。要不是這樣,當初她也不會在平朝滅亡之後,選擇了給當時還不是皇帝的明德帝為妾。

  當然,那時候她只想幫自己的父親報仇,但後來有了尊貴的地位,有了孩子,想法也就變了。

  「母妃,事已至此,我們多想無益。」

  「是啊,我們多想無益,不過你那個四弟,倒是個運氣好的,現在竟然還在他要修宅子的時候挖出了寶藏來……」吳妃微微瞇起了眼睛,當初要不是駱國公突然攻打京城,她父親其實不一定會死,說不定還能東山再起……因此,對駱家和就要娶了駱家的女兒的齊文宇,她都沒什麼好感。

  齊文俊沉默下來,他一開始完全沒把自己的這個弟弟當回事,即便對齊文宇下手,真正的目標也絕不是齊文宇,但現在,齊文宇竟然開始一點點地展露頭角了……

  齊文浩已經成了太子,齊文宇眼看著也越來越受重視……若是一直這麼下去,他的離皇位恐怕就會越來越遠了……

  他如今唯一可以的慶幸的是,齊文宇即便有著無以倫比的好運氣,但在朝堂上卻毫無根基吧?他就算再怎麼得到百姓的喜愛又如何?畢竟,在朝堂上沒人幫他說話,想要做點什麼事情也就不容易了。

  「你找人,挑撥一下齊文浩和齊文宇的關係吧……」吳妃開口,卻知道就算他們不找人去挑撥,估計齊文浩身邊的人也會爭先恐後地想讓齊文浩明白齊文宇的威脅——要是不這麼做,又哪裡顯示的出他們的作用來?

  只是,想讓齊文浩真的相信就不容易了,她要是想要對付齊文宇,最好還是從別的地方入手。

  吳妃猜的沒錯,齊文浩身邊,的確已經開始有人想要讓齊文浩不要再相信齊文宇了。

  「太子殿下,四皇子這些日子大肆收買民心,也不來您這裡走動,顯然是有了別的心思,如今發現這寶藏,說不定就是他跟駱家串通好了的,您一定要小心才行。」齊文浩身邊的一個謀士提醒道。

  「就小四那性子,他知道什麼收買民心?你們整天想著讓我防備這個防備那個,怎麼就沒見你們給我找出打壓老三的主意來?」齊文浩不滿地開口,雖說出宮建府以後他跟齊文宇的關係的淡了不少,但齊文宇現在擺明了是站在他這邊的,他還沒傻到自毀長城。

  跟了齊文浩時間最久的聞先生想法倒是跟齊文浩差不多:「太子殿下花了多少功夫才結交了四殿下?難不成這麼快就要化友為敵?而且若是駱家藏了寶藏讓四皇子得到,難道陛下還看不出來不成?」

  「確實如此,如今這寶藏既然是被父皇得了,那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齊文浩開口,突然想到了什麼:「其實以前我運氣也很好,好幾次逢凶化吉,上次被誣陷得了駱家的寶藏以後,還因禍得福成了太子,到了最近有什麼好事才輪不上我了……就說之前瘟疫的事情吧,要是我一開始聽了駱尋瑾的話……」

  他之前因為忙,都沒顧得上跟自己的弟弟聯絡感情,結果雖然招來了一群人也沒做成什麼事情,他弟弟說不定就是個有福氣的,他應該跟他多接觸才行!

  明德帝近年來常常不能入睡,即便晚上輾轉反側很久,也依舊睡不著,這個夜晚,乾脆就不睡了,反而去私庫看了被送來的寶藏。

  劉青喜愛金銀珠寶卻不喜歡字畫古董,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這寶藏裡面,便也沒有絲毫字畫之類的東西。

  當然,如果真的放了字畫之類,在這種建在地下的墓室裡,也不能久存。

  整箱整箱的銀子,還有整箱整箱的金子,以及各種珠寶……全部折合成銀子,說不定能有兩千多萬兩,都能趕上如今國庫三年的稅收了!

  「劉青留下了這麼多東西,就沒留下什麼話來?」明德帝有些好奇地問道。

  「陛下,墓室裡並沒有留下什麼話來,想來那劉青也不能確定將來打開墓室的人是誰,乾脆就什麼都不留下了。」賀喜開口,駱尋瑤一開始也交代過他,讓他若是看到有劉青留下的字畫之類,務必多多關注,不過最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劉青竟然根本就沒留下只言片語。

  他那時候,大概已經確定平朝會滅亡了,所以才會讓人填上了通道,然後又拿自己的畢生積蓄做陪葬吧?到了那時候,不管是寫下自己的志向抱負還是大罵齊朝的人都已經毫無意義。

  「當時劉青還是有不少屬下的,可他竟然沒有將寶藏留給他的那些下屬作為將來東山再起的資本……」明德帝有些疑惑,很快卻又想到,劉青這樣的做法應該也是非常正確的,在那樣的情況下,就算他的下屬用這些寶藏東山再起了,最後恐怕也只是多死一些人而已。

  查驗過東西以後,明德帝一時間了無睡意,這個時候,宮外倒是又傳了消息過來——那個不大的墓室已經被打開了,墓室裡有兩具屍骨,一具躺在漢白玉雕成的棺木裡,另一具在棺木外,許是出了差錯的緣故,棺木並未合攏,因此兩具屍體都已經腐爛,水銀也是因此才能逸散開來。

  「把兩具屍骨都放在那石棺裡,挪到別處安葬,然後將那墓葬全部拆除吧。」明德帝開口,他對劉青並無好感,但人死為大,他完全沒必要再去為難一具骷髏……或許,他將墓室裡那兩具骷髏放在一個石棺裡安葬,其實就已經是為難了劉青了?

  躺在石棺裡的骷髏,應該就是劉青吧,而石棺外的人,也許是安葬劉青的屬下?也不知道是水銀中毒還是悶死的……

  劉青的寶藏是被四皇子和明德帝發現的,文武百官倒是沒有哪個人覺得不平,也就只有戶部尚書李連,在第二天很多人稱贊明德帝洪福齊天的時候,站了出來跟明德帝要錢。

  明德帝早就知道戶部缺錢,但還是被李連瞪大了眼睛吹著鬍子要錢的模樣弄得哭笑不得,好在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把所有錢都吞了,於是,除去那些珠寶,第二天,所有的金銀就被抬了一半到國庫裡,之後,不僅四皇子建造府邸的銀兩撥了下去,明德帝還讓人賞賜了齊文宇以及駱家。

  這半年來,駱家幾乎隔些日子就會得到一次賞賜,但即便如此,也沒有哪次的賞賜有這次這般豐厚,想來,如今明德帝從劉青的寶藏裡得到了足夠的好處吧?

  讓徐秀珠將所有的賞賜都放入庫房,駱尋瑤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如今雖然寶藏沒了,但她得到的好處卻有不少,不僅齊文宇如今更得明德帝的喜愛了,就連駱家,以後想必也會被明德帝看重,而她想要使用那些劉青留下的金子的時候,也已經不用太過擔心了……

  就在劉青的寶藏被找到的第三天,京城下起了大雪,飄飄揚揚的雪花覆蓋了很多地方,家家戶戶都開始燒起了暖炕準備過冬,不過在這樣冷的天氣裡,四皇子府的修建卻沒有停止。

  雖然明德帝並未說過,但所有人都知道,等齊文宇的府邸建好,就到了讓齊文宇成親的時候了,對於一個盼著能早點娶妻的男人來說,自己的屋子當然也要盡快建起來。

  「尋瑤,你要吃的梅花糕,我給你買回來了!」一大早,齊文宇就來到了駱家。

  「殿下,你真好。」駱尋瑤笑著開口。

  「當然,我一直記著你要吃梅花糕的事情,雖然天冷,但還是去買了,是我親自去的。」齊文宇有些得意地開口。

  不久前在自己的院子裡挖出了寶藏以後,齊文宇就特地去找過駱尋瑤,問駱尋瑤是不是早就知道寶藏的存在。

  駱尋瑤之前什麼都沒跟齊文宇說,這時倒是沒有瞞著,把自己發現水銀的事情全都說了,又表示自己是希望讓明德帝對齊文宇多關注一些,多喜愛一些,才會這麼做的。

  當時齊文宇就非常感動,後來得到了明德帝的賞賜以後,對駱尋瑤就喜愛了,總覺得駱尋瑤就是自己的貴人,他有點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要找到駱尋瑤,就馬上可以知道解決的方法……

  「四殿下,你我們一起吃吧。」駱尋瑤笑道,感情是有來有往的事情,自己有所付出的時候,一定要讓對方看到了,同時,也不能一味的付出,總要讓對方也為自己做點事情才好。要知道,男人對自己付出了很多的女人,總是會特別看重,所以,除了梅花糕以外,駱尋瑤這些日子還提了不少別的要求……若是沒有意外,她應該會成為唯一一個能讓齊文宇去幫她買小吃的人?

  當然,齊文宇畢竟身份高貴,所以讓齊文宇去做事也不能做的過了,最好是能讓對方做了事情卻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多……

  果然,齊文宇很快就看到駱尋瑤手上還拿著一件沒有縫完的衣服,心裡一動:「這件衣服是做給我的。」

  「當然是做給殿下,不過我手藝很差,所以可能做得並不好。」駱尋瑤開口,如果不是做給齊文宇的衣服,她也不會讓齊文宇看見。

  「小姐最近一直忙著給殿下做衣服的事情呢,有幾次還不小心扎到了手。」蓮心在旁邊開口。

  齊文宇本來就因為駱尋瑤給自己做衣服而有些感動,聽到蓮心這麼說,這感動就更深了些,又心疼地看向了駱尋瑤的手:「尋瑤,你痛不痛?」

  「一開始有些痛,現在已經不痛了。」駱尋瑤笑了笑開口,她就算也曾不慎扎到了手,那也是在走神的時候稍稍被扎一下,連血都沒出來,哪裡還會感到痛?

  齊文宇之前還覺得自己專程去買梅花糕已經對駱尋瑤足夠好了,看到這一幕,立刻就覺得自己做的還有些不夠,當下忙活起來,還親手給駱尋瑤倒了水——這樣的的事情雖然簡單的很,但以前齊文宇還真不曾對別人做過。

  駱尋瑤跟齊文宇的關係越來越好,這是很多人都樂見其成的,卻也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在齊文宇的宅子裡挖出了寶藏以後,吳妃就開始關注著齊文宇了,齊文宇如今就住在宮裡,而她在宮裡經營的時間一點也不比繼皇后短,想要知道齊文宇的事情自然很簡單,而她關注了這麼些日子,雖然沒發現齊文宇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卻也發現了齊文宇的一樁「怪事」。

  明德帝和繼皇后早就在齊文宇身邊安排了人了,但是,齊文宇竟然一直沒碰過她們!

  齊文俊為了的自己的好名聲,在沒有迎娶三皇子妃之前也用了些方法不讓庶子庶女出生,但即便如此,他身邊也是有好幾個伺候的人的,甚至還對其中一個相貌美麗的多有寵愛,但是,齊文宇竟然一直沒碰他身邊的那兩個人?

  在這時候,也用不著多做什麼,只要將這個消息添點油加點醋傳出去就行了……吳妃甚至沒怎麼動用手下人,一個消息就慢慢地傳遍了皇宮……

  即便這事並不能真的打擊到齊文宇,但是不費一兵一卒地就給齊文宇和駱尋瑤添個堵也不錯,不是嗎?

  到了年底,各種節氣假日也就多了起來,再加上還有休沐,齊文宇的空閒非常多,不過雖然不用去工部做事,他卻依然每天都會出宮,去看看自己的宅子,然後再去看看駱尋瑤。

  這天京城又飄起了雪花,雪還下的有些大,繼續建造宅子就有些不合適了,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木匠窩在已經建造好了的下人房裡雕刻著將來要用到的門窗。

  齊文宇對自己的宅子,可以說是越關注就越上心,恨不得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這次自然也就親自選了一些窗戶和門的式樣讓人雕刻,然後又去看了正在鑿著一些石頭做石獅子還有一些石墩子的工匠,發現所有人都做的很好以後,還特地吩咐了廚房給工匠們做點羊肉湯暖暖身子。

  做完這一切以後,齊文宇就去找了駱尋瑤,然後在駱尋瑤的指點之下,利用駱家演武場上的積雪堆了一個很大的雪人,又跟駱尋瑤說了一些體己話,這才回了宮。

  然後,齊文宇就發現宮裡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特別是已經伺候了他十幾年的奶嬤嬤,看他的表情更是複雜。

  「鍾嬤嬤,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事要讓我幫忙?」齊文宇看到鍾嬤嬤盯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奇地問道。

  「沒有沒有……殿下,你還好吧?」鍾嬤嬤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很好,最近我覺得我的身體好了很多。」齊文宇開口,從京城下暴雨到如今過去好幾個月了,他差不多天天往外跑,跑的時間長了以後,就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健壯了一些,比如說今天吧,玩雪應該是很冷的,以前他一直受不住,但這次玩了很久以後竟然不覺得冷反而覺得自己身上發熱……

  而且,他以前三天兩頭地生病,每次有點天氣變化都要喝幾碗藥。但如今,竟然已經有整整三個月不曾生病了!

  「殿下,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可一定要說出來。」鍾嬤嬤又道。

  「我知道了,嬤嬤,不過我身體好著呢,怎麼可能會突然不舒服?」

  鍾嬤嬤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張了張嘴,然後立刻就換了一個問題:「殿下,那兩個送來的少女,你覺得怎麼樣?」

  齊文宇突然聽到鍾嬤嬤這麼說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隔了一會兒,才突然想到,鍾嬤嬤問的應該就是那兩個侍寢的宮女了。

  因為駱尋瑤的那番話,齊文宇一開始對兩個侍寢的宮女多少有些排斥,還想遠遠地安排出去,最後卻被鍾嬤嬤阻止了,於是到了現在,那兩個就一直貼身伺候著他。

  十五歲的女孩子,雖然已經被調教過了,但做的到底不如以前在齊文宇身邊有資歷的宮女嬤嬤來得好……提到她們,齊文宇立刻皺了皺眉頭:「鍾嬤嬤,我覺得還是以前人伺候的更好,上次我晚上要喝水叫人,她們給我端了水竟然就站在床前不走了……」還有幫他穿衣服什麼的,以前的宮女總能非常快地把他打理好,但是這兩個人卻磨磨蹭蹭的……

  聽到齊文宇的話,鍾嬤嬤臉上的表情更怪了:「殿下,她們主要不是伺候你的,是侍寢的,殿下看過我給的書嗎?」

  「看過。」齊文宇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那些圖,看起來很怪……」他剛拿到手的時候,仔細研究過上面的女人的模樣,最後卻依然有些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女人應該是跟男人長的不一樣的。

  「殿下,你已經長大成人了,身邊就該有女人伺候著,殿下沒碰那兩個小女孩,是不是不喜歡?」鍾嬤嬤小聲問道。

  「嬤嬤,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了?」齊文宇不解地問道。

  「殿下,我也就是問問……那兩個女孩子來了這麼久了殿下也不碰她們,別人會說閒話。」鍾嬤嬤開口,歎了口氣。

  「說什麼閒話?」齊文宇好奇地問道。

  若是別人這麼問,鍾嬤嬤肯定不敢說實話,但對方是齊文宇就不一樣了——以齊文宇的性子,肯定是不會跟她生氣的:「殿下,現在宮裡有很多人在說你……說你不行。」

  「什麼不行?我怎麼會不行!」齊文宇下意識地開口,說完了以後才弄明白鍾嬤嬤的意思估計不是字面山的,但即便如此,他也一樣是行的……

  「我就知道殿下是不會不行的……殿下,你今晚就跟翡兒一起睡吧。」鍾嬤嬤立刻開口,本來她覺得齊文宇暫時不碰那兩個女娃娃也沒關係,但現在宮裡都有了這樣的傳言了,總要想辦法杜絕吧?

  「不要!」齊文宇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最近跟駱尋瑤濃情蜜意的,怎麼可能會願意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鍾嬤嬤之前聽齊文宇的話,覺得他可能是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的,但如今齊文宇拒絕地這麼快,看起來卻又不太像……鍾嬤嬤急得都想去請御醫了,不過,卻已經有人趕在她前頭將御醫請來了。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38 AM


第九十六章

  請來御醫的人正是齊文浩,自從齊文宇的宅子裡挖出前朝寶藏以後,他對自己身邊的那些前些日子來依附他的人倒是冷淡了不少,同時又開始關心起齊文宇這個弟弟來。

  只是,齊文宇如今已經有差事了,整天往外跑,他自從被封太子以後,也有很多差事要忙,於是兩人一時間倒是完全沒機會好好聯絡一下感情。

  正因為這樣,在聽說了齊文宇的事情以後,他立刻就帶了一個一直幫繼皇后診治,口風很緊的太醫來到了齊文宇這裡——若是齊文宇沒事,那就皆大歡喜,要是齊文宇真的有事,他總要讓對方不要諱疾忌醫才行。

  對於男人來說,這絕對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了。

  「大哥,你怎麼過來了?」齊文宇看到齊文浩,驚訝地問道。

  「文宇,聽說你今天提早回宮了,我就過來看看。」齊文浩開口,然後又把身後的御醫拉到了齊文宇面前:「文宇,你去年冬天受了寒,現在天又冷,我就帶了個御醫過來幫你看看,冬天最適合進補,看過以後,就讓他給你開個滋補的方子吧。」

  去年這個時候,齊文宇在城外摔斷了腿,還在冰天雪地裡躺了許久,後來養了好久才恢復過來,就算已經行走無礙,如今天氣濕冷的時候,他的腿還是會隱隱作痛,齊文浩會找人給他看看倒也是正常的。可是他的這傷,一直是另一位御醫幫他治療的:「大哥,我的腿黃御醫昨天才幫我看過……」

  「所以我就換了個大夫,蔣御醫還是很有本事的。」齊文浩故作豪爽地大笑,但到底笑得有些尷尬。

  齊文宇斷腿之後,一度太醫院擅長治療跌打損傷的御醫整天圍在他身邊,但他卻沒怎麼見過這個蔣御醫,單憑這點,就能確定這個蔣御醫恐怕並不擅長治療這個了……齊文宇突然就想起了鍾嬤嬤之前說過的宮裡的流言,一時間漲紅了臉:「大哥,蔣御醫是治療那個……那個的?」

  「你知道就好了,文宇,來,讓蔣御醫給你看看,然後開個補養的方子……男人嘛,有點這樣那樣的小毛病再正常不過了,父……我有時候還專門燉個補湯喝喝……男人嘛,總要養好了身體應付的了後院的那群人。」齊文浩開口,為了讓齊文宇放寬心,他差點就要把明德帝喝壯陽湯的事情說出來了,幸好話還沒出口他就感覺到了不對,然後及時「委屈」了自己。

  等齊文宇好了,他一定不能忘了要告訴他,自己就算不喝補湯也是能應付的了自己後院的女人的!

  齊文宇驚奇地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他知道齊文浩除了太子妃以外還養了很多美人,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我真的沒事……」雖然不想碰自己身邊的那兩個侍寢宮女,但他也不是從來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不僅偶爾會做很香艷的夢,每天也都會有點反應,他甚至還自己解決過幾次。

  「四殿下,不如先讓我給你把把脈吧。」蔣御醫開口,有毛病的人,他已經見得多了,四皇子就算真有點也正常。

  齊文宇看了一眼正虎視眈眈的齊文浩和鍾嬤嬤,不好拒絕,到底還是坐了下來,伸出一隻手給蔣御醫把脈,然後又回答了蔣御醫提出的各種讓他聽了會臉紅耳熱的問題。

  「四殿下的身體很好,按理沒有什麼問題。」蔣御醫折騰了很久以後,才道。齊文宇現在就算因為身體不強健的緣故沒有某些年輕人那麼火氣旺,但也並沒有大問題……當然,男人這方面要是不太行,原因是方方面面的,所以他一時間也不敢確定:「這樣吧,我給殿下開個滋補方子吃上幾天怎麼樣?」

  「我說了我沒事,也不用吃什麼滋補的方子……」齊文宇無奈地開口。

  「還是吃一點好,殿下,吃點滋補的藥對身體沒壞處。」鍾嬤嬤開口,其實現在她都覺得只吃滋補的不夠分量了……她家殿下應該是沒病的,就只是不開竅而已,就應該下一劑猛藥讓他嘗上一回……

  等他嘗到了女人的滋味,以後自然就愛上了。

  鍾嬤嬤齊文浩還有蔣御醫一起到外面說話去了,齊文宇也就不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拿出自己的府邸的圖紙看了起來,同時開始琢磨著要添置點什麼東西好——他如今可不缺錢。

  蔣御醫給齊文宇開了方子,鍾嬤嬤親自跟著御醫去了太醫院拿藥,又親自熬了,琢磨著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讓這流言消失的乾乾淨淨的,而與此同時,也已經有人將這個流言告知了明德帝。

  明德帝一直以來雖說對自己的幾個孩子非常關心,但也沒到連房裡的事情都關心的地步,突然間聽到這個流言,不免就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看向了賀喜:「小四過了這麼久了,都沒碰那兩個宮女?」

  「陛下,這事老奴並不清楚……不過四殿下許是還沒開竅。」賀喜笑著回答,卻暗地裡抹了一把汗。

  齊文宇會一直沒碰那兩個宮女,多半是因為駱尋瑤用了點手段,可是這樣的事情,他卻是不能跟明德帝說的……當然,他就算說了明德帝恐怕也不會相信,在明德帝眼裡,駱尋瑤就是個單純害羞的小女孩,因為如今找到了寶藏的緣故,明德帝對她的印象還非常好,自然不會認為她會耍心機讓齊文宇不碰別的女人。

  事實上,就連他,對駱尋瑤的做法也是有些驚訝的,試問有哪個還沒成親的女孩子,會連未來丈夫房裡的事情都管?大部分這個年紀的少女,對這樣的事情可是羞於啟齒的。

  明德帝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畢竟這世上男人有好幾個女人的事情再正常不過了,他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對駱尋瑤很喜歡,但也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會因為這份喜歡而不碰別的女子。

  事實上,為了一個女人守身如玉這樣的想法,即便是齊文宇也是沒有的——他不去碰別的女人,只是不想讓駱尋瑤傷心而已。

  「也許就是沒開竅吧,等開了竅就沒事了……」明德帝開口,但到底有些擔憂,要知道,齊文宇的身體從小就不太好,一年前還受了一次重傷險些死去……他要是真的沒問題,又怎麼會不碰身邊貼身伺候的侍寢宮女?

  「陛下說的是。」賀喜笑著開口

  「這件事……你去找找這流言的源頭,再把這流言壓下去,有什麼不聽話的宮女太監直接打殺了就行了。」明德帝的眼裡閃過了一絲冷光,那些人竟然敢議論他的兒子……

  就算齊文宇的身體真的有問題,他也決不許別人說三道四的。

  賀喜領命下去了,這個流言如今也就在宮裡傳傳,想要解決掉並不難,可惜他現在沒辦法給駱尋瑤傳消息,而且就算傳了,駱尋瑤在宮外,也是管不了宮裡的事情的……

  賀喜走了沒多久,蔣御醫就被叫到了御前。

  「陛下,四殿下在脈象上並未問題,按照四殿下所言,他身體也並無大礙。」蔣御醫雖說是繼皇后的人,但這時候又哪敢隱瞞明德帝?當下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說了。

  「當真如此?那流言又是怎麼回事?」明德帝微微皺眉,問道。

  「臣不敢隱瞞,」蔣御醫跪在地上,「陛下,此事有多種原因,臣也不能確定……」蔣御醫立刻就道,雖說大部分男人不行是因為腎虛,但也並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如此……想到這裡,蔣御醫又想起來一件事:「陛下,四殿下身邊的嬤嬤讓臣開了一劑猛藥……」

  「不是虎狼之藥吧?」明德帝皺起了眉頭,有些藥可是會傷身的。

  「臣絕不敢給四殿下開虎狼之藥,那藥對身體絕對是無礙的。」蔣御醫立刻就道。

  「你把方子寫下來給我看看。」明德帝遲疑了一下,開口,決定等一等看看情況再說——過了今夜,到底是怎麼回事應該也就能弄清楚了吧?

  齊文宇並不知道鍾嬤嬤讓蔣御醫開的是猛藥而不是溫補的藥,在他看來,自己就算沒有問題,補補也是可以的,說不定好好補補之後,等成了親他能變得很厲害……

  不過就算有著這樣的想法,等鍾嬤嬤給他端來了那碗黑乎乎散發著古怪的味道的補湯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遲疑:「這真的能吃?這就是蔣御醫說的溫補的方子?」他常常喝藥,但如今這藥似乎特別地怪。

  「殿下,這就是蔣御醫開的溫補的藥。」鍾嬤嬤肯定地開口。

  齊文宇對自己的這個奶娘還是很信任的,當下一咬牙將藥全都喝了下去。

  「殿下,你喝了藥了,好好去休息一下吧,我讓翡兒翠兒來伺候你。」鍾嬤嬤看到齊文宇將藥全都喝了,喜形於色,轉身離開以後,立刻就叫來了那兩個侍寢的宮女。

  兩個宮女之都是剛入宮的,之前並未伺候過其他人,到了四皇子這裡以後,本該要齊文宇取個好名字,可是齊文宇懶得取,最後就非常隨意地將「翡翠」這個詞拆開給她們做了名字。

  不管是翡兒還是翠兒,都知道她們以後的主子就是齊文宇了,更知道她們只要能生下一兒半女的,以後就能在齊文宇的後院裡站穩腳跟了……只是,雖然知道這些,但她們畢竟年紀小性子羞怯,倒是做不來像執導過他們一天的嬤嬤說的那樣去誘惑四皇子,頂多也就是稍稍暗示下而已,偏偏齊文宇還是個不開竅的,她們雖然暗示了,卻完全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如今在四皇子這裡有著絕對的權威的鍾嬤嬤將她們叫去,傳授了不少東西,她們雖然聽得面紅耳赤的,卻也因此鼓起了勇氣了——只要有個孩子,運氣好點生了個男孩的話,她們也就一步登天下半輩子也有依靠了!

  就在齊文宇覺得燥熱難耐,因此早早地上了床寬衣解帶打算自己偷偷地解決一下的時候,突然卻有兩個只穿著中衣的女子靜悄悄地走了進來……

  如今外面雖然是冰天雪地的,但屋子裡卻點燃了很多個火盆,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來一個「芙蓉帳暖度春宵」,對於很多男人來說,吃點藥夜御兩女,這絕對是一件讓人非常舒服的事情,但這,也是要看情況的。

  被下了藥,兩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還爬上了床……這也就罷了,不管是齊文宇還是那兩個小宮女,都是沒有經驗的。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第一次總會有點困難,若是其中一方有點經驗還好,若是兩人都沒經驗還不怎麼曉事……

  鍾嬤嬤在門外候著,已經開始幻想明年能抱到小殿下了,卻不想正在這個時候,屋子裡竟然傳出了齊文宇的慘叫聲,很快又想起了女孩子的哭聲,鍾嬤嬤遲疑了一會兒沒有推門進去,然後,就發現門被打開了。

  兩個草草裹了身上的衣服的女孩子就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她們都沒顧得上外面冰天雪地的,直接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而這個時候,衣衫不整的齊文宇也臉色難看地出來了。

  「殿下……」鍾嬤嬤的嘴張了張,臉上出現了絕望的表情,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齊文宇吃了那樣的藥,面對兩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都能無動於衷,恐怕是真的有問題的吧?

  「鍾嬤嬤!」齊文宇難得地嚴厲,他脾氣一向很好,而鍾嬤嬤是他的奶娘,從小將他帶大,他對鍾嬤嬤的感情也非常之深,正因為這樣,他明明沒病卻還是讓御醫給自己治了病,並且喝下了他本來不想喝的藥……

  他很信任鍾嬤嬤,可是鍾嬤嬤呢?明明不是溫補的藥,卻騙了他,還在他說了別讓人進來的時候把兩個女人送到了他房裡。

  「鍾嬤嬤,你好大的膽子!」齊文宇第一次這樣生氣,也第一次發現,自己真的不能脾氣太好了以至於讓別人爬到了自己頭上來。

  沒錯,這次鍾嬤嬤可能是為了他好,但這樣的做法對他來說卻絕對是奇恥大辱!就說現在,他下面又酸又漲,卻偏偏還痛得厲害……

  鍾嬤嬤被齊文宇的的嚴厲嚇了一跳,本來想說的讓齊文宇叫御醫來詳細看看的話竟然說不出來了。

  「鍾嬤嬤,你最好守好你的本分,我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下次你若是還敢這樣自作主張,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你!」齊文宇完全沒去聽鍾嬤嬤的話,用出了自己在外面做事時的氣勢。

  有時候,從不發火的人突然發火,比整天發火的人又一次發火來的可怕多了,被齊文宇身上的氣勢嚇到的鍾嬤嬤突然有點腿軟,這才想到齊文宇是一位皇子,可她竟然騙他喝藥……

  鍾嬤嬤跪倒在了地上,齊文宇卻完全沒有像以往一樣去扶,而是一甩手直接關上了房門,然後夾著腿窩回了床上,齜牙咧嘴起來。

  他現在特別地想駱尋瑤,偏偏駱尋瑤卻根本不在他身邊……明天他一定要去找駱尋瑤,讓駱尋瑤好好安慰一下他!

  齊文宇這邊的消息,明德帝是第一個知道的,他已經看過了蔣御醫的方子,也知道了鍾嬤嬤的打算,本來是打算靜觀其變的,卻沒想到事情根本沒朝著他期待的方向發展。

  齊文宇能知道不能縱容了身邊人,這當然是一個不錯的開端,但他到了那種地步還能將兩個宮女趕出去……

  想也不想,明德帝立刻就吩咐了賀喜去將這件事處理乾淨,務必不讓任何消息傳出去,又讓賀喜去敲打一下鍾嬤嬤,決不能讓她爬到主子頭上去。

  雖然明德帝和賀喜在這個消息還沒傳出去之前就將之壓了下去,但是該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齊文浩帶著蔣御醫去看過齊文宇以後就出了宮,本以為自己的弟弟能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一時間無比同情——他的弟弟竟然這麼慘,他以後真的應該對自己的這個弟弟好一點。

  而動手炮制了這件事的吳妃……

  「齊文宇竟然在喝了大補的藥,還把侍寢的宮女趕了出去?」齊文俊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確實如此,可惜具體的事情查不到,你父皇派了賀喜過去,把這件事完全壓下去了。」吳妃有些可惜地開口,不過明德帝這樣的做法,倒是讓她更加確信齊文宇有問題了,說不定就是去年凍壞的,要不然,哪個男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忍著不碰送上門的女人?

  「他到底怎麼想的?那種時候,就算真的不行也不能把人趕出去……不過這也的確是齊文宇會做的事情。」齊文俊嗤笑道:「他竟然不知道隱藏一下。」

  「你這個四弟一直都是這樣的,你難道到現在才知道?」吳妃開口,心情非常之好:「若他真的不行,以後倒是不用再擔心什麼了……還有那個駱尋瑤,她今後的日子恐怕會不好過……」她現在,就盼著齊文宇的問題越嚴重越好。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39 AM


第九十七章

  只要是身體健康的年輕男子,大早上的一柱擎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齊文宇當然也是如此,只是因為昨晚受了傷的緣故,他如今倒是非常地不好受,齜牙咧嘴了好一會兒,等那硬挺的物件兒終於軟了下去以後,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昨天回房間冷靜下來以後,齊文宇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可能會讓人誤會了,但就昨天那樣的情況,他能忍著不打人就已經很厲害了,總不能還留著那兩個因為傷了他而險些被嚇壞的女人吧?

  齊文宇喊了人過來幫忙穿衣,看到來的人是以前伺候自己的宮女以後,倒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他就又發現,以往一直喜歡在他身邊念叨個不停的鍾嬤嬤,這時候卻待在角落裡,還小心翼翼的非常安靜。

  齊文宇對自己的這個奶娘一直很好,以前鍾嬤嬤就算要給他行禮,他都會攔著,這時候卻連招呼都不曾招呼一聲,反而一穿好衣服就出了宮直奔駱家,嚇得鍾嬤嬤忍不住抖了起來。

  冬天天氣冷,躺在暖暖的被窩裡,常常就會不想起床,京城的女人們,這個季節大多都起得很晚,也不出門了,只會趁著下午太陽大的時候在園子裡走走,不過駱尋瑤卻不同。

  她上輩子掉進涼水裡傷了身體,之後就一直畏寒,偏偏她越是畏寒,就越是被凍的厲害,最後甚至還是死在雪地裡的……那樣的寒冷都嘗過了,眼下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一大早起來,駱尋瑤就去了廚房,然後吩咐了廚房的人把陳芷剛從莊子上送來的酸菜醃菜裝盤——這些東西就著粥吃最是開胃。

  帶點酸味的酸菜味道非常好,只是駱家人剛剛端起碗,外面竟然就傳來了齊文宇的聲音,他還非常愉快地表示很樂意在駱家吃飯。

  齊文宇最後喝了兩碗粥吃了一大碟酸菜才終於放下碗筷,然後就開始盯著駱尋瑤看。

  駱尋瑤知道他多半是有什麼話要說,當下就帶著對方去了後院,蓮心和齊文宇身邊的太監也識趣地離開了……

  演武場上,齊文宇昨天做的雪人已經有些變形,駱尋瑤的臉色也同樣變形了:「四殿下。你說昨天晚上被人下藥了?他們還把侍寢的宮女放到了你房裡?」

  「是啊,尋瑤。」齊文宇的一張臉突然變得慘白,「她們把衣服脫光了,當時我也不想的,但還是有些忍不住,可是真的好痛!尋瑤,以後等我們成親了,還是不要這樣為好,真的太痛了。」他現在對這樣的事情,可謂是深惡痛絕。

  雖然齊文宇語焉不詳,駱尋瑤倒也猜出了什麼,都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殿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到駱尋瑤的問話,齊文宇臉上一紅,當下詳詳細細地將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了出來,也許是因為駱尋瑤的表情太淡定的緣故,他就連房間裡發生的丟臉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駱尋瑤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特地讓賀喜找兩個年紀小又沒經驗的女孩子,就是希望在齊文宇不主動的情況下,那些女人沒辦法誘惑齊文宇,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齊文宇在被下了藥,那兩個宮女又主動投懷送抱的情況下,竟然因為雙方都找不到正確的「地方」,以至於最後受傷了。

  齊文宇可憐兮兮地說著昨晚發生的事情,這表情這神態,突然就讓駱尋瑤突然上輩子一個被來勾欄院捉奸的妻子一腳揣在命根子上的男人,雖然當時她們很多人都在嘻嘻哈哈地看他笑話,卻也知道那樣肯定很痛很痛……

  「四殿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我怎麼沒聽明白?」駱尋瑤聽完以後,就滿臉好奇地問道。

  因為駱尋瑤一點害羞的表情都沒有的緣故,齊文宇剛才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全說了,可是等他說完以後,駱尋瑤竟然就這麼問了一句……

  齊文宇一張臉漲的通紅,總算明白駱尋瑤為什麼會完全不臉紅了,原來是沒有聽懂?不過,非常厲害的駱尋瑤竟然也有不懂的東西……突然之間,齊文宇又有些自得了。

  駱尋瑤雖然裝作完全沒聽懂,但還是好好地安慰了齊文宇,然後又在送走了齊文宇以後琢磨起這件事來。

  就如今的情況,短時間裡齊文宇是絕不會對女人有興趣了,而按照他的說法,眼下明德帝估計會覺得他在這方面有問題了……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畢竟一個男人若是不能人道,肯定也沒辦法當上皇帝,不過,等她嫁給齊文宇以後,早早地懷上孩子,應該也就沒問題了。可是,如果流言越傳越烈呢?

  駱尋瑤到底還是有些擔心,幸好,當天中午,賀喜就通過他們之間的聯絡方法傳了消息過來,在知道齊文宇的事情已經被明德帝壓了下來,禁止其他人亂說以後,駱尋瑤終於鬆了一口氣。

  流言的確已經被人壓下來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也再沒人提起,當齊文宇身邊到底還是發生了一些變化的。

  首先,就是那兩個侍寢的宮女突然安靜了起來,開始躲著齊文宇走了,這兩個宮女年紀都小,那天晚上雖然主動了,卻也是什麼都不懂的,在弄傷了齊文宇以後更是害怕的不行,就怕有人會知道這件事然後把自己抓走了打死,於是別人問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什麼都不敢說不說,也開始怕起齊文宇來了,卻不知道她們這樣的行為讓其他人對齊文宇身體有問題的事情更加確信了。

  當然,這樣的大事,明德帝不可能就這麼確定了,因此,在那天之後,他特地找齊文宇旁敲側擊了幾句,然後又派了好幾個太監去幫齊文宇診治,只是齊文宇並不配合治療,而且,若說他以前對男女之事還有些隱隱的期待的話,經過了那個晚上,他完全就是排斥了,話語裡自然也帶出一些來。

  於是那些御醫雖然確定齊文宇的身體並無大礙,但對這件事,卻也不能輕易下結論。

  「賀喜,你說,小四怎麼會有這樣的問題?」明德帝歎了口氣,前天繼皇后特地選了兩個千嬌百媚又被調教過的宮女給齊文宇送了去,但齊文宇竟然還是把人趕走了……

  幸好齊文宇以後也就只會當個閒王,即便沒有孩子也不會有大礙,而且老大身邊女人多孩子也多,到時候隨便過繼一個也是可以的。

  「陛下,四皇子身體並無大礙。」賀喜開口,暗地裡抹了一把汗。不過,現在齊文宇就算有這麼個「不行」的名頭,但也不是沒好處吧?反正這事不會傳到外面去,因此反倒可以讓他可以慢慢積蓄實力,而以後……等他以後有了孩子,流言也就只是流言而已。

  到時候,說不定明德帝還會因此對駱尋瑤高看一眼……不過,齊文宇應該是真的沒問題的吧?

  「御醫都這麼說,但他似乎對女人有些排斥……不過他對駱尋瑤到是不錯,這麼冷的天,還是每天都會去找駱尋瑤,也許能他們成了親以後情況會好轉也說不定。」明德帝歎了口氣,還是打算將此事扔開不管:「兒女都是債啊!」

  賀喜自然不會去回應明德帝這樣的話,他低著頭沉默下來,但一點也不認同明德帝的話。

  兒女怎麼會是債呢?他的女兒,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兒了……

  賀喜有很多錢,很多人找他辦事,都會給他錢,以前這些錢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因為他平常根本沒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而他也沒有親戚子嗣,死了還不是便宜了別人?但現在就不一樣了,他有女兒了!

  這些日子,賀喜隔三差五的,就會給珠艷送去一些金銀,這些金銀都是他這麼多年攢下來的,一開始因為擔心珠艷會惹上麻煩不敢送有一些特殊標記的,後來猛然間想起來駱尋瑤有個首飾鋪子以後,送的東西就變多了,當然,他依然小心翼翼的,就怕別人知道珠艷的存在。

  到了十二月,京城的官員們的假期就愈發多了,整個京城也開始忙忙碌碌地準備過年,而就在這個時候,珠艷在京城買下了一個不小的宅子——她以後雖然還會回鄉下,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還是打算住在這裡,於此同時,她還有了養一個孩子的打算。

  十二月十八這天,駱尋瑤和珠艷一起回了鄉下,去見了陳芷和那些女人們。

  這些日子,駱尋瑤又往鄉下送了幾個孩子,如今駱遠的宅子裡住的人是愈發多了,而其中最小的,自然就是當初那個撿來的女嬰。

第二天駱尋瑤和珠艷回京城的時候,帶上了那個孩子,也帶上了駱尋瑤之前讓陳芷挑的四個以後要給她做丫鬟的女孩。

  「尋瑤,這幾個女孩子,就先放在我那裡吧,我想教她們一些東西。」珠艷靠在馬車上開口,她祖上是前朝宮裡的女醫官,懂得那些知識無疑是很多深宅婦人夢寐以求的。

  「我正想拜托珠艷姐好好教教她們呢。」駱尋瑤笑起來:「我還想讓珠艷姐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調理的地方。」

  「你的身體好得很,哪裡用得上調理?」珠艷笑起來:「不過女人多注意身體還是需要的,按照四殿下修建府邸的進度,估計明年你就能出嫁了,身體若是好一點,也能盡快懷上孩子。」

  「珠艷姐……孩子,要怎麼樣才能盡快懷上?」駱尋瑤好奇地問道,孩子無疑是非常重要的,她不僅要快點生一個孩子,還要讓齊文宇喜歡上自己的孩子才行!

  「之前在宮裡,也有不少研究,有說初一十五是最容易懷孩子的,也有說葵水剛剛結束的時候是最容易懷上的,但都確定不了……大戶人家好幾個女人伴著一個男人,很多就會連著好幾年都懷不上孩子,鄉下剛成親的小夫妻,卻有大半都能一年裡懷個孩子,一個連著一個生,生上十來個孩子的女人也不少見……」珠艷開口,若是女人身體健康,丈夫日日睡在房裡,要懷個孩子絕對是不難的,沒看見鄉下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很多都能一直生到不能生為止嗎?

  「珠艷姐,不如你也收了我這個弟子吧。」駱尋瑤笑了笑開口,上輩子珠艷教了她很多東西,但大多是在勾欄院用得上的,像女人生孩子需要注意的事情之類,她卻一竅不通。

  「好啊,你叫聲師父讓我聽聽。」珠艷笑了起來。

  以前過年的時候,駱家基本沒有人情往來,今年卻完全不一樣了,駱尋瑤雖說想跟珠艷學點東西,但回京以後,卻立刻就開始了忙碌的生活。

  如今家家戶戶對過年都很重視,她很忙,其他人自然也一樣,很多人到了年底都會早早地回家準備過年不再上工,西市的鋪子也關了大半,但隔壁齊文宇的宅子卻依然在建,這一方面是因為齊文宇很著急,另一方面,卻是因為齊文宇給這些工匠以及百姓送了年貨的緣故。

  明德帝找到寶藏以後,對齊文宇就大方起來,齊文宇自然也就不怎麼在乎銀錢了,於是,在某天看到有人將中午分下去的飯菜裡的肉片挑出來打算帶回家去給孩子吃的時候,他大手一揮,就讓人給這些人每人準備一份年貨。

  如今在京城,一個駱家或者大皇子的鋪子裡的翡翠擺件,即便是很小的,也要幾百兩的銀子,擺在家裡卻看都沒出看去,但這麼多銀子,要是全都買了肉呢?

  當初駱尋瑾花了一百兩銀子,就請了京兆府所有人吃了飯還讓他們往回帶了東西了,而現在,齊文宇直接就拿出了三百兩的銀子來。

  最後,幾乎每個人都分到了二三十斤的鹹肉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於是,本來應該要停下了的工程也就沒有停下來——那些工部的入了籍的工匠,幾乎全都表示他們願意多幹幾天,還表示等過了年,也能馬上回來上工。

  當然,就算他們願意多幹幾天,到了十二月二十七那天,齊文宇還是讓所有人都回家去了,與此同時,他也回到了宮裡,開始準備過年。

  明德帝崇尚節儉,但過年的時候,整個皇宮依然無比熱鬧,也添置了很多東西,繼皇后帶著宮裡的宮妃一起聽戲看雜耍,皇子皇女們也都得了賞賜……然後,時間就到了大年夜。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40 AM


第九十八章

  過年不用上朝,但明德帝依然非常繁忙,即便如此,大年夜的時候,他還是跟自己的家人坐到了一起,準備守歲。

  到了夜間,起初是太常寺卿組織的人表演歌舞給宮妃們看。以往這個時候,後宮基本上都是一團和樂,可是到了今年,情況卻又有所不同——如今宮裡的女人孩子,都隱隱分成了兩派。

  這一幕,明德帝自然看在眼裡,不過微微皺了皺眉頭以後,他也就暫時將事情放下了——只要齊文浩登上帝位,齊文俊就不可能再跟齊文浩爭什麼了吧?到了那時候,不管他願不願意,也只能安安分分地做個親王了。

  眼下,他更擔心的倒是幾個小兒子……明德帝隨著年紀的增長,對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也相信起來,之前發生的幾樁事情,自然就讓他覺得齊文宇是個有福氣的人,可這樣一個有福氣的人,竟然在女色上面有些妨礙?

  還有他的五兒子齊文毅,明德帝對這個跟自己有些相像的兒子一直很喜歡,但對方竟然整天跟齊文浩作對,不單單是在宮裡的時候總想要跟齊文宇一樣的東西,還找了自己的母親的家族在朝堂上給齊文浩添堵……要不是他的母親淑妃私下裡找自己表明心跡又主動警告了自己的娘家人,明德帝說不定早就責罰他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冷一冷這個兒子了。

  想起自己這幾天盤算著的打算,明德帝終於還是做了決定。

  載歌載舞的男人女人已經跳完了舞退下去了,不相干的人也都離開了,眼看臨近午夜,一口大鍋就被搬了出來,開始煮起餃子來。

  「陛下,吃餃子了。」賀喜笑瞇瞇地開口,然後就將一大碗的餃子放到了明德帝面前。

  過年的時候,自然是要吃餃子的,吃的時候還頗有些名堂,比如說,第一碗餃子要端給明德帝,而且這碗餃子最上方,還有兩個包了金錢的餃子。

  明德帝對於這樣的情況當然不會陌生,拿過一個碟子以後,就將最上方的一個包了金錢的餃子撥了進去交給賀喜,對著自己的妻兒笑道:「這餃子等會兒放回鍋裡去,誰吃到了這個餃子,我就重賞他。」

  若是他的四兒子真的是個好福氣的,能吃到就再好不過,若是他四兒子沒吃到……其實也沒什麼妨礙。

  煮餃子的鍋就架在不遠處,鍋裡,無數的餃子正在翻滾著,賀喜將手上端著的碟子裡的餃子重新放回鍋裡攪了攪,然後就等著掌勺的太監一碗碗地盛了起來,最後他還親自將餃子一碗碗地端給了繼皇后等人。

  以往每次過年,大多都是按照傳統的來的,並不會節外生枝,如今還是明德帝第一次弄出了這樣的彩頭來,一時間,在場的人都盯住了那一碗碗的餃子,就巴望著自己能吃到那個包了金錢的餃子——就算最後明德帝賞賜的東西不值錢,這也是一個好兆頭不是嗎?

  餃子很快就分完了,齊文浩撥弄了一下自己碗裡的餃子,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只能老老實實地一個一個吃起來,齊文俊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碗裡的餃子,慢慢地就吃了起來,齊文毅則是偷偷地用筷子將所有的餃子捅了一個遍……

  即便是繼皇后,對明德帝提到的賞賜也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關注了一下自己碗裡的餃子。

  「父皇,是不是這個?」就在這個時候,齊文宇卻突然站了起來,手裡還拿著一枚金鑄的吉祥錢。

  周圍那些人的目光一瞬間全都聚集到了他身上,齊文宇卻依然笑得非常燦爛。

  「好,父皇一定會好好賞賜你。」明德帝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雖然他的這個兒子有點小問題,但單就這福氣,就已經是別人不能比的了!

  有這樣的福氣的人,肯定也是有大運氣的,以後要是有什麼難辦的事情,他倒是可以讓這個兒子去看看……

  「四皇兄,你運氣真好。」齊文毅咬了咬牙,低聲開口,他碗裡的餃子已經全都被他捅碎了,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他本來就不想吃餃子,現在更是一點胃口都沒了。

  「那是,我運氣一向好。」齊文宇得意地開口,突然覺得駱尋瑤可能就是他的福星——自從遇上了駱尋瑤以後,他差不多就好事不斷了!就說這次,那金子鑄成的吉祥錢竟然就躺在他的餃子碗的碗底。

  齊文毅咬了咬牙,剛想諷刺幾句,卻見齊文宇已經樂呵呵地吃起餃子來了,那高興的樣子讓他對自己面前的餃子更加厭惡。

  賀喜低眉順眼地站在明德帝身後,看到這一幕鬆了一口氣,之前他確實是將明德帝撥到碟子裡的倒進了鍋子裡,但在那之前,他卻已經弄破餃子皮拿到了裡面的金子。

  明德帝等人離得遠,煮餃子的太監一直低著頭也不敢直視他,賀喜要做這麼點小動作並不難,而破了的餃子……一鍋餃子總有幾個破了皮的,誰會注意這個?

  然後,賀喜在給其他人送餃子的時候,就將這金子又放進了齊文宇的碗裡,果然,現在齊文宇「吃」出來了,又持續了他的好運氣。

  這件事並不是賀喜和駱尋瑤商量好的,而是賀喜擅自做主的。他一直在明德帝身邊伺候著,對明德帝的心思再清楚不過,自然知道這時候讓齊文宇吃出金子來是最好的,不過這件事出現的突然,他到底不能做的天衣無縫。

  不過賀喜倒也並不擔心,他一直以來事事以明德帝為重,從未跟幾位皇子太過親近,因此肯定不會有人懷疑他動了手腳,而且,在別人看來,他就算要動手腳,肯定也會幫著跟他關係更好的齊文俊,畢竟,四皇子以前跟他從未有過交情。

  明德帝在之後的時間裡心情非常之好,果然重重地賞賜了齊文宇,而且賞的還不是不實用的東西而是金銀,於是,本來在幾個皇子裡面算是沒身家的齊文宇,腰包倒是又鼓了起來。

  這天晚上,大部分人都過了三更才睡下,而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卻又都起來了——所有在京城的官員,都要在大年初一這天,穿了一身嶄新的衣服去給明德帝拜年。

  昨夜宮裡的事情駱尋瑤並不清楚,她昨晚上跟駱家人一起吃了餃子,過了子時才睡,今天卻一大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看著徐秀珠準備各種食物。

  為了表示年年有餘,初一這天並不做飯,而是吃昨晚上已經做好但沒有吃的食物。

  「尋瑤,又到了過年的時候了,這幾天娘娘可能就會宣你進宮,再過幾天還有宮宴,你可要好好準備一下。」徐秀珠看了看駱尋瑤,突然覺得有些欣慰。

  前年他們回京的時候,駱尋瑤還是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身量完全沒長開,可現在,駱尋瑤卻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且越來越漂亮了……要不是四皇子早早地就定下了駱尋瑤,現在駱家的大門說不定早就被前來求親的人踩破了!

  「我知道了,伯母,」駱尋瑤笑了起來,又道,「伯母,恐怕你比我還要忙呢,嫂子二月十八就要過門了,伯母到時候恐怕會忙的團團轉。」駱尋瑾的年紀不算小了,馮月娘的也一樣,因此訂了親以後,兩家人對成親的事情也就有些著急。

  聽到駱尋瑤提起兒子娶媳婦的事情,徐秀珠的臉上也揚起了笑容,但很快,她卻又把笑容收了起來:「尋瑤,你可別轉移話題,伯母是真的有事跟你說呢,我前些日子聽人說了,吳子文和莫婉蓉也打算今年年初成親,他們真要成親,吳洪山肯定不能再關著駱芬,到時候她說不定就要出來了……還有吳洪山的那個小妾,她雖然之前險些小產,但孩子還是被她保了下來,聽說年前還剛剛生了個兒子。」

  「菊蕊生了個兒子?」駱尋瑤有些驚訝地開口,她最近要做的事情太多,不僅要培養自己的勢力,還又開了一個鋪子,非常繁忙,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已經許久不曾關注吳家的消息了。

  「孩子是十二月中旬生的,雖然身體略微有些弱,但到底是一個男孩,所以很得吳洪山的喜愛。不過,那菊蕊雖然給吳洪山生了個兒子,吳洪山卻不怎麼待見她,不僅又要了幾個通房,還納了一個小官的庶女為妾管著府裡的事情,現在威遠侯府裡每天都斗的烏煙瘴氣的。」這些事情,還是徐秀珠從溫氏那裡聽來的。

  「姑姑她怕是要氣壞了吧?」駱尋瑤開口,駱芬這人最要面子,也特別看重自己丈夫兒子,就如今這情況,她肯定會被氣死。

  「誰知道呢,這一年來,駱芬都沒怎麼在人前露過面。」徐秀珠開口:「其實這一年吳洪山也非常低調,也就是吳子文,一直很活躍。」明德帝對吳子文絕對稱得上是厚愛了,雖然上次讓吳子文沒了京兆府的職位,後來卻又給他安排了一個,只是吳子文卻頗有些一蹶不振的模樣,每天做差事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還一直待在外頭不肯回家……聽說,他跟莫婉蓉已經從整天吵架變成相敬如冰不說一句話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吳子文和莫婉蓉依然要成親了,徐秀珠其實是有些驚訝的。

  就如今這情況,恐怕最後會成就一對怨偶吧?

  「伯母,你放心吧,如今皇后娘娘站在我這邊呢,肯定不會有事的。」駱尋瑤開口,她剛重生的時候,覺得威遠侯府就是一個她對付不了的龐然大物,不過到了現在,她雖然只是女子沒辦法對付吳家,但也是不用去怕吳家的人的。

  徐秀珠說的沒錯,等過了初三,駱尋瑤就立刻忙了起來,不僅繼皇后讓她進宮了一回,京城也有很多人給她下了帖子,讓她忙的腳不沾地的。

  這也就罷了,在這個時候,明德帝竟然還在朝堂上說了幾件大事,除了安樂公主即將出嫁、齊文毅即將訂婚並且選址修建府邸以後,他還表示,他要給自己的幾個兒子封王。

  明德帝的幾個兒子,肯定都會封王,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之前畢竟不曾正式冊封,而現在,明德帝明顯是打算正式冊封自己的兒子了。

  三皇子齊文俊被封為恭王,而四皇子齊文宇,則被封為了福王。

  「三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父皇封了老四做福王,我竟然什麼都沒有!」齊文毅咬牙切齒地開口,他一直都是明德帝最喜愛的孩子,母親身份也高,以前就連齊文浩這個大哥都不怎麼放在眼裡,可現在呢?齊文浩已經被封為太子了,就連齊文宇都被封為了福王,最後竟然沒他什麼事兒?

  他只比齊文宇略微小了點,他的母妃已經幫他選了人就要定親了,他的府邸在明德帝得了劉青的寶藏以後也已經開始籌建了……這時候突然把他落下又是怎麼回事?

  「四弟,這是父皇的決定。」齊文俊的表情微微變了變。

  「我知道這是父皇的決定,三哥,你封王我很贊成,但是齊文宇……他憑什麼?」齊文毅踢了一腳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落到地上,頓時摔得四分五裂。

  齊文俊看著齊文宇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四弟,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再說別的也沒用了,我想,只要你能好好辦幾件實事,父皇是肯定會給你封王的。」

  「辦實事,我能上哪裡去辦實事去?父皇雖然讓我參政了,但眼下也沒什麼能做的事情,而且齊文宇做的算什麼實事?他也就是運氣比較好罷了。」齊文毅不滿地開口。

  齊文俊對齊文毅的這份不滿,倒是樂見其成的,他又勸了幾句,卻讓齊文毅對齊文宇的意見更大了。

  不過,齊文俊其實很清楚,明德帝這時候會給齊文宇封個福王,多半跟之前齊文宇那裡發生的事情有關,如今齊文毅身邊都已經有四個女人其中一個還大了肚子了,齊文宇這邊卻發生這樣的事情……似乎繼皇后已經送過幾次女人了,但是齊文宇一個都沒碰?

  他的那個父皇,應該也會想要補償一點吧?而他對齊文宇被封什麼倒也不怎麼在意,反正以齊文宇現在的情況,肯定是沒辦法跟他爭什麼的。

  只是,雖然知道這件事,齊文俊卻完全沒打算將這件事告訴齊文毅,一來是擔心齊文毅管不住自己的嘴亂說惹來明德帝的不喜,二來,卻是希望齊文毅能針對齊文宇做點什麼……

  齊文俊對齊文毅的心思還是把握的很准的,齊文毅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以前又深受明德帝的寵愛不曾受過委屈,因此總覺得這世上天大地大我最大。如今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他自然就憤憤不平了,除了打算去找明德帝問問清楚以外,也打算給齊文宇一個教訓。

  不過,齊文毅以往教訓人都是直來直往的,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再加上他的母親淑妃已經幾次三番地告誡他不能跟齊文浩和齊文宇作對,就連他的舅舅和表哥都不願意幫他做事了,他就更沒主意了,最後想來想去,倒是想到了一直以來總是跟他一起捉弄人的安樂公主。

  其實這件事可以讓安樂公主出面不是嗎?這樣他母妃也不能怪他了……他記得,安樂也是不喜歡齊文宇的吧?

  安樂公主一年前還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是自從去年在宮宴上惹了事情以後,就被吳妃拘了起來,性子也不像以往那樣跳脫了。

  「五哥找我有事?」看到齊文毅,安樂微微一笑。

  「你竟然叫我五哥?」齊文毅驚訝地問道,他比安樂大了不到一個月,因為安樂小時候長得比他還高,以前是從來不肯喊他哥哥的。

  剛才還嫻靜的安樂突然就跳起來在齊文毅的頭上彈了一下:「我叫你五哥是看得起你,怎麼,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雖然表現的依舊活潑,安樂的表情卻看著有些不對。

  「沒這回事,安樂,你文文靜靜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對了安樂,我這次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你能有什麼事情找我商量?」安樂嗤笑道:「你不知道我就要出嫁了嗎?最近我在繡嫁衣。」

  「安樂你就別騙我了,你這樣的人,會繡嫁衣才怪!」齊文毅開口,然後又壓低了聲音:「安樂,你就要出嫁了,我們要不要最後干一票大的?」

  「你說什麼?」安樂微微皺眉:「你還想著要捉弄別人?你忘了,最近你每次欺負了齊文宇和齊文瑞,父皇都會責怪你,你是覺得父皇責怪的不夠嚴厲?」以前齊文毅在宮裡就是小霸王一樣的人,齊文浩和齊文俊這兩個比他大的還好,齊文宇和齊文瑞這兩個比他小的,基本上就一直在被他欺負了,不過,這一年來,齊文宇倒是學會了告狀了,再加上他還護著齊文瑞,這無疑讓齊文毅好好地吃了幾次虧。

  「父皇現在就惦記著那個齊文宇了!」齊文毅皺了皺眉頭:「安樂,我知道你鬼點子多,就是想跟你討個主意,讓齊文宇吃個虧,不然我心裡難受!」

  「我能有什麼主意?難道你想讓我對付駱尋瑤?」安樂皺了皺眉頭。

  「什麼駱尋瑤?我不跟女人計較,你讓齊文宇難受就行了,最好能讓父皇不再像現在一樣看重他!」齊文毅咬牙道。


作者: 紀伯崙    時間: 2015-5-9 01:41 AM


第九十九章

  齊文毅來得快去的也快,等他走了,安樂卻是再沒了之前的活潑,反而安靜下來,然後一個人呆木木地坐著。

  她以前也跟現在的齊文毅一樣,什麼都不管只要自己高興就好,因為她有父皇母后以及哥哥寵著,也有哥哥疼愛她,但這一年裡發生的事情,卻讓她再也單純不起來了。

  她不知道,原來看似平靜的皇宮裡還能有這麼多的陰私,她也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可以這麼複雜,她更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人可以兩面三刀到那種程度!

  她的母親在這一年裡教了她很多東西,教了她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也讓她看到了很多算計人的場景,一開始她還覺得她的母親是把這個世界想的太壞了,因此完全沒把她母親教的那些看在眼裡,不過在看到莫婉蓉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的場景以後,她突然有些理解她母親的想法了。

  哪個少女不懷春?她就算是公主,也有自己喜歡的人,很不巧,那個她喜歡的人就是吳子文。

  吳子文是三皇子的伴讀,時常出入皇宮,而且長的不差還學識淵博,幾次接觸下來,她就對對方有了朦朧的好感,只是在那個時候,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原來就是喜歡,或者說,是知道了也當做不知道——娶了公主就只能擔個閒職,那個時候的吳子文,怎麼會願意這個樣子?而且,吳子文那時候還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後來,她還跟莫婉蓉成了好友,在這樣的情況下,那本就朦朧的好感,自然也被她壓到心底了。

  如果莫婉蓉和吳子文琴瑟和鳴夫妻恩愛也就罷了,她肯定什麼也不會做,甚至可能會認識不到自己的這份感情,然後渾渾噩噩地就去嫁人了,可偏偏莫婉蓉和吳子文出問題了!

  吳子文被駱芬和駱尋瑤害的如此之慘也就罷了,莫婉蓉竟然還整天在她面前說吳子文怎麼怎麼不好,並且接著她來勾搭她的哥哥!

  她是真的把莫婉蓉當朋友的,所以一開始莫婉蓉說吳子文怎麼怎麼不好的時候,她還以為吳子文是真的變了,直到她看到自己的哥哥和莫婉蓉湊在一起親密地說話。

  吳子文很敬重他的母親,可是駱芬設的計謀卻害的他廢了一隻胳膊,吳子文很關心他的表妹,可是駱尋瑤對他不理不睬,吳子文很喜歡莫婉蓉,可是莫婉蓉對他又打又罵還勾搭別人……

  她跟莫婉蓉的很多想法都一樣,莫婉蓉簡直就是另一個她,這讓她一度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莫婉蓉身上,想讓莫婉蓉跟吳子文在一起,但最後這樣的結果,卻是她完全無法接受的。吳子文這麼可憐,莫婉蓉怎麼還能在就要嫁給他的時候一邊詆毀他一邊勾搭別人?

  現在,她要嫁給洪展了,就為了幫她的哥哥拉攏吏部尚書洪榮……

  年後駱尋瑤根本沒空出城,卻收到了夏老九和陳芷送來的拜年禮,夏老九的東西也就罷了,多是莊子上的產出,並無什麼出奇之處,但陳芷送來就不同了,這次,陳芷送了來那些孩子給她做的禮物,裡面有剛學繡花的女孩子第一次繡出來的手帕,有男孩子親手雕刻的人偶,還有一些編織出來的小口袋抑或有著漂亮的花紋的石頭。

  而其中最讓她喜愛的,絕對是當初和陳芷一起被救出來的一個女人做的一間小屋子。那女子的父親是個木匠,她小時候也會幫忙打下手,就學了很多木工活,如今她不僅包攬了那個莊子裡所有木匠需要做的活計,還收了兩個弟子,並在閒暇之餘,做出了如今送到駱尋瑤手上的這間小小的木屋子。

  木屋子有兩間,不過成人腦袋大小,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裡面放置了各種各樣的木家具不說,還裝進去了幾個木質小人,同時,還有人給小人做了衣服,並做了被褥之類。

  即便駱尋瑤早已忘了童趣,見到這樣的可愛的東西還有些愛不釋手,更有些感動,而沉思過後,她立刻就小心翼翼地取下屋頂,然後將屋子裡或坐或站的幾個木偶小人拿了出來,仔細挑選後留下了兩個,最後又小心地將這兩人重新裝扮,然後放了進去——這東西,她倒是可以作為禮物送給齊文宇。

  「尋瑤,那人的木工手藝還真不錯,這樣的小屋子更是可愛,你有沒有再開家小店的打算?」珠艷看到駱尋瑤把木屋子往一個盒子裡放,笑問道,這樣的小東西,女孩子肯定是會喜歡的,她就已經打算去定一套了。

  「現在我哪還有空再忙別的?除非珠艷姐能給我幫忙。」駱尋瑤小心翼翼地裝好了東西,這才發現雖然裡面的東西都很小,但因為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的緣故,倒是非常牢固。

  「我現在就想專心養孩子了。」珠艷笑了笑開口,她對那個撿來的女嬰非常好,帶了些日子以後,那孩子也開始粘她了。她在勾欄院待了那麼久,早就不能生孩子了,而且即便能生,她也不打算給男人生孩子,既然這樣,收養一個孩子就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恐怕不單單是養孩子吧?賀伯伯如今天天盼著能收到珠艷姐你做的點心,珠艷姐也算是在養著他了。」駱尋瑤笑道,賀喜住在宮裡,送別的到底不方便,所以研究過後,珠艷乾脆就只送吃的了,她本就了解一些調養方子,懂得做一些藥膳,現在自己再研究一下,最後做出來的東西不僅好吃,還能養生。

  「你啊……尋瑤,明天早上要不要我過來幫你上妝?」珠艷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明天就又是參加宮宴的日子了,駱尋瑤如今身份跟之前大不一樣,自然也要好好打扮一下才行,不過,別的本事她比不過珠艷,上妝這一手她後來用來吃飯的手藝卻練得非常之好,並不弱於珠艷:「不用了,珠艷姐,明天我們一大早就要過去,時間上趕不及,而且我的手藝應該不錯。」

  「那我明天就不過來了。」珠艷笑了笑,在準備了一些點心讓駱尋瑤明天帶進宮給賀喜以後,就靜悄悄地離開了駱家。

  也不知道賀喜是怎麼安排的,如今珠艷的身份變成了駱國公當年某個親兵的兒媳婦,因此,即便她一直出入駱家,也沒人覺得奇怪。

  上次參加宮宴的時候,駱尋瑤和徐秀珠算是最底層的了,但如今卻完全不同,畢竟要不了多久,駱尋瑤就會成為福王妃了,不管是誰,都是會願意跟一個王妃打好關係的。

  如今天下穩定,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因此這次參加宮宴的人,倒是跟上一次差不多,甚至就連據說已經一年不曾出現在人前的駱芬,這次也來了這裡。

  不過,上一次駱芬就因為落水而骨瘦如柴,這次她卻更瘦了,甚至已經脫了形,給人的感覺就是骨頭架子上附了一層人皮,不過,她的情況雖然很糟糕,但根本沒人過來安慰她,畢竟駱芬是怎麼落到這下場的,大家心知肚明。

  其實,不單單是沒人安慰她,很多人反而懷疑她是偷跑出來的——吳洪山怎麼會任由她跑出來而不加以阻攔?

  不過,這些人倒是真的冤枉了駱芬,她如果真的是偷跑出來的,絕沒可能來參加宮宴,事實上,這個機會應該算是是駱芬威脅來的。

  駱芬當初也是淬不及防,再加上對吳洪山和吳子文掏心掏肺的,才會一敗塗地最後還被趕進了佛堂,但即便如此,她這二十多年也不是白過的,對吳家還有吳家下人的了解,她絕對超過吳洪山,更有不少忠心於她的人。平常的時候,吳洪山對這些並不在意,但現在菊蕊幫他生的兒子那麼弱小,這時候駱芬一威脅,他自然不敢跟駱芬倔,就怕看起來越來越可怕的駱芬瘋起來會來個玉石俱焚。

  也許是感覺到了駱尋瑤的打量,駱芬突然轉過頭對上了駱尋瑤的目光,駱尋瑤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睛裡死氣沉沉的,要不是還能走動,她甚至會以為那只是一具屍體。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駱尋瑤一直跟著安心公主,還跟那位沒見面就結了仇的三皇子妃不鹹不淡地聊了兩句。

  三皇子妃名叫林敏,是一個非常標准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符合規范,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反而將她自己的特色隱藏了起來。

  駱尋瑤回憶了一下,在她的記憶裡,關於這個女人的記憶並不多,只知道她一直做得很好,從皇子妃到皇后,從沒被人挑出過錯來。而這,應該也是三皇子會選她當妻子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位三皇子妃似乎對莫婉蓉有些關注?駱尋瑤看到眼前這個面對自己的時候臉上一絲不悅都看不出來的女人幾次看向莫婉蓉,不免有些驚訝。

  莫婉蓉跟吳子文雖然一直吵吵鬧鬧的,但兩人畢竟已經定親了,莫婉蓉的身份又不能昭告天下以至於在京城除了吳家以外根本沒有別的大戶人家看得上她,她也就只能嫁給吳子文,再過不久兩人就要成親。

  三皇子妃,怎麼會去關注一個即將成親的女人?

  駱尋瑤有些驚訝,但還是按捺了下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也對莫婉蓉多了一份關注,直到發現莫婉蓉突然消失在了人群裡,甚至,不僅僅是莫婉蓉,就連駱芬,也突然間不見了。

  離開了大廳,駱尋瑤剛想去找蓮心問問情況,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在找誰?」

  瘦骨嶙峋的駱芬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二三十歲,如今這突然竄出來的模樣就算是想要嚇暈別人都不難,駱尋瑤卻只是看著她皺了皺眉頭,臉色絲毫不變:「姑姑怎麼在這裡?」她上輩子臨死前,差不多也是駱芬這個年紀,卻比駱芬淒慘多了。

  「駱尋瑤,你在找我,還是在找莫婉蓉?」駱芬又問。

  「我只是出來透透氣而已。」駱尋瑤微微一笑。

  「好,你就只是出來透透氣好了……駱尋瑤,我以前真的小看你了。」駱芬的一張臉扭曲起來,因為太瘦,表情也就非常恐怖。

  「姑姑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

  「你愛裝就裝吧,我真沒想到,你竟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裝這麼久,然後一抓到機會就跑了……」駱芬「咯咯」地笑了兩聲:「你是我侄女,本來就應該像我的,偏偏我把狐狸當兔子養了……」

  其實,自己以前還真是兔子……不過到了生死關頭,就算是兔子,也是能學會咬人蹬人的,駱尋瑤看到駱芬的樣子,就知道對方怕是命不久矣,乾脆也就不說話了。

  「駱尋瑤,你要不要跟我合作?」駱芬突然咧嘴笑了笑。

  「姑姑,外面太冷,我要先回去了。」駱尋瑤笑了笑開口。

  「你真的要走?你不想知道我要說什麼嗎?你知不知道,四皇子就要倒霉了?」

  「姑姑你怎麼敢這麼說?就不怕我去稟告陛下說你詛咒四皇子嗎?」駱尋瑤問道。

  「我就要死了,你以為我還會怕什麼?」駱芬笑道,看起來異常地陰森:「我就要死了,是吳洪山,他要殺了我,我現在就是想讓他難受,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合作也沒關係,其實事情一樣可以解決,不過某些人恐怕就會不好過了……」

  她去年的時候身體就不好了,但絕對沒到要死的程度,只要好好養著,即便不能長命百歲也能再活個二三十年,可是自從她當初用上吊威脅了吳洪山以後,吳洪山竟然就開始給她吃一些有毒的東西,將毒草混在菜裡煮了給她吃,要不是她發現的早,說不定現在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這還不算,吳洪山現在又有了幾個妾室,還有了兒子,說不定那些女人還會繼續幫他生……這樣的場面,只要想到了,駱芬就會覺得痛不欲生,並且恨之入骨。

  「你到底想說什麼?」駱尋瑤轉身問道:「我又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我買通了莫婉蓉身邊的人,然後又有人想要買通我買通的那個人算計莫婉蓉。」駱芬開口:「而且,子文來求過我,讓我想辦法幫他解除婚約。」

  駱芬前面說的那些,駱尋瑤根本不敢信,但她最後說的那句,駱尋瑤倒是相信的。

  上輩子,吳子文是風流倜儻的京兆少尹,又有她這個催化劑在,和莫婉蓉兩個人自然感情越來越深情比金堅,但如今莫婉蓉還沒有深愛吳子文,吳子文就頹廢了起來,一直被捧著的莫婉蓉自然就受不了了,而吳子文在不得不討好莫婉蓉的情況下,估計也不會對莫婉蓉有上輩子那麼深的感情……

  事實上,當初知道莫婉蓉的身份,又聽說吳子文和莫婉蓉打架,結果吳子文竟然丟了差事以後,駱尋瑤就知道吳子文肯定會後悔,如今又過去了大半年……吳子文會去求駱芬,實在再正常不過。

  只是,按照駱芬的意思,是有人想要算計莫婉蓉?說不定還扯上了齊文宇?這又是怎麼回事?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87.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